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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 by甜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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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瘸着一条腿,孤独地坐在大殿上。
他的身前是一排又一排的台阶,他仿佛看见自己吉艰难地一步一步向上爬,可是爬到一半,还是摔了下去。
他适才才知晓,原来远山寺那日......如若丞相不在,神女是会死的,就像小太监一样。碎玉在他的掌心,一点一点地压着。
他的心恍若沉入了海底。
死亡不是一个很遥远的词。
从他诞生在这世间的那一刻,便伴随着死亡。他不曾见到他的母后一眼,母后薨了,父皇和皇兄似乎也变成了全然陌生的人,甚至不是陌生,而是恶人。
他于父皇和皇兄而言,不像一个活人。
父皇和皇兄于他而言,也只能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称谓。
甚至因为这些称谓沾染上了皇家,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面目狰狞。
他坐在大殿的阶梯之上,上面是阶梯,下面还是阶梯。金碧辉煌的一切像是笼子一般,从四周生了上去,他在这金铸的笼子的最中间,尝不到殿外的一丝风。
那一瞬间,徐宴时突然明白了——
为何当初他对着青年说出那番话,青年没有应声,没有劝阻,从始至终,青年都只是淡淡地望着他,像看着这皇宫中最寻常的一处的景物。
徐宴时从阶梯上站起来,整个人都颤了一瞬。随后,他拖着残缺的腿,一步一步地迈向了高处。
是在用晚膳时,姜婳发现谢欲晚已经许久没有来见她了。
少女垂下眸,不由轻轻咬了一口,莲子立刻短了半截。清甜的味道在唇中散开,姜婳又用完了剩下半个。
她一粒一粒吃着,突然眉心蹙了起来。
“......好苦。”
晨莲一怔,上前拿起一颗,掰开了白嫩的肉,看见莲子里面的芯已经是纯正的青色了,不由笑道:“小姐快吐出来,应该是莲芯熟透了。”
姜婳没有吐出来,而是就着茶水咽了下去。她垂着眸,其实也就两三日。但是......她好像就是觉得有些长了。
从前他会来见她的。
黄昏的光映进来,少女用完了碗中的粥,寻了个如何都不算出错的借口:“晨莲,刚刚的莲子太苦了,我想吃糖。可是我的糖是不是吃完了?”
晨莲没有多想,弯着眸道:“那奴去给小姐买。”
最后,自然没有买成,因为姜婳笑着说‘想吃橘糖做的’。
为晨莲涂完了药,姜婳才出门。
虽然侍卫应该不会怎么阻拦,但是为了避免麻烦,姜婳还是让晨莲直接带着她翻墙了。她们走了一段路,恰巧碰上夜市。
姜婳从前没有太看见过,一眼就看中了一个老人摊子前的糖人。
很可爱!
她走了过去,老人摊子前面还有人。
姜婳便安静等待着,期间听见前面的姑娘同老人说:“叔这仙女雕的可真像,可否给我做个情郎?样子嘛,就照着他的。”
姑娘用手指了指身旁的侍卫。
一瞬间,姜婳眼眸怔了一瞬,有些无措。时下民风开放,但似乎......也没有如此开放。她不好多看,隔远了些,但是还是能听见前面侍卫的声音。
侍卫声音很冷,又带着些无奈:“小姐。”
姑娘摇了摇头:“我就要,你是小姐我是小姐,付银子吧。”
侍卫还是付了银子,开始一言不发。但是那姑娘肉眼可见地开心,嘴中一直念叨:“好像啊,好像,叔怎么知道他从来不笑的,唉,叔明日还在这吗,我明日再来雕一个,嗯,还要他,没办法,他好看。”
老人都被逗得团团笑,姜婳也不由轻声笑了笑。等到那一对人吵吵闹闹走了,姜婳走了上去。
老人打趣道:“这位姑娘也是要位情郎吗?”
姜婳眸一怔,摇头轻声道:“您照着我的模样画便好了。”
老人便又开始画起来,期间姜婳一直认真地看着老人手中的糖,翻来滚去,然后逐渐地有了女子的轮廓,然后是她的模样。
最后,老人将她的模样的糖递到了她的手中。
晨莲上前付了银子,看着小姐一直看着手中的糖,不由笑道:“是送给公子的吗?”
