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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 by甜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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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的未婚夫是自小定下的,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已故友人的孩子,自小养在身边,同姨娘青梅竹马。
那时时局很乱,姨娘的未婚夫担忧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安全,于是在一次商谈之中,随外祖父和外祖母一起出了江南。
去的时候一路顺利,回来的时候却遇上了山匪。
外祖父、外祖母,连同姨娘的未婚夫,一起都成为了山匪刀下的亡魂。外祖父外祖母被山匪杀害的事情传回江南后,族中人侵占了季家,将姨娘赶出了府。
彼时姨娘还在守孝,身上的衣服都是素白素白的,勉强收拾的几件衣裙,也都是素净的颜色。彼时战乱,姨娘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外祖母曾经所言,去投靠了远在长安的姜家。
姜婳无法想象,姨娘在一夜之间,从大家闺秀到被迫流亡。
到了姜家,姨娘寄人篱下。
一介孤女,身上怀揣着旁人不知道的巨大财富,被人觊觎、设计和剥削。后来,姨娘不知为何成为了姜禹的姨娘,就这样开始了后半生的悲剧。
之所以说‘不知为何’,是因为同姨娘一起从江南到长安的嬷嬷曾经暗中同她讲过,姨娘同公子的感情很好,自小青梅竹马。遭遇山匪之时,距离姨娘和公子定下的成婚之日,不过三月。
姜婳眼泪不住地从眼中落,许久都止不住,她想着上一世姨娘自尽前留给她的那封小信,想起姜玉莹口中那字字锥心的话,她惶然地捂住嘴,哭声却还是从指尖流露出来。
她自小到大,再没有见姨娘穿过鲜艳一些的颜色。
姨娘永远是一身素白,温婉动人。
不像雪,而像江南四月时漫天的絮。
那方薄薄的册子被放置在桌上,夏日的风微薄又燥热,什么都吹不起,也什么都吹不散。姜婳用了许久,还是轻声哽咽着。
嬷嬷那时望着她,总是一遍一遍摸着她的头。
嬷嬷总是说姨娘爱她,可说着说着,嬷嬷又叹起了气。是后来她才明白,原来嬷嬷当时的意思是,如若没有她,姨娘早就走了。
是因为她,姨娘才熬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最初还有嬷嬷,可是后来,因为她被夫子夸赞了一次,姜玉莹动了怒,便让嬷嬷也离开了姜府。
那时她哭着同姨娘说,姨娘就温柔地,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她的头。
她看不懂姨娘那时眸中的情绪,明明姨娘笑得那么温柔,她却觉得姨娘落了一生的泪。
姜婳泣不成声,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她惶然地面对曾经不曾发现的一切真相,当她回身之际,才发现命运的残酷。如若真的可以重生,神佛为何不让她的姨娘重生。
她希望姨娘拦住那时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希望姨娘永远是那个季家的小姐,希望姨娘永远有一满柜的灿烂的衣裳,希望姨娘永永远远不要来长安。
即便这世间没有她,她也不希望姨娘再有这一场‘噩梦’。
姜婳哭着,在这夏日,整个人却透着一种虚弱的白。
外面的蝉依旧在叫着,一声又一声,像是再大一些,就能掩盖住房间内少女的哭声。
晨莲在门外,许久手都没有敲下去。
她望向远处的寒蝉,垂着眸走了过去。
寒蝉去寻了公子。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小姐哭了’这种原因来寻公子。
敲门的时候,是橘糖开的门。
寒蝉未想到,垂下了眸。橘糖倒是大方,笑着道:“如何现在来了,来寻公子吗?公子......那边,厨房里面。”
橘糖才想说一两声别的话,就看见一身黑衣的少年已经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去的地方,正是她适才指的公子的方向。
橘糖一怔,也不太在意。
寒蝉每个月会犯些病,她早就习惯了。虽是如此说,远处的莫怀还是看见橘糖眸中闪过了一分失落。莫怀的眼神望向远处的寒蝉,听他轻声和公子汇报着什么。
寒蝉早已被公子派给了小姐,或者说,寒蝉早就是小姐那边的人。
这次寒蝉来汇报的事情,只可能同小姐有关。
莫怀望向公子,公子已经一日一夜未睡了,那一盅莲子羹......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吃。但是是给小姐的,便是有一分难吃都不行吧。
厨房内。
寒蝉平静上报着,听见姜婳哭了,青年手怔了一瞬。
......
