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穿成废太子宠妾以后—— by启夫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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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雾色照下来,不至于黑得不能视物。她的马车没办法从大门进,王姝预备从右侧的小门进去。结果人刚下车,就被人堵住了。
“王小君,主子爷在等着你。”堵人的不是旁人,是莫遂。
王姝入府以来,虽然时常晚归,却还是头一次有男仆从堵她的。
她眨了眨眼睛,目光在眼前衣着体面,气势锐利不似常人的少年身上快速地过了一瞬,下意识地心里一个咯噔。她的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自己最近干了什么事儿,思索最近是否有过遭人烦的行为,然后越想越心虚。
直到站在和徽苑门口,后背已经冷汗涔涔。
“……主子爷,寻我有事?”进院子之前,王姝莫名有些胆怯。
莫遂不敢多看她,只言简意赅道:“小君进去便知。”
王姝:“……”
知道问不出来,王姝便也闭嘴了。
和徽苑跟后宅的院子不一样,草木非常丰茂,十分的幽静。白日里见,兴许觉得心旷神怡,大晚上就显得有些黑洞洞的。尤其是一阵风吹过,树叶跟着摇晃,影影重重的。
王姝吞了口口水,跟在莫遂的身后往里走。
越走越深,一个女子都没瞧见。
一路灯火倒是亮,但古代的灯笼不似现代的电灯亮堂。点了灯,其实只有那么一小块地是亮的。若是灯火摇晃不稳,自然就有些鬼魅。王姝眼观鼻鼻观心地越走越快,直到穿过了蜿蜒的小径和亭台楼阁,在一个七间七架的屋舍前停下来。
袁嬷嬷提着灯笼在屋钱等着,看见莫遂领着人过来也没说话,就示意王姝跟着进去。
王姝有点被这阵仗吓到,安静地跟进去。
门一推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弥散开来。里头是纯木质铺设的地板。摆设不多,很是清雅简洁。没有雕花的椅子桌子,只有案几和蒲团。一面墙的书籍,案几上也堆满了书信。身着僧衣端坐在案几前的年轻男子手持一本游记,听见声音抬起来头。
乌发沾着水汽,浓墨如缎。有的人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颓唐如玉山之将崩。主子爷的样貌不论几次瞧都非常惊艳。哪怕此时他眉心紧锁,神情不是那么松弛也依旧如此。
屋里就他一个人,没有看到别人在,王姝紧绷的心弦忽地就松弛了下来。
“坐。”
王姝看了看,学着他的姿势盘腿坐下来。
袁嬷嬷悄无声息地送上了一盏茶。轻轻搁置在王姝的手边。看这架势不像是有事要算账的样子。王姝彻底放了心,默默地等着他开口。
灯火通明,帷幔轻轻浮动,烛光摇曳,屋子里静的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会下棋么?”许久,清凌凌如玉石相击的嗓音轻起,安静得氛围中激起王姝耳廓一阵酥麻。
王姝抬起头,对上一双幽沉的眼眸,心里突突地一跳。
这人明明年岁不大,最多弱冠的年纪,样貌也是那等年轻俊美的。不知为何,周身的气质深沉得叫人不敢轻易造次。仿佛大声说一句话,都是不对的。
她思索了下,谨慎地回答:“不会。”
正准备叫人拿棋盘的萧衍行一滞,抬起眼帘。
“……但是你想下的话,我也可以陪着。”想了想,王姝补了一句。
萧衍行:“……”
四目相对,空气中出现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那你会什么?”
“种田。”
“……除此之外呢?”
“吃。”
“……”
又是一阵寂静。
王姝大概能猜到他是有事要她去办,又不是傻子,都这么明显了。毕竟不是第一次见,上次见面,就没见过这位爷有那么多耐心。
“……爷你是有事要问我?”王姝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开口。
萧衍行大约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接的人,顿了顿。他外头看向王姝。眼前的姑娘年纪还小,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一双眼睛清澈见底,灵动异常,想的什么完全就在脸上。
“今日下午去了王家镖局?”她都开口了,萧衍行自然也开门见山。
王姝眸光微闪,脑子里快速地过了一遍,点了头。
“如何?”
