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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 by甜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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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含着笑,眸中恍若星光般璀璨。
青年望向隔着一扇窗的人,她正睁大眼望着他。他抬起手, 温柔地揉了揉少女的头,难得如此地诚实:“不是。”
姜婳望着他, 他身后是一片又一片的月光。
她轻声同他讲着今日在府中发生的事情, 就像从前在小院一样。只是小院有一方舒服的躺椅,这个院子中没有。
她静静说着, 青年就安静地听着。
他们隔着一扇窗,谁也没有再近一步。
说到祖母的事情,姜婳停顿了一下,望向被月色裹住的青年:“谢欲晚,为什么我做了这些,似乎也没有太开心。话本子里面都说,这叫......大仇得报,可是我好像并没有这种感觉。”
她仰头望着他,望着自己的那方月亮。
谢欲晚听见这些话,并不算意外。他手从窗台上拿了一颗糖,半剥开糖纸,用糖纸隔着将糖送到了姜婳唇边。
淡淡的月光下,少女的唇樱红。
青年望着她的唇,停顿了一下,随后垂下眸,声音格外地温柔:“没有不开心便好。”
姜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但是听见青年的回复,还是不由笑了出来。她望着他,从榻上爬了起来。
榻挨着窗,她直接迈了一步,坐在窗上。
谢欲晚怕她摔倒,在她站起来的时候,就扶住了她的手。待到姜婳坐到了窗台上的时候,整个人就顺理成章地到了他怀中。
姜婳抱住他的腰,轻轻地将头埋在他怀中。应该是糖的味道太浓郁了,否则不会空气中都是荔枝的味道。她没有做很亲密的事情,只是用手轻轻地环住了他。
青年一身雪衣,在这淡淡的月色下,像一块稀世的珍玉。
“谢欲晚,那份题册我是不是做的很好?”少女的声音很温柔,又有些像撒娇。
谢欲晚用手将人扣住,防止她掉下去,听见这一声,轻声应:“嗯,做得很好。”
题册上面都是书中的内容,她答得如此好,应该是将三本书全都背下来了。
少女轻道了一声:“可是你没有同我说,要我做题,又不同我说我做的如何,谢欲晚,你这个夫子不合格。”
他轻声笑笑:“嗯,不合格。”
姜婳有些被无赖到,抬起眸,望向他。
月光本就淡,青年又几乎将少女挡在了怀中,两个人之间便是昏暗的一片。
姜婳轻轻捏了一下青年的脸,轻声道:“好像也没有太厚......”说到一半,少女自己没忍住,轻声笑了起来。
谢欲晚一直温柔地看着她,见她笑了,轻轻将自己的另一半脸递了过去:“可能这边会厚一些。”
姜婳本来已经忍住了笑,听见青年自己说这话,顿时又笑了起来。
像是那些回复姜府‘开心’的瞬间,在这一刻她才体会到些。她抬起手,轻轻捏了捏青年递过来的另一边脸。
青年一直望着她,同她对视之际,温柔道:“怎么样,有厚一些吗?”
姜婳总觉得回答什么都让身前这个人得逞了,不由两只手都捏了捏。
“好像有......”
“好像又没有......”
少女又捏了捏,不过力道都很轻。
“有......”