许久之后,谢欲晚轻声道:“嗯,知道了。”
寒蝉退下,厨房内,谢欲晚闭上了眼。这些事情,上一世他便知道了,他将姜家的罪证呈上去,安排好了后面的事情,想要告诉小婳的那一日。
她被魇住了。
那时他沉默了许久,还是将一切都咽了下去。
小婳受不得任何刺激,再知道季夫人的事情,病情只会更严重。他暗中将一切都处理好,罢免了姜禹、姜玉郎以及一些旁支的官职,再按照律法将姜家逐出了长安。
流亡途中,他们当年对小婳和季夫人做的事情,他都帮小婳十倍百倍地还回去了。他们成婚后第五年,姜禹和姜玉郎已经受不住折磨,在流亡途中自-尽。
只是这些,他不敢让小婳知晓。
他曾经见过小婳看向姜玉郎的眼神,他知晓,在小婳心中,对姜玉郎存着一分善念。
而姜老夫人——
姜老夫人年迈,故而当时天子网开一面。他也不能多做手笔,毕竟在小婳心中,姜老夫人于她有恩。
他不能将事情做得更明显,会被小婳发现。
只是......好像不行。
重生之后,他发现小婳是想要知道一切的。
他没有阻止,也没有透露,只是在她身后,护着她一步步接近真相。如若这是一根埋了两世的刺,他知晓她一定想亲手拔出来。
......终于拔出来了吗。
果然还是会哭得好厉害。
他一发愣,手就被烫到了,冷白的皮肤顿时多了一片红,但他没有很在意,只是用冷水冲了冲。
莫怀在一旁看着,去屋中拿药膏,再回来时,却发现公子已经不见了身影。
炉火烧着水,发出滚烫的声音。
到了傍晚,姜婳才平静下来。
可哭了半日,即便平静下来了,眼睛还是通红的。
今日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没有去‘元宁居’,她唤来橘糖,轻声道:“便同那边说,我这边病了,明日再去。”
她这几日戏做的足够好,旁人听了,不会以为是她今日不想去,而是她因为照顾祖母感染了病气。
这般消息传出去,在祖母身边会感染病气的消息也就传出去了。
柳伯娘本就在夺权,此次更是会抓住的。
姜婳垂着眸,手指上有斑驳的血痕,晨莲看见了,发现是因为那方薄薄的册子。
......应该是被册子中的纸张划破了手指。
姜婳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晨莲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按照吩咐去了‘元宁居’。走在姜府的路上,晨莲看见了一路的花,明明是夏日,却开得如此地灿烂。
晨莲突然就想一把火都烧了。
一个姜府罢了。便是她一个人,这姜府的所有人能抓住她一个吗?
少女的身体被夕阳照着,明明是暖黄暖黄的,却透出一股淡淡的戾气。
夏日其实黑的并不早,但是今日却很快就黑了。
姜婳望着窗外的月亮,眼眸许久都未动。
她已经几乎摸到了当年事情的全貌,但是还有一些事情,还需要去查。
这让她有些疲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疲累。
她在想,如若上一世的自己知道这些,她会怎么做呢?
她想不出来。
也不是很想再想了。
姨娘一个温婉的江南小姐,如何会成为姜禹的妾。
祖母看中了姨娘手中的银钱,为了合理地侵占,所以姨娘才要成为姜禹的妾。
......什么样的情况,一个温婉的江南小姐会‘愿意’成为妾呢?
