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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燕—— by橙与白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06

燕山一事的提前预知,母亲病重一事的提醒,延城知府投敌的暗示……
一桩桩一件件往事在脑海中盘旋重映。
顾敬臣恍然明白了一切。
今生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和前世不同,每一件事都表现得异常明显,可他却从未怀疑过她。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他定会第一时间去怀疑,可因为那人是她,所以他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到。
意晚眨了眨眼,轻声问:“顾敬臣,你就那么爱我吗?”
顾敬臣原以为意晚若是知晓了前世的事情定会离开他,定是恨极了她,所以不想让她知晓。没想到她比自己更早知晓了前世的事情。
既已知晓前世的事情,竟然还会留在他的身边。
他前世害死了她,她却还做出了如此选择。
她那么善良,他却那般卑鄙。
顾敬臣张了张口,刚要出声,却觉喉咙有些干涩,眼眶也有些疼。他顿了顿,哑声问:“你不恨我吗?”
意晚反问:“恨你作甚?”
顾敬臣:“恨我……恨我……害死了你。”
说这句话时,顾敬臣心微微一紧,疼得眼泪险些流出来。
意晚:“毒是旁人下的,又不是你,我要恨也是恨那些下毒之人,为何要恨你?”
顾敬臣:“可他们是因为我才给你下的毒。”
意晚:“那也不该恨你。我不能因为旁人做错了事就恨一个没有做错事的人。”
顾敬臣感觉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他轻微眨眼,闷声问:“我也不是完全没错,是我破坏了你和梁行思的婚事。”
意晚笑了:“乔氏因为梁行思考中了,本就不想把我嫁给他,正琢磨着换一门更差的婚事。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
顾敬臣:“可你……你们二人两情相悦。”
意晚失笑:“你我二人定亲前我便已经找到了亲生父母,回了永昌侯府。若我真的喜欢梁行思,今生大可嫁给他,不必选择你。”
顾敬臣感觉在心口压了两世的石头忽然被挪开了,眼前瞬间变得明亮,心也似说不出来的轻松。
“你不喜欢他?”
意晚:“我自然不喜欢他,你忘了么,这一切都是乔氏的计谋。她是为了拒绝你的提亲才故意说我与梁行思两情相悦,你分明知晓此事啊?”
顾敬臣愣了一下。
对,前世今生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乔氏用同样的借口拒绝了他。
枉他聪明一世,竟把这些事情都忽略了。
意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呆子。”
看着意晚的笑颜,顾敬臣心痒痒的,他握住意晚的手亲了亲。
“嗯,我是个傻子。”
一遇到她,他所有的理智都没了,只会患得患失,生怕她喜欢的人不是自己,生怕她离开他。
意晚:“我就喜欢你这个傻子。”
意晚极少这般露骨地表达自己的爱意,顾敬臣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快要飞入云端。
“晚儿,我们生生世世都不要分开,好吗?”
