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穿成废太子宠妾以后—— by启夫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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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姝一面觉得头皮发麻,一面又觉得不能认怂。萧衍行勾缠她,她便也去勾缠他。
呼吸全被他卷进口中,她能听见萧衍行强烈的心跳,快得仿佛要从口腔里跳出来,咚咚咚的响彻耳廓。
两人的体型差确实有些大,王姝两臂放在身侧挡着,整个人都被他完全地包裹起来。
酥麻的触感从尾椎骨后脑勺袭上来,萧衍行翻身将人压了下去。
这一夜,灯未熄,雨打芭蕉夜未眠。
这一夜, 叫了三次水。
有些人不开荤则以,一开荤便有些吃相不好。萧衍行面上再是文雅,也改不了骨子里是个狠辣货色的事实。王姝叫的嗓子都哑了, 眼泪都被他逼出来。这人却丝毫不会怜悯,就跟那刚见荤腥的狼似的,完全没放过她。
脱了衣裳这人便换了个人, 又狠辣又带劲,真是一般人消受不起。
王姝是早上天将明的时候才睡的,身后的萧衍行也差不多一宿没睡。
但这人身体素质还是可以的, 一晚上没睡,此时也生龙活虎。不过许是心情不错, 他倒是没有着急起来。反而难得闲散地拥着王姝又躺回去。轻微的呼吸喷在王姝的脖子上, 带来阵阵的温热。满屋子暧昧的气味,混杂着清晰的麝香味,两人就这般一觉睡到了中午。
袁嬷嬷亲自来敲门, 王姝才挣扎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腰上还搭着一条修长胳膊。
萧衍行如今倒是睡着了, 侧着身躺在王姝的身边。
白皙的皮肤半遮半掩地藏在单薄的稠被中,裸.露在外的背上大臂上全是王姝留下不堪入目的抓痕。肩膀上和喉结下方一道小巧的牙印, 都已经被咬得出血了。王姝扶着酸疼的腰背坐起身, 稠被自然地滑下去。冷不丁瞥见他身上的痕迹,她骤然一僵。
不过转瞬低头看了眼自己, 她又坦然了。她一身好皮肤也被这厮毁得差不多。浑身都是印记不说, 胸还很痛, 肿了。比起萧衍行这点皮子伤,她更惨。
大家彼此彼此, 谁也不说谁。
将他的胳膊拿开,王姝赤着脚下了榻。桌上放着刚好入口的温水, 她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连喝了三杯水下肚,才终于将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痛给压下去。
窗外天光大亮,廊下行走的下人却蹑手蹑脚的,生怕弄出动静来惊动了屋里的人。有的人是喜形于色了,边走边嘴角咧的老大,仿佛遇上什么天大的喜事儿似的。王姝站在窗边发了会儿愣,空空的脑壳儿里神志又回来了才起身走动。
一看这时间都已经午时了,便赶紧起身去了内室换衣裳。
今儿还有要紧事儿,竟然半天就这么睡过去了!
喜鹊早就在门边候着,方才王姝开窗的动静瞒不住她。
不过基于萧衍行厌恶女子近身伺候的脾性,只要萧衍行在屋里,喜鹊是极少往里头凑的。此时蹑手蹑脚地送了水进来,丁点儿动静都不敢有。王姝快速洗漱了一番,转头让她备马车。
“主子要出去?!”喜鹊惊了。
要是她没听错,昨夜这屋里就没消停过吧?
王姝是背对着喜鹊的,一边擦脸一边说话。自然没看到她脸上震惊的神色。若不然,非得把这蠢丫头给撅出去不可。她一边拧干布巾子一边点点头:“嗯,去北城郊,田里还有事儿。”
喜鹊是很少违背王姝命令的,此时难得有些犹豫地劝说道:“……主子要不要歇一两日?”
“歇什么?”王姝扭过头,瞥了她一眼。
“额……”喜鹊不好说她昨夜三更天的时候爬起来过,还听见屋里主子哭着求主子爷慢些来着。一般的世家贵女若是被这么闹腾了一宿,指不定要在榻上躺两天。自家主子身体这么好的么?