她不想在此恶心地谈论‘爱’,她从来没有在姨娘眼中看过对姜禹的一丝外泄的情绪。那是什么呢......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了。
姜婳怔了许久,手轻轻地掐紧手心。
要论证答案也很简单,去问青娘便好了。那日姜萋萋的眼神,姜萋萋一定知晓什么,姜萋萋知晓,其实也就是青娘知晓。
姜婳垂着眸,眸色很淡。
天边的月光淡淡地照在少女的身上,许久之后,门外传来了轻声敲门的声音。
月光很淡,屋内没有烛火,映不出青年的影。
姜婳只以为是晨莲回来了,轻声道:“进来吧晨莲。”
说完,少女抬起眸。
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打开门,青年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少女的眼前。
姜婳怔了一瞬,轻声道:“你来了。”
不是‘你怎么来了’或者‘你为何来了’,而是‘你来了’。
她坐在地上,抬眸望着不远处的青年。
屋内昏暗,两个人互相看不清神情,但是谢欲晚听见了姜婳平静声音中的哽咽。
本来姜婳已经不想哭了,看见谢欲晚,不知为何眼睛中又盈满了泪。
青年俯下身,轻声将少女抱起来。
“嗯,下次会早一点。”
其实谢欲晚不是没有想过要早一些来,但是他又觉得他应该给她一些接受的时间,在他面前,她总是习惯将所有的情绪都吞下去,他不想要她这一次也是如此。
所以他在她的院子外等了许久才进来。
从天亮到天昏昏。
他看见晨莲出门,又过了许久,才推开小院的门。
青年将少女抱在怀中,他没有将人放到小榻上,而是一直抱着。
姜婳轻声哽咽起来,手抓紧青年的雪衣,很快,雪衣上就有了一道又一道斑驳的血痕。
只是夜色昏暗,两人之间只有淡淡的月光,谁都不知道。少女被青年放在腿上,许久之后,青年才轻声道了一句:“我们不哭了......”
“谢欲晚......”姜婳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无法用寥寥数语去描绘姨娘的苦痛。
青年将她搂紧,一遍又一遍地说道:“我知道,知道的。”
他声音温和,恍若呢喃,少女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谢欲晚,我好想、好想重生到外祖父外祖母离开江南的时候,要是我可以让他们不去做那笔生意,姨娘、姨娘就不会......”
青年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像是冬日的雪。
他望着怀中的少女,温声道:“小婳,季老爷和季夫人去长安,不是为了做生意。那时季老爷和季夫人所有的银钱已经足够了。那次去长安,是为了给前线送银钱。”
青年停顿了一下,摸着怀中少女的头,轻声道:“他们是英雄。”
当年季家共有数百万两白银,季老爷和季夫人去长安之时,暗中携带了所有的银钱,在长安将银钱分为了两份,一份七十万两,捐给了他的父亲,用于边疆的军饷和粮草,另一部分以小婳母亲的身份存在银庄之中。
当时季夫人来了长安,因为是闺中密友,季夫人应了彼时还是姜夫人的姜老夫人的邀约。季夫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姜老夫人派人跟踪将一切都查了出来。
后来山匪之事,小婳的娘亲逃来长安,姜老夫人为了补上姜家这些年所贪污的,就将目光投向了彼时寄人篱下的小婳的娘亲。

姜婳怔了一瞬, 抬起一双通红的眸。
她紧紧地抱住怀中的青年,声音哽咽:“谢欲晚,我、我很自私, 在姨娘面前, 那些我都不想管, 我只希望姨娘可以好好的。”
青年一只手揽住少女的头,另外一只手搂住少女的腰,将人往怀中送。他一遍又一遍轻声哄着,淡淡的月色映入昏暗的屋中, 远处的册子上染着血痕。
青年一身雪衣自小榻之上垂下,他静静地将头靠着怀中哽咽的少女肩膀上:“乖, 不哭了......”
姜婳的哭声先是变得厉害, 随后缓慢地平静下来。
他们相拥了整整一夜。
像是慰藉。
晨莲推开门时,看见的便是谢欲晚坐在床边, 她轻声道了一句:“公子。”
青年平静地应了一声, 将手从少女脸上收回。不想吵醒刚刚入睡的姜婳,谢欲晚最后望了床上的人一眼, 走到门外。
晨莲也随之出了门。
“公子, 太子那边还需要多久才会对姜家动手?”一向笑意盈盈的人此时脸上已经没了笑,整个人都透着些冷。
晨莲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比公子先忍不住。
青年淡垂着眸, 平静道:“半月。”
晨莲蹙眉,冷静了一些:“太子那边不是从半月之前就开始谋划, 为何还需半月?”
这话问住了谢欲晚。
谢欲晚倒也没有说‘因为他无用’这样的字眼, 只是难得应和了晨莲的话:“的确太久了,你去帮一把吧。”
晨莲本来还在想法子, 闻言顿时抬起了眸。
青年没有再多言,他透过半开的门,望向远处床榻上的人。淡淡的纱帘垂下,他只能看见少女模糊的曲线。
他看着雪衣上的几道浅淡的血痕,眸停了一瞬。
是在日午十分,莫怀在小院中又看见了谢欲晚。
他无言地望向谢欲晚手间的伤,上前一步:“公子,要上药吗?”