“什么如何?”王姝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
“你不是想将家业拿回来么?就你王家如今的状况。你觉得凭你一个孤女,亦或者你那养在北郊的弟弟,能成功拿回来么?”萧衍行约莫也看出了王姝的性子,有的话开了头,后面就好说了。原本他是想要怀柔一番的。现如今看,似乎不用。
王姝心里一顿,没有说话。
见她声色不动,萧衍行倒也不急。只静静地看着她。他的一双眼睛清冷又通透,王姝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心不由地打起了鼓。
“此事姑且不论,且说你的父亲身强力壮,正值当年却突发急症,不到一年就去了。”清凌凌的嗓音不带任何情绪地又道,“你心里就没有半点疑虑?”
王姝的神情瞬间一僵,抬起了头。
这句话就仿佛被一到雷,敲在了王姝的心上。虽然是带着记忆投胎,穿到了一本书中。但王程锦对她来说,却是真真切切疼她入骨的父亲。
既然是父亲,便没有不在意的可能。她瞬间坐直了身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父亲三十三的年岁便英年早逝,这件事一直让王姝很难接受。
她是知道古时候的人寿命短,平均寿命也不过三十岁。王姝以为寿命短可能是时代因素,但也不是没有过怀疑别的外力因素。可一来王程锦经常外出不在府中,身体状况如何旁人不清楚。二来发现他身体不适便请了无数大夫,都说是急症。
如此,才打消了她的疑虑。王姝此时身体崩成一条线,悠哉不起来了。
“这只是我的猜测。事无绝对,得查。”
见她终于有了想要的反应,萧衍行才淡淡地勾了勾嘴角。
王姝死死盯着他,人就是这般,有些事旁人不说,便也接受了。旁人一旦提出疑问,关心则乱的人便会跟着动摇。王姝忍不住脑中极快地回忆王程锦去世前的情形。
可记忆比较久远,早就已经很模糊了。王姝此时回忆起来,只依稀记得王程锦满脸病容,枯瘦如柴的样子,看一眼都要落泪。情感上,王姝一直不愿意想起这些。
犹记得王程锦急症发的很快,人被送回家中时已经起不来身了。那时候昏迷的时候居多,清醒的时候极少极少。她贴身照顾了几日,就被她爹以肺痨传染赶走。
王姝后来也试过趁他昏睡时去照顾,但每次父亲清醒了都不允许她进屋,直至去世。
“我爹他是肺痨走的,大夫都说是肺痨……”
萧衍行端起杯盏,浅浅的呷了一口茶:“你若是想查,我可以助你。”
王姝瞳孔剧烈一缩,没有接话。
事实上,她的心神还是被他一句话给打散了。想说这里面没有别的事,这些都是他的猜测。可她又不敢肯定,这里面就完全没有人为猫腻的可能。
王姝垂下了眼帘,心里悄无声息地泛起了波澜。一点一点惊惧起来。
事实上,下午看到王家镖局时,就隐约地嚼出了点不对。王家家大业大,她一直以为是小地方人没见过世面夸大出来的场面话。可事实证明,可能是她一叶障目了。此时这人提起父亲的死,未必是好心提醒她。明摆着有所求才会故意如此说。
王姝心里清楚,但事关王程锦,她没办法不在意。
抬眸看了眼对面的人,王姝按捺住心中的波涛,闷闷吐出一口气:“……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么?”
“问。”
“主子爷姓萧,是哪个萧?”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王姝便也不藏着掖着了。
“嗯?”萧衍行眸光一闪,倒是有些讶异。
这段时日,他看似对后宅不管不问,实则后宅的所有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王姝做的那些事,萧衍行也一清二楚。就她做的那些事而言,这姑娘的秉性他也心领神会。
没想到看着蠢笨,好似比温家那个要聪慧一些?
“你以为呢?”
“大庆皇室萧家的萧?”
萧衍行没有说话,神情敛了敛,默认的态度不言而喻。
王姝心里又是一咯噔。早有准备,真猜中了,还是忍不住震惊。
“家中行几?”
“嫡长。”
皇室嫡长,不就是元后废太子?王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你与我父亲可曾……”
“并未有过接触。”
王姝急急追问:“那你怎知我爹的死有另有蹊跷?”
萧衍行没说话,王姝却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废太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会出现在临安县,必然是有所图。想到王家那被她窥见冰山一角的产业,他分明就是冲着王家来的。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很多事情就都能窜的起来。
若这位真是废太子,身份真假早晚能验证,废太子没必要骗她。
王姝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萧家的这趟贼船,她大概是下不了了。若这人冲着王家家业来,又怎么可能会放她走?