王姝身体不是一般的好,她能吃能睡,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病。不过这事儿也没什么好炫耀的,毕竟也没哪个女子吃的像她这么多。
没心情跟喜鹊纠结这些,她的试验田已经种下去了。
今年是做麦种杂交实验。麦子跟水稻的杂交道理是相通的,只是在种植条件上根据物种习性略有区分。一样是要分出六个试种区域,不过今年准备比较充分,王姝另外辟两块地,同样的实验组做了三个试验区。这样出数据的时候,结果会比单独一块试验区域要更直观。
定向培育的实验也不容马虎,铃兰和芍药全程跟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但王姝还是不放心,时不时就要去亲自巡田。除此之外,她还得掐准时间安排下面的人将已经沤好的氮肥运送去江南。
江南那边农田正是快速吸收养分到分蘖期的阶段,不能少了必要的氮肥。
原本王姝以为只晚上晚睡些,不会耽误早上的事。如今是没工夫闲着了,“早上镖局那边可有人来过?林二和汪老三过来了么?”
……过来了,不过被袁嬷嬷以王姝正在歇息给打发走了。
“主子可要用些吃食?”喜鹊不敢耽搁王姝的事儿,但王姝这一醒来就没吃过东西,“奴婢这就去后厨提点吃食过来,主子垫一垫再忙?”
“不了,一会儿送去田地那边吧。”王姝擦拭了脸的水珠,将微微有些湿润的头发往脸边上捋了捋,“你叫人跟林二说声,让他们去北郊庄子上候着。”
喜鹊点点头,悄悄又退出屋子。
走动间,是丝毫不敢将眼睛往那垂落下来的纱帐里瞧的。那里头隐约能瞧见一个人影,修长的身形便是瞧一眼都知道好看。不过府上的下人全被袁嬷嬷严厉的调.教过,谁也不敢对主子爷抱有非分之想。快速地退出去,喜鹊忙去后宅找粗使套马车。
王姝平日里极少上妆,出门去田里干活就更不会上妆。
不到一刻钟便收拾好了。等她出来,马车已经备好,喜鹊还贴心地带了一包点心。王姝在车上用的吃食,几乎没耽搁就赶紧赶去了北郊的王家宅子。
如今王玄之人在江南还没回来,宅子这边暂时是空着的。王姝将清河镇王家的试验资料全部搬过来了,如如今就在北郊宅子的书房。东西比较珍贵,特地叫姜嬷嬷亲自来看着。
姜嬷嬷是前些时候王姝的人从外头捞回来的。原先的萧宅人,如今就正式成了王姝宅子的管事嬷嬷。除了姜嬷嬷,先前旺财叔列明的王家老人名单也捞了不少回来。如今除了一些年岁大的,留在老宅守着王家祖业。年轻些的人,都被王姝带来了临安县。替王姝接洽商铺和镖局的杂事儿。
这些人早年是跟着王程锦在外头做事的,对商铺、镖局的活计也十分熟练。有他们在,省了不少事。
王姝这厢走得无声无息,没人打搅,萧衍行难得睡了很沉的一觉。
他这人素来觉轻,一般来说动一下就行了。这还是头一次睡的这么死。醒来后已经是下午申时,袁嬷嬷早就在屋外头候着了。刚从江南舟车劳顿赶回来,许多事情告一段落,暂时可以松口气。萧衍行眉梢眼尾藏不住餍足之色,跟吸足了精气的妖精似的,神采奕奕。
四处看了看,没瞧见王姝的人,他才往屋外唤了一声。
袁嬷嬷听见动静,立即就推门进来。跟在她身后的,莫遂提了一大桶热水,还有些洗漱用具,自顾自去盥洗室换水。
“那丫头人呢?”萧衍行刚醒,嗓子也是暗哑的。
沙沙哑哑的声音一冒出来,听得袁嬷嬷这么大年纪的人都没绷住骨头一酥。顿了顿,袁嬷嬷才道:“小君去北郊了,似乎田里还有事儿。一大早镖局的人来了好几趟。”
袁嬷嬷虽是伺候萧衍行的,却不会贴身伺候。她太清楚知晓自家主子的性情,她平日里端茶倒水是不碍事,但贴近了主子一样会排斥,“昨儿小君那般辛苦,奴婢琢磨着叫小君多歇一歇便做主给拦了。谁知小君醒来问过了喜鹊,匆忙便赶了过去。”
萧衍行闻言眉梢一挑,正事儿要紧,他起来瞧不见人的心情倒是好了些:“镖局又出什么事儿了?”