姜婳一怔,小声道:“这么明显吗?”
随后自己也轻声笑了起来。
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但是街上处处点着灯笼,虽然不算亮堂,但也算不上昏暗,看见前后行人还是十分容易的。
大街上人并不少,姜婳怕挤到糖人,便同晨莲一同向着不那么拥挤的一条路走去。才走到拐角,突然迎面撞上了一人。
一身素白的衣裳,头上装饰的钗环也格外地简单。
是司洛水。
见到她,司洛水原本寡淡的眸一下子生动起来。
“阿婳,我......”
司洛水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脸上扯出一个我见犹怜的笑:“许、许久未见。”
这一拉扯,旁边的行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姜婳手中糖人差点掉下去,幸好晨莲将她及时扶住。
姜婳望着手中的糖人,望向面前的司洛水:“许久未见,但是我今日有要事,若是有什么事——”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司洛水捏住了衣袖:“阿婳,是很、很紧急的事情,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我们去茶楼,我、我得告诉你,我要告诉你。”
天已经黑了,如若她同司洛水去了茶楼,出来时大街上的人都应该散得差不多了。那般时候她再去寻谢欲晚,便有些不像话了。
她出声拒绝:“司小姐,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我还有事,可否让开。”
无论司礼当初做的事情司洛水只不知晓,平心而论,姜婳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度。那一日若不是谢欲晚,她当丧命于那支箭下。
她转身欲走,晨连也阻拦了她身后的司洛水。
司洛水看着姜婳离开的身影,有些急了:“阿婳,同谢大人有关。”
姜婳的脚步止住。
茶楼中。
姜婳望着对面的司洛水。
她的眸有些冷,这让司洛水有些不适。
司洛水抓着姜婳的手:“阿婳,我、我没有说谎,我要说的事情真的同谢大人有关。”
说到谢欲晚时,司洛水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垂下了头:“阿婳,对不起,我当时不知道我哥哥做的事情......哥哥那日派人将我接下山,说是父亲突然病了。我来不及、来不及同你道别,我担心父亲,便托哥哥同你说,但是我没有想到哥哥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她声音中含着歉意。
姜婳轻声眸,手中的糖人已经化了,她一边想着明日再去买一个,买了再去见他,一边轻声道:“已经结束了。”
她说不出旁的话,只是真的不明白,这些日为什么司洛水一直如此执着地要来见她。
司洛水捏紧了衣袖,望向对面的少女。
“因为哥哥的事情,我、我查了很多事情,发现了一些阿婳可能不知道的事情。我、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阿婳应该、应该知道。”
姜婳看着对面的人,司洛水的神情似乎很犹豫,但是这些日她寻她的举动却一点都不犹豫。
因为手中的糖人化了,她有些不开心,故而待人没有以往耐心。
“你寻到我,不就是要告诉我,甚至搬出了夫子,说吧,我在听。”
她轻声说道,没有留什么情面。
司洛水的脸一下子白了,整个人都哭了出来:“阿婳,我、我没有的,我只是觉得,觉得阿婳这样的人不应该被瞒着,我、我把阿婳当很好很好的朋友,我觉得、觉得谢大人不应该......不应该骗你。”
姜婳没有太在意,谢欲晚瞒着她的事情许多许多,差不了哪一件。
她望着司洛水,不知为何司洛水什么都没有讲却已经泣不成声。
知晓今日不能去见谢欲晚了,姜婳倒也不急迫,手中的糖人被她安静地放到了盒子中,不过半晌,已经快化干净了。
她一边想着明天去买糖人还能不能碰见今日的那位话很多的小姐,一边想着今日夜色这般好明日应该不会下雨。
司洛水说出那番话,觉得姜婳一定会问上一两句的,但是过了许久,发现她一句都没有问,甚至没有看她。
司洛水心怔了一瞬,又想起那日少女将她从水下救上来,保全了她的名声。她唇张开,又闭上,最后终于说道:“阿婳,牢狱中根本没有人对谢大人动刑。”
姜婳怔了一瞬,疑惑地望向司洛水。
......