关于王程锦的死,萧衍行只是怀疑。毕竟他当初来临安县时,已经迟了。他的人尚未接触到王程锦,王程锦就已经不久于人世。虽说时候他也曾尝试将手伸进王家,不过都没有成功。王家那个不起眼的毛氏还挺有手段,将王家围得固若金汤。
他被贬至此,在装疯卖傻的掩人耳目,许多事情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做。
暗地里布置了一年,才将将收拢了一些势力。王家那么大的家业,他自然不可能轻易舍弃掉。但目前能做的,也只是悄无声地地将王家嫡女纳入府中罢了。
王姝抿着唇,两手扣在一起捏着不自觉地用力,陷入了沉思。
若是涉及到政治斗争,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即便是他帮她拿回了王家产业,最后王家也极有可能会变成他的钱袋子。可是靠王姝和王玄之自己,真的能拿回家产么?
即便真的能拿回来,萧衍行能忍住不伸手吗?届时她又怎么跟萧衍行斗?
思索起这些问题,王姝不得不做取舍。
在原书中,这人最后是坐上帝位的人……思及此,王姝抬起头:“主子爷今夜找我有何贵干?”
萧衍行很惊喜这姑娘如此通透,话不需要说太明,她自能听得懂画外音:“借你王家押镖队一用。”
王姝一愣,笑了:“我还没能拿回来。”
“不必拿回来,”萧衍行忽地勾唇浅浅一笑,幽沉的目光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我记得你王家近来不是要押送一批丝绸往龟兹去?添两个人。”
王姝虽然知道躲不过,但还是忍不住丧气:“……我有什么好处?”
“你不是在找水田?”萧衍行淡淡道:“北郊临水寺后头三亩肥沃的水田,给你了。”
话音一落,王姝立马跪直了身体,一把握住了他搭在案几上的手。
萧衍行的手跟他的人一样,形状优美犹如玉雕。指节修长,骨质均匀,白皙如玉。王姝不管他瞬间僵硬的姿态,握紧了上下晃动了两下。激动的两眼放光:“谢谢爷,爷你真慷慨!你真是个大好人!”
萧衍行:“……”
夜色越发深重, 泼洒了浓墨一般黑的不见五指。灯火通明下,灌木丛中虫鸣一片。
月色藏在云层之后,隐约地透出一点光晕来。
萧衍行目光落到被人握住的手上, 王姝的手指根根细长,如削葱根。不过因着常年捣鼓各种实验,指腹和手心留下浅浅一层的薄茧。蹭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一种细细密密的怪异触感。他四肢僵硬, 镇静的心性和涵养让他没立即甩开王姝的手。
王姝丝毫没注意到萧衍行神情的变化,短暂的兴奋之后,意识到唐突, 马上松开了手。
透过昏黄的烛光打量着眼前之人,少女面若桃花, 眼神清澈见底。萧衍行面上神色有几分莫名, 他垂下了眼帘,眸光影在阴翳之中。浓密纤长的眼睫被光拉的细长,在眼睑下方落下青黑的影子。
王姝:“……”
空气中有几分尴尬的寂静, 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若无其他事, 那我告退了?”王姝今日在外跑了一天,早已饿的前胸贴肚皮了。话音刚落, 她肚子就传出一声长鸣。
对面的眸光立即看过来, 王姝有些尴尬:“……晚膳还没用。”
萧衍行没说话,另一只手抬起来, 摆了摆。
王姝眨了眨眼睛, 目光落到他刚才被她握住的手上。那手跟个摆设似的, 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王姝猜测他的意思大概是让她赶紧告退。
于是站起了身, 出去了。
她人走远,袁嬷嬷端着点心从角落里走出来, 扭头看向端坐在案几后头的主子爷。主子爷神情平静如水,仿佛并不在意。
袁嬷嬷将点心小心地摆到他面前,屋子恢复了平静,烛光下静静沉思的人低垂的眼睫颤了颤,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知意味地卷进了衣袖中。
事关王程锦的死,王姝夜里左思右想,睡不着。虽说已经过去了一年,意识到可能存在某些问题,她还是没办法保持冷静。