“奴婢不知,只听那林二说,有事要与小君亲自禀。”
“嗯。”
衣裳凌乱地铺了一地,袁嬷嬷拿了干净的里衣过来。萧衍行梳洗的时候,身边不喜有人在。袁嬷嬷禀告完事情,便跟莫遂一道,喜滋滋地出去了。
刚走到门口,里头传来低低的一句吩咐:“叫后厨多煮些滋补的汤水。”
“爷放心,奴婢省的。”这话自然不必萧衍行亲自嘱咐,袁嬷嬷其实早就备着了。不过有主子爷亲自嘱咐,袁嬷嬷与莫遂对视一眼,心里就更高看了王姝一眼。
且不说萧衍行在王姝屋里洗漱一番就回了自己屋子。袁嬷嬷等人走了,亲自替王姝收拾了床铺。喜得一整天嘴角都没合拢过。
与此同时,京城这边,江南赈灾款贪污案引起了朝廷震动。
由江南治水官员失踪一案牵扯出了许多事。除却天灾不可控,造成上千人死伤的罪魁祸首竟是人祸。其中数条罪责列出来,引得民怨四起。
如今朝堂上下,都在质疑新太子为天下表率的能力和胸襟。
其罪之一,江南水患本可以最短的时日内治好,偏生太子胡乱插手,以至于错过了最佳时期。此事姑且不论,灾情蔓延后,当地官员看紧了粮仓,不立即开仓赈灾,反而驱赶流民,造成百姓流离失所。这是其二。朝廷收到线报,立即拨款赈灾,钱还没走出洛阳便已经分文不剩。再是其三。
其四,当事情闹大不能收场时,太子不想补救,却只想着隐瞒事实。不仅不支持工部侍郎程明思联合当地富商力挽狂澜,救百姓于水火,反而从中捣乱。当朝太子如此不顾大局,唯恐事情败露污了自己名声,竟丧心病狂截杀知情人和功臣。当真狭隘肤浅至极。
如此歹毒自大,不将百姓性命放心上的短视歹毒,令人发指。朝堂上下,一片声讨之声。有那激进些的读书人,干脆要求朝廷罢黜萧衍行的太子之位。
折子和请愿如雪花一般递进了御书房,民间百姓联名上书,要求皇帝严惩。
皇帝也是没料到自己心爱的儿子第一次委以重任,便出如此大的纰漏。心中又生气又恼火。生气他不知收敛,肆意妄为,恼火这些朝臣抓着一点便如疯狗一般咬上来,气的人头昏。
可他虽恼火次子不中用,却不认为这全是太子的错。
太子本就是第一次南下,接手这么大的事情。为了防止出纰漏,他特意派了那么多治水能臣随行。出了事是一行人办事不利,不能只怪罪其中一人。再说,虽折损了上千百姓,但江南的水患也算是得到了解决。百姓需要时日休养生息,只管等便是了。
过程中出了点岔子,也不能抹灭事情得到了解决这个结果。如今这些人故意闹得沸沸扬扬,硬要太子扣上个无能的帽子,便是在故意令太子与朝廷蒙羞,实在是可恨。
皇帝素来认为次子是聪慧的。心性有些骄躁,那也是因年岁还小、历练太少的缘故。若是像废太子一般自幼便接触朝堂,便不会有今日的纰漏。毕竟次子是自己抱在膝上亲自教养大的,皇帝也是他亲手扶上来的储君,自然不允许外头说萧承焕有错。
不然,他这个手把手教导太子的父皇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错,自然不能是太子的,只能是别人的错。
不过上千人的性命不能不给个交代,太子南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也不能完全没错。老皇帝一锤定音,以太子督管不力,被下面人蒙蔽为由,收回了太子入朝听政的权利。罚太子半年俸禄,闭门思过。太子身边一众辅臣,则全部斩首示众。
事已至此,便不准再论。若有谁还揪着不放,以同罪论处。
且不说这场风雨闹到最后,只得了这么个结果。叫好些人一下子看清了许多事,也明白了现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一些激进的臣子犹如被老皇帝的这一瓢冷水泼在了脑袋上,满腔的热血都凉透了,全冷静了下来。
京城不知何时传起了小道消息,远在凉州的废太子似乎恢复了神志,如今已经能辩人了。
这一消息在京中炸开了锅,有人欢喜有人愁。
被紧闭在东宫的萧承焕听闻此消息,砸碎了许多物件,气得差点没跳起来。好些因江南一案冷了心的臣子们仿佛看到希望,都纷纷私下派人去打探。
与此同时,宫中选秀在五月中旬开始了。
