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穿成废太子宠妾以后—— by启夫微安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07
这一路上又冷又累,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屋里,倒头便睡下了。
不知是对萧衍行做了些‘伤天害理’的事儿遭报应了还是怎么的,这一夜,素来一夜好眠的王姝难得睡得艰难,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她素来是个纯洁的好人,结果这晚的梦里充斥着各种不堪入目的画面。
等她次日醒来,睡了比没睡还累。身体酸疼得仿佛被重组过了。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睁了睁眼睛,眼皮很沉,提不起劲儿来。
张口喊喜鹊,发现嗓子里干得仿佛说一句话就要撕裂了,疼得她发不出声音。
喜鹊端了茶水进来。
疾步走过来,掀开了床帐将王姝扶起来。
喝了几杯下肚,她的嗓子才终于恢复了一点。
喜鹊忙扶着她躺下去,轻声地安抚道:“小君,你昨夜着凉,发热了。袁嬷嬷已经去请了大夫号脉,奴婢这就去瞧瞧药煎好了没有。”
说罢,喜鹊便替王姝掖了掖被角,匆匆去旁边耳房端了药过来。
王姝靠着床柱长长吁出一口气,一颗心又放下去。她就说嘛,嗐,哪有那么容易色令智昏,原来是生病了。她就说她不可能对萧衍行起色心,原来是这,怪不得做一晚上奇怪的梦。
喝了喜鹊递上来的药,王姝抛去脑中奇怪的想法,心安理得的躺下去睡着了。
别看着王姝生得纤细,她身子骨其实挺结实的。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几次病。不过难得病一场,情况就有些严重了。她本以为喝个两天药就能再次生龙活虎,结果这风寒叫她硬是在床上躺了四五天。不过好在冬日里也没别的事情忙,病这一场,也算是给了她歇息的机会。
清河镇那边由王家的老人盯着,镖局的事情也有人盯着,没有突发情况,王姝这段时日倒是闲下来。
梁氏被处死以后,半年前被接回娘家侍疾的林家在一个雪天儿赶来了萧宅。那人一身缟素,还没说事儿便跪到就哭。不为其他,是来报丧的。
废太子侧妃林氏,在回京侍疾的途中感染了病症。本以为养一段时日便会恢复,谁知回京修养了几个月,终究没能抵住病痛的折磨,已经去了。林家老太君经不住打击,病情加重,危在旦夕。林家家主恳求萧衍行此时给个恩典,让早逝的林氏尸骨能得以留在林家。
萧衍行人在临水寺不在府中,口信儿是报到袁嬷嬷这里的。
袁嬷嬷在听完林家人的话以后久久没有言语,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了林家人。林家人脸色从一开始的悲恸沮丧到渐渐僵硬,无所适从:“……还请嬷嬷务必请示那位。”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透,林氏会‘病故’这件事也早有预料,但袁嬷嬷还是觉得心寒。
原先觉得这些后宅那些个京中贵女中唯一对爷存了真心实意的,只有林家的这个侧妃。如今看来,真心到底是不值几两碎银的。袁嬷嬷在沉默地盯了林家人许久后,冷冷地回了话:“这事儿不必请示爷,我便能替爷回了你。爷素来宽宏大量,不会在此事上与人为难。”
林家没能见到萧衍行,下人的几句话就允了,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但总体来说,萧衍行这边同意放人,林家心里自然是感激的。
当日便跑去山上临水寺,在寺庙外磕了个头,转头回了京城。
正妃没了,侧妃又病逝。萧宅算得上正经的女主子全没了。如今后院剩的几个女子都是妾室,不管出身如何,没有一个是名正言顺的。管家权便一直放在袁嬷嬷的手中。袁嬷嬷觉得不妥,提议让王姝接手。但王姝自家的事情都忙不完,哪里分得出心神去管萧府后宅。当下便拒了。
萧衍行也不勉强,左右袁嬷嬷素来知晓分寸,从不会做逾矩之事。后宅交给她,也减少了纷争。
