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穿成废太子宠妾以后—— by启夫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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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手里捏着个玉扳指,缓缓地转了几圈,那张不辨雌雄的脸上都是嘲讽和玩味:“大当家的,甭管是不是凉州来的人。这会儿人在会客厅等着,便是不愿做人家生意,也得客气地将人送出去才是。你这与凉州的小儿较劲,真耽搁了镖局的生意,损失的还是自个儿和大家伙儿。”
“就是就是,”大汉也是没办法,这大当家的自打江南镖局到了他手上,越发的脾气大官威重,“下面的人不好使,说不通的。许是有什么重要的货物要运,跟主事人商量更妥帖。”
他这么一说,吕承志的脸色就好看了。
说起来,他罢工这段时日。一直在等着凉州那边的回音呢。结果消息传出去这许久,又恰好撞上了洪灾,便半年不见凉州的回应。日子拖久了,他的腰包就瘪了。
几人一合计,最后还是起了身。
靠在窗边的那男人撵起桌上点心盘子里一块糕点,也晃晃悠悠地跟上。
林二、安家兄弟几个人分头去叫人。正好在半路上遇上这一波人。为首的吕承志往日是跟着钱师傅跑过西域的镖的。说起来,也算是钱师傅、汪进飞带出来的人。冷不丁一打眼林二,还觉得他有点眼熟。但估摸着太久没见着面,又想不来是哪里眼熟。
林二快速地扫视了几个人,让安家兄弟将别的管事人也给叫过来。
几人旁若无人地在后宅乱窜,如入无人之境。自然是惊动了宅子里住着的不少人。
这么大的动静,立即就引起了朱氏的不满。朱氏乃是吕承志的妻,也就是王姝方才在前院碰上的‘夫人’。比起吕承志,她的派头就更大了。一看到堂而皇之闯后院的外人,她顿时就火上心头:“谁让你们进来的!这里是镖局后宅,谁给你们的胆子乱闯!”
“来人!”她叉着腰就喊,“给我把这群人打出去!”
这一声令下,立即就冲出来许多人。
安家兄弟淡定地站着,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他们或许打仗方面比不上方燮那一批人,但能早早被韩老将军选中,并送到萧宅保护萧衍行的安全。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安家兄弟比起孙正、杨毅两人,就有个非常不好说的优势。比如说,暗杀。
两人都是等闲不出手,一出手便能要人命。
那夫人才一张口,安老大就出手如电,在一瞬间如探囊取物一般掐住了人群中那女人的喉咙。
这身手,叫不远处的吕承志等人面色大变。他们面上再没了轻松敷衍之色,快步过来袭击,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在镖局后宅伤人,快松手!”
那朱氏被掐得脸色青紫,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响。死命地扒拉安老大的手,扯都扯不开。
安老大捏着一个女子转过头,轻而易举地接下了吕承志袭来的一击。
两人瞬间打成一团,安老大已经许久没跟人动过手了。这一动起手来还真有些收不住,招招往致命处打。吕承志的武艺确实是不错,不然也不会坐到镖局镖头的位置。他的武艺是那等正经一招一式练出来的,跟安老大这种下手要人命的野路子还不大一样。
几次下来,被安老大击中了要害,摔了出去。
那高个子的壮汉想帮,被他身边的青衣书生给拦住了。
那高个子怒了:“绫人羽!你作甚!”