这次的选秀确实是为皇子和宗室子弟择良配。好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女一进宫,便被后宫的娘娘们以各种理由招过去见过了。那等被上头看中了的,回来后便换了住处。身边伺候的人也就都换了一批。似王如意这等出身不显的民间女子,自然就没有那个福气,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储秀宫。
不过王如意也不羡慕,她想攀高枝儿,想做人上人。自然就得抱最大的大腿。
这满朝堂上下,太子、皇子也好,宗室子弟也罢,都没有皇帝尊贵。既然都是给人做妾,她没有那个耐心等皇子太子熬出头。不如一开始就抓到最好的,往死里巴结。不然指不定哪一日这些皇子宗室子弟们,就会跟废太子一般跌落谷底。
王如意知道得到一样就要舍弃一样。她早在决定选秀之前,便已经看清楚这点。她如今不求少女慕艾的情思,不在乎夫婿样貌年龄,她就一门心思图个显贵的身份。
像这储秀宫的其他女子等着被主子娘娘赏识,赐进皇子的府邸。她不想,就想留下来。若想不被主子娘娘们厌恶,最好一开始消停些。要狂妄,也得等她寻到了恰当的时机诞下皇子。
抱着这个想法,王如意表现得要多安分就有多安分。甚至为了不打眼,她把老实木讷演绎的淋漓尽致。储秀宫的其他姐妹们邀她出去走动,她都是能推则推。别以为她不晓得这些人的想法,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园子里转悠,不就是盼着运道好撞见一个,好早早被人选中,早交大运。
这招数往日在废太子府宅她就见过不知多少次,那刘氏成天而儿的折腾。不仅没交来大运,差点因为太冒头,差点没被主母给摁死。
上头主子娘娘们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一些小动作她们一眼就看穿。王如意没有背景,在没站稳脚跟之前,等闲不会去招人厌的。
果不然,储秀宫里头各宫的眼线都有。有那急于冒头的,搞小动作的,不到几日便被宫人嬷嬷们以各种理由给拖走了。有些格外跳脱的,第一关就没过就被筛下去。短短几天,储秀宫少了不少人。
说来,这选秀一共有四层筛选。王如意靠着老实,以不出挑又不差的成绩擦边过了。
轮到最后一轮的时候,阵仗就有些大。除了两位主持选秀的娘娘在,皇帝和叶贵妃同时到场了。
与两人一起过来的,还有太子和三位皇子。太子其实早就过了定太子妃的年纪,早该有妻室才对。毕竟现太子与废太子只相差一岁半,萧衍行十六岁选秀,萧承焕那时候便是一起选也是可以的。但是当年孝贤皇后在世,叶贵妃也只是个三品婕妤。她虽有皇子公主傍身,却是万万不敢与中宫嫡子争锋的。
当时的几大世家贵女全由孝贤皇后挑选后,才轮得到庶出皇子。
孝贤皇后一口气点了四个身份家世都不错的贵女,把好的给点完了,根本就没剩什么。叶贵妃心气儿高,不愿捡剩下的委屈了儿子。便以皇次子身子骨不好暂不成婚为由,硬拖着没选。后来朝堂几番动荡,又遇到孝贤皇后薨逝,守孝停选。硬是将皇次子的婚事给耽搁下来。
不过正妃虽没选,叶贵妃却不会委屈了儿子。侧室与妾室早就送进皇子府,东宫如今缺一位正妃罢了。
如今萧承焕以太子身份选妃,自然是挑那身世、样貌、才情、品行最佳的贵女来。原本叶贵妃看中的太子妃人选有三家姑娘,各个出身显贵,家底子极厚。但奈何太子只能有一个正妃。侧妃也只能有两个,早占了。如今到底该定谁,需要斟酌。
皇帝疼爱次子,特意恩准禁闭中的太子亲自来看。
如今这庭院中,最前头一排站着的,就是此次参与选秀的世家贵女。
此次之外,次排站着的也是官家姑娘。就是出身要差些。民间出身的站在最后一排。原先从民间选上来的三百个秀女经过层层筛选,到如今只剩下不到二十个。这不到二十个的秀女,也有一部分要送去皇子府。剩下的,被皇帝看中的,当场留牌。看不中的,要么留在内务府,要么送回原籍。
王如意作为商户女出身站在最后一排,没敢往前凑。