不过过去的记忆里能搜罗到的有效信息太少了,她一时间有些无从下手。王姝知道有些事需要耐心去做,只能告诫自己不要急性子。这世上有些事情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这就跟做她的实验一样。抓住一个点往深处延展,总能窥见全貌。
想要知道父亲的病到底有没有猫腻,方法有几种。可以先从大夫这方面下手查。
昨日从镖局要来的几个人,今日就派上了用场。因着萧衍行将身份和目的都挑明了,如今袁嬷嬷对王姝出入萧家已经不管不问了,甚至在林氏刘氏等人问询时还帮着遮掩一二。
林氏其实对王姝出去做什么并不是在意,她关心的只有萧衍行的宠爱。只要跟萧衍行无关,王姝就是去偷人她都不会管。
不,或许应该说,她甚至还期盼着王姝是出去见情郎。若是这般,她便抓到了把柄,就有了理由把王姝给处理掉。届时少一个人分宠,后宅更清净。
王姝没心情管这些人想什么,她现在急需人手。不凭她被困在后宅的现状,根本不会有进展。
当初给王程锦治病的大夫有四个人,不全是清河镇的。只有一个是本地的老大夫,其他三人都是外乡人。清河镇的那位老大夫倒是好找,人就在清河镇。只可惜老大夫年事已高,对已经过去的一年所接触过的人,记忆不清了。
“当真记不得了?”王姝眉头皱起来。
“人已经昏聩了,糊涂得不辨人,如今已经不做大夫了。”
汪进飞安排的下属,正好就是接应她的两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这两人一个是汪进飞的亲儿子,跟着汪进飞跑了不知多少次镖。年纪虽小,办事十分靠谱。另一个是林师傅的亲侄子,脑筋转得极快。还有一个年岁偏大,三十岁上下,姓钱,武艺很高超。
“其他人呢?我记得是四个大夫。这个大夫不认人,其他的也不认?”
王姝回忆起这几个大夫,长相还记得一点。当时除了这些大夫,好似还跟着一个京城那边商铺的大掌柜。那掌柜曾说过那两个大夫是御医世家子弟,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
“大姑娘确定么?京城那边商铺比较多,有三个大掌柜。你还记得是哪一位么?若是都去信问的话,要等回复至少一两个月。”
其实要查,方式也不只有从大夫入手这一条渠道。还有一种更立竿见影的方式便是掘棺验尸。只要找到那等擅长验尸的仵作。从尸身上找证据,最具有说服力。
但那是她的父亲,王姝虽说没有太陈腐的观念。但华国人骨子里有一种对尸体的敬畏心,不到万不得已,王姝也不忍心父亲在长眠地下之后,还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掘棺。
长长的吐出一口郁气……也只能等了。
“罢了,这件事要追下去。叫钱师傅盯紧了王家。”
其实不必王姝特意交代,镖局那边,早已经安排人去盯着了。
说到底,他们这些刀口舔血吃饭的人还是很有血性的,王程锦往日的照顾,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袖手旁观。虽说大部分人身契在王家,守着王家是离不开,但也有不少人是活契。之所以会留在王家镖局,心里是认定了王程锦这个主子的。
没了王程锦和王家人,她毛氏算个什么东西?
明面上,他们大动作不敢有,私下里小动作却不会少。
知晓汪进飞已经在找人盯着,王姝绷了许久的心总算松了一些。
他们愿意相信王家姐弟,一切就好办。
有些事窥见冰山一角,王姝不禁想的更深。毛氏是怎么将王家拿下的?如今的情形王姝真的很怀疑毛氏当真有那份谋略和能力。她的背后就没有帮手么?若是有,王家的产业到底捏在谁的手里?
被萧衍行提醒了一句,她忍不住阴谋论。
抬头看了看天,晴空万里,六月中旬是越发的热了。
刺眼得日头照着大马路,地面上升腾起一股热烈的暑气,将往来的影子都烫弯。
说到底,财帛动人心。
王姝不禁回想起这些年,父亲每年都要给她准备不少的脂粉钱。
商铺、田产、现银,宅子,私库多的都堆得放不下,几箱龙眼大小的东珠。镶嵌宝石的首饰……王姝如今都在怀疑,父亲之所以眼给她塞钱,该不会就是预防有朝一日王家的家业被人夺走,女儿依旧能富足无忧的活下去吧?
