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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燕—— by橙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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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闱的前一日,永昌侯终于死了心。儿子第二日就要参加科考,他甚至没心情去见儿子,也没心情送儿子。
等到秋闱开考,永昌侯心中更烦闷了。他最近想了许多,反思了自己的行为,他没发现任何一点问题,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了皇上不快。
意晚随陈夫人一同去送了桑宁科考,待他进入考场,娘俩一同坐车回来了。
一下马车,陈夫人便问管事的:“侯爷今日可有出门?”
管事的:“回夫人的话,并未。”
陈夫人顿了顿,道:“嗯,我知道了。”
意晚心中着实不解。父亲既然并未出门,为何不去送送二哥哥?二哥哥今日的考试尤为重要,她能看得出来二哥哥也是盼着父亲能去的。她原以为父亲有事在忙,没想到父亲竟然并未出门。
等到了正院里,意晚忍不住问了出来。
“母亲,父亲为何不去送二哥哥考试?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她能看得出来,父亲对二哥哥虽不像大哥哥那样重视,但也是关心的,前些日子也时常提起二哥哥科考的事情。怎得到了考试这日父亲反倒是像是忘了呢?
陈夫人抬了抬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去了。
她并未瞒着女儿,把此事说了出来。
“你父亲本应是此次辽东郡的主考官,可不知为何被撤了下来,不仅如此,他今年也未能担任任何一个地方的考官。这是他为官几十年来的头一次。他近来心情不佳,故而没去送桑宁。”
意晚没料到府中竟然真的出了事。
不过……辽东郡?
她怎么记得前世辽东郡在科考上出过什么问题?
此事她是在嫁给定北侯之后听说的。
似是那辽东郡科考出了问题,主考官是永昌侯,皇上本打算降爵降职,但是定北侯去皇上面前为岳父求情,又去辽东调查了此事。最终永昌侯只被罚俸降职。此事似乎还牵扯到了掌管辽东军的冯家。
那时她太不关注外面的事情了,如今对很多事情都记得不清楚。之所以记得此事,也是因为那人跟她说此事是为了证明顾敬臣深爱婉莹。
“意晚……”陈夫人见女儿不知在想什么,唤了她一声。
意晚回过神来,看向陈夫人。
陈夫人笑了笑,拍了拍女儿的手,说:“我本不该与你说这些事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件小事,万事有我和你父亲在前面顶着呢。”
意晚点了点头,道:“嗯,女儿明白。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辽东如今是冯家的地盘,咱们又和他们家决裂了,父亲此时若是去了说不定还会被人刁难。不去反倒是少了些麻烦,也算是好事了。”
陈夫人怔了怔。
“意晚说得对啊。”永昌侯的声音在意晚身后响起。
意晚:“见过父亲。”
乔彦成:“起来吧。”
陈夫人:“侯爷这是终于想通了?”
闻言,乔彦成脸上表情讪讪的。他这几日是真的没想通,直到刚刚听到女儿的那一番话,方觉得心中有了些安慰。
意晚见父亲母亲有话要说,识趣地退了出去。
女儿一走,乔彦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从书房出来是想让夫人回娘家打探一下消息,看看岳父是否知晓此事。
陈夫人虽然觉得父亲未必会知晓,但还是答应永昌侯回娘家。吃过午饭,陈夫人就回了娘家。可惜,结果并不如人意,陈太傅也不知晓。
永昌侯很是失望,但他还是想知晓缘由,不然自己万一以后还会犯同样的错误惹了龙颜大怒就惨了。在他花了重金多方打探之下,终于打探到一些内情。
原来皇上竟是因为他们侯府拒绝了定北侯的求亲才待他如此。
永昌侯恨不得立马冲进宫里去告诉皇上自己很赞成这门亲事,然而一想到自家夫人和女儿的态度,又泄了气,回前院书房独自郁闷去了。
不过,永昌侯的心情并未低落很久,因为就在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时,辽东那边出事了。
辽东府秋闱考场出现了舞弊现象,一考生竟然将小抄带入了考场之内,供数名考生抄阅,若无人帮助,他如何能做到这一点?主考官副考官纷纷入狱接受审查。
永昌侯脸上终于露出来久违的笑意。他忽而想起了意晚的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果然,他是个有福之人。
幸亏皇上把他撤了,不然今日倒霉入狱的人就是他了。
说起来此事也是因为意晚。前几日他还有些怪女儿没答应定北侯的亲事,此刻他就很庆幸没答应了,因为若是答应了,那么皇上就不会因此惩罚他,他也不会被撸了主考官的官职。
意晚是个有福的啊!