自打入冬以来,凉州便是连天大雪。北方便是如此,冬日里就是雪天儿多。雪粒子也不似南方那般飘飘洒洒的,全是沙粒一般的雪粒子。
一夜大雪之后便是银装素裹,冷冽非常。
新宅子是没有设地龙的,冬日里冰天雪地,全靠屋里设了火地或者火盆取暖。
王姝在屋里缩了几天,闲得骨头都发霉了。她素来是个爱折腾的,闲不住。转悠了几圈还是觉得难受,便琢磨着往火盆里烤东西吃。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红薯、土豆之类的作物,能烤的东西也少。但火盆烤点肉也是可以的,就是有点费调料。
心里琢磨着要怎么烤,王姝裹了一身银白色的兔毛大麾便出了门。
梁氏的屋子已经空出来许久,但后宅至今没人敢往主屋搬。不论几个人挤在一起心中有多少不满,都没人敢张这个口。王姝如今还住在外院,即便有人觉得她应该搬回后宅,也没人敢去管这件事。隔开住的好处是免去纷争,不好的地方就是去后厨十分不便。
不过她本就抱着出来转一转的目的,走得倒也清闲。故意挑了小路走,松松筋骨。
穿过二门,要进入花园。
横穿了花园,后厨就在花园和后院之间。
王姝没打伞,银白的兔毛大麾一走入雪地,仿佛与雪景融为一体。王姝走的脚步落地比较轻,踩着积雪不细听是听不太见的。穿过影壁,其实是有一片梅花林。这梅花是年前移栽过来的,种下去便已经长得十分粗壮。如今正是开的时候,殷红的梅花在雪地里盛开,美得耀眼而夺目。
她穿梭其中,本想着折一支梅花带回去,谁知道又撞见了一对眼熟的主仆。
说起来,王姝也有好久没有见过后宅的几位‘同行’了。自从林氏离开梁氏出事,晨定昏醒的规矩就没了。萧衍行又不常在府中,没了争宠的由头,后宅的女人便关起门来过自个儿的日子。说句夸张的话,他们哪怕同在一个府中住,也有小半年没有碰过面。
陡然碰见这一对主仆,王姝还有一瞬间的陌生感。
等看清楚那熟悉的姿态,恍惚地意识到是杨氏主仆二人。
两人大冷天儿的站在梅林中,那高个子的婢女站在杨氏的跟前。两人的神色都不算好,似乎因什么事起了冲突。但即便如此,两人周身充斥着一种旁若无人别人无法融入的亲密。不知那婢女说了什么,杨氏骤然变了脸,忽然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那婢女的脸上。
那婢女扑通一声跪下去,杨氏顿时就哭了。
王姝一愣,准备离开的脚步停在原地,转过头来。
许是习惯了萧家花园没人,下雪天不会有人打搅,两人说话便没有顾忌。杨氏的情绪太激动了,克制不住拔高了嗓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让你再说一遍!”
那婢女跪在地上,腰杆笔直。眼睛低垂盯着脚下的落花,一字一句道:“主子需要一个孩子。”
话音一落,杨氏的眼泪犹如落盘的玉珠,厉喝道:“你再说一遍!”
“主子,你不可能这般与奴婢厮混一生。奴婢贱命一条。生如浮萍,不值得主子的眷顾。但主子你不一样,你出身高贵,又生得如此美貌。你的一生就应该注定了金尊玉贵,荣华加身。你这辈子就应该是人上人,不应该因为奴婢这下贱之人被耽搁……”
那婢女神情麻木,眼泪却一滴一滴的滴落到雪地里,脸颊肿的老高。
“主子爷如今已经能近的女子身了。圣上用好法子治好了爷的毛病,爷是个正常的男人。只要你想,看在老爷的面子上,爷一定会给主子这个尊荣的……你应该去邀宠的。”
她重重地一个头磕在地上,话里全是泣不成声:“主子,你需要一个孩子……”
“没有孩子又怎样!”
不等她说完,杨氏暴怒地打断了她的话,“没有孩子,我这一生就毁了吗!我只问你姚敏!没有孩子又怎么样?!有没有那个男人的庇护,有没有孩子,我根本就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
那婢女抬起了头,一张女生男相的脸此时十分坚毅。她双目通红,直勾勾地盯着杨氏:“我希望主子这一辈子过得好,比幼时在杨家过得更好。好到将来有朝一日,大姑娘二姑娘见到主子时都只配跪着,忏悔过去对主子的每一次侮辱。只要你过得好。”
杨氏呜呜的哭出了声,手指指着婢女的脸剧烈的颤抖。她死死盯着婢女,面白如纸。一双眼睛无法克制的恨意地看着说出这种话的婢女,全然听不进去:“你走!你给我走!”
婢女跪着没动,杨氏抓起头上的簪子砸向了婢女:“叫你滚啊!”