像是在数花瓣一样,坐在窗台上的少女抬起眸,又道了一声‘没有’。
实在有些忍不住笑意,姜婳冲着谢欲晚眨了眨眼。
“要不你捏捏我的吧,我的好像薄一些。”
其实都是胡话,不过姜婳还是温柔地看着谢欲晚。
青年真的抬起了手,不同于少女手的柔软,青年的手上有一层薄茧,触摸少女的脸时,带着一种夏日难有的冰凉。
姜婳抬起眸,望着触手可及的青年。
青年垂着眸,手轻轻地在她脸上放了一瞬,就松开了。
似乎......她像一件碰了就会碎的珍宝。
她怔了一瞬,月洒在青年身上的光华在这一瞬暗了下来,他同她一起处于一片昏暗之中。
她闭上眼,轻轻地吻了青年一下。
吻在他的唇角。
他们本来距离就很近,这一瞬,两个人只在咫尺之间。夜色昏暗,掩盖住了青年的神色。
少女抬起眸,在昏暗的夜色之中,静静望向他。
蝉声声鸣叫,不曾停歇。
在下一个刹那——
青年揽过少女的腰,深深地吻了上去。他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少女同窗台的中间,将少女整个人囚在怀中。蝉声和风声交杂在一起,淡淡的月色,向来矜贵的青年弯下头颅,虔诚亲吻怀中的少女。
姜婳靠着窗台,在青年薄唇触上来的那一刻,闭上了眼。她悬于窗台之上,像是放任将自己交给身前的人。
青年抱住了怀中的人。
那扇窗不再成为最后的港湾,他们裸露在月光之下,接受着审判。
青年将少女搂在怀中,用了比平常要重的力道。
那一颗半剥开的糖,就那样静静地淌在月光之下。糖身下面是如白云一般颜色的糖纸,上面躺着一颗‘荔枝’。
青年垂着眸,轻声吻了少女发红的眼尾。
他们无声地在这昏暗的夜中‘苟且’。
姜婳醒来时,没有第一时间掀开被子,而是用手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唇。她垂下眸,意识到什么的那一瞬,将自己整个人藏进被子。
被子里面热热的,像她的脸一样,但姜婳还是偷偷用被子盖住头了许久。
谢欲晚自然昨天就走了。
她掀开被子,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脸。
好热......比刚才还热了。
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晨莲轻声唤了一句:“小姐,该起床了。”
姜婳眨了眨眼,也应道:“好,等一会。”
房间里面放着冰,又是清晨,其实真的不热,但是姜婳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是红的。她一边用手给自己扇扇风,一边将一些‘杂乱的心思’扔出自己的脑袋。
可转眼,她又望见了窗台上面的糖。
她一怔,过去将糖都收了起来。她先是将糖放在了铜镜前,想了想又觉得不够,打开了一旁的抽屉放了进去。
可还不等一会,她又打开了抽屉,将糖珍重地放进了一个铜盒中。
关上铜盒之后,她再见铜盒放进了抽屉之中,最后将抽屉闭上。
做完这一切,姜婳望向门外,轻声道了一声:“晨莲,进来吧。”
晨莲端着洗漱的铜盆进来了,姜婳如寻常一般洗漱,在用帕子擦干手的时候,怔了一瞬。
“小姐要用早膳吗,奴自己熬了粥。”
他们的小院有小厨房,但是平日都是不开火了。姜婳听见晨莲做了粥,有些好奇,轻声道:“好。”
粥很快端了上来,姜婳用了一口,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但是比起平常晨莲做的膳食,已经好上许多。
她不吝夸赞:“好喝。”
晨莲不由笑了笑。
用完早膳,姜婳开始想她一直未想通的佛像中的二十本账本。
那二十本账本同姨娘所被占的钱财有关,但是她如何算,都无法将账本同那笔如此巨大的钱财联系起来。
佛堂里面只有这二十本账本,那些神佛都只是表面有一层薄薄的镀金。
那银钱呢......
祖母如此亏心,但当时做的毫不犹豫,那一定是有什么一定要那笔钱财的原因。
姜婳轻声想着,思虑片刻后,唤来了寒蝉。
一身黑衣的寒蝉立在她身前。
姜婳眼眸在他身上停了一瞬,随后认真道:“寒蝉,整理一下二十五年前到十五年前间所发生的大事情,大到起码要越过姜府的事情。”
说完,她轻声补了一句:“尽快。”
寒蝉领命,像是一道影一般退下。
姜婳注意到,寒蝉的一侧手臂有些异常。只是还不等她问出声,寒蝉已经出去了。她暂且留了一份疑虑,轻饮了饮杯中的茶。
等到晨莲过来的时候,姜婳将寒蝉的事情轻声提了一嘴。
晨莲眨眨眼,声音比平常轻了些:“我做的。”
姜婳一怔,疑惑地望向晨莲。
晨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日我如寻常一般向他所在的树射了一根寒针,那么好躲过的寒针,谁知道他走神,没躲过。那寒针从他的手臂中穿过,嗯......可能要个大半年才能好吧。”
姜婳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恩怨,听晨莲解释得如此清楚,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晨莲抬眸望向姜婳,以为她有些生气。
一股很奇怪的感觉袭击了晨莲,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时很怕面前这个人因为她而生气。晨莲难得犹豫,轻声道:“小姐......”
姜婳抬起眸:“嗯?”