笑着笑着,永昌侯脸上的笑顿住了。
他脑海中冒出来那年道士说过的话。
那道士说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有福之人,将来会登上后位。
有福之人,有福之人……从前他和母亲一直没想通为何三妹夫仕途那么顺,年年考核优,一路晋升,顺利入了六部。他原以为三妹夫背后有人,但这几年看下来,他也没瞧见三妹夫的后台。
不仅如此,冉家在和女儿定亲前不过是扬州最不起眼的商户,在和女儿定亲后,长女很快就被皇上看上,入宫为妃,冉家成了皇商,后来又被封了爵位。如今冉家那小子也有了官职。
如今他又因为女儿避开了一件天大的祸事。
那道士的预言不会是……真的吧。
想到这里,永昌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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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来信
想到那道士说过的话, 永昌侯顿时想到了皇上和太子。难不成女儿会嫁给他们二人中的一个?一想到这一点,永昌侯顿时觉得心头很是难受。
莫说是女儿不愿了, 他也不愿意。
罢了罢了, 定是他想太多了。女儿若真的是个有福之人,当年也不会被孙姨娘换到三妹妹家,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永昌侯心情好了, 就有心思关心儿子科考的情况了。
他把桑宁叫了过来,仔仔细细问了问他答题的情况。
听说了儿子写的文章,顿时有些失望。儿子的文章写得过于保守了, 而今年的主考官又喜欢比较激进的观点、华丽的词藻,这两样儿子都不占,他觉得儿子今年或许又要落榜了。
“你若能考上那便是天大的喜事, 若是考不中, 也不要灰心,为父把你推荐到礼部去。”
永昌侯是有蒙荫的名额的,世子有了爵位,不占名额。桑宁虽是庶子, 却是除了世子外唯一的儿子, 这个名额自然要落在他的身上。
只不过蒙荫的总不如自己通过科考进入朝廷的好。
在青龙国,蒙荫的和科考的两者晋升渠道不同。若是桑宁能通过科考, 考中进士, 再有永昌侯的出身, 晋升得会更快些。通过蒙荫的晋升会慢一些。
桑宁心头一沉,道:“是,儿子记住了。”
这些年他一直想通过努力来证明自己, 却总是徒劳无功, 考了多年只是秀才, 没能考中举人。
乔彦成也是疼儿子的,见儿子甚是失落,道:“你也莫要失落,这些日子好好放松放松吧。等年底为父把你的名字报上去,等待朝廷安排。”
桑宁垂头:“嗯。”
他并未死心,然而,三年后他就得二十多岁了,年岁太大了,他不敢跟父亲提。
乔彦成:“你的亲事该好好斟酌斟酌了。”
桑宁脸色微红:“但凭父亲母亲做主。”
乔彦成:“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或者去找你母亲说。”
桑宁:“好。”
乔桑宁很是失落了一阵子。桌子上的书全都收了起来,放在箱子里,日日坐在书桌前发呆。
意晚瞧出来二哥哥的状态,劝了几句:“二哥哥若是静不下心来不妨继续看看书。”
桑宁丧气地说道:“我读那么多书又有何用,还不是个废物,一个举人都考不上……”
意晚:“如何没用?书读了之后就变成了自己的东西,不管什么时候去读书都是有用的。咱们读书也不是完全为了科考。再者,府中有蒙荫的名额,二哥哥可以直接靠着蒙荫入朝为官,为何要坚持那么多年?”