耐心地等着前头的事情解决,竖着耳朵听前头主子们说话。王如意这段时日她虽然没有出屋子,却花了不少银两打点。宫里头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皇帝的喜好打听不出来,但哪个娘娘最受宠爱,什么出身,她是清楚的。
王如意打听了一圈儿下来,她模模糊糊地摸到了一点苗头。皇帝虽然喜欢的妃子样貌不大相同,但却偏好宠幸那等柔弱的、出身不显,性情又有几分倔强的女子。
对那等样貌极盛,出身显贵的女子,反而不是很钟爱。最典型的,便是多年前倾国倾城的孝贤皇后和如今被他打入冷宫的梁妃。这两位都是与皇帝有过恩情的贵女,他毫不怜惜,偏宠样貌不算太出众的叶贵妃。和两个同样弱柳扶风的小婕妤。
王如意心里定了定,盘算着从宫人那里打听来的各个小道消息。听说叶贵妃出身也极差,奴婢出身。但本身能谈能唱。除此之外,还极擅长女工。连皇帝身上时常挂个什么小挂件,都是出自她手。
王如意悄摸地瞥了一眼上首座位,不敢太明显,只能看到贵人的衣摆。
听说叶贵妃也来了。她方才听到宫人唱礼时快速地瞥了一眼。那叶贵妃三十五上下的年岁,保养得十分得宜。皮相确实是不算好,上了最精致的妆也不过中上罢了。唯一出众的,大概是她周身那温柔似水的气度和清脆如山间叮咚泉水的嗓音。
撇了撇嘴,心道怪不得那么多人不服气。是她,她也不服气。
选了快一个时辰,下面人也跟着站了一个时辰。王如意站的腿都酸了,克制着没动静。她身边身子弱的,已经摇摇晃晃了。不知过了多久,那上头几个主子才总算确定了人选。
太子选了安国将军府的嫡长女,叶贵妃直接将手腕子上一个水头极好的镯子摘下来套到了那姑娘的手上。其他几位皇子也定了亲事,最前头一排贵女顶好的被挑走。
几位主子娘娘便开始闲话家常似的,说起了娘家的子侄。笑说陛下正好在场,不若为他们指个婚。
那副做派,俨然是不允许这些出身显贵的姑娘漏下一个,全指婚送走。
老皇帝的目光在姑娘们脸上落了落,倒也没有太多兴致。他虽为人心胸狭隘,嫉妒贤能,但这么多年在女色上却不是太放纵。选秀的次数不多,最终坐在上头的妃子还是那几个老人。此时听德妃提起娘家侄子,便任由她挑走了这些秀女中样貌鼎盛的,当场答应了指婚。
剩下的秀女中,官家女没有赐花的,全留下来了。后头的民间女子被叫到最前排,王如意的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们这些民间的女子能被留下的人只有一半。
一个一个的女子被点了名,王如意是在第二个。
她的样貌不算突出,只能算上乘。长得一副不招惹讨厌的娇俏模样,嗓音也算得上好听。不过能被选上来的秀女样貌嗓音没有差的,她在其中实在是普通。原本德妃想随便问问便赐了花,谁知她一张口,一直没出声的皇帝忽然开了口问了王如意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老皇帝不老,才三十七。加上保养不错,看起来威武俊美。
他的样貌自然是绝佳的,否则当初也不会被孝贤皇后韩灵素一眼挑中。萧衍行的骨相便是像了皇帝。低沉如美酒的嗓音一开,低着头不敢往上看的秀女们都是心口剧烈一跳。
王如意也是没想到,她以为会是个脑满肠肥的老人,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等看清上面坐着的人的样貌时,她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又羞又臊,娇艳非常。不过还没开口说什么,皇帝身边坐着的妃子们便怒了,劈头盖脸的对着她就是一顿呵斥。王如意顿时又慌又无措,仿佛受惊的小鹿似的:“回陛下,民女知错。民女姓王,小字如意。”
“王如意?”老皇帝抬抬手,身边的人立即静下来,“倒是个好名字。”
王如意脸越发的红了,两只手揪着衣摆便拧了起来。那副生涩稚嫩的模样,跟着一屋子早已端庄大方的女子们不同,看得老皇帝一阵笑。
“哪里人士?”