晨莲蹲下身子,将手放到她的手上:“晨莲下次不会了。”
姜婳这才明白她是误会了,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摸了摸面前少女的头:“我没有怪罪,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如何处理我都不会插手的,不要担心。”
她的手无意识间隔着刘海碰了一下少女额头上的疤。
姜婳轻声道:“晨莲,好像星星的形状。”
晨莲怔了许久。
另一边。
即便是白日,屋内还是燃着蜡烛。一身雪衣的青年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望着手中的书。
书房外的莫怀静静地看着紧闭的门,从昨夜从外面回来,公子就这样了。莫怀的旁边,是一棵花已经全然谢掉的梨树。
屋内,谢欲晚的手放在书上,指腹停滞在那一页书的某一行。
他许久都没有动。
或者说,从他昨夜回来翻开这本书,这本书就一页都没有被翻动过了。他望着书,眸轻轻低垂着。
许久之后,他推开了门。
姜婳回来的消息昨日便在府中传遍了。
让姜婳没有想到的是,姜玉莹没有找上门,姜萋萋直接找上门了。
看着对面的姜萋萋,姜婳一怔,两世她倒是都没见过姜萋萋如此狼狈的模样。倒不是衣着首饰,而是面容。
姜萋萋望着她,咬着唇:“是不是你做的?”
姜婳眸中没有什么情绪:“什么?”
姜萋萋迟疑了一瞬,但还是冷声道:“我原本以为是我哪里得罪了姜玉莹,但是我细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对。无论怎么说,姜玉莹都没有道理这样对我。江南那门婚事在我眼里是香饽饽,但对她姜二小姐而言,甚至算不上次选。我嫁到江南那边,明明对她百利而无一害。姜玉莹虽然也不算喜欢我,但是没有必要这般对我。”
姜婳神色不变:“如何对你?”
姜萋萋望着她,眼眸之中生了一分迟疑:“......这件事情长安城中不是都传遍了吗?”
姜婳摇了摇头:“我之前一个月都在寺庙之中为祖母祈福。”
她说到这一句时,发现姜萋萋的眼眸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姜婳心中有了些打量,轻声道:“二姐姐不喜我,但是没有我,便是四妹或者袅袅了,这些四妹不是知道吗?”
来的时候,姜萋萋原有七八分确认,也是想炸一炸姜婳。可如今看着姜婳一副毫不知情地模样,她有些迟疑了。
姜婳适时补充了一句:“且那门婚事,若是我还想要,你觉得当时的我需要靠姜玉莹吗?”
这是实话,‘丞相学生’的名号在,江南那门婚事,对于彼时的姜婳而言,也只是次选中的次选。
姜萋萋眸垂了下去,在姜婳淡然的眸光中,捏紧拳走了。
姜婳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姜萋萋同上一世不太相同了。她离开所空缺的位置,必然会有人补上的。
对于姜玉莹而言,姜萋萋和她此生最珍视的妹妹姜袅袅,就是那个人选。姜萋萋不是从前的她,没有那么软弱无力,还有一个还算有些势力的姨娘,势必会从姜玉莹身上咬下了一块肉。
也就仅止于此了。
姜玉莹的上方,是姜禹和姜玉郎。
姜萋萋如何辩,如何争,到底争不过这两座‘大山’。只要有姜禹和姜玉郎两个人在,姜玉莹便是犯了泼天的错,最后的罪责也会落到姜萋萋身上。
不过狗咬狗,她看乐子就行。
姜婳饮了一口茶,看向了门外碧蓝的天。
干干净净地,显示刚被人洗过一样。
看着舒心。
等了半日,未等来姜玉莹,倒是等来了一方拜帖。
是司洛水的。
晨莲将拜帖放在桌前,轻声道:“司小姐在府外等着。”
有司礼的事情隔在中间,姜婳不觉得她同司洛水还有什么可见的。她轻声摇了摇头:“去推拒了。”
晨莲应声,下去了。
看见晨莲下去,姜婳回身,从小院很隐蔽的地方,寻出了那方被司礼打碎,又被她‘拼好’,但是再也回不到从前模样的九连环。
她轻轻用手摸着上面残缺的地方,眸眨了眨。
那些同从前有关的一切涌上心头,她望着面前的九连环,唇角轻轻地挂了点笑。其实并不是太开心的事情,只是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东西要善始善终。
她又看了几眼,将其放了回去。
晨莲很快回来:“小姐,已经同司小姐说了,只是司小姐似乎很想见小姐,说她有要事。”
姜婳抬起眸,还是未能明白,她同司洛水之间有什么要事。
即便她能忽略司洛水那些心思和试探,但是司礼的事情隔在她们中间,司洛水如何还会想来寻她?