桑宁怔了怔。
意晚:“结果尚未出来,二哥哥也莫要灰心,说不定能中呢?再者,你若想考,一边做官一边考也是可以的。”
桑宁看着意晚,心中渐渐又重拾了信心。
这日,永昌侯突然急匆匆从外面回来了,面上满是喜色。
他先去了外院,又去了内宅。
陈夫人看着丈夫的脸色,问:“侯爷这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侯爷最近因女儿拒绝定北侯一事被皇上不喜,虽也因此躲过了一劫,但皇上那边对他的不喜仍在。因此最近一直开心不起来。
永昌侯笑着说:“大喜事。桑宁去哪里了?我刚刚去了他的院子里,小厮说他来了内宅中。”
陈夫人:“意晚和婉琪想要为母亲绣一幅佛经,桑宁在为她们写呢。”
乔彦成:“快让人把他叫回来,速速去准备明年的春闱。”
陈夫人眼前一亮。
“这是……”
乔彦成笑着解释:“前几日辽东府科考不是出了问题么?那主考官是礼部的一位官员,为人向来方正,朝堂中也没人觉得他参与了此次舞弊,定是受了牵连。只不过事情闹大了,他又是主考官,故而被关了起来调查。京城的主考官是从江南来的学政,这二人是连襟关系。”
这些陈夫人都知道,只是她不明白此事跟桑宁有何关系。
乔彦成继续说道:“咱们是觉得没什么,可京城的考生不愿意了。他们看到辽东府的主考官牵涉到科举舞弊案中,便开始怀疑这位来自江南的学政。这几日朝廷陆陆续续收到不少举报,那些士子们联合抗议,不许这位学政批阅他们的试卷。”
陈夫人想了想,说道:“他们这是害怕这位学政大人也参与了舞弊,怕自己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乔彦成点头:“正是如此。”
陈夫人看向乔彦成:“所以,皇上换了一位大人批阅试卷?”
乔彦成笑了:“正是。皇上让周大学士去批阅此次京城秋闱的考卷。”
陈夫人略一思索便明白永昌侯开心的原因了。
“那位周大人年近七十,思维保守,不喜激进的言论,更不喜华丽的词藻,是一位务实的大人。桑宁的文章正好符合他的喜好!”
说着说着,陈夫人脸上也流露出来笑容。
乔彦成:“夫人聪慧,正是如此。我估摸着桑宁今年定是没问题的。”
陈夫人吩咐荔枝:“快去把二少爷叫回来。”
荔枝:“是,夫人。”
一个月后,秋闱放榜。
陈夫人带着意晚去看榜,如乔彦成所料,乔桑宁中了举,而且名次还不差!
陈夫人激动地抓着意晚的手,笑着说:“总算是中了。”
虽然桑宁是自己的庶子,但也是养在自己身边的。他性子内向,不怎么爱说话。从小就爱读书,一直努力证明自己。
意晚也为二哥哥开心着。
随后,她看向了榜首的位置,果然,梁大哥高居榜首,成了今年的解元。
陈夫人顺着女儿的目光看了过去,初时她没看出来什么,把这名字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后,突然反应过来了。
梁行思,这便是曾与女儿定亲之人。
陈夫人什么都没说,随女儿一同上了马车。
桑宁中了举,这是府中的一大喜事,即便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孙子的老太太也很是欢喜。
晚上,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饭。
永昌侯喝得醉醺醺的,被人扶着回了正院。
想到白日的事情,陈夫人道:“侯爷可知今年的解元是何人?”
永昌侯只注意到儿子中了举,没怎么关注旁人,他闭着眼睛,随口问道:“是谁啊?咱们的亲戚吗?”
陈夫人:“是那位曾与意晚定过亲事的梁家公子。”
闻言,乔彦成的酒醒了一半,他睁开眼睛,看向陈夫人:“我怎么记得他上回考了一次没考中?怎得突然中了头名。”
陈夫人点头:“对,确实如此。他和桑宁一同落榜,如今中了解元。”
乔彦成的酒渐渐醒了过来,他在榻上坐了起来。
他抬了抬手,让屋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夫人可还记得当初那道士说过的话?”
陈夫人怔了怔,点头:“记得。”
乔彦成:“你说他说的话会不会是真的?之前连榜都上不了,短短一年却中了头名。”
陈夫人:“应该不是真的吧。听说那位梁公子上次没中是个意外。”
乔彦成:“纵然是个意外,你没觉得跟意晚沾上关系的人运气都变得好了起来吗?”