谢欲晚只以为莫怀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血痕,轻声道:“不是我的。”
一旁的橘糖也起床了,望见谢欲晚从外面回来,怔了一瞬:“公子,你还未睡吗?”
谢欲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声道:“昨日的莲子羹我再试一次吧,如若不行......你过两日再教我。”
本来橘糖心中还在想着什么,听见这一道莲子羹,心陡然停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道莲子羹公子会坐得如此艰难,幸好时下奉行‘君子远庖厨’,否则公子便是生的再好学识再高,有这般丑陋的厨艺,也难登大雅之堂。
橘糖心中这般想着,但是嘴上还是应下。
她望着公子,看见公子净了手后直接进去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面燃起淡淡的烟。
橘糖歪了歪头,其实也还好,公子这不是已经会生火了——
“咳、咳......”
里面传来青年咳嗽的声音,橘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任重道远。
就这样过了几日。
姜府内人人都繁忙了起来,因为姜老夫人突然病重了。姜老夫人已经上了年纪,那场大火之后,已经在床上躺了一月,如今病情陡然加重,血一口一口地吐,看着便是时日无多的模样。
但即使这般时候,每日还是只有姜婳一人去‘元宁居’。
无他,姜禹和姜玉郎最近格外地繁忙。
府中其他人,姜玉莹不知为何又被关了禁闭,这一次姜玉莹倒是没有大闹,姜婳听见的消息是想来疼爱姜玉莹的姜玉郎居然打了姜玉莹一巴掌。
姜婳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是姜萋萋的事情。
姜萋萋并不是善茬,婚事被姜玉莹退了已成定局,那便从姜玉莹身上撕下来一块肉。至于撕的是哪块肉,姜婳并不在意。
能够让姜玉郎打姜玉莹一巴掌,说明已经是危害到府中的错事了。
不过姜萋萋自小跟在姜玉莹身边,为姜玉莹出谋划策,手中藏了些姜玉莹的把柄再正常不过。
这一日,姜婳依旧像往常一样,去‘元宁居’。
路过的丫鬟手中已经开始拿着白灯笼,姜婳淡淡地看了一眼,唇是平直的一片。到了‘元宁居’,晨莲掀开珠帘,姜婳望向病床上的老人。
自病倒不过一月,老人已经奄奄一息。
可她的姨娘,如今在病床上蹉跎了数十年。
她走过去,同一旁的小丫鬟点头,小丫鬟轻唤了一声‘三小姐’,随后走了出去。
姜婳望向一旁的大夫,轻声道:“祖母如何了?”
大夫摇摇头:“姜老夫人年事已高,又受到了惊吓,如今已经昏迷一月,怕是......”
姜婳望着床上生不如死的人,轻声道:“还请您一定尽力,若是缺什么药材,尽管同我说。”
大夫望了望昏迷的姜老夫人,又看了看情真意切的三小姐,忙点头:“是。”
说完,大夫退了下去。
姜婳望着床上的老人,语气温柔:“祖母,我知道您醒了。”
姜老夫人抬起眼,姜婳看了一眼,随后吩咐晨莲打开了窗户。她声音温柔:“祖母,你知道吗,这些日姜府都开始准备白灯笼了。”
姜老夫人浑身一顿,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府中的中馈已经全部到了柳伯娘手中,父亲和大哥已经许久没有落家了。”
老人的眼睛越睁越大。
姜婳一副什么都不知道地模样,客官地描述着府中的情况:“还有......还有什么呢,最后长安城内传闻着一些姜家的事情,丞相大人同我说,上面的那位很生气。”
已经近一月没有开口说话的老人,支吾了许久唤了一声:“小婳。”
姜婳自然是应了,她如平常一般看着老人。
可老人已然病重一月,此时又如何能说得出话,只能着急地眼睛越睁越大。
姜婳认真看了老人的口型,大抵明白是老人希望她去找谢欲晚救救姜府。可许久之后,姜婳只是轻声道:“祖母,我懂的。祖母自小教导小婳万事不能麻烦别人,无论如何,小婳不会再去麻烦丞相大人的。”【看小说:不加糖也很甜耶】
随后,姜婳望了望天色,轻声道:“祖母,我该走了。”
在病床是一动不能动的老人只能绝望地看着姜婳的身影从眼前消失。
出了门,姜婳对着一旁的晨莲吩咐道:“同大夫说,尽力将祖母的命吊住。”
对于她的祖母而言,生死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如果有一日,姜家在她面前覆灭了,姜禹和姜玉郎在她面前殒命了。她的祖母,便该生不如死了。
晨莲应下。
夕阳西下,晚风吹过姜婳的碎发,她一路散着步走回了小院,心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她比晨莲走的快些,故而先一步到了小院。
还未等她开门,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了。青年一身雪衣,头上一方简单的玉冠。她的眼中倒映着青年的身影,像是水中倒映着天色的月亮。
但可能是那日哭了太久,生了些莫须有的别扭。少女歪了歪头,轻声道:“谢欲晚,这是我的小院。”
青年声音很淡:“嗯,是你的。”
他上前牵起她的手,随后摊开,发现上面还是有细微的伤疤:“没有涂药吗?”
