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 by橙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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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鹤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盒,说道:“我怕你饿着,在府中带了一些点心。”
闻言,婉琪眼前一亮,掀开食盒看了一眼。
“哇,紫薯味儿的,真好闻。”
说着,婉琪拿起来一块糕点尝了尝。她一边尝,一边频频点头:“嗯,好吃,甜度适中,里面还有一丝奶香。”
见婉琪爱吃,言鹤很是欢喜。
“你喜欢就好,下次我还给你带。”
婉琪看着言鹤的目光,心头一跳,小声道:“不用那么麻烦。”
言鹤:“不麻烦的。”
婉琪觉得吃在嘴里的紫薯点心甜滋滋的。
见婉琪爱吃,言鹤心中也觉得甜蜜。
吃完一块紫薯点心,婉琪开口问道:“今日你们打算去哪里玩?”
言鹤眼神微微有些闪躲,道:“去游湖。”
婉琪:“游湖好啊,湖上风景不错,现在天还不算太冷,正好去游湖。”
言鹤:“対。”
婉琪:“走吧。”
婉琪兴致勃勃地去了,直到上了船,也不见陈伯鉴来。
婉琪瞥了言鹤一眼。
今日言鹤告诉她,他和陈伯鉴等人约好来这里游湖,还有其他府上的姑娘,大家一起玩一玩。
言鹤见婉琪看过来了,眼神闪躲,他怕婉琪见不着陈伯鉴不高兴,连忙道:“抱歉,我不知伯鉴兄没来,下次,下次我一定确定好……”
婉琪了然:“哦~知道了。”
言鹤不知婉琪是什么态度,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那咱们今日还去游湖吗?”
婉琪:“当然去啊,都出来为何不去?”
言鹤心放回了肚子里,笑着说:“対,你说得対。”
婉琪看着言鹤脸上的笑,心想,这可真是个呆子,看不出来半分京城四公子的气场。
和言鹤玩了一日,婉琪心情不错。
太阳快落山时,言鹤送婉琪回永昌侯府。
马车到了永昌侯府门口,二人分手道别。
临下马车前,婉琪道:“以后你若是想寻我,不必再拿伯鉴表哥当借口了。”
言鹤怔了怔。
婉琪嘟囔了一句:“呆子!”
随后,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言鹤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她刚刚的意思是什么?
是不希望他再找她了吗?
还是……
这时,在外面驾马车的阿盘笑着说:“恭喜公子,终于得偿所愿。”
言鹤有些不确定:“她刚刚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阿盘:“当然是啊,您没看到乔姑娘有多开心吗?”
她很开心吗?仔细想想,今日她心情似乎的确几好。而且,一整日都没提伯鉴兄。
言鹤脸上渐渐扬起了笑容,嘴巴快要咧到耳根去了。
言鹤在京城一待就是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 郑老夫人时不时把府中的一些事交给孙儿,孙儿一开始不愿意管,郑老夫人便会哭诉自己的不容易。
言鹤心软,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越是管理府中的事务, 言鹤越是能察觉到祖母的不易。二叔三叔等都对爵位虎视眈眈, 对祖母的命令阳奉阴违。偌大的国公府,祖母只有他和父亲两个血脉。
郑老夫人察觉到孙儿的变化, 抓住他心软的毛病,时常诉苦,渐渐地把府中的事交给孙儿。
等到言鹤觉得时机成熟,他终于跟郑老夫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祖母,孙儿想请您去永昌侯府为我提亲。”
郑老夫人心头一喜,觉得时机终于到了。
“你的心思祖母又岂会不知?你就是我心尖尖上的人, 事实上几个月前我就曾向永昌侯府提过此事。你猜侯府怎么说?”