一阵沉默后,司洛水着急说道:“没有,真的没有,我爹爹是想的,但是、但是怎么都寻不到法子。那一阵爹爹发了很大的脾气,因为无论是天子还是太子,都不愿意对谢大人动刑,更别说更严重的。”
“一怒之下,我爹爹甚至去寻了三皇子和五皇子,可无论我爹爹拿出多少利益交换,他们、他们都不愿意。天子、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都不愿意,阿婳,这世间、世间没有人再能对谢大人动刑的。”
“那日牢狱同我说,你去探望之后哭了许久,我便、便派人打听了一下你哭的原因,狱卒说你的身上满是血,太子那边也寻我爹爹,问爹爹觉得是三皇子还是五皇子做的,我爹爹知晓,知晓他们都不会做。”
“然后,我还、还偶然撞见了你和谢大人在一起,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只是觉得你被谢大人骗了,阿婳。”
一番话下来,姜婳神色未变,司洛水却已经落了泪。
姜婳垂眸,轻声道:“好,我知道了,还有旁的事情吗?”
司洛水茫然道:“阿婳,他,他骗了你。他利用你的同情和可怜,他......”
茶楼此时人已然不多,她们的位置靠着窗,能够看见璀璨灯火之上淡淡的月亮。
少女的眸色同月亮一般淡,她望向对面那个哭的不成模样的人,声音很平静:“司洛水,同你有什么关系吗,你为何觉得,在你和他之间,我会信你。”
她的声音很轻,话语也是罕见地直白。
司洛水的泪止住,许久没有反应过来:“可是阿婳......我说的是真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有些说不出话。
姜婳没有点破,只是淡着眸,从桌上拿起已经彻底化了的糖人,起身走了。晨莲随在姜婳身后,离开时望了司洛水一眼。
楼梯间传出声音,说书人还在说着趣事,司洛水掐紧了手,红了眸。
大街上人果然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姜婳有些可惜地望着手中的糖人,寻了寻之前的老人,原先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姜婳便知道是走了。
不过夜市上摆摊的地方都是固定的,明日再来寻就好。想到这,姜婳心松了松。她望向身后的晨莲,轻声道:“回去吧。”
然后晨莲就听见她轻声说道:“明日的莲子会不会比今日的还要苦......”
晨莲便也暂时‘忘记’了适才的事情,轻声道:“奴一定选最甜最甜的莲子,一定一粒都没有苦的。”
月光下,少女轻声应和道:“那吃甜甜的莲子。”
然后再出门,买甜甜的糖人。
要画着她的模样,送给她的情郎。
关于司洛水的事情,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提。
入睡时,姜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待到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窗外的月光淡淡洒进来,她这才明白,不过半夜。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轻声笑了笑,又闭上了眼。
这一次没有小信传到小院中。
莫怀垂眸,因为那日公子说,下次这般的事情便不用再传过来了,想到此,他的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公子。
夏日燥热,湖边的青年却苍白着一张脸,他似乎刚从水中出来,身上的雪衣贴在身上,不住地滴着水。
青年垂着头,手泛着些许红。远远望着,像是一片快要化开的雪。
姜婳本来还在想着糖人,想到了什么,开始拿起纸笔。
夏日的光炎热,屋内即使有冰,少女的脸颊还是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见状,待到少女停下笔时,晨莲端着冰碗送了上来。
“小姐,休息一会吧。”
姜婳望着冰碗里面的荔枝,轻声道:“多谢晨莲。”
晨莲弯着眸笑着,待到姜婳用完了,才笑着道:“小姐这是什么?奴从前未见过。”
姜婳将手中的图纸摊开,轻声道:“是铺子和一些用具,都是制香用的,比如这里是摆放香盒的柜子,这里是珠帘,这里面是香炉......”