姜婳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再多想。
比起司洛水,她更好奇适才姜萋萋的反应。
当她提到祖母的时候......姜萋萋的反应,似乎知道一些什么。可是姨娘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姜萋萋还未出生,她是如何知道的呢?
姜婳的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缓慢地写了一个。
“青娘。”
青娘是姜萋萋和姜袅袅的生母,按照时间来说,姨娘从江南来长安投奔姜府的时候,青娘就在府中了。
姜婳将这点记下,夏日炎热的光将本就浅浅一层的茶水蒸干。
一直到了夜间,姜婳去见完了祖母回来,姜玉莹都没有来。
姜婳也无所谓,轻声吩咐晨莲打好洗澡水。她闻了闻自己的衣袖,祖母那里的人照顾的很不尽心,房间里面的味道实在不太好闻。
如今祖母病了,府中的事情应该就真正落到柳伯娘手上了。
柳伯娘是大伯的正妻,一直管理着府中的大小事务。但之前的海棠花隐隐透露出,这些年在她和姨娘身上发生一切,都有祖母的手笔。柳伯娘在其中......应该就是推波助澜的作用。
如今祖母病了,柳伯娘终于真正掌权,应该是不愿意祖母好起来的。
姜婳垂着眸,手轻轻地将水划过自己的手臂。
窗外不知何时升起了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姜婳望着,今日的月色比昨日的要浓上一些。
望着月亮,她一怔,就想到了昨日。
青年将她从窗台上面抱下来。他将她搂在怀中,亲吻她。
可是最后——
他落下了泪。
像是那日,她第一次去小院,看见了满树的梨花。待到她推开窗时,恰好一阵风吹过,一瓣梨花酒这样落在了她的指尖。
她望着他,仿佛就看见了那瓣花。雪白雪白的,像是不严寒的冬日。
少女像是那日接住那瓣花一瓣,接住了青年的那滴泪。
她望着他,轻轻地吻下去——
这一次她没有闭眼,同他一样的虔诚。
小院中。
橘糖推开房门,就看见了在石桌旁的公子,她不由轻声唤道:“公子。”
谢欲晚望着橘糖,他上一世记忆中最后见到橘糖的时候,橘糖还日日盯着一双通红的眼。
他没有问橘糖上一世的事情,而是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了她。
橘糖接过,发现是一册菜谱。
她轻轻念了出来:“松鼠鳜鱼、糖藕、糖心莲子羹、清蒸蟹......”
都是小姐喜欢吃的。
她望向公子,轻声道:“是明日要奴准备这些吗?其他的都还好说,这个时节的蟹可能有点难寻。”
但是对于公子而言,应该是不难寻的。
橘糖只是走流程一般说一下,但下一刻她就听见公子平静道:“不是。”
莫怀点亮了厨房中的灯,橘糖才明白,公子口中的‘不是’是什么意思。不是让她做,是让她教会公子做。
不如让她做。
月亮已经挂在高空,她怔了一瞬,有些惶然。
......倒不是她不想熬夜。就是,公子做的东西,真的能吃吗?橘糖永远忘记不了船舱上面的那盅粥。
那么简单的粥!居然能那么难喝。
但想着这是公子,橘糖还是轻声应道:“好,公子同奴来吧。”
莫怀在一旁远远看着,公子在房中沉默了一日,便是让他去采购了些食材然后将橘糖唤出来。
他猜不出公子想法,但是看着公子的模样,似乎也不必他太担心。总之不会比从前更差了。
深更半夜,长安城一处院子中。
橘糖揉了揉脑袋:“公子,不是这样,不对,这里不对。”
莫怀在外面听着橘糖说:“公子你把我适才说的过程复述一遍。”
“先洗干净莲子,然后加适量的水......”