那簪子尖头划到了婢女的脸上,血立即就冒了出来。
王姝心里一惊,脚下微动。鞋猜到了枯枝,发出嘭地一声声响。正在争吵的两人瞬间如惊弓之鸟,四处张望起来。生怕被人撞见,两人也收了声,不再争吵。
婢女站起身,想要伸手替杨氏拢紧衣裳,却被她狠狠一巴掌打开。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快步离开了梅林。
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两人这氛围也显出了不寻常。王姝隐约有些猜测,但又不敢胡乱断定。毕竟这种事在古代人的认知里,荒唐程度不亚于病症了。
思索了再三,王姝没有继续跟上去,转身去了后厨找吃食。
本来想找些肉烤着吃,但方才梅林里看到的东西太震惊,以至于她的心神被全部吸引走,没了食欲。她止不住又回忆了一边方才看到的情形,越看越觉得怪异。两人的言行怎么看都不像是主仆二人在争执,反而像情人。不过两人都是女子……
去了后厨一趟,王姝只带回了一小盆板栗,又顺着原路回去。
杨氏主仆二人早已不在梅林,但方才留下的痕迹还在。王姝站在方才两人停留的地方瞥着地上的血迹,脚拨了拨旁边厚厚的积雪,盖住了此地的痕迹。
回到了屋内,王姝将一小盆的板栗丢进火盆里。一手拿着火钳拨炭盆,一边发起了呆。
萧衍行是当天晚上回府的,明面上的理由是快到年关了,不能老在庙里参禅。实际上是江南和龟兹两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他暂时可以回来歇息一段时日。
当天晚上,府上组织了她们入府以来的第一次家宴。
不得不说,从来没有拿后宅女子当回事的主子爷,终于有了当人相公的自觉。给后宅女子的感觉,惊吓大于惊喜。至少杨氏和温氏便是这等感觉。
柳氏和梅氏稍稍有些兴奋,听说下午萧衍行从庙里回来,就直接脱了平日里孝服一样的衣裳换上了明亮的裙子。柳氏还专门上了妆,本就妍丽的姿容登时美得张扬。梅氏也很是下心思地收拾了一番,瞧着妆点也十分精巧。
温氏不晓得私下里在捣鼓什么事,不仅没见惊喜,反而一整个下午都坐立难安。全府没把萧衍行回来当一回事的大约只有王姝。
这是主子爷出事以来的第一次家宴,袁嬷嬷很重视。样样亲自过问,力求不出错。
王姝没事干在窗边往院子外面看,撞见袁嬷嬷歇息便凑了过去。
袁嬷嬷如今是要多和蔼有多和蔼,基本拿王姝当第二个萧衍行敬重的。基本王姝找她,她没有推脱不应的。此时王姝凑过来,她自然是事事有回应。
“……小君问的是小姚?”
“对。”
“小姚啊,”袁嬷嬷没想到王姝会对杨氏的婢女感兴趣。“小姚跟一般婢女不一样。好端端的,小君怎么问起了小姚?”
“没,就是撞见了,感觉整个婢女长得好高啊。”
“小姚是有些高,那个头,跟一般男子比都不差了……”袁嬷嬷点点头,承认道。
说实话,她对这个婢女的了解也不多,只是殿下吩咐过不要管这个婢女的事。袁嬷嬷知道这婢女杨氏从娘家带进府的。听说感情很深。名义上主仆,实则情同姐妹:“不过小姚不是府里分给杨侍妾的丫头,是杨家的家生子,伺候杨侍妾很多年了。”
“妾也能带丫头进门吗?”王姝是知晓女子出嫁,有家底的女子娘家会准备陪嫁丫鬟。倒是不晓得一般侍妾,纳进门还能带丫头的。
“杨侍妾不一样,出身大家族,加上有特殊原因,杨家给配了不少奴婢。这事儿只要得了主母应允,是允许的。不过杨侍妾当时进府时太子府还没有主母,她跟柳侍妾一样,都是已故孝贤皇后亲自点进府的。皇后娘娘喜欢,便给了她这个尊荣。”
说到这个,袁嬷嬷瞥了王姝一眼,多嘴多了一句:“听说杨侍妾的生母出身有些不好说,她幼时在闺中过得很不容易,受过一些刺激,性子便养得有些古怪。离了小姚就不行。”
“还有这事儿?”