她一一讲着,晨莲认真听着。
许久之后,姜婳轻声道:“是想给姨娘的制香铺子。”
图纸上密密麻麻,从店铺到用具到摆设,精细而标准,绝非一日之功。
晨莲将冰碗收了下去,姜婳继续画着,一直到了日暮。她如昨日一般用了膳,同昨日一般翻了墙,又用昨日一般到了昨日那条街上,但是左寻右寻,都未寻到昨日做糖人的那位老人。
姜婳一怔,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失落的姜婳敲响了小院的门。
小院门外还是亮着一盏灯,姜婳在外面等待有人将门从里面打开的时候,手轻轻地将灯拨了拨。
少女纤细的手指被灯映出淡淡的黑影。
她觉得有趣,又用手拨了拨,可这一次却没有拨到,她的手停在半空之中,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她抬起眸,看见了一身雪衣的青年,那盏她没有拨到的灯笼,恰好映亮了青年周身的一切。
身后的梨花已经落了个干净,地上再没有如霜的一片。
少女向着青年走了一步,踮起脚凑到青年的耳边,轻声道:“谢欲晚,怎么好像每次都是你给我开门。”
少女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像是春日角落的花,眼睛里面恍若泛着光。她望着他,这一次,没有丝毫躲避。
思念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它教人怯弱,却又在一瞬又一瞬,让人无比勇敢。
那些在蛛丝马迹中发现的爱意,长年累月地温养着她。
她开始向前走,开始脱离那片源自过去的苦难。
青年望着她,缠着纱布的手轻轻动了一下。
见他不回答,少女声音温柔重复了一声:“为什么.....”
谢欲晚怔了许久,如若想起前世,他其实不太能够看见少女如此的模样。可当两世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青年又觉得。
她本该明媚而盛大。
他像是臣服,又像是谢罪,伸手将少女搂在怀中,一声又一声重复道:“因为是你。”
月光下,两个人共享着彼此的心跳,青年弯下身,亲吻着怀中的少女。
灯笼在他们身后,映出光亮,两个人的身影同月色重叠在一起。
亲吻、拥抱,于他们而言,本该就是世间最寻常的事情。

夜已经深了。
小院中本就有姜婳和晨莲的房间, 她们自然也没有选择回去。平日里没有什么人的庭院,因为姜婳回来热闹了起来。
橘糖点燃了厨房的灯,看着里面整齐的一片, 摇了摇头, 公子这是将下厨当成诗词歌赋在学。
她在里面慢慢地揉面, 顺便帮公子掩饰好一些痕迹。
庭院中,谢欲晚同姜婳下着棋。
姜婳摩挲着手中的棋子,望向棋面,她定然是下不过谢欲晚的, 毕竟她的棋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那便应该思索如何能输得没那么难看。
她凝神,随后将棋子放到了一处。
观棋不语, 一旁的晨莲眸不由弯了弯, 随后借着庭院明亮的灯光,望向不远处的莫怀。晨莲的眼神只在莫怀身上停留了一瞬, 就移开了。
......
这局棋下了许久, 后面意义便已经变了。
姜婳是在这句棋下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异样的,有些便是连她都能看出的漏洞, 青年直接略过, 转而在另一边开阔疆土。
她试探几次,就更为明显了。
虽然发现了,她还是认真地下着。
一直到橘糖将酒酿丸子端出来,这局棋都没有下完。
姜婳从他的棋篓子中拿一颗, 再从自己的棋篓子中拿一颗,一黑一白, 两颗棋子同时放在棋盘上。
意思是两个人一起认输吧。
青年低声笑了一声, 又添了一颗。
两个人到了桌前,因为是夏日, 酒酿小团子也是冰的。两个人用的时候,姜婳望着天上的月亮,庭院中的烛火很亮,所以不太能看见月亮的光。
“谢欲晚,手还疼吗?”
她望着他缠着纱布看不出伤轻重的手,轻声问道。适才见面的时候,她便看见了,只是现在才问出口。
青年淡淡摇了摇头:“只是小伤。”
姜婳眨了眨眼,希望他再说些什么,但是青年止住了这个话题。
她的手摸了摸旁边的纱布,轻声道:“今日换的吗?”