“别掺和。”被叫绫人羽的青衣书生淡淡的开了口,“你不掺和,他或许还只是跟大当家的过过招儿。你一掺和,人家怕是会出手要人命了。”
那壮汉一愣,惊疑不定地看向安老大。
安老大也确实没有想要朱氏的命,狠狠将人甩到一边才开了口:“主子要见你们。”
只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人笑不出来。
方才还信誓旦旦说凉州那小儿没有这个胆子,如今这口吻,这态度,叫人不猜测出身份都难。地上的朱氏捂着喉咙剧烈的咳嗽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她慌慌张张地爬到自家相公身边,刚想告状,就听到这么一句。心口猛地一突突,扭头看了过去。
安家兄弟也没有跟他们解释的意思。
林二首先站出来,笑着开了口:“各位请快些吧,主子虽说是个好性子人,但也极其不喜欢等。若是谁叫她等的太久,主子脾气再好也会发怒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猜不出来那就是真傻。
“请。”
几个人脸色又青又紫,变化莫测。立即站了起来。
一旁朱氏不晓得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就觉得委屈。她自打嫁给吕承志,从来都是被人供着哄着的,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她。
喉咙里疼的跟被火燎过似的,她扯了扯吕承志的衣袖。
吕承志没有搭理她,阴沉着脸跟几个兄弟面面相觑,然后一声不吭地往花厅去。
这回他们动作倒是利索了很多,再没有先前懒懒散散叫不动的样子。那朱氏还没弄明白,有些生气吕承志不为她讨回公道,阴沉着一张脸也跟着一起过去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
几人到了花厅时,王姝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假寐。
看到稳稳地坐在主位上的小姑娘,几个人脸色越发的难看。但是安家兄弟和林二就站在他们身后,谁也没有说什么。朱氏倒是想说,可这场合她也不敢。
脚步声响起,闭着眼睛一直在顺思路的王姝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为首的吕承志。
她没有起身相迎,目光在吕承志身上沾了一瞬,就落到了他身边的朱氏身上。王姝也是个损的,无师自通阴阳术,开口便是一句让人头皮发麻的话:“哟,这不是夫人么?”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会客厅鸦雀无声。
那朱氏离得自己夫君最近,见夫君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尽,心顿时就慌了。
“对不住了夫人,送客怕是不能送我走。”王姝敲了敲桌子,歪着脑袋看向那东张西望不知所措的妇人和几个男人:“我姓王,凉州人士。这个镖局,是我家的。”
会客厅里鸦雀无声。
方才还气势十足的几个镖局主事人, 此时都神情十分难看。尤其是站在为首的吕承志。
他站着,王姝坐着,一站一坐, 尊卑一目了然。
他口中毛儿还没长齐的小儿,不仅有胆子这个时候来江南,还悄无声息地进了镖局。此时看到他这个江南镖局的总镖头, 也没有预料的慌张和生涩。反而一双眼睛幽沉沉地盯着人看,仿佛能看穿人心,将他心中的小九九尽收眼底。
这个认知让吕承志一瞬间就感觉到不妙。
吕承志的身后, 高个儿的二当家尤山此时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吕承志恼火主家断货源和资金,他又何尝不是?毕竟这些不仅关系到吕承志的利益, 也关乎他的。他虽不像吕承志一样要养家糊口, 但也喜欢去赌.场里摸两把。日常花销自然就比较大。
这一合计,两人的利益一致便一拍即合,镖局罢工是两人商议的结果。
“一般来说, 王家对给王家做事的人都十分优待。”会客厅静悄悄的, 只有王姝说话的声音,“镖局的修建也根据规矩来。江南的这个分局扩建成如今这个规模, 经过主家的允许了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 在场分镖局的人面上瞬间又白了一寸。
此时抓着吕承志袖子的朱氏已经没有了底气。惶惶不安地看着自己夫君,见吕承志不安抚她, 又扭头去看脾气最硬的尤山。这两个平日里在镖局最有权威的人都闭上了嘴, 会客厅里没有人敢开口。
安静的氛围让人感觉到窒息, 尤其是王姝的身后站着六个杀神似的护卫。
“夫人头上戴的,似乎是西域红玉髓。脖子上戴着的, 若我没有看错,应该是龙晶石串?”王姝手指搭在桌子上, 轻轻的敲击着。
她歪了歪脑袋,正欲仔细看看其他,那朱氏吓得赶紧抱紧了自己的脑袋。
然而脑袋上戴的首饰太多,她的一只手根本就遮不住。抬起手,袖子就滑下去,又露出了手腕上的镯子。手腕子上叮叮当当的,吓得她又连忙去扯袖子。结果挡了这里就漏了那里,挡了那里又漏了这,怎么都挡不全乎。干脆躲到了吕承志的身后去。
王姝却没有放过她,笑着继续道:“这些西域名贵宝石价值千金,夫人戴着可还习惯?”