言鹤看向郑老夫人,等着她说。
郑老夫人叹了叹气, 道:“哎, 人家嫌弃你身上既没有功名, 也没有一官半职。”
言鹤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郑老夫人瞧着孙儿的神色,又道:“你也不要埋怨人家侯府,毕竟谁都想把自己家的姑娘嫁给一个有能力有本事的人。若是一无所有, 如何能保护人家姑娘呢。”
言鹤沉默不语。
他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他觉得对方说得极是。
难道以后真的要让婉琪跟着他去山上过清贫的日子吗?他自己很喜欢那样的生活, 可婉琪是一个娇滴滴的世家小姐, 未必会喜欢。
他也不想她跟着自己吃苦。
郑老夫人话锋一转, 又道:“况且, 你也知道你祖父跟永昌侯不对付。这门亲事他未必会同意。”
言鹤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郑老夫人最后来了一击:“不然你放弃吧,回到山上去, 继续过闲云野鹤的日子。那位乔二姑娘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很快就能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
言鹤放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几日后,言鹤来到了文国公府书房。
文国公看着面前的孙儿,脸上流露出来欣慰的笑容。
他这么多孙儿中,只有面前这位嫡长孙最优秀。他那京城四公子的名号在青龙国极响亮,那一手画技堪称一绝,上至皇上,下至贩夫走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不少人都想要求孙儿的墨宝。
孙儿不仅画技好,才学也是一流。
他之所以没有功名并非是考不中,而是没去考。如今他既已决定继承国公府,也没必要去考了。
“你比你父亲强多了。”文国公感慨了一句。
言山长看着来自京城的信,惊讶极了。
儿子竟然决定继承国公府了?也不知他这三个月究竟发生了何事。
宋夫人得知此事有些担忧儿子。
“子青一向不喜欢京城的纷争,往日让他回京城都难得很,如今怎会突然做出来如此决定?不如咱们回京城去看看他吧。”
言山长笑着说:“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他能想通是件好事。这样父亲就不会逼我了,母亲也能安心。皆大欢喜!鹤儿可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常言道: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爵位究竟是自己去继承还是儿子去继承,他还是能做出来选择的。
宋夫人:……
“万一儿子有难言之隐,是被逼迫的呢?”
言山长:“他长大了,不管做出来什么样的决定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咱们做父母的也不好过多干涉。”
母亲的那些招数这些年他不知见识过多少回,儿子会中招他一点也不奇怪,而且也没打算去救儿子。毕竟,儿子若是不回京城继承国公府,那就轮到他了。
宋夫人不悦:“你怎么这么不关心儿子?”
言山长连忙说道:“夫人此言差矣。二弟三弟他们挤破头想要抢国公府,可见爵位是个好东西。儿子若是去继承,将来定有光明的前程,我为他欢喜还来不及,你又怎能说我不关心他呢?”
宋夫人有些无语。
言山长看了看天色,低声道:“夫人若是觉得山上清冷,不如咱们再生一个?”
宋夫人:“……你都多大年纪了,真不害臊!”
言山长呵呵笑了几声没说话。
就这样,言鹤硬着头皮接下了国公府的重担。
他每日都跟着文国公出门去应酬,忙得不行。
因为京城四公子的名号,又因其画技极好,言鹤轻而易举就在京城站稳了脚跟。这可把言府的其他几房气得不轻。
另一边,婉琪已经几个月没见着言鹤了。
言鹤日日待在身边时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如今见不着他了,心里反倒是不舒服。
乔琰宁瞧出来妹妹最近似乎不太开心,主动提出来要带她出去玩。
“明日康王府有宴席,要不要去玩一玩?”
婉琪没什么心思,怏怏道:“不想去。”
乔琰宁:“要不去外祖父家玩儿?外祖母前些日子还说想你了。”
婉琪:“不去。”
乔琰宁想了想,再次提议:“去定北侯府?”
婉琪犹豫了一下,道:“还是别去了,免得打扰到长姐。”
乔琰宁看出来了,妹妹不想出门。他想了想,试探了一句:“言鹤最近是不是很忙啊,已经很久没见他来过侯府了。”
婉琪愣了一下,问:“忙什么?”
言鹤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人,每日除了画画就是看书,再没别的爱好。他此时应该早就回到山上去了。
乔琰宁:“忙文国公府的事啊,那日我还在礼部尚书府见着他了。”
婉琪立马来了精神,抓着乔琰宁的胳膊问:“你见着他了?当真?”