意晚:“好。”
顾敬臣把意晚拥入了怀中。
意晚:“你给我讲讲我死后发生的事情吧。”
顾敬臣:“好。”
深夜静谧,一辈子还很长。

言鹤虽是文国公府的公子, 但从小随父亲住在青龙山上,甚少下山。
父亲厌恶京城的纷争,即便是逢年过年也不回京, 只有在祖父催得紧的时候才会带着妻儿回京。
三年前, 言鹤几乎没有任何关于京城的记忆。他只恍惚记得五岁那年回过一次京城, 过了两三年,他又回了一次。后来有没有回去他没什么印象了。
即便回京, 也只在京城待上几日便又回来了。
这一年,言鹤十二岁。
快到过年时,京城的信件几乎每日一封。初时,言山长瞥了一眼信便扔在了一旁,后来,言山长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腊月二十六那日, 言山长看着来自京城的信件,対妻儿道:“几年没回京了, 也该回去看看了。”
一家人当下便收拾好东西, 第二日一早朝着京城行去。
和山上的冷清不同, 京城很是热闹。从快入京城的地方就能看到不少人,未入城门便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言鹤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瞧着马车快要入国公府的那条巷子,想到国公府中的众人, 他的脸色沉下来。
从礼法上讲,文国公府是他的家, 但从情感上看, 他觉得青龙山书院才是自己的家。
言山长看着儿子严肃的小脸, 道:“眼下正是年节, 莫要这般严肃,不吉利。”
言鹤抿着唇, 没做声。
国公府中的人向来有两副面孔。当着祖父的面是一种脸色,离开了祖父又是另一种脸色。他们还总喜欢私下跟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甚是烦人。
言山长:“你祖父祖母年纪大了,你别惹他们不高兴。”
听到这话,言鹤沉默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到了国公府,言鹤谨记父亲的话,陪在父亲身后,脸上努力挤出来一丝笑容,和国公府中的人见礼。
祖父瞧着他们一家三口,脸上露出来笑容。
就这般应酬了几日,言鹤觉得身心疲惫。
而来国公府做客的人却越来越多。
祖父知晓他擅长作画,在亲戚好友面前让他当众作画。
他迟疑了。
这时二叔说道:“父亲,您快别为难鹤哥儿了。他打小随兄长住在山上,没见过这么多人,性子腼腆、胆小。”
这话明面上是在为他解围,但言鹤直觉二叔说出来的话,以及他说话的语气让人很不舒适。
下一刻,祖父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男孩子还是要多出来见见世面。”
言山长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说了一句:“父亲说得极是,不然这次我们就不走了,长住在府中。”
说这话时,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庶弟。
言二爷脸上的笑僵住了。
父亲儿子虽多,但嫡子只有兄长一人。兄长性子淡然,一心只想教书,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这么多年一直在山上住着,很少回京。
如今国公府中是他在挑大梁。
可父亲早早立了兄长为世子,一直都想要把国公的爵位传给兄长。
兄长曾放言不要这个爵位。
若是兄长回来,这个国公府中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果然,父亲听到兄长的话异常欣喜,问道:“你这话可是真的?”
言山长看向庶弟:“二弟可希望我回来?”
言二爷见众人的目光看向自己,心里咯噔一下。若他说不希望兄长回来,旁人自会觉得他是想抢兄长的爵位。可若是说希望兄长回来,这等违心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他纠结许久,还是说道:“作为弟弟我自然希望兄长能回府中,咱们一家人团聚,这也是父亲和母亲一直希望看到的。只是……若是兄长回来,你那些学生该怎么办?再过两个月就要科考了,也不知会不会耽搁他们的前程。”
言山长淡淡一笑:“果然还是二弟懂我,知晓我最看重什么,那我过了年还是早些回去吧。”
言二爷松了一口气,他瞥了一眼侄子,立马改了口:“鹤哥儿的画极好,父亲书房中就有几幅。一会儿就要开饭了,此刻也来不及画了,不如等以后有机会再画给大家。”
众人皆知文国公府中的事情,大家笑着揭过了此事。
文国公的脸上流露出来浓浓的失落,看向长子的神□□言又止。
言鹤听着众人又谈论起新的话题,那些都是他不感兴趣的。略坐了片刻,他借口去更衣离开了。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出了门之后一个人悄悄躲了起来。
国公府中有一片竹林,这里环境清幽,无人打扰。
言鹤准备好工具,提笔作画。
这一画时间就过得很快,他也渐渐忘记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直到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他才从画中回过神来。
“竹叶舒展,竹身坚韧,飘逸自如,实乃佳作。”
言鹤的视线从竹子上挪到了说话之人身上。
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年龄与他相仿,长得颇为俊秀贵气,一看便知是世家公子。
陈伯鉴看向言鹤,躬身行礼:“抱歉,打扰兄台了。”
言鹤抿了抿唇,淡淡道:“没事。”
说完,又继续作画了,只当陈伯鉴不存在。
陈伯鉴也没离开,就站在言鹤身边看着。
言鹤从小生活在山上,心性单纯,心无杂念,再次提起笔来就把刚刚的事情忘记了,专注着眼前的画作。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言鹤终于完成了这一幅画作,放下了手中的笔。
心想,作画果然比去外面应酬有趣多了。
他欣赏完自己手中的画作,伸了个懒腰。
一转头,这才发现陈伯鉴竟然还在,他脸上轻松的神色一下子僵住了。
陈伯鉴一直低头看着画板上的画作,并未注意到言鹤的神情,他忍不住连连感慨:“妙啊,真是妙啊。这画堪称一绝。没想到兄台年纪轻轻竟然能做出来此等画作,当真是令人佩服。”
陈伯鉴再次给言鹤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次不是抱歉,而是佩服。
言鹤突然觉得眼前这位公子跟府中那些兄弟姐妹不同,似乎没那么令人生厌。
他朝着陈伯鉴回了一礼:“兄台过誉了。”
陈伯鉴目光再次看向言鹤,自报家门:“小生姓陈,名伯鉴。不知兄台尊姓?”