姜婳手指弯了弯:“已经好了,不用涂药了。那天你给我涂了药之后,隔日便好了,只是小伤口,没什么大碍的。”
黄昏的光照在两人身上,有淡淡的一层暖色。
姜婳抬眸望向对面的青年,上前一步,轻声问道:“谢欲晚,过些日子要同我去见姨娘吗?也不是很着急,等姜家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也好久没有见姨娘了,姜家的事情结束了,我想去见见姨娘。”
少女声音很轻,像天边晚霞的光。她望着他,把那些光送入他的眸中。青年定眸看着她,没有说话,姜婳便也一直认真地同他对视着。
许久之后,青年摸了摸少女的头:“那我要准备什么吗?”
这将姜婳问住了。
少女靠着身旁的青年,轻声道:“自小到大,姨娘最喜欢的......姨娘最喜欢我,准备一个我可能可以......”
听着身旁的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青年低声笑了笑。
他将少女放在自己腿上,握住了她的手:“小婳,认真些。”
姜婳转身同青年对视着,手揽住了青年的脖颈,整个人伏在他的怀中:“不够认真嘛......那就准备......十个我,一百个也行。”
少女自己说的都笑了起来,不由弯着眸望着他。
像是星星。
青年轻吻了星星。
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搂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隔在少女和桌壁之间。在少女身后,夏日的余光还剩最后一分亮,尽数给了这一分缠绵。
昏暗之中,少女的头发被青年解下,那双如白玉一般的手从少女的后颈穿过,将少女按向自己的方向......
从始至终,青年的手都格外地轻柔。
待到夕阳的最后一分光都消失殆尽,谢欲晚抱起了怀中的人。
陡然身体凌空,但姜婳没有太惊讶。雪衣很柔软,在这惶惶的夏日,她一遍又一遍地听到了青年的心跳。
适才吻到深处时,青年在她耳边呢喃。
“不能送小婳。”
她望着他,他将她的腰环住,亲了一下她抬起的眸。他那双薄唇停在她的眼睫之上,雪松的气味不断涌入她的鼻中。
她听见青年一声又一声道:“......小婳不是我的。”
青年说的认真又虔诚,最后将自己望进了她的眸中。那方薄薄的雪衣从她的手臂上滑落,像是柔软的一片雪。
所以当她被青年放在榻上,她在他的眼前陷入一片柔软中之时,她以为那片雪已经要覆上来。
可青年没有。
青年只是抓紧了她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抓紧。
他那双凤眸如琥珀,没了往日的冰寒,却多了一分新的什么,像是一团被厚厚的雪裹住的火。他没有弄疼她,反而是自己指骨已经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陷在一片柔软之中,烛光映出青年那双眼——
她最喜欢的那双眼。
房中只有姜婳一人后,她侧身抱住了身旁的被子。
被子软软的,将头埋进去之后,她垂眸想起适才青年那些话。
“......小婳不是我的。”
她不知为何轻笑了一声,随后又将自己埋进了更深的被子。
可能因为是夏日,屋内放着冰,她还是觉得有些热。
有些......太热了。
在被子中,姜婳一次又一次地轻眨着眼,她的手捏住被子,像是适才捏住青年的雪衣一般。
很好看。
谢欲晚真的......很好看。