乔琰宁:“对啊,我的确看到他了。应该是他没错。他就跟在文国公府身侧,文国公还向众人介绍他。”
婉琪眉头死死皱了起来。她还以为他回山上去了,没想到竟然还留在京城。
乔琰宁:“我一开始也没敢认,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后来仔细看了看,的确是他没错。”
婉琪:“哥哥刚刚说康王府有宴席?”
乔琰宁:“对。”
婉琪:“我跟你一同去。”
乔琰宁:“好啊。”
第二日, 康王府的宴席上,婉琪终于见着了许久没见的言鹤。
言鹤喝得醉醺醺的,脸色通红, 正趴在石桌上歇息。
乔琰宁上前唤道:“子青?”
言鹤听到有人唤他, 抬起头来, 朦胧中,他看到了面前的乔琰宁。
“乔三哥。”
说着话, 他揉了揉发昏的额头。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了站在乔琰宁身后的婉琪。酒瞬间醒了一半。
他连忙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行礼:“乔三哥,乔姑娘。”
闻着言鹤身上的酒气,乔琰宁皱了皱眉,道:“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言鹤抿了抿唇没说话。
乔琰宁看看妹妹, 又看看言鹤,最后对妹妹道:“需要我在这里吗?”
婉琪摇了摇头:“不用。”
乔琰宁又瞥了一眼言鹤, 道:“那行, 你们好好聊, 我在前面路口等你。”
婉琪:“好,多谢哥哥。”
乔琰宁走后,这里就只剩下言鹤和婉琪了。
言鹤觉得自己此刻狼狈极了, 不敢看婉琪的眼睛,他张了张口, 道:“我……”
婉琪打断了他的话, 直接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其他姑娘了?”
言鹤酒几乎全醒了, 道:“怎么可能?我对姑娘的心意天地可鉴!”
婉琪:“那你最近为何都没去寻我?”
她还记得上次二人分开时, 言鹤说要回府求祖母来侯府提亲。她满心欢喜在府中等着他的消息。结果却没有任何消息。如今几个月过去了,她甚至没了他的消息。
言鹤连忙摆手解释:“你别误会, 我有事在忙。”
有事?婉琪不信,她接着问:“忙什么事?”
言鹤:“忙着……忙着……”
言鹤顿了顿,一时不知该如何跟婉琪解释。
婉琪心沉入谷底,又问:“你究竟在忙什么?”
问完,见言鹤顾左右而言他,她直接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早就忘记答应我什么了?”
言鹤立马道:“我没忘。”
婉琪:“好,既然你没忘,那你告诉我你究竟在忙什么?”
言鹤涨红了脸,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说了几个字:“忙着娶你。”
婉琪:……
这天下午的风很大,说出口的话也一下子吹散在了风中。
婉琪觉得自己幻听了。
“你……你刚刚说什么?”
话已出口,言鹤心里反倒是没那么紧张了,也没那么难以说出口了。
“我最近在忙着娶你。”
婉琪:“……娶我?那我怎么没看到文国公府的人去我们府中提亲?”
言鹤:“我怕我什么无官无职,又没有爵位和功名,侯府不同意这门亲事,所以想努力做些事情。”
婉琪瞪大了眼睛。
“所以你接手文国公府,日日出门应酬,都是为了娶我?”
言鹤:“嗯。”
得到了回应,婉琪的脸渐渐泛起了红晕,神色也有些扭捏:“你没必要做这些的,我不在乎。”
看着婉琪娇羞的模样,言鹤感觉自己刚刚醒酒却又醉了几分。
“我在乎。”
婉琪:“我知道你不喜欢应酬,你不愿意去做就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你只要一直对我好就行了。”
言鹤觉得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遇到这么单纯美好的姑娘。
“从前我的确不喜欢京城,也不想回来继承爵位。如今在京城陪着祖母,方知祖母这些年的不易。父亲早已决心放弃爵位,祖母又不愿把自己大半辈子的心血让于旁人,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
婉琪点头:“嗯,你选什么都行,自己开心就好。”
见心爱的姑娘无条件支持自己,言鹤笑了,道:“你放心,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婉琪抬眸看向言鹤,笑着说:“嗯,我相信你。”
婉琪的眼睛极亮,透过她的眼睛,言鹤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心头一热,喉结微微滚动,仿佛又醉了。迷迷糊糊间,低头,顺着本能亲了一下婉琪殷红的唇瓣。
婉琪没料到言鹤会做这样的事情,眼睛一下子瞪得极大,眼神中充满了震惊的神色。
看着婉琪的表情,言鹤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在看到言鹤的反应后,婉琪紧张的心一下子放松了几分。她板起脸来,威胁道:“我大伯是永昌侯,我姐夫是定北侯,你亲都亲了,若是敢反悔不娶我,我定要你好看!”