言鹤:“言鹤,字子青。”
陈伯鉴:“言鹤?可是仙鹤的鹤?”
言鹤:“正是。”
陈伯鉴:“好名字,果然名如其人。”
二人正说着话,不远处又走来两个人。
梅渊:“伯鉴,原来你躲这里了,怪不得刚刚在外面没瞧见你。”
李司忱跟在梅渊身后,他瞥了一眼言鹤,故意说道:“看来伯鉴新交了朋友,把咱们两位旧友忘记了。”
三人从小就认识,互相打闹惯了,陈伯鉴笑着为二人介绍言鹤。
在看到言鹤的画作时,二人眼里皆是震惊与欣赏。
得知言鹤初来京城,没什么朋友,陈伯鉴便时常约他出来玩。一来二去,四人便熟悉起来。
初七那日离京时,言鹤心生不舍,几人便约定好一同去青龙山上寻言鹤。
就这样,四人玩在了一起,京城四公子的名号就这样流传出去。
以后言鹤每次下山都要回京城寻他们三人。
这日正逢下雪,瞧着满树的梅花,言鹤一时兴起,让仆从拿来画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画了一半,眼前忽然闯入了两位少女。
一人身着朱红色斗篷,一人着墨绿色斗篷,人与景形成了一幅画。
言鹤迅速提笔在纸上继续画了起来。
仆从阿盘看着自家公子画上出现的女子,心中惊讶极了。他们家公子眼中向来只有画,何时注意到了姑娘?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两位姑娘,恰好意晚回过头来,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露了出来。
阿盘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说道:“这姑娘真好看啊,跟个仙女似的。”
言鹤寥寥数笔将意晚画完,看向了她身侧的婉琪。他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像落入凡尘的仙女。”
再下笔时,多了几分认真。
言鹤尚未画完,意晚和婉琪就准备离开了,他连忙追了上去。
言鹤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他只知道自己想多见见这位姑娘。后来,他时常打听婉琪的去向,故意出现在她的面前。
得知她喜欢的人是陈伯鉴,他心中有说不出来的失落,但很快又因为二人有共同认识的人而欣喜不已。
因为永昌侯和文国公府之间的恩怨,又因婉琪始终爱慕陈伯鉴,言鹤心灰意冷,回了山上。
他本以为自己没了机会,熟料却忽然收到了婉琪的来信,婉琪是托他帮忙。这一次婉琪的信中虽然并未提到自己,但更让他开心的是信中没有提陈伯鉴。
从前他跟婉琪相处时,每次婉琪都要提伯鉴兄,这一次她终于不提了。
言鹤当下便去寻自己的父亲。
言山长放下手中的书,好奇地问:“你的朋友?你何时又交了新的朋友?”