“嗯。”袁嬷嬷不是多嘴之人,只是因为问的是王姝才多说些,“杨侍妾屋里等闲不给外人进,夜里更不能进人,必须小姚陪着才行。离了小姚,杨侍妾可能会不大好。”
“……嬷嬷是说,杨小君对那个婢女有很严重的精神依赖?”王姝愣了愣,只能这么解释。
“精神依赖?”袁嬷嬷思索了下,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词。
顿了顿,她点了点头,“算是吧。夜里没小姚不能睡。”
王姝有些震惊,顿了顿,又问:“那……这个小姚,是女子么?”
“小君这是说的什么话?”
袁嬷嬷被王姝问的话给震惊了,她十分不解:“既然是贴身伺候的婢女,自然是女子。小君何出此言?”
“哦……”
王姝也没有解释为什么,点点头:“没事,我只是觉得她个头很高。”
“小姚确实个头比一般女子高许多。”袁嬷嬷闻言倒是笑起来。
这不奇怪,原先杨侍妾带小姚进府,袁嬷嬷在看到她这个婢女时也怀疑过。毕竟没哪个女子长这么高的,且长相也可男可女。当时生怕这些个女子有不轨的行径给太子府抹黑,袁嬷嬷还特意派人盯了姚敏许久。但经过一年半的长期监视,这婢女就是个女子,是个性情比较刚强些的女子罢了。
见袁嬷嬷十分笃定,王姝便也收起了瞎猜的心思。她吸了吸鼻子,扔进火盆里的板栗已经烤熟了。啪啪地炸开,散发出香甜的味道。
“嬷嬷去忙吧。”王姝小心翼翼地挑起板栗,剥了一个扔嘴里,软糯香甜。
袁嬷嬷看她这模样,面上全是笑意地嘱咐了一句:“小君若是烤的多,可给爷也送些过去。爷别看着人冷淡矜持,其实还挺爱吃这些小零嘴儿的。”
王姝含糊地点点头,又剥了一个扔嘴里,烫得龇牙咧嘴。
袁嬷嬷一走,王姝便瘫了下去。靠在软榻上,一口气吃了十几个板栗下肚。想到一会儿还有家宴,不能吃太多,这板栗吃多了容易腹中胀气。王姝只好将剩下的收起来。她可不想在众人面前出虚恭,丢脸不说,实在是影响食欲。
天降黑的时候,袁嬷嬷打发了小丫鬟过来,家宴要开始了。
王姝也懒得上妆,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随小丫鬟过去了。她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了。柳氏一如既往的不爱搭理人,只有杨氏开口的时候愿意搭上两句话。可今日杨氏心神不宁,从坐下起便没有开过一次口。梅氏一心盼着萧衍行早点过来,眼睛就盯着门口。
不过那人来的慢,梅氏张望不来人倒是饮下去不少茶水,急着去更衣。
王姝瞥了几眼杨氏,杨氏的脸色紧绷绷的,似乎还有些藏不住的不悦之色。她目光又落到杨氏身后的婢女身上。那婢女脸上的伤已经上了药,正垂眸盯着杨氏。
……其实这两主仆二人什么关系跟她没多大的关系。就是不知萧衍行知不知道?
心里琢磨着,王姝抬起头,萧衍行一身玄色衣袍携一身冰雪踏了进来。
目光在王姝身上一沾即离,而后目不斜视地走上了主位。
王姝:“……”
第五十九章
不知是否是王姝的错觉, 总觉得今日的萧衍行看起来格外俊美。许是见惯了萧衍行穿僧袍的样子,以至于他换上稍稍正经些的衣裳都显得十分惊艳。
王姝是个很诚实的人,眼睛就喜欢追着美的事物走。什么好看她就看什么。
自萧衍行走进花厅, 她的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萧衍行。不过好在屋子里盯着萧衍行的不止她一个,五个女眷的心神全在主位上的男人身上。王姝混在其中,也不算很突兀。
当然, 这只是王姝自以为是这样的。
萧衍行缓缓垂首端起杯,浓密的眼睫低垂,覆盖住眼眸。
烛光摇曳之中, 他目光静静地盯着茶水轻吹了吹。修长白皙的手指环过杯身端起来,绣纹华丽的广袖垂落下来遮挡了他的半张脸。而他那被遮挡的下半张脸上, 殷红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
王姝犹不知自己灼灼的目光存在感极强, 一边欣赏上面人俊俏的容颜一面高兴地吃席。
这算是萧衍行被贬以来府上的第一个家宴,看得出厨房大师傅用尽了心思。今儿这些菜肴,样样色香味俱全。不过整场家宴里, 估摸着就王姝一个人是欣赏美食的。平日里吃饭跟小鸟啄食似的柳氏和梅氏, 两人除了饮些茶水,几乎不动筷子。