青年另一只手覆住她的手,轻轻地扣住:“嗯,今日橘糖换的。”
一旁的莫怀听见了,垂下了眸。
公子这是在变相告诉小姐伤不重,因为如若是比较重的伤,便不会是橘糖来包扎了。
知晓了伤并不重,姜婳心中松了口气。
她见谢欲晚没有讲原因,也没有再多问。如若是他愿意说的事情,适才她问伤的时候,他便会一起同她说了,既然没说,就希望她不要知道。
她轻轻扣紧青年的手,眸还是停留在缠绕的纱布上。
许久之后,少女轻声说道:“不好看。”
谢欲晚望向她,满庭的烛火中,她垂着眸轻声重复了一声:“纱布不好看,所以下次不要再受伤了。”
他轻声应了一声。
姜婳同他相握的手轻轻地松开,又轻轻地握紧,即便是炎夏,青年的手仍然的冰凉的一片,两人相扣着手,青年任由她松开握紧。
最后,她还是同青年十指相扣,轻声道了一声:“骗子。”
她不觉得司洛水说的是真的,但是面前这个人会骗人是真的。她将头放到他肩上,柔软的雪衣触碰到她的脸,她轻轻搭着青年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捉弄着。
从始至终,青年都很耐心。
唯有在同她眼眸对视的那一刻,青年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她,且抓住之后,没有再松开。
庭院中的灯亮了许久,此时也慢慢变暗了。
莫怀一早便去了书房,晨莲去了厨房,庭院中早早地只剩下姜婳和谢欲晚两人。
“谢欲晚,你是骗子吗?”
少女的声音很轻,声音被树上的蝉鸣盖去大半,她望着他,带着一种自己也不太懂的情绪。
她眼眸中没有责怪、愤怒甚至任何情绪,只是平静地看着身前这个青年。
她在他怀中,像是卧进了一片雪中。只是这雪并不冷,反而无比地柔软。这个问题,她也很寻常地就问出来了。
青年没有应声。
姜婳突然温柔笑了,用手将青年紧紧搂住:“从前你会再骗我一下,告诉我‘不是’,嗯,所以是什么事情......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你想要骗的吗,其实你可以直接同我说,我会直接给你。”
‘真的’
这两个字她没有说出来,实际上能说出前面那些她已经觉得自己很厉害了——漫不经心的话语中含着的却是少女一颗最真挚的心。
树上的蝉鸣越来越吵,似乎浑然不知已经深夜了,甚至快要遮住青年跃动的心跳。
“小婳,三日后太子会对姜府动手,改日姜家所有人都会被抓入牢狱,那日之后的第六日,院子中的梨子便该熟了,到时候......我们一起酿梨酒好不好?”
即便知晓少女多半会应,但他的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矜贵的公子第一次眸中有了些紧张的情绪,只是被庭院昏暗的灯光掩住了。他望着怀中的手,手下意识将人抱紧。
这几日他抄写了一室的佛经,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可没有用。那些因她而生出的欲望,在那个吻之后,无限疯涨。
他压抑不住。
少女浑然不知,头放在他的肩膀上:“那我们酿几坛,梨子处理起来应该比梨花方便,是不是能够多酿几坛,我们要不要学那个住持一样,将梨酒埋到竹林下。这已经又是一月过去了,不知道那片竹林怎么样了。等到酿完梨酒,我们去看一看吧。要是方丈同意的话,我们就......也埋一坛酒。”
谢欲晚一怔。
姜婳垂着眸,掰了掰手指,话语中已经开始盘算许久之后的事情。
......