这话陈夫人倒不好反驳了。
侯爷表面上因为意晚失了主考官的名头,结果却因此躲避了一件祸事。那礼部的官员到现在还被关押着,一路上被押送回京城受审。桑宁也因此事中了举。
若是没有意晚拒绝定北侯,侯爷此次定然还是辽东的主考官。那么京城的主考官不会被换,桑宁也不会中举。
这些倒是有些说不清了。
陈夫人想到那道士的话,看向定北侯,认真地说道:“我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绝不会同意把意晚嫁到宫里去。”
看出来夫人的意思,定北侯连忙道:“你放心,我也不会的。”
陈夫人:“那就好。”
随后,陈夫人提到了梁行思:“其实那位梁公子也不错。”
有了定北侯,乔彦成心中哪里能看得上梁行思,即便是他明年中了状元,入阁拜相,他也看不上。毕竟顾敬臣又有权又有势,不是一个普通寒门学子能比的。
乔彦成刚想出口反驳,又忍住了。
“确实不错,学问挺好的。不过,人品究竟如何就不知道了。有些人书读得是不错,人品却差得很。高中之后抛弃糟糠之妻的也大有人在。”
陈夫人点了点头:“侯爷说得对。”
乔彦成笑了,端起茶轻抿一口。
陈夫人又道:“若是人品也好呢?”
乔彦成怔了怔,道:“夫人不是说要问问意晚的意思么。光咱们喜欢有何用?”
最近女儿似乎没那么讨厌顾敬臣了,收了他不少东西,想来这二人应该有戏。
陈夫人看向乔彦成:“真的是意晚同意就可以吗?侯爷不会反对?”
乔彦成:“对!”
希望女儿不会让他失望。
第二日,意晚过来请安时,陈夫人问:“你可是喜欢那位梁公子?”
意晚怔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陈夫人盯着女儿看了许久,道:“如今他中了解元,来年会试想来也不会太差。若是最终殿试能考入前三,你祖母和父亲或许能答应这门亲事。”
意晚:“梁大哥更像是我的一位朋友。”
陈夫人能看得出来女儿说的是实话,便没再提关于梁行思的事。她想到另一个人,问道:“那位定北侯呢?”
听到顾敬臣的名字,意晚心中微微有些异样的感觉,沉默下来。
陈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道:“边关打了胜仗,我听你父亲说他也快回来了。”
意晚:“嗯。”
说起来,顾敬臣不是七月就该回来么,怎得九月了还未归来。
难道是因为前世秦夫人生了重病,所以在打胜仗之后他匆匆回来了,如今秦夫人好好的,他便没着急回来?
回到秋意院,看着榻上桌子上的肉干,意晚心中仍在思考刚刚那个问题。
顾敬臣到底为何这么久都没回来呢?
如今已经是九月份了,他明年还会再去。他再不回来,也不用回来了。她记得前世第二年边关再次发生了动荡。好像是镇北将军误了事,城里的官员又弃城而逃了。
想到这些事情,意晚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
她要不要写一封信提醒顾敬臣呢?
可她记不清究竟是哪一位官员了,万一记错了冤枉人怎么办。
关于顾敬臣为何一直没回来,意晚只猜到了其一,没有猜到其二。
顾敬臣之所以没回来,确切说是因为她。
他时常给意晚寄些东西,当时假借了助农了名声。没想到后来竟然真的帮助了当地的百姓。他在当地百姓的心中呼声和威望甚高,原本的延城父母官反倒是因为没什么作为被百姓们抵制。
战后稳定民心尤为重要,特别是边关的民心。所以,在战后,他主动留了下来,帮助百姓做些战后重建的工作。
顾敬臣站在城墙上,望着京城的方向,轻叹一声,神色凝重。
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她是否记得当初的承诺。
听说那梁家的后生竟然中了解元,她向来又喜欢读书人。
一旁延城的知府听到这一声叹息,心咯噔一下,瑟瑟发抖,小心翼翼地问:“侯爷,下官可是哪里又没做好?”
闻言,顾敬臣瞥了孙知府一眼。
他若是做好了,自己又为何还在这里?