说起这件事,王姝还得回王家一趟。
她的屋子床榻下面,还有一箱金条在呢。
除了这箱金条,还有清河镇的宅子里的不少好东西。原先是因为私库放不下,堆在家中不方便才专门挪出去的。父亲见她忙着田地里的事儿没得空闲,便作主替她操持着搬。就是不知在搬运的过程中,她爹会不会又塞了不少‘嫁妆’进去……
摸了摸脖子上的钥匙,王姝琢磨着必须尽快回清河镇一趟。
日子一晃儿就是一天,从那日短暂的交涉过,后面王姝就不晓得萧衍行是怎么跟王家镖局搭上线的。反正自那日以后,萧衍行就去临水寺礼佛了。
这位主子爷经常性礼佛参禅,一个月有十天半个月人在寺庙里。
他不在的时候,萧家的后宅就十分消停。具体表现在思仪院的那位打不起精神折腾旁人,都是叫她们没事儿就在自己院子里待着。连每日的晨定昏醒都免了。
她不折腾,其他人却不一定消停。
王姝刚回来没一会儿,还在屋里梳洗,许氏和卫氏就袅袅婷婷的走进来。两人打着为她们害的王姝搬院子之事道歉的名头来,态度倒是弄得十分郑重。
王姝其实还挺喜欢北苑的,院子后头的竹林窜风,夏日里很是凉爽。
“无事,我挺喜欢这个院子的。”
这两人,上回王姝没仔细看。今日在近处看,一个是小圆脸,圆眼睛小嘴儿很是娇俏。一个是消薄的瓜子脸,细眉长眼的很清秀。
小圆脸儿的姓许,秀女出身,闺名许玉玲。家中有长辈据说是关中的大官,只不过她是庶女,高不成低不就的,所以被送到此处为妾。另一个姓卫,京都卫家人。也是秀女出身。被送来的缘由不清楚,约莫是四个人中身份最显贵的一个。
“确实凉爽怡人。”卫玲珑四处打量了片刻,翘着兰花指饮了一口茶水,“不过景致倒是清幽。地方也比清辉苑宽敞……就是离得前院太远了些。”
她这么一说,许氏也打量了一遭。
门前有水,背后竹林,确实是清幽。
但她们几人被送来这里,求的就是一个子嗣。住的位置太偏僻,不利于求宠,便是坏事儿。不管许氏心里是真愧疚还是假惺惺,此时道歉的样子倒是诚恳。
与她相比,卫氏便泰然的多。目光虚虚地扫了一圈王姝屋子里的摆设,张口便问起了她外出的事儿。
王姝心里一动,斜眼瞧过去。
不仅是卫氏,问起她外出的缘由,旁边的许氏好似也挺好奇的。
王姝眸光微闪,勾起嘴角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在外头置办了些田产。”
“置办田产?”许氏惊讶了,“姐姐缘何要置办田产?”
置办田产还需要理由么?古时候的妾室虽没什么人权,却也是可以拥有私产的。
许氏也意识到自己这话问的唐突,讨巧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儿,又把这话轻飘飘给圆了过去。仿佛方才多嘴问,真的不过是顺口好奇罢了。
王姝没说话,卫氏却接了话茬儿:“也不晓得姐姐在哪儿置办的田产?我手里头也有些闲钱的,留着也是闲置着,不如置办些产业,也好吃些红利。”
说着,将目光投向了王姝。
看这架势,这两人是冲着打探她在外头做什么来的。王姝觉得奇怪,这些人怎么对她这么好奇?
心里疑惑,面上却不显露:“这我怕是不晓得了。你若想要置办田产,得自个儿找牙人替你寻觅。我的田产就是找牙人给置办的。倒不是为了吃红利,我家原先是地主,打小便爱在田地里打滚。如今主子爷不爱进后院,我便种种花养养草,权当是给自个儿找乐子了。”
王姝喜欢捣鼓花草,在后宅不是秘密。
不管是旧的,还是新人,进了萧家后宅就有听说。甚至当初王姝之所以被弄来北苑,就是因为她在院子里弄花肥,被人给嫌弃了。
卫氏好似很感兴趣,追着话问:“你这连日来东奔西走,就只是在外头置办田产呢?”
“那不然呢?”