吕承志的脸已经不止是苍白,憋得渐渐泛了紫色。
他的旁边尤山低垂着脑袋,那心中底气仿佛扎破了洞的牛皮囊,渐渐泄得什么都不剩。趁着王姝在一句两句点吕承志,他慢慢退到后头去。慢他们几步过来晚些的管事们听得也心惊肉跳,完全没想到,隔了千里之远。这小丫头将他们底细摸得透透的。
那倚老卖老的心思不敢想,生怕当众点了他们,一个个都满头大汗的。
“吕镖头,我爹是个和善人,也最是体恤下属,确实是下了个规定。”
“……为了叫镖局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安心,允许镖师们将自己的家眷安置在镖局后院。但是吕镖头,所谓的安置,只是允许你一家子借住。并不是说,这镖局的屋舍就给你们了。也不意味着,允许你们在镖局里呼奴唤婢,将宅邸据为己有。你懂不?”
王姝用最轻柔的语气笑着说出最打脸的话,“弟子规想必你是学过的吧?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不问自取视为偷。”
吕承志的脸已然涨成猪肝色,站在原地都有些站不稳了。
王姝却好似没看见,依旧好声好气地说着话:“林二,你对大庆律法熟。你说说看。夫人这一脑袋的顶级宝石,要蹲几年牢?可要斩首?”
“回主子的话,”林二是真的机灵鬼,笑眯眯地弯腰凑到王姝耳边,“大庆律法有令:盗窃者,有髪为城旦、鬼薪白粲、司寇和罚作。盗窃钱财多者,处有具五刑(先黥、劓、刚、笞杀,再枭首示众)、族诛、定杀(投水淹死)、坑杀(活埋)及破坏尸体的磔、轘、腰斩等多种。夫人头上一颗红玉髓,便足以处五刑。”
他虽是凑到王姝耳边,嗓音却叫全会客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林二还继续道:“今年王家给江南捐了那么多米粮,帮助州牧大人渡过难关。主子若是要追究,请官府帮一把,想必州牧大人一定乐意开方便之门。”
有那胆子小的,听到这话就已经腿软地身形打晃了。
王姝没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人。
吕承志背后都湿了一层,抬眸盯着王姝的眼神也郑重锐利了起来。显然这一个照面,已经足够让他了解到,新上任的小主子不是他以为的软柿子。
“不知主子……”开口第一句,已经没有了嚣张的气焰,“此时来镖局,所为何事?”
王姝眼中闪过一丝幽光,神情还是淡淡的:“自然是听说江南镖局无力运营,周转不开。亲自来瞧瞧,你们的日子过的有多艰难……”
吕承志刚想借着这个话头好好辩解一番,王姝就又抢话道:“如今我算是知晓了。”
他噎住了,噎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林二,去瞧瞧,老三搜的怎么样了。”王姝却理都不理,目光很快移开不看他,落到他身后耷拉着脑袋的一群人头上。这群人方才收到信儿赶过来,一进来就被王姝一句‘镖局是我家的’给镇得不轻。在座不少人并非是自由身,有半数以上是签了死契的。
换句话说,王姝手上捏着他们的命脉。他们到底是哪儿来的胆子跟主家叫嚣?当真撂了挑子跟着镖头闹事,什么天高皇帝远,将在外军令有所受有所不受。他们莫不是被镖头几句话给忽悠瘸了?!
不管是不是忽悠瘸了。今儿的一盆冷水,算是将部分脑袋发热的人给泼清醒了不少。
王姝的目光在一群人中流连,一群乌黑的脑袋瓜,唯一一个抬着眼帘与她对视的人便格外的显眼。只见这人生得一张雌雄莫辨的脸,青衣乌发,身姿修长,唇红齿白,鹤立鸡群。
这人见王姝看向他,还十分镇定地朝王姝勾了勾嘴角。
王姝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心里快速地回忆起镖局的主事人名单。探子事先探过,也清晰地记录了镖局主事人的面相特征。那些人里头好似没有这样一个人物。这人是哪里来的?