“此刻站在城楼上,孙大人看到了什么?”
孙知府直起身子看向顾敬臣,顺着顾敬臣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试探地说:“下官……下官看到了我青龙国土地辽阔。”
顾敬臣皱眉。
瞧着顾敬臣的神色,孙知府试探地道:“下官还看到了……看到了侯爷的英武不凡。”
顾敬臣眉头紧锁,看向孙知府的目光很是复杂。
“青龙国土地的确辽阔,你难道不觉得地太空了吗?”
孙知府终于明白了顾敬臣的意思,收敛起巴结讨好之意,连忙道:“确实空。下官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延城和别处不同,人均土地多,百姓们都种不过来,也没人愿意买这样的空地。买来还得开荒,后续还得交田地税。”
顾敬臣:“那就免费让百姓去种,免其五年赋税。”
孙知府有些犹豫:“这……这……这不太好吧,毕竟这不是百姓的私产。”
有时候宁愿地空着也不要给百姓,不然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顾敬臣:“空着不种也是浪费,倒不如鼓励百姓去开荒。此事我会秉明皇上,孙大人照做便是。”
孙知府:“是,是,下官记住了。”
顾敬臣:“还有——”
孙知府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顾敬臣:“流放过来的罪奴和官员在做什么?本侯怎么不记得看到他们的记录。难不成来这里养福了?”
孙知府心头一紧,感觉后背都湿了。
“此事不归下官管,是镇北将军在管的。”
顾敬臣凌厉的目光看了过来:“本侯记得流放的犯人是知府在对接,怎得不归你管?”
孙知府有苦说不出:“下官来之前便是如此,下官……下官……”
他不过是一个偏远边关的小小知府,哪里敢跟战功赫赫,又镇守边关多年的镇北将军说理啊。往年都是镇北将军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如今来了一个更厉害的定北侯,他真是两面为难。他心一横,说道:“其实那些罪奴都被镇北将军弄过去……”
种自己的私田了。
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也没人敢说什么。
顾敬臣忽然懂了什么,他抬了抬手,制止孙知府说下去。
“不管从前如何,从今日起,按照朝廷规定,每人分一块地,记录在册,收入纳入府库中,已备战时之需。”
孙知府擦了擦头上的汗:“是是,下官记住了。”
顾敬臣略一思索,道:“镇北将军年岁大了,朝廷会委派新的将军过来。在新的将军来之前,把所有的职责划分清楚。”
镇北将军不仅喝酒误事,私下竟然还做了这些事,显然已经不合适再在边关守城。
孙知府想,走了一个镇北将军,还会来第二个。这里天高皇帝远,将军又手握兵权,何人敢不从?他今日划分清楚职分,明日新将军来了就能推翻。
顾敬臣看出来孙知府的为难,顿了顿,又道:“罢了,你在本侯离开之前完成此事。”
闻言,孙知府心头一喜。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定北侯身上了。定北侯位高权重,极得皇上信任,不管哪个将军来,都不敢得罪他。
“多谢侯爷!”