言鹤先是一怔,很快露出来傻傻的笑容:“不会的,我一定会娶你的。”
看着言鹤傻傻的样子,婉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言鹤抿了抿唇,轻轻舔了舔唇。
今日的酒是甜的。
言鹤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终于把文国公府揽入自己的手中。
文国公瞧着国公府因为有了嫡长孙的加入势头越发猛,心中得意极了。这日,他喝了几杯小酒,笑着说:“以后国公府就要交到你的手中了,你务必用心经营,使国公府成为青龙国文臣之首,压过那文昌侯府。”
言鹤垂眸,轻抿一口杯中物,随后慢慢放下。
离席,撩开衣摆,跪在了文国公面前。
“祖父,孙儿恐怕要令您失望了。”
文国公没料到言鹤会有此举,惊讶极了,问:“你这是何意?”
问完,又接着道:“难不成你又要学你老子想滚回山上去?”
这是文国公最担心害怕的事情。
当年长子极赋才学,名动京城,文国公府的名声也随之蒸蒸日上。然而,忽然有一日,儿子突然跪在他的面前,说不想做官,只想做个教书先生。
自那以后,儿子便去了青龙山,再也没管过国公府的事情。
这对他的打击极大。
以至于此刻看着长孙又想到了那件事。
他生怕长孙也如他父亲一般离开国公府,抛弃国公府。
言鹤:“不是。孙儿爱慕永昌侯府的二姑娘多年,想娶她为妻,还望祖父成全。”
一听孙儿是想娶妻,文国公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
“你吓到祖父了。我还以为你要学你老子。不就是娶妻么,这是好事,何须这般。快起来快起来。”
言鹤没动。
文国公:“你父母不在京城,让你祖母为你求亲便是。对了,你刚刚说的是哪家姑娘来着?”
言鹤:“永昌侯府。”
文国公端起来酒杯准备喝口酒压压惊。
酒杯刚刚放在唇边,文国公怔住了。
“哪家的?”
言鹤看向文国公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永昌侯府。”
文国公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难道不知咱们府和永昌侯府的关系吗?”
言鹤:“孙儿知晓。”
文国公气得重重喘息,又道:“既然知晓,为何还要求娶?你可是要继承爵位的,将来是府中的一家之主。若你娶了永昌侯府的姑娘,将来如何服众?”
言鹤:“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皆是皇上的臣子,皆是百姓的父母官。大家都是在为朝廷效力,为百姓做事,派系之争本就不应存在。若孙儿娶了永昌侯府的姑娘,正好可以将天下的文臣合为一体,结束多年纷争。”
文国公听着孙儿荒谬的言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孙儿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气死我算了。”
言鹤沉默不语。
文国公:“你若是娶她,这国公府你……你……”
别想要了。
后面这四个字文国公即便是气极了也说不出口。
他一生有多个儿子,然而出色的只有长子。孙辈有十几个,争气的也只有眼前一个。儿子虽然几十年前就扬言要放弃国公府的爵位,但他一直没同意,仍旧保有他世子之位。究其原因,便是因为此。
若把爵位传给别的儿孙,文国公府莫说文臣第一,第二都难以保住,过不了几年就要没落下去。但若是给了长子或者长孙,可保国公府数十年不衰。
言鹤替文国公说了出来:“祖父,孙儿是先想娶永昌侯府的姑娘,才决定继承爵位的。”
为了永昌侯府的姑娘才决定继承爵位?他们国公府的爵位就这么没有分量吗?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文国公更气了。
言鹤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骨子里遗传了言山长的执拗。见文国公不同意,当下心头便来了气。说完这话,站起身来离开了。
文国公气得快晕倒了。
见孙儿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夫人,道:“你听到他刚刚说要娶谁了吗?他竟然要娶乔家的女儿。”
郑老夫人神色极为平静:“嗯,听到了。”
听到了还能这么平静?文国公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反应过来了。
“你早就知道了?”