青年的声音平静而冷淡,但是眸却有些发愣。
橘糖掐了掐手心:“这里,莲子是要这样切,这里糖不能这么加......这里不对,公子你明明记住了呀。”
橘糖到底还是脾气好,最后还是又示范了一遍。
说完,橘糖将熬好的莲子羹拿了出去,递给了莫怀:“是按照小姐的口味做的,会有些甜。”
莫怀平静地接过。
厨房中,矜贵的青年低头拨着莲子,雪衣上不知不觉就染了一层灰。

熬了半宿, 青年总算熬出了一盅还算‘像模像样’的莲子羹。
橘糖打着哈欠,走进厨房,望向已经被公子盛在碗中的莲子羹。看见莲子羹的成色, 她的心不由松了一口气。
起码看起来是能吃的样子了。
这般想着, 她用汤勺勺起一口, 放入嘴中,一种很难形容的怪异的甜味在她口腔之中蔓延开,几乎是一瞬间,她的眸有些怔住, 随后才艰难地咽了下去。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微微泛白了,橘糖怀疑地看着面前成色不错的莲子羹, 轻声建议道。
“......公子, 要不还是奴来吧。”
青年一怔,倒也没有平日的冷漠, 一向冷白的手有些泛红, 上面溅着些细小的伤口。他眸中透露了一分茫然:“还是不行吗?”
橘糖眼凝了一瞬,开始检查厨房内的东西, 可一圈转下来, 无论是莲子、糖,还是水,这些她第一次做的时候都用过,不应该能够出问题的。
她望着公子雪衣上的痕迹, 有些迟疑道:“可能莲子羹太难了些,公子先去休息, 待到晚上奴再教公子其他的。”
橘糖已经说的足够委婉。
谢欲晚轻声应了:“好, 你先回去休息吧。”
橘糖望了望垂着眸的公子,临走的时候, 还不忘将那盅奇怪味道的莲子羹一起带走。出门的时候,遇见了莫怀。
橘糖开玩笑道:“公子做的,要试试吗?”
莫怀真的点了点头。
橘糖便真的盛了一碗递过去,在她诧异的眼神中,莫怀面不改色吃完了一碗。
“如何?”
看着莫怀的模样,橘糖甚至怀疑自己适才味觉出了问题。她便又尝了一口,还是很难吃。
橘糖诧异完还是下去了,那日恢复记忆之后,她的身体便不太好了。今日又熬了整整一夜,实在有些困倦,如今得回去睡觉了。
莫怀将空碗放回盘中,随后望向了厨房中的公子。
青年一夜未睡,望着面前已经熄灭的火,垂下了眸。可半晌后,青年又蹲下身,有些笨拙地往快要熄灭的火中加了稻草,如适才橘糖一般将火又吹燃了。
锅里面的水不就之后就呜呜叫,青年垂头净了手,又开始重新切好莲子。
厨房的门半开,一扇门外,莫怀怔了许久。
时隔许久,他似乎又看见了那漫天的雪,纷纷扬扬地,像是要把他的公子彻底埋住。公子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雪斑驳头发,染湿脸颊。
明明只是一顿饭,但公子却像是在诉说离别。
晨莲再拿着司洛水的拜帖进来时,姜婳都未打开。她的确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事情还能同司洛水说的。
她在纸上算着那二十本账本里面的账,笔墨一行又一行。
晨莲看着手中的请柬,轻放在一旁的桌上。她望向前方的小姐,外面寒蝉敲响了门。晨莲走上前,开了门,她的眼神在寒蝉的手间停留一瞬。
寒蝉面色平淡,将手中查到的东西交给晨莲。
晨莲没有翻开,而是接过,关上门,走到了姜婳身前:“小姐,消息。”
一方薄薄数十页的册子被放在桌上,姜婳打开册子,略看了一眼,手在某一页止住,姜婳轻声道:“寒蝉呢?”