心里盘算着意外冒出来的人,不经意地瞥见了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一声不吭在瞧热闹的老头儿。
这老头儿实在是不识趣,旁人料理内部事宜,他竟也不知避嫌。
老头儿也注意到王姝嫌弃的眼神,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胡子。他方才没注意就跟进来了,半途出去又不大对劲。这一看就是要起冲突的场合,若是离了这些武艺高强的护卫,指不定他一出去被就人误伤了性命。他这条命能丢,但不能这个时候稀里糊涂的丢了。
所以此时哪怕王姝眼里的嫌弃已凝成实质,老头儿也硬着头皮转过了脸不看王姝,就拿厚脸皮扛着。
王姝:“……”若非气势不能泄,她真想一脚将这老头儿踹出去。
汪老三很快带着一些人匆匆赶过来。
除了这些人,还有他们手中抱着的一堆账簿。擅闯他人的书房确实是不合规矩,但这王家镖局每一砖每一瓦都是王家的。王姝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想看镖局历年的账本就可以不经吕承志的允许拿到。王家镖局江南分局没有独立于主家、不受管制的资格。
与此同时,这批人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喊打喊杀的女眷和奴婢们。一个个拿枪拿棍的在后头追着撵,显然还没有收到前院的消息,正嚷嚷着要报官呢。
一大叠的账簿放到桌上,王姝随手拿起了一本,翻了翻。
她的眼速很快,是后世多年查看实验资料提取有效信息锻炼出来的,非常人能及。快速地翻看了一遍账簿,就能很快地抓住重点。譬如账簿上对于历往货源的记录多少,她能一眼看出来。
啪嗒一声放下账簿,王姝的笑容让人心惊胆战。
“吕镖头,我王家对你不薄吧?”王姝又敲了敲桌子。
她敲这两下,仿佛重雷敲在了人心上,“你在江南的日子过的确实是不错。不仅娶妻生子,还置办了四房妾室。怪不得这院子扩到这么大,没有足够多的院子,还不够你养小妾的……”
只听扑通一声闷响,吕承志跪在了地上。
他此时已经没有了跟王姝耗到底要银子的心思。再没了妄想继续从主家占便宜的,他如今只想今儿个就把这事儿给好好的圆过去。王姝这小丫头片子跟她老子不是一个性子。王程锦的客气委婉,怜惜人才,这死丫头是半点没有的。
瞧她这嚣张的做派,怕是被她就到了把柄,她是真会把人送去腰斩的。
“主子,这些……都是有原因的,你且容我解释解释。”吕承志一边慌张一边又心里恨得咬牙。为何王姝南下这事儿,没有一个人提前告知他。这么多年,他给那些人送的银子都是白送的么!
“不必了,我不想听。”
王姝直接掐断了他的话,看向他身后已经仿佛水里捞出来的人似的尤山。
“尤二当家的是吧?”
王姝当真是极擅长阴阳怪气:“瞧你们这身份自称,大当家的、二当家的。知道的是你们在给我镖局做事,不知道的听了这称呼,怕是以为你们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呢……”
那尤山倒是硬气,没跪,就站着不说话。
“赌桌上玩的大么?”王姝一双眼睛黝黑的盯着人瞧时,在这群人看来就仿佛是索命的厉鬼,“二当家的倒是豪爽,听说前段时日才输了五千七百两?”
“一个月进去玩个十来回,二当家的也当真喜欢赌场。”
王姝笑着又敲桌子,还是那轻飘飘的口吻,却实在是叫人骨子里打颤的阴森,“二夫人不闹么?是叫二夫人吧?毕竟大当家的妻室是夫人,你的妻室可不就是二夫人了?你这输赢,一两回就把家底子输空了吧?你们镖师攒钱也不容易,月钱也不过十两。哦,不对,二把手多些,十五两一个月。五千多两银子少不得不吃不喝攒三十二年呢。”
尤山又高又肥胖的身体晃了晃,他颤抖着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颤巍巍的也跪下去了。
领头的两个跪下去,后面的人已经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一个个恨不得地上有地缝,能立即钻进去避了开。领头人贪得多,他们跟着一起干的人手脚自然也不干净。他们又不像领头人,那般手里握着镖局的重要机密,有些人的身契甚至还捏在王家人的手中。真要被主子给处理了,那就是没有得救的可能。
天色越来越黑了,本身出门的时候就比较晚。此时耽搁了快两个时辰,俨然伸手不见五指。
下人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外头女眷还在闹。可被一些人挡在外头进不来,就只能扯着嗓子喊。有些人嚷嚷着要报官,但大晚上官衙关门,也没人来管。
屋外的吵闹与屋内的死寂成了鲜明的对比,越发显得滑稽。
“罢了,吕镖头先站起来吧。”
王姝一一恫吓了在场所有人,才有摆上了一张单纯的笑脸。如今任谁看她一张无辜的笑脸都不觉得她年纪小好糊弄了,这小丫头片子是个肚内藏剑的。
别看她天真烂漫的模样,冷不丁一剑抽出来刺人一下,拉出来那都是连肉带骨的。
“这么跪着也不是事儿,不晓得的人瞧了,还以为我多大的派头呢?”