郑老夫人:“对,早就知道了。”
文国公感觉到来自妻子和孙子的双重背叛。
在他再次开口之前,郑老夫人先开口了:“你别忘了这些年你一个人如何把国公府支撑下来的,而这一年的繁盛都是因为谁。鹤儿性子和他父亲一样执拗,若是他负气离开,学他父亲,继续回到山上去,你又该如何?”
文国公心中的气减少了不少。
郑老夫人:“他不就是想娶个姑娘么,娶谁不一样。况且永昌侯府和咱们府也算是门当户对。若他回到山上,将来娶个山野村夫家的女儿,看你又该如何。”
文国公的气又消散了不少。
郑老夫人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她站起身来,最后说道:“国公爷好好想想吧。”
说完,离开了。
出了门,郑老夫人吩咐身边的嬷嬷:“去跟鹤儿说,让他出府去外面住几日。”
嬷嬷:“是。”
吩咐完,郑老夫人缓缓朝着内宅走去。
这一年来,鹤儿表现极好,国公府的声望也越发好。
国公爷尝到了甜头,自然看不中他那些不成器的儿孙。
等鹤儿离开了,她就看到时候着急的人究竟是谁!
言鹤离开了不过三日,文国公就着急了。
文国公不想失去长孙这个继承人,但也不想长孙娶了死对头府上的姑娘。
郑老夫人一晚上就想通的事情,文国公想了十日才做出了决定。
和孙儿娶了死对头府上的姑娘相比,失去一个优秀的继承者才是最可怕的。
文国公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婚事。
郑老夫人早已想通了。她此生最大的心事就是儿子能回来继承国公府,如今心愿已经达成,心态早就放平了。况且乔家的姑娘看起来灵动可爱又懂事,和自家孙儿正好相配。
永昌侯早已从母亲那里知晓了婉琪和言鹤之间的事,待文国公府上门提亲,自是提了不少有利于自己侯府的要求。
文国公气得不轻,只能捏着鼻子应下。
婉琪和言鹤的婚事很快就定下来了。
文国公府这边却有不少人在文国公面前进献谗言,说这门婚事的不好,说言鹤的不好。而永昌侯似乎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文国公心中越发不舒服,心中有些后悔为孙儿定下这门亲事。
不过,随着皇上表明对诸位皇子的态度,以及延城战事传回来后,文国公渐渐明白了什么。那天晚上,文国公在书房中坐了一夜,天色亮起来时,他想通了很多事。他明白了皇上的用意,也明白了永昌侯得意的原因。心情渐渐平静了。
言二爷一大早匆匆来了书房,继续在文国公面前说言鹤的不是:“父亲,您瞧瞧如今永昌侯府嚣张的气焰,那永昌侯分明不把您,不把咱们国公府放在眼里。咱们两个府都要结姻亲了,他竟还敢不尊敬您。我看这门亲事也没必要成了。”
文国公瞥了儿子一眼。
言二爷又道:“父亲若是不想做那背信弃义的人,让鹤儿和永昌侯府的姑娘成亲也没什么,只不过,要是这样的话,鹤儿可就不适合再待在国公府了。”
文国公:“把他撵回山上,让你做他手头的事情?”