她的手上已经又被涂了药,是谢欲晚带来说,说是去疤痕的。是用玉罐装着的浅绿色的药膏,打开便有扑鼻的草药香。
姜婳知晓应该价格不菲,但她也没多问。从前在丞相府,他给她的东西,永远都是这世间最好的。
那玉罐里面的药膏只用了薄薄的一层,现在就放在她的铜镜前。
晨莲被唤进来时,本来想打开窗户,进了门,发现不太用。
她点燃了房中的香,笑着道:“小姐,夜深了。”
姜婳已经沐浴了,此时头发披散在腰间。她到了铜镜前,将那药膏拿在手中,随后向着晨莲奔过去,轻声道:“晨莲,我们把疤痕去掉吧。”
她如此直白,倒是让晨莲怔了一瞬。
那罐药膏此时已经被姜婳放到她手中,晨莲看了一眼,这是‘凝玉膏’,很珍贵,甚至不是很珍贵,是世间都只有几罐。
她知晓这应该是公子随意给小姐的,小姐并不知道这东西有多珍贵,里面所需要的每一味药草,后面都是累累的白骨。
晨莲将药膏推拒回去:“小姐,很珍贵,小姐留着。”
烛火映亮少女的身影,她抬起眸,轻声道:“晨莲更珍贵。”像是觉得这句话不够,她又轻声补了一句:“珍贵万分。”
晨莲怔了许久,然后就被少女按着做到椅子上。
其实以少女的力气,如何能够控制她。
但晨莲还是乖乖地坐下了,只是坐下之后,望着躬身下来的小姐,轻声道:“小姐,真的不用了,奴已经习惯了。”
姜婳手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她额头的那道疤。
晨莲浑身一顿,指尖微颤,天不怕地不怕杀人如饮水的少女难得流露一分怯:“小姐!”
姜婳将第一层药膏抹了上去,轻声道:“可是,我是主人。”
说完这句话,姜婳又涂了第二层药膏:“我知道晨莲不在意那些目光,但是我不想让他们仅仅因为这一道疤就在背后说三道四。”
在晨莲手指僵住指尖,姜婳涂了第三层药膏,轻声道:“而且我想看看晨莲原本的模样。”
前面两句话晨莲还能辩解,但是听见这一句,晨莲有些迟疑和犹豫道:“......真的吗?”
姜婳涂完了最后一层,眼眸真挚地望向她,温柔道:“当然。”
远处树上,寒蝉怔了许久,他一身黑衣,沉默地隐于夜色之中。
姜婳到了一方她自出生之后没有到的院子——‘春善居’。
这里从前是二伯的院子,可二伯因为二伯娘同姜家断绝了关系,这方院子就空了出来。前些年,青娘同姜萋萋和姜袅袅搬了进去。
晨莲敲开了门,是五小姐姜袅袅开的门。
对于这个妹妹,姜婳不熟。
原因无他,姜袅袅同府中所有人都不熟,她自四岁那年开始,便不能正常说话了。也因为这样,姜袅袅是青娘和姜萋萋的眼珠子。
姜玉莹当时正是因为动了姜袅袅,姜萋萋才会寻上她给她那笔银子,希望她能坏了姜玉莹的事情。
她的确也坏了姜玉莹的事情,只是不是用姜萋萋所想的方式。
姜萋萋本想一箭双雕,但是她未按照姜萋萋所想的走,最后姜萋萋也只能吃了那个哑巴亏。
姜袅袅见到是她,眸不由垂下:“三、三姐、姐。”
姜婳同姜袅袅没有什么交集,故而态度很平静:“五妹妹午好,青姨娘在吗?”
姜袅袅向着院子里面望了一眼,轻声道:“三、三姐姐同、同我来。”
一旁的丫鬟有些惊讶,因为在旁人面前,五小姐鲜少说如此长段的话,甚至说是‘哑巴’也不为过,之前最长的时候,几年五小姐都没有开过口。
姜婳并不了解这些,安静地跟在姜袅袅后面。
青娘是一个容貌艳丽有心机有手段的女子,要不然也不能在姜禹同姜夫人感情甚笃的情况下,从农女到姜禹的外室再到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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