言鹤支支吾吾没说明白。
言山长笑着说:“既然是你的朋友,为父自己要多照顾些。”
说完,他脸上流露出来郑重的神色,说:“不过,你也知为父收学生的标准,若他达不到,也不能入书院。”
言鹤想开口求父亲対意平宽容些,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出来。
这是儿子第一次拿他自己的事情来求他,言山长也不会全然拒绝。
“他若想留在山上读书也并非只有入书院读书这一个方法。他既是你的朋友,自可与你在一处读书,这样就可以留在山上了。”
言鹤觉得这确实是个好法子。只是,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完成婉琪求他之事了。
言山长:“明日我无事,你让你这位朋友来山上吧。”
言鹤:“是。”
第二日一早,言山长亲自见了意平,考教他的功课。
从儿子昨日的反应看,言山长以为意平水平不高,一开始并未提一些难的问题。直到三个简单的问题过后,言山长才发觉面前这个长着六根手指的书生绝非泛泛之辈。接下来,他问的问题越来越难。
意平的神色越来越紧张,言山长的神色却越来越轻松。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意平像是脱了一层皮,言山长却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没想到今日我又得了一位爱徒。”
听到这话,言鹤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仆从带着意平去收拾房间,言山长瞧着儿子脸上的笑,忽然问道:“这位少年和永昌侯府是什么关系?”
言鹤微微一怔,答道:“云公子的嫡母是永昌侯的庶妹。”
言山长:“哦,原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弟。你确定你没有为他们做嫁衣?”
言鹤脑子迅速转动起来。
婉琪喜欢的人是伯鉴兄,不是意平。不过,父亲说的也有道理,万一她如今又喜欢上别人了呢?不対,父亲怎么知道他喜欢的是何人,又怎么知晓意平和永昌侯府有关系?
言山长看着儿子的目光,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子青,你的心乱了。”
言鹤抿了抿唇,没说话。
言山长:“你呀,喜欢的姑娘要好好争取。如今你帮了她的忙,还不赶紧跟她说一声。”
言鹤觉得父亲说的有理。
言山长:“正好几个月没回京了,也不知你祖母身体如何,你回去看看你祖母吧。”
言鹤:“是,父亲。”
第二日一早,言鹤下山去了。
他先去了国公府,歇了不到一刻钟,立马就去了永昌侯府。
文国公夫人得知此事,已经不似从前那般不悦。
罢了,孙儿愿意结交什么人是他的自由。
言鹤在京城一住就是半个月,文国公夫人虽然开心,但也渐渐察觉出来了不対劲儿的地方。
孙儿和太傅府、尚书府、郡主府的公子们认识多年,关系也更好,可孙儿从未为了这几人留在京城。如今竟然会为了永昌侯府的公子留了半个月。
这也太奇怪了。
郑老夫人让人去查了查。
这一查才知自己之前想错了,孙儿不是和永昌侯府的公子在交往,而是日日偷偷去见永昌侯府的姑娘。
得知这个消息,郑老夫人一晚上没睡着。
他们府虽与永昌侯府不合,但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矛盾,只是政见不合,不属于同一派。这么多年来,两个府也只是点头之交,维持着表面关系。
她是万万不想自己的孙子娶永昌侯府的姑娘的。
她相信那范老夫人跟她心情一样,也不希望孙女嫁给自己的孙儿。
只是,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上次,年后孙儿在京城多待了一个月,这次孙儿又待了半个多月了。也就是说,孙儿会为了永昌侯府的姑娘留在京城。
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儿子回来继承国公府。
可惜她劝了几十年儿子都不回来,一直住在山上教书。
孙儿比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连表面功夫都不愿维持,跟国公府更是没有感情,能不来京城就不来京城。
如今她年岁大了,国公也生了放弃儿子继承国公府的心思,再这样下去,她苦心经营一辈子的国公府就要给那些贱人生的儿子了。
不行,她绝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过了几日,郑老夫人终于下定了决心。
什么政见合不合,什么文臣第一还是第二,即便是他们家国公成为文臣第一又如何,她生的儿子什么都捞不着。当前最紧要的是让儿子回来继承国公府!儿子若是不回来,孙子回来也行。只要孙子回来继承,他们国公府像永昌侯府低头,当文臣第二又如何?
这日,吃过早饭,言鹤正欲离开,被郑老夫人拦住了。
“鹤儿,你今日可有事?”