王姝似笑非笑,“你当好的田产是那么好买的么?这临安县的肥田可都是富贵人家把持的。家中有产业,等闲不会把肥田往外卖。”
这话说的就有些刺儿了。卫氏约莫也知自己的话令人不悦了,便住了嘴,低头喝茶。
一旁的许是眼睛转悠一圈,面上又带了笑意。
她约莫知道问太多,惹人烦了,就又说起了自个儿曾经种花种草之事:“我人在闺中时,也是喜好侍弄花草的。家中祖母喜好兰草,家中姊妹们为了讨祖母的好,便也私下里栽种兰草。不过妹妹比较蠢笨,对侍弄花草不是很有天赋。倒是没有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说着,她又拉住了王姝:“不知姐姐在种的什么花?养的什么草?”
王姝实在没心思跟这些人纠缠,就干脆指了芍药领着人去水池边,让她们亲眼看。
卫氏和许氏哪里真的对王姝种了什么花草感兴趣?不过是来探听她这般进进出出,到底是在做什么罢了。
当下就面色有些怪异。似乎是没想到王姝竟然真种了东西。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去看又显得目的不对,两人便装模作样地跟着去瞧了一眼。
她们哪里认得稻谷?
看着绿油油的跟野草似的,根本看不出什么。
回来后就说时辰差不多,她们屋里还有事儿,该回去了。
王姝自然也没挽留,客客气气地把人给送走了。
连着几日心神疲劳,王姝用了点吃食,回屋倒头就睡了。
与此同时,王家的镖队已经抵达了龟兹。
城门口加了一批人,守备森严。
自从韩老将军重病,龟兹城内的气氛便一直很紧绷。街道上巡逻的人时不时就要路过一班,来来回回的也不知在查找什么。往来的队伍必须一一核实才允许放行。
王家镖队在西北这块地界名声不小,经常会有王家的商队押送货物走龟兹过一道。走的勤,几每年至少四五趟,兼之王家镖队的镖师们各个会做人。每回过路费都给的不少,城门口的守备军几乎人人认得汪进飞。见王家又押送了大批货物过路,立即过来两个人。
“这又是在查什么?”汪进飞是老熟人了,跟他们说话自然是熟赧,“怎地这般严?”
来查的守备军也是熟面孔,见是他,就叹了口气:“上头的事儿下面人哪里知道?听说是哪个大人物身体不行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最近一段时日查的都严得很。”
“怪不得……我说这一路走来不大对劲。”汪进飞从兜里掏出一个袋子,悄无声息地塞进了领头人的袖子里,“梁校尉,这是我们镖局帮江南一个大丝绸商押去西域的好货,金贵的很。碰一下就拉丝,叫兄弟们检查的时候小心着些。”
那人捏了捏袖子,捏到了鼓囊囊的钱袋子便笑了。抬手招了招,过来两个小兵卒子。
“都小心些,这东西金贵的很,别碰坏了!”
两人过来,象征性地查了查。
看在汪进飞出手阔绰的份上,他还不忘嘱咐一嘴:“没事儿少在城南走动,那边如今紧得很。”
“这怕是难,”汪进飞面露苦涩,“我这几车东西都贵重,少一件都是损失。”
王家镖队押的东西较为贵重,不可能去小客栈安顿。自然是往城南的方向走。龟兹城南要比其他地方繁华,贵人多,自然要安全许多。
那梁校尉瞧了一眼东西,见箱子都压得死死的,看着确实不便宜。
顿了顿,他倒是很给王家行方便:“……城南那边,老三带人在管。不过头上的人脾气大管得严,时常挨训斥,底下兄弟们做事难免就会暴躁些。都是上头的命令,并非是针对你王家。等会儿我托人给老三带个话,你们这几日能少往南边走就别过去。”
“自然自然,多谢梁校尉提点了。”
汪进飞的肩膀被人拍了两下,那人笑眯眯地就放行了。
商队长途跋涉也是会累的,天黑了,人跟马都需要落脚处的。
汪进飞跟人寒暄完,手一挥,身后的镖师们押上几车货物跟上来。萧衍行穿着一身短打的武服,白皙的皮肤被涂的黝黑。一手扶着货车,埋头跟着队伍往城内走。
进了城,镖队便往了城南的方向走,去找大客栈安顿。
王家走这一条路不是少数,有些客栈也都是老熟识。进去以后,客房都好安排。萧衍行跟着人去了镖师们住的地方,用了点吃食垫肚子,便回屋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