杨氏不必说, 绷着脸很难得才挤出一分笑意。倒是坐在王姝对面的温氏的脸色有些奇怪, 时不时看她一眼,神情似乎又纠结又难受。不知是要干什么, 再王姝抬眼看向她时面色变了变, 又沉寂下去。
王姝:“……”
神情各异的女人们, 看来这府上的女人个个都有秘密……
王姝同情地看了一眼萧衍行,刚准备收回视线, 忽地萧衍行向她看过来。
她心口陡然一缩,低下头去装作吃菜。
全是女人, 在场之人又没有一个是正经妻子身份。这场家宴吃得十分安静,柳氏和梅氏倒是想逗趣,可是她们也不知萧衍行的喜好,无从下嘴。借着别的话题说了半天,也没有人搭腔。很快就冷场了。萧衍行一人端坐在高位上,目光泛泛地扫了几圈下面的人。
吃了几口鸡肉,丢下一句‘你们吃吧’,起身便走了。
他一走,场面就更沉寂。
柳氏是打心底不屑在场的所有人,今儿会来就是为了萧衍行。如今萧衍行一走,她立即就借口身子不舒服要先走。她一走,坐她旁边的梅氏也想走。扭头看了眼强颜欢笑的杨氏,想看看杨氏什么意思。结果杨氏扭过头跟婢女在说话,根本没理会她的眼神。
天儿也挺冷的,大晚上花厅用了炭盆还是冷。随意吃了两口点心,梅氏便也起了身。
出身高贵的妾室三个走了两个,其他人面面相觑,顿时吃的很是意兴阑珊。
王姝没什么别的感觉,人多人少并不影响她的食欲。或者说,那几个女眷走了,她吃的更开心了。一桌子上的菜被她吃的差不多,王姝甚至觉得不够,让喜鹊问后厨要了一碗鸡丝面。吃饭的时候不吃主食是不完整的,没有主食就等于没吃。
慢吞吞地唆着面条,王姝一抬眼对上她对面的温氏。
温氏皱着眉头很是嫌弃地白了王姝一眼,说话也很不客气:“你到是心宽的很哦……”
“?”不懂她这话从何说起,“怎么?”
杨氏已经坐不住了,丢下一句‘你们慢慢用,我先走了’。她也不用王姝和温氏回应,径自带着婢女从侧门走。场子里顿时就剩下王姝和温氏在。温氏往软垫上一靠,讥笑地看向王姝:“听说你王家最近闹出了不少笑话?你怎地像个没事人似的,就知道吃吃喝喝?”
“……闹出了笑话?”什么笑话?
王姝眨了眨眼睛,想到了毛氏,“那不然呢?愁眉苦脸的哭?”
“当然,”温氏笑道,“就你继母做的那些破事儿,要是我,我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温氏是真的瞧不上王姝,她就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人。要是她是生在王家,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母亲虽早逝但自幼父亲疼爱,她绝对不会糊涂成王姝这样。家业必然会牢牢抓在手中,她也不会允许自家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
“哦是吗。”王姝慢慢地咀嚼着,并没有跟温氏多言王家的事。
温氏总觉得她俩出身相似,应该想的一样,做的一样。王姝不晓得她从哪里冒出来这么莫名其妙的同类认知,但不得不说,她对温氏总喜欢斥责她家事这件事挺无语的。
歪着脑袋打量了她许久,王姝放下了筷子:“听说你最近在联络娘家人?”
温氏脸上笑意一僵,瞬间警惕起来。
“怎么样?”王姝虽然不是很关注萧衍行的后宅,但镖局的消息就是比较灵通。林二和汪老三在外头帮她办事儿,少不了要盯着萧家后宅。毕竟有什么风吹草动可能会牵扯到王姝,自然万分小心,“你温家的家主愿意把你接回去么?”
这话一下子戳到了温氏的痛处。
她温家对女儿就是不重视。哪怕温氏是嫡女,也没见温家家主对她多一分耐心。事实上,这半年里,温氏好几次尝试说服她爹将她接回去,也好几次暗示了她母亲自己还是处子之身。若是她父母将她另嫁去联姻,也不妨碍什么。但温家家主就是没有答应。
“你傲气什么?!”温氏气得不轻。
她回头张望了下,下人们不知何时都退下去了。此时花厅里就只剩下王姝和两人的奴婢,她压低了嗓子笑道:“咱俩半斤八两,轮得到你来嘲笑我?我好歹还晓得争一争,为自己的前程好好筹谋。你连争都不会争,就等着一辈子烂在这吧!”