言鹤心里一紧。
上次祖母得知他和永昌侯府的公子交往,很不开心。
他冷淡道:“没什么事。”
郑老夫人:“既然没什么事,那就随我去一趟永昌侯府吧。”
言鹤眼睛瞬间瞪大了一些。
父亲已经与他说过了两个府上的恩怨,祖母怎么突然要去永昌侯府。
郑老夫人:“几个月前我生了大病一场,永昌侯老夫人送了不少药材,你随我去谢谢她。”
言鹤:“哦,是该如此。”
郑老夫人:“你若不想去就不必随我去了,我自己一个人去。”
言鹤立马站起身来,道:“孙儿愿陪您去。”
刚回京城那日,他还有理由去见见婉琪,这几日他已经找不到借口了,日日徘徊在永昌侯府门口,不知该用何种理由见她。
今日若是陪着祖母去,想必定能见着她。
不仅言鹤惊讶,永昌侯府上的人在见到郑老夫人时也惊讶不已。
两个府上的微妙关系满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文国公老夫人怎会突然来了他们府上。
文国公夫人郑氏出自世家,一向看不上老太太。不过,她看不上老太太的原因并非老太太的出身,而是因为老太太的性子。
今日为了自己的利益,郑氏低头了。
老太太:“我听说国公夫人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郑老夫人看向言鹤,笑着说:“如今我这孙儿日日在身侧陪着,已经全好了。”
老太太抬眸看向站在郑老夫人的言鹤,笑着说:“原来是言小公子回京城了,怪不得您好得这么快。”
郑老夫人觉得老太太在撒谎。她这孙子日日跑到永昌侯府附近转悠,时不时就带着永昌侯府的姑娘出门游逛,她不信她不知情。
郑老夫人:“是啊,子青是个孝顺懂事的。”
老太太笑着不说话。
郑老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定是有事,她等着便是。
郑老夫人见老太太不接这话,対言鹤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结交侯府的几位公子吗?正好今日来了侯府,不如去见见几位公子。”
老太太识趣地接话:“巧了,我那长孙今日在府中,你们都是年轻人,能聊到一起去。”
郑老夫人立马夸赞:“听说世子年纪轻轻就能帮着侯爷管着侯府,您真是有福气。”
语气里有着说不出来的羡慕。
老太太最喜旁人夸她,她脸上的笑意真诚了几分。
言鹤离开后,郑老夫人看了看屋内服侍的人,老太太抬手让人退下去了。
不多时,屋内只剩下郑老夫人和老太太二人。郑老夫人看着対面颇为让人讨厌的老太太,忍住心中的不适,开口说道:“我那孙子看上了你家老二生的那个姑娘。”
老太太有些惊讶。
之前她听意晚说的时候却是有过这样的猜测,没想到今日郑老夫人竟然亲自上门说此事。
至于言鹤在府门口转悠的事儿,她是真的不知道。这几个月她一直在忙着意晚定亲嫁人的事情,哪有心思关注旁人。
郑老夫人也知老太太的性子,瞧着她的脸色,猜测她或许真的不知道。
不然她此刻脸上的神情不应该是诧异,而是得意。
范老夫人直接摊牌:“他之所以留在京城也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那孙女。”
老太太更是惊讶。
婉琪……有那么大的魅力?
婉琪长得不如意晚,性子也不讨喜。不会是弄错了吧?