王姝还特别客气地站起来,作势要扶他,“我虽是王家的家主,却也是个晚辈。你们这些老人在王家少说有十来个年头了。看在家父的面子上,我怎么说也不能叫你们去牢里过后半辈子是不是?不管这里头是有误会呢,还是各位记错了,等我下次打开看时,别这么难看。”
“是是是。”吕承志老实多了,腰间别着的折扇啪嗒掉到地上也顾不上捡了,忙站起身,“主子宽宏大量,自然不会跟我们这些老下属计较。”
“话也不是这么说。”
王姝只虚虚扶了一下,便又收回了手,“这叫公事公办,我是个比较讲规矩的人。你守我的规矩,我放你一马。水至清则无鱼么,你办的事好,有些奖赏是应该的。你不守规矩,蹬鼻子上脸,吃着我家的饭还砸我家的碗,那就怪不得我了。”
吕承志脸一僵,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抽搐了两下,笑容都挤不出来。
王姝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抬头看了门外的天色。
顿了顿,她才道:“天色也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今儿来是临时决定的,主打一个措手不及。此时也查探到了想要知道的东西,她可不打算夜里住这。要是这群人狗急跳墙,她得不偿失,“今日就到这,账簿我带走了。明日,我再过来……”
吕承志渐渐松懈了紧绷的神经,王姝话音又转:“林二、乌玛,你们留下。”
丢下这句话,王姝带着一批人离开了。
人走了,死寂一般的会客厅里许久没有动静。直到林二、乌玛等人也走了,站着没动的吕承志才忽然转身,给了朱氏狠狠一巴掌。
朱氏被这一巴掌打得有些懵,娇艳的脸瞬间肿的老高。
要知道,她自打嫁给吕承志就一直被捧在掌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吕承志可从来没敢动过她一根手指头。今儿不过是挨了顿批,竟然打她?
“你打我?”朱氏不可置信,眼泪哗哗地就流下来。
要是在平时,吕承志见她哭,立马就要哄了。今儿却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气得要将她脑袋上的东西全扯下来:“谁让你戴着这些东西的?不是告诉过你这些东西不要碰,要转手的吗!”
“你说过我喜欢可以随便拿的!”朱氏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说,捂着通红的脸顿时就哭起来。
她最是爱哭,一哭便叫嚷:“我平日里就这么戴的,也没见你说过啊!”
吕承志被她噎得脑瓜子嗡嗡的,平日是平日,今儿是今儿。他晓得这妇人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往日有多喜欢她单纯直性子,如今就越觉得闹心。这等稀罕货平日戴出去显摆一两回就已经够了,日日戴着这不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吃着锅里的拿着碗里的?
这主家的小丫头片子都来了,也不晓得瞧准了风头藏一藏!当真是个愚不可及的蠢妇!
朱氏还在数落吕承志出尔反尔,出了事就知道赖她,吕承志不堪其扰,转头追了出去。
他突然想起为何林二眼熟了。
这不是他的老师傅林鑫的儿子吧?瞧着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着若林二当真是林鑫的儿子,他只能试试看,能不能攀到一点交情。毕竟他也算是林二的师兄,若这林二是林鑫的儿子的话。
不过很显然,吕承志打错了算盘。他追到了林二,询问了林二的身份。
林二似笑非笑地盯了他许久,否认了。
无功而返。
书房中,看着空空如也的柜子,吕承志心里鼓噪着各种情绪。烦躁地砸了一桌子东西,再扭头,看绫人羽仿佛没事人似的不声不响地站在窗边不由就来气。
“绫人羽!”吕承志站起来踱来踱去,心烦意燥得叫他脑袋一片浆糊,“你光杵在那儿作甚?平日里不是挺能耐么?今儿怎么就哑巴了。从下午到现在,就没见你说句话。现在情况都这么紧了,那死丫头都逼到门上来了,你就没点儿招儿料理料理?”
“嗯?”绫人羽懒懒散散地转过身,身体靠着窗棂,“什么招儿?”
“把我们的麻烦抹了,对付那黄毛丫头的招儿!”
“招儿倒是有……”
他这么一说,吕承志眼睛噌地一亮:“有?有你怎么不早说!什么招,你那快说说!”