言二爷心中一喜,以为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终于成功了,连忙道:“也不是不行,儿子定会认真做的,不会让您失望,也不会丢了咱们国公府的脸。”
文国公冷哼一声,严厉说道:“我告诉你,趁早给我收起来那些想法!鹤儿和乔家姑娘的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若是我再听到你说永昌侯府一句不是,你就给我滚出国公府去。”
说罢,转身回了内宅中。
言二爷很是不解,父亲为何突然改变了态度。
至于文国公为何改变主意,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终于明白了,皇上一直都想要立定北侯为太子,这些年来也只想把皇位传给定北侯。
听闻定北侯一直钟情于侯夫人,侯夫人还是小户之女时就数次求娶,二人成亲后更是宠上了天。
若将来定北侯登基,永昌侯府就是皇后的岳家。依着皇上对皇后的宠爱,永昌侯府定然炙手可热,是万万不可得罪的。不仅不能得罪,还得好好相处。
不管孙儿娶谁,永昌侯府压住他们国公府是确定的事情了,若是娶了永昌侯府的姑娘,还可以拉近和新帝之间的距离。
文国公年纪大了,又一宿没睡,当日便请了病假。
第二日一早,早朝后,文国公叫住了永昌侯。
“国公爷。”
“侯爷。”
“再过几个月鹤儿就要和贵府的姑娘成亲了,如今延城正在打仗,皇上心烦不已。不如你我一同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
乔彦成心中有些奇怪。
之前文国公还一副不满的模样,怎得如今却忽然想通了?
不管文国公如何想,两府成亲一事的确是皇上乐于看到的。
“您说得对,我也正有此意。”
昭元帝听后果然脸上流露出来笑容,甚至提笔写了赐婚的旨意。
此事皆大欢喜。
很快,延城大捷,年底时,顾敬臣和意晚回了京城,被皇上封为太子。
来年一月,言鹤和婉琪大婚,盛况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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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然出生于忠顺伯爵府, 父亲是伯爵,母亲是伯爵夫人,身为嫡长女, 她从小就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因生下来就和永昌侯世子定下亲事, 因此在府中甚是得宠。
然而, 天有不测风云,在她三岁那年, 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很快便续娶了继室。短短三年的时间,继母生下了妹妹,隔了一年又生了弟弟。
继母初时尚且能和气待她,待她如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然而,等生下来弟弟,便不再把她放在眼里。
继母虽然在坐月子,但仍旧不忘吩咐下人们苛待她, 还常常让奴仆罚她。她去找祖母和父亲告状, 二人沉浸在弟弟出生的喜悦中, 没人相信她。
弟弟满月那日恰好是母亲的生辰。
阖府上下张灯结彩,只记得为新生儿庆祝,全然忘了母亲的存在。
连日来被继母的欺辱, 以及眼前大红的喜色,亲友宾客的笑容, 深深刺痛了熙然的心。
在众人说着庆贺语时, 熙然站了起来, 用稚嫩的嗓音在众人面前说道:“今日不光是弟弟的好日子, 还是我母亲的生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眼睛望向了熙然。
熙然怕极了, 然而,她还是鼓足勇气再次说道:“你们都忘了我母亲吗?”
话音刚落,“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
忠顺伯觉得女儿令他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冷脸道:“反了你了,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日子,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熙然捂着疼痛的脸颊,看向了面前的父亲。
父亲那一张充满了慈爱的脸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眼前的狰狞。母亲走了,父亲也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父亲了。
熙然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哽咽道:“父亲,您难道也忘了我母亲吗?”
今日是儿子的好日子,忠顺伯强忍住才没再给长女一巴掌,眼神冷冷地瞥向站在长女身后之人。
“你们是怎么服侍大姑娘的?大姑娘病了,还不赶紧把她送回房间去!”
“是,伯爷。”
没等下人来碰,熙然转身哭着离开了大堂。
服侍的人在后面追着。
熙然走了不过数十步,大堂中再次响起了欢声笑语,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这一刻,熙然伤心极了,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此刻她谁也不想搭理,她跑了很远,躲在假山的后面,坐在石头上放声大哭。
等哭了一会儿,哭累了,便小声抽噎。
这时,她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她抬头看向了来人。
原本已经停止的哭声在见到来人时又开始了。
“西宁哥哥。”
说着,便抱住了面前的少年,哭得更大声了。
哭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