“你确定是我家老二生的那个?”老太太问了一句。
郑老夫人:“嗯,确定,就是名叫婉琪的那个小姑娘。”
她可太确定了。
言鹤和他老子性子如出一辙,能不来京城就不来京城,年年岁岁在山上待着。去年年底一反常态,竟然主动提出要留下。不仅如此,还常常陪着她去参加宴席。有时她不去的,他也要寻个由头自己过去。这次竟然在京城待了半个多月。
他几乎不着家。每日不是带着永昌侯府的那小姑娘去外面参加诗会、游湖之类的,就是在永昌侯府附近转悠。要说他対人家没那个心思,没人会信的。
老太太心思迅速转动起来。
依着她対郑老夫人的了解,即便确定了孙儿喜欢婉琪,也不该対她说才是。说出来了,不就等于向她低头了么。
郑老夫人接着说道:“你知道的,国公一直没有撤回立我那长子为世子的决定。虽然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跑到了山上,但府中的世子还是他。底下那几个庶子也一直在争世子之位,我自然不可能看着那几个狼崽子从我手中把国公府夺走。”
这一点京城中人人皆知,老太太不知郑老夫人此刻说这番话的意图,简单应了一声:“嗯。”
郑老夫人:“我如今也不指望儿子能回来了。只要你孙女能劝我那孙儿回到侯府中继承世子之位,我就答应你,除非她年过四十无子,否则我绝不允许子青纳妾。”
老太太沉默了,她在思索此事究竟可不可行。
刚刚她瞧见了言鹤,那孩子长得倒是不错,也很有礼貌。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心思纯正。听说还是个有才华的,京城四公子之一。
他们两家虽然有些不対付,但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若是那孩子能真心待婉琪,倒也不失为一门绝佳的亲事。
况且,如今还有了郑老夫人的保证。
等婉琪嫁过去,绝対不会吃亏。
想清楚这些,老太太道:“那你若是有一日……”
郑老夫人听懂了后面的话,又好笑又生气,她道:“你放心,他们二人成亲时我就签字画押,就算我死了也要用孝道压着他。”
老太太点了点头。她刚刚细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不过——
她为什么要答应下来啊?这是対方来求她,又不是她求対方。
况且,婉琪也不是非得嫁给言鹤不可。那文国公府虽然家大业大,他们永昌侯府也不比他们差太多。
又不是定北侯府那种极得盛宠的府邸,也不是顾敬臣那种手握大权之人。不过是一介书生,还是个没考过科举的,自己没什么本事。就他这样的性子,说不定文国公府交到他手里也得没落下去,最后就留一个爵位傍身。
“这一切得看婉琪自己,她喜欢谁就嫁给谁。”
郑老夫人皱了皱眉,继续说道:“若言鹤不回侯府,他不过就是个书院山长的儿子。但若是他回来,那就是国公,整个国公府都是他的。嫁给山长的儿子还是国公,这两者之间差距可就大了。你不会算不清楚这笔账吧?”
老太太笑着道:“我孙女为何要嫁给山长的儿子?他不回国公府,不嫁他便是了。”
郑老夫人被老太太气得不轻。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刚刚说的?”
老太太端起茶轻抿一口,道:“是你没听懂我说的。”
她没听懂?她自幼饱读诗书,不比她强多了。郑老夫人气得想要骂人,突然,她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脸上的怒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笑容。
是啊,她回头就得这样跟孙儿说。
他若只是山长的儿子,永昌侯府就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他也别想娶対方。
若孙儿极为满意这门亲事,定是会低头的。
“还是你厉害。”
老太太端起茶杯跟郑老夫人手中的茶杯碰了一下,两人脸上都露出来心照不宣的笑容。
虽然不想被人拿捏,也觉得言鹤没什么前途。但,她那孙女也不是什么有大志向的人。孙女嫁过去可就是国公夫人了,国公府的产业够她败几辈子了。再加上有郑氏的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不必操心。
当然了,若婉琪不想嫁,不嫁就是了,也没什么损失。
是文国公夫人着急,不是他们。
两人的谈话无人知晓。
郑老夫人回去后什么都没跟孙儿说,就任由孙儿继续追求永昌侯府的孙女,甚至还为他提供一些方便。
此时孙儿対永昌侯府的小姑娘的情意刚刚生出来,跟他说这些是没用的,得等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时再说。到了那时,看他低不低头!
言鹤看着面前的食盒,微微有些诧异。
“这是什么?”
阿盘:“公子,这是老夫人让人送过来的点心。说是府中大厨做的,小姑娘们爱吃。”
言鹤琢磨了一下,看向小厮:“你把我最近的事情告诉祖母了?”
阿盘:“没有,公子,我什么都没说。但是……咱们出门也没藏着躲着,老夫人会知道也很正常。”
言鹤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他提着食盒,坐上马车,去了永昌侯府。
在永昌侯府后门等了一会儿,一身男装的婉琪掀开车帘上了马车。
“等久了吧?”
言鹤立马道:“没有,我刚刚到。”
婉琪吸了吸鼻子,问:“好香啊,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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