顾敬臣:“和京城等各处的贸易路线安排妥当,哪些适合水运,哪些陆运,争取把延城特色产品卖出去。同时可以销往邻国。”
孙知府:“是是是,下官回去就让人做个方案,明日给您送去。”
顾敬臣:“你放手去做吧。”
孙知府吃了颗定心丸,激动地道:“下官这就去。”
十年寒窗苦读,谁当初不是抱着一腔热血去治国为民,只是多年宦海沉浮,见识过太多尔虞我诈,渐渐忘了初心,变得小心翼翼,明哲保身。
如今忽然得到了支持,初心又被点燃了。
他得赶紧去弄啊,不然新的将军来了,又或者定北侯突然走了,就没人给他撑腰了。
孙知府小跑着下城楼去了。
顾敬臣无奈地摇了摇头。
又在城墙上站了一会儿,顾敬臣回了府中。
一入府,扬风便笑着递过来一封信。
顾敬臣瞥了扬风一眼,不解他如此愉悦的原因。他接过来信,看到了上面熟悉的娟秀字迹。
扬风:“永昌侯府的来信。”
还用他说吗?这字迹一看便知是何人所写。
顾敬臣想立马拆开信件,但他想了想,忍住了,快步朝着书房走去。
走到门口,看着要跟进去的下属,冷淡道:“你退下吧。”
扬风:“……是。”
关上书房的门,顾敬臣坐在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
这一次的信很薄,只有短短两页纸。
顾敬臣一个字一个字看了过去。
“侯爷:展信佳……您半月前寄来的肉干,肉质鲜嫩紧实,味道甚佳,侯府欲购百斤送人。另,其余亲友闻之,亦有此意,拢共五百斤……葡萄干是否还有?若有,欲购百斤……烦请告知所需钱财,和上次的一并给您。”
前面一页依旧在说要买延城的特产。
不过,顾敬臣看出来了区别。上一次的信纸直接写了各个府中要多少斤,这次却是文字描述,未具体说明。
第二页中间来了两句:“延城是青龙国要塞,常发生动乱,侯爷身处其中,这几个月定深有感触。如此重要之地,定要委派一位精明能干的将军,一位爱国护民的父母官……”
意晚写到此处,怕顾敬臣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也怕他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于是撕掉信件,重新写了一遍,多加了几个字。
“……定要委派一位像您一样精明能干的将军,像您一样爱国护民的父母官,方能守住我青龙国土。”
前面啰里八嗦说了那么多,实则这句话才是意晚最想说的,她只盼着顾敬臣能重视起来。
顾敬臣的确重视了这句话,然而,他的重点在另外四个字上:像他一样……
她在夸他!
为了不那么显眼,意晚又接着夸了几句顾敬臣,感谢他给她寄好吃的特产,帮她采购东西……最后按照一般人写信的格式,询问了顾敬臣的身体状况,说了祝福语。
“……延城风沙肆虐,望您天冷加衣,天干多饮水。盼安!”
她在关心他!
顾敬臣嘴角上扬,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作者有话说:
顾敬臣:媳妇儿爱我。
意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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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升温
顾敬臣把信反反复复看了两遍, 终于将信纸收了起来,重新放回信封之中。随后, 打开了放置在书架上的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放置着一封信, 是意晚上次写的。
顾敬臣把刚刚收到的信也放了进去,盖上盒子,提笔写了一封回信。
他回复了意晚订货的事情, 又说了自己的近况。
写完后,心仍旧平复不下来。他眼角瞥到了一旁快被自己翻烂的度人经,拿来一张纸, 提笔开始抄写。
写了一遍后,心终于静了下来。
把自己抄写的内容放在了一旁的匣子里,和从前写的放在了一起。
这几个月, 他把度人经抄了不下百遍。心情不好的时候抄写一遍, 心情好的时候也抄写一遍,想念京城的佳人时更要多写几遍。
每次写完都能令自己平复下来。
而每次写完都有新的感触。
顾敬臣靠在后面的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全都是意晚的影子。而她信中所写的内容, 都像是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一样。
她懂他!
他今日刚刚准备向皇上言明换一位将军来驻守延城, 她便在信中提到了此事。
那孙知府也的确不是一位忠君护国之臣,从前对百姓更是没什么仁爱之心, 甚是冷漠。
不过, 据他这几个月的观察, 这位孙知府倒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虽然常常明哲保身,袖手旁观,但也有热血之举。
想来这些年在官场上被压制久了才会如此。
孙知府寒门出身, 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实属不易, 轻易舍弃有些可惜, 不如再给他一次机会看看结果。
能有这么一位懂自己,又与自己灵魂相契的女子,真是自己的幸运。
此刻顾敬臣的心已经随风飞到了京城去。
越想,越觉得心情美好,他睁开眼,打开一旁已经写好的信,又添了一句。
“乔姑娘的意思顾某都明白,定不负汝之意。”
第二日一早,孙知府早早来到了将军府中。看着一身劲装在演武场上练剑的顾敬臣,他道:“抱歉侯爷,打扰您晨练了,下官一会儿再说。”
顾敬臣:“说便是。”
孙知府连忙把自己昨日想出来的计策递给了顾敬臣。
这里面既有对于国内外贸易的想法,又有治理延城之策。虽然写得略显简陋,但也能看出来孙知府的用心,以及他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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