“……但不好弄。”
绫人羽双手抱胸,很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嘴里却说着狠毒的话,“最简单的招儿呢,就是你们否认她是王家小姑娘便是。还记得这是在哪儿么?这里是江南。你的主场。江南你好歹经营这么多年,那王姝是外来的。换句话说,除了她自个儿说,也没人证明她的身份不是?她说她是,你说她不是。双方各执一词,再找个机会把人除了。这不就死无对证了么?”
这话说的吕承志心口一动,觉得这办法不错。人死了,一劳永逸。
但绫人羽话没说完,他垂下眼帘,眼底幽光闪烁,又幽幽地转折:“但是。”
吕承志看过来,绫人羽微微地勾起了嘴角:“你们打得过她身边的那群人么?”
目视吕承志难看的脸色,他笑道:“那几个护卫,随便一个,都能将你按在地上打。十几个一起上,怕是整个镖局的镖师都替你挡着,都不一定杀得了王姝。”
殷红的嘴角咧开得越来越大,带着满满的恶意:“何况,她手里捏着一半以上镖师的身契,你指使得动多少人?”
吕承志的心凉了。
吕承志开始后悔,他为何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得罢工跟主家杠?如今杠来了一个狼崽子,他收不了场了。又想到他原先还耻笑凉州小儿妇人之仁,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拿钱拿粮食去养北城那群叫花子。如今才嚼出了自己的短视和愚蠢。
但即便是后悔,事已至此,也只能盼着时间仓促,叫王姝查不出太多的东西。
贪墨主家财物这事儿也不是他一个人干,他事先料想了最坏的结局,所以让整个镖局有半数以上的人都掺和了。有道是法不责众,除非她不想要江南分局了。要彻底处置掉他们这批人,等于这姓王的小丫头把整个镖局给端了。不然这件事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他们将功补过。
再说,镖局的情况还不算是太没良心,陈家那两兄弟的吃相才难看呢。那么多贵重的货物经由那两兄弟的手送去了哪里,拿回来的财物又进了谁的腰包,这查起来那就有意思了。
第六十八章
该生的气, 早在还在清河镇时王姝就已经生完了。此时看着这一笔笔令人糟心的账目,她除了冷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必须想办法只尽快解决掉这些破事儿。
江南镖局是肯定不能关的, 牵扯太大。
首先,王家的大部分良田在这,粮食的产出依靠镖局的输送。江南位于大庆版图的中段, 起了承上启下与联通南北的作用。若是断了,不仅仅江南这一片富饶的产业会受到影响,可能也断掉了南边产业的中转站, 于王家长远发展来说,负面影响深远。
但若不能处理掉这批人, 王姝又咽不下这口气。她深吸一口气, 将这口恶气给吞下去。心道怪不得她爹的脾气那么冷硬。常年跟这些人打交道,脾气能好才怪了。
“喜鹊,去禀告主子, ”汪老三在外敲了几下门, 听见里头动静才道,“曹账房来了。”
曹账房便是萧衍行给她的帮着王家料理产业账目的人之一。
这段时日她一直在江南查验、盘点商铺的资产, 审查商铺近十年的经营状况。她的能力自不必说, 萧衍行给的人,没有不能耐的。各有各的长处, 送过来, 基本都能查到一些东西。只是江南的情况委实有些复杂了, 曹账房再有能力,半年根本料理不清。
她自打去年七八月份过来江南, 发现了情况比预料的严重,便立马换了查验的方法。
商铺里的人见她是个弱女子, 且说话轻言细语的,便不大将她放在眼里。
曹账房不似柳账房那般雷厉风行,却是个暗地里细致入微的。这段时日王姝所知道的消息,有一大部分是就她查出来的。她不仅查账,暗地里也将江南商铺主要人物的人际关系捋清楚。有了韩家军的暗中支援,给了她极大的发挥空间。
关于商铺的许多情况在信件中不能详尽,知晓王姝过来,便立即赶过来汇报。
如今已是深夜,王姝听说她过来了,披了件衣裳便起了身。
曹账房人已经在会客厅等着。
这次过来手里拿着的自然是信件中无法描述的资料。商铺的各项资产罗列名单,近十年里主家输入江南商铺的物品花名册,以及各项公账、私账她能查到的账簿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