晨莲弯着眸:“回到树上了吧。”
姜婳望向窗外,晨莲似乎知晓她在想什么,轻轻用手指了指:“小姐,那棵树。”
是一颗浓郁高大的树,姜婳本来就有些累了,此时同晨莲聊了起来,索性放下了笔,她望着晨莲指的那颗树,轻笑着道:“寒蝉一定觉得很吵。”
除开无时无刻不在叫的蝉,寒蝉的听力是旁人的数倍。
望了半刻钟,姜婳又开始在纸上演算起来。她现在大概算了四五本左右,已经发现有些不对了。
账本里面的帐,对不上。
但是其中空缺的金额,远没有达到几十万两白银。
姜婳又开始算后面的,那方薄薄的册子在她身前,一个模糊的想法缓缓地在她心中诞生。
丞相府外。
司洛水整个人一身素,轻声问道:“三小姐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侍卫摇摇头,望向面前的司家小姐:“司小姐的拜帖我们都递过去了,但是三小姐那边没有回复,小姐还是走吧。”
司洛水手指不由掐紧了手心,低垂着眸。
侍卫有些不忍:“司小姐,最近老夫人病重,三小姐每日都会去为老夫人诵经,已经很是疲惫。可能是因为这样,三小姐才没有时间见司小姐。司小姐不如过段时间再来吧。”
司洛水也知这是好意,她低头回应了一声:“好。”
后来两日,司洛水果真没有再来了。守门的侍卫松一口气,毕竟那是御史家的小姐,三小姐如何拒绝是三小姐的事情,他们若是得罪了可是没有好果子吃。
几个侍卫守门无聊便议论中,议论来议论去,最后都变成明天吃什么了。
姜婳终于算完了所有账本,里面的账总共差了八万两。几年的账目,差八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但是其中一定有猫腻。
这八万两的空缺,是如何来的呢?
如若是姨娘的那笔钱,剩下的钱又流向了何处。
姜婳翻开寒蝉送过来的册子,一页一页认真看着,最后眼眸停在十七年前那场战乱上。那场仗,盛国打了整整两年。
在如今的天子登基之前,盛国上下奢|淫,官官相护,贪污成性。
一众人的手,什么都不放过。
不止是灾银,甚至连前线的兵马粮食,路过哪家,就要被哪家扣一些。那场战打了整整两年,前线的战士苦不堪言,但又不能弃城弃国。
战火纷争,全国各地也乱了起来,山匪横行。她的外祖父外祖母,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死于山匪手中。
她望向册子上的名字,心一瞬间被揪紧,手死死扣住。
斑驳的史书上,在那战乱的一页,刻着谢林峥谢大人的名字。
内忧外患,四下麻痹之际,彼时为刑部尚书的谢林峥面见先帝,一夜进谏之后,持着先帝亲赐的尚方宝剑彻查这些年朝堂上下的账目。
世家哪个禁得起查,一起请命上书,但先帝避而不见。世家面面相觑,最后只得打道回府,咬碎牙齿凑足这些年贪污的银钱,缴给谢林峥,换置粮草,送往前线,安置灾民。
谢林峥......是谢欲晚的父亲。她从前在谢家的祠堂跪拜之时,曾经祭拜过。
那场战盛国最后还是打赢了。但此后数年,谢林峥成为众矢之的。甚至有传言称,当年谢林峥在御书房内,是持着剑让先皇颁下了圣旨。
此后几年,谢林峥因贪污之事下狱。世家妄想赶尽杀绝,但最后先皇一言留下了谢林峥九族性命。由此谢家开始流亡。
姜婳捂住嘴,整个人处于一种惶然之中,眸止不住落下泪。
那是一种难言的悲戚——
她只知,她能查到的一切,谢欲晚一定也能查到,而且谢欲晚所知晓的只会比她更深更透彻。她无法知晓谢欲晚在知晓一切之时,他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看谢大人的那一场悲怆慷慨的赴死。
史书上只会记载——
那是一方斩杀了无数囚-徒的刑场,刽子手手起刀落。
姜婳无声地哭了出来,眼泪很快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地用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哽咽的声音。但还是没有忍住,那方薄薄的册子摊在桌子上。
少女垂着头,手因为用力变得发白。
她开始接触到一场上一世未曾踏入的真相。模糊之间,她似乎看见了那时的姨娘......
及笄之时,因为正逢战乱,及笄礼没有大办。但姨娘自小受尽宠爱,自然收到了许多礼物,里面最多的当属衣裙。
嬷嬷曾经告诉她,在姨娘年少时,最喜欢漂亮的衣裙。
那时老爷、夫人和公子,每个月都会送姨娘数套衣裙。
嬷嬷口中的公子不是姨娘的哥哥,而是姨娘的未婚夫。后来,姨娘一身灿烂的衣裙,在府中等待着外祖父和外祖母和未婚夫从外面回来,却只等来了所有人的死讯。
姨娘那时只是江南的一个娇小姐,每日在府中的事务也不过绣花逗鱼,偶尔会到香坊之中学着制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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