被谢欲晚送回房间后,姜婳垂眸轻声笑了笑。
晨莲一早便为她准备好了换洗的衣裳,姜婳沐浴后换好了入睡的衣裳,上了床。许久未来,房间里面的被子还是很软。
少女翻了个身,身后恰巧照入一片月光。
她其实已经快睡着了,不知为何又想起司洛水的话。
“假的,他在骗你。”
她其实不知晓,谢欲晚能够骗她什么。虽然同上一世不太同,但她同他之间,却又是相同的。
她身上没有什么谢欲晚可以骗的东西。
若是谢欲晚想,待到再过几年,便是这天下,也是囊中之物。只是她也知晓,谢欲晚并不会。如若他想,上一世便出手了。
不愿意再因为司洛水的话多想,姜婳闭上眼开始入睡。
最后她在想,无论她在意不在意谢欲晚的欺骗,司洛水说的如何会是真的呢?她那日推开门,看见了青年胸膛上的伤口。
那些血肉狰狞,翻着皮肉的。
姜婳的手捏紧了被子,轻轻地蜷曲了身子。
另一边。
昏暗之中,青年望着书桌上许久未翻动的书页,轻轻地垂上了眸。
姜婳回到了姜府。
倒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只是她想亲眼看看这个困了她两生的府邸的覆灭。
这两日她都过得很平静,只有侍卫时不时传来司洛水前来拜见的消息。有了上次,姜婳自然不会再去见司洛水。
她望着晨莲:“以后不用汇报了,直接拒了吧。”
姜府很安静,所有人都浑然未觉危险的到来,最后一日,姜婳将整个府都逛了一遍。她从前就知道姜府很大,但是平日能去的地方很少,所以其实不知道有这么大。
走了一圈下来,她有些累了,便歇在了亭子中。
突然,她看见远处一个月白色衣裙的女子正在翻墙——
姜婳一怔,那女子也看见了她,不是别人,正是司洛水。一时间,她心中只有‘司洛水疯了’这个想法。
她转身便是要走,又觉得司洛水做的实在过了。
姜婳蹙眉,到底止住了脚步。
司洛水上来攥住了她的衣袖:“阿婳,同我走,现在同我走。”
她声音慌乱,眼眸中甚至含着泪。
在姜婳的茫然中,司洛书小声说道:“我、我偷听到明日会有人来姜家抓人,全部、全部人都要被抓进大牢,小婳你相信我,我们先离开姜府。”
听到这些,姜婳怔了一瞬。
司洛水......说的是真的,但是司洛水现在在做什么?
因为犹豫,姜婳第一时间没有挣开司洛水的手,司洛水一双眸含着泪,无助地望着她。
“阿婳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想救你,这一次是真的,你、你同我出府,去乡下的庄子中避一避,等过了风头,我寻人将你送离长安。我今日来爹爹不知道的,阿婳你放心。”
司洛水将她的衣袖捏的很紧,姜婳有一瞬间眸色复杂。
“司洛水,这是姜府,你是司家的小姐,这是你应该翻墙来的地方吗?那墙外面是山林,你知不知道会有狼,若是遇上了,你和你的丫鬟要怎么办。现在出去,我把你从大门送出去,以后别来了,嘴中的胡话也不要说。”
司洛水忙摇摇头:“阿婳,你同我一起走,我没有说谎,明天姜府真的会出事,到时候就来不及了。谢大人从前虽然厉害,但是如今到底被削了官职,姜府的事情又牵连很大。彼时入了牢狱,谢大人不一定能够将你捞出来的。我、我也不能,因为哥哥的事情,爹爹不会帮我的。我真的是担心你,上次谢大人的事情,你信不信我都没有关系,但是这一次你一定会要信我。”
司洛水着急的眼泪一直落:“你若是不信我......”
说着,她将一大包银子和银票往姜婳手里面塞:“那不用同我去乡下的庄子,你今日出府,然后去偏僻一些的客栈避上两三日,到时候消息会传到全城,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人了。”
荷包被塞得鼓鼓当当,在姜婳手中格外沉甸。
姜婳眸怔了一瞬,还是将手中的东西退了回去。她从晨莲手中拿过帕子,为司洛水将泪擦掉了。
司洛水眸红红的,整个人像是一只雪白的兔子。
姜婳牵住了司洛水的手,轻声道:“我不会同你走的,按照你说的,若是明日便要出事,你如今要做的是离姜府远远的,我是姜府的小姐,你也应该离我远远的。”
司洛水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了,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落下泪:“阿婳,真的不能信我一次吗,就这一次。你、你当初救了落水的我,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的,哥哥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这一次我也是真的想救你,就像......你当初救我一样。”
司洛水望着少女牵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
山寺之后,他们从未如此亲密过。如今阿婳牵起了她的手,却是因为想要把她送出府。
司洛水又哀求了数次,姜婳还是未应。
直到将司洛水送出了府,姜婳转身之后,脸上才沉默下来。一旁的晨莲倒是不太在意:“小姐,那边还有几处未去,今日要去看完吗?”
姜婳摇头:“不去了,回去吧。”
她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今日司洛水对她所言,都是真的。司大人不会将司洛水卷入这种事情之中,所以司洛水真的是偷听到了,想来救她。
甚至一个娇小姐绕到后山学了翻墙,姜婳抬手,看见了手上的血痕。
不是她的,是司洛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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