王姝扬了扬眉,倒也没有嘲笑温氏。她能有这种抗争的精神已经是很难得了。
顿了顿,王姝笑了:“你……这是在提点我?”
“你!”温氏脸上又青又白的,一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憋屈。顿了顿,她翻着白眼冷冷一嗤,承认了:“你居然还有这个脑子知晓我在提点你?”
“多谢了。”王姝吃到现在也差不多饱了,“希望你能谋个好前程吧。”
温氏被她这一句给堵得难受。
憋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
她狠狠瞪了一眼王姝,见王姝就丢下这一句,别的话都没有了。
两人不尴不尬地坐着,王姝也吃饱了,站起来就准备走。
然而她才起身,对面的温氏也起身。
王姝没在意,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发现温氏跟在她身后。王姝算是意识到温氏有话要跟她说,但她思来想去,不觉得自己跟温氏有什么需要私下说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外走,终于在王姝走到二门,眼看着要去外院。被温氏上前一把抓住了胳膊。
王姝:“?何事?”
温氏皱着眉头看着她,似乎难以启齿。
等了半天,没见温氏开口。王姝转身又要走。
温氏忙喊住她顿时恼火又憋屈地开口:“要不是看在你我都是商户女,又同病相怜,你以为我愿意找你多说这些?哎,王姝,你王家不是在外头生意做的很大么?”
王姝有点搞不懂她,不知她什么意思,只能保守地应付一声:“……还行吧。”
“别说这些假话了。咱俩都是本地人,你王家是个什么情况我还能不知晓?我温家追赶了你王家这么多年,谁不晓得你爹当初在世时,本事有多大。谦虚的话说过了,就有点太假了。”温氏实在是没办法,也是私下里琢磨好久才把主意打到王姝的身上的。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王姝懒得跟她扯这些废话,大雪天站在外面,真的很冷。
“天儿还早,不如去我屋里坐坐?”温氏没直接回答,委婉道。
王姝耐心不多:“不说算了,太冷了,我先走了。”
“哎等等,你急什么!”温氏拗不过王姝,气急败坏地抱住了王姝的胳膊,把人往角落里拉了几步。王姝不愿跟她回房说,她只能妥协。
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她才压低了嗓音问:“你家生意做得那么大,应该跟很多达官贵人有往来吧?”
王姝眉头皱起来,不懂她怎么忽然说这个话。事实上,王姝认为温氏的这个问题有点过界,她不记得自己跟温氏是这么亲近的关系。
“所以?”
但温氏显然没有在意王姝不悦的语气,估摸王姝给她的印象太软糯无害,以至于她觉得对王姝说什么王姝都不会生气:“主子爷生得俊美逼人是没错,但光有长相是没有用的。男人,尤其是相公,必须上进才行。不然一辈子没出息,就只配过苦日子。”
“主子爷日日诵佛念经,不求上进,甚至连一句贴心的话都不曾给。守着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苦日子,你愿意吗?反正我是不愿意的。”
温氏打小就看惯了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早看穿了男人靠不住,只有抓到手里的钱靠得住。就像她娘,她爹在外花天酒地,在后宅养了三十多个妾室。她娘依旧能一辈子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就是因为温家足够有钱,她爹虽然冷情但有本事让妻妾过受人伺候的日子。
“你我还这样年轻。我才十六岁,你翻过年才十六岁。你照照镜子,当真舍得自己一辈子这么憋屈?”
王姝:“……舍不得自己这么委屈又能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温氏觉得王姝真的是个榆木疙瘩,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竟然还问她怎么办,“你知道咱们爷如今被贬为庶人了吧?你也知道萧府往后翻不了身了吧?就这样的日子,主子爷整日里不事生产,坐吃山空。你觉得咱们的好日子能过到几时?”
庭院中寒风呼啸,吹得人头发丝纷飞。王姝捂了捂冻得生疼的耳朵,朝手心哈了一口气。说实在的,虽然温氏如此直白的大难临头各自飞,但她如此坦率,王姝还是欣赏她居安思危的性情的。
“你我生得如此美貌,注定了一生不凡。”
温氏笃定道,“如今的情况,找个官家子弟把你我弄出府去便能轻易地摆脱现状吧?何况今年朝廷要选秀,咱们临安县是要出美人的……”
还别说,王姝有些被她的雄心壮志惊到,“京城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