“回陛下,祖籍凉州,关外长大。”
“哦?瞧这不像。”老皇帝难得有兴致,多问了一句,“多大年岁了?”
“十,十七。”其实已经十八了,但为了选秀,少报了一岁。想到梁氏因为少报了年纪被杀的事情,王如意就有些克制不住地卡了一下。
“罢了,莫慌,莫慌,朕也不会吃人。”老皇帝抬了抬手,示意她安静下来,“留牌。”
王如意有一个好嗓子,恰好也是清脆甜腻那一挂的。若她要娇俏,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只管比年过三十五的叶贵妃娇俏的多。王如意一副惶惶不安的懵懂模样拿了牌子,又跪坐到一边。垂下眼帘后,不管四周射过来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后面的民间女子,果然只留了一半不到。王如意当晚便被安排住进了方淑阁。跟三个样貌与她相差不大的秀女一起,选秀结束后便成了九品美人。
此事姑且不提,就提到选秀。叶贵妃状似无意地提起了外界的传言,状似好心地询问是否要给废太子也留一个:“……毕竟梁氏已经处死,如今废太子后宅连个主母都没有。虽说皇长子已经被废,但到底是陛下的亲生骨血,也不能真不管不顾。“
老皇帝本身就有这个打算,被她这么一提,倒是也仔细打量起几个官家女来。
叶贵妃提这事儿,眼睛是往民间女子那几个身上瞥的。但转念一想,赶紧收回了视线。她是有心羞辱萧衍行,却不能不顾及皇帝的颜面。诚如她自己所说,不管皇帝心中如何厌恶萧衍行,皇长子毕竟是皇帝亲生骨血。皇帝本人能作践,其他人是绝不能作践的。
她心里有些不忿,却还是提了个五品官的女儿:“陛下觉得花氏如何?”
皇帝往花氏脸上打量了几眼。样貌算不得出众,但也不算丑。官家女是没经过第一轮筛查的,样貌比起民间女子要差上许多。但好在出身还不算顶差的,配如今已是庶人的萧衍行也不算辱没。就是身子骨十分单薄,瞧着像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他照例问了这花氏几句,听她口齿伶俐,但眼神却不是很清明的样子。
思来想去,拍了板:“就这个吧。”
第八十三章
北郊城外这边, 王姝刚到试验田里巡视了一圈。还没发现什么便听见田埂上芍药在唤她。她赶紧收拾了手中的器具,深一脚浅一脚地上来。刚擦完手脚上的泥巴,听她说林二有重要事情要禀。
她于是将手里的东西交给铃兰, 匆匆随芍药回了庄子上。
林二早就在等了。他一看到王姝便快步迎上来,语速极快地道:“主子,找到那个失踪的福掌柜了。福掌柜见到王家的人, 什么都招了。老爷去世果然有蹊跷。”
王姝闻言脸色一变,立即站住了脚步,“什么意思?那个福掌柜, 他人呢?”
“人还在江南分镖局的地牢里关着。“
“他招供说,很多年前他曾与老爷身边的近侍王晨交好, 两人经常一起喝酒。”林二收到消息后就立即赶过来, “老爷喜食鱼脍之事,是偶然一次请王晨喝酒喝大了,他从王晨那里听说的。后来跟陈良生搭上线后, 为了替江南织造局倒卖丝织物两人经常通书信。又将此事告知了陈良生。”
“所以这事儿说到底是陈良生的主意?”王姝的眉头皱得很紧, 脸越来越白。
话音一落,果然就听到林二点了头:“陈良生跟江南两个掌柜私下密谋之事被老爷发现了。老爷为此大发雷霆, 下令彻查两地的账务。不仅要收回这些年给他们的东西, 还要将他们这些人全送进大牢。陈良生收到消息后便一不做二不休,买通了给老爷片鱼脍的厨子, 往老爷的后厨送吃死人的鱼肉……”
“老爷在江南查分局和商铺时, 隔三日便会吃一次鱼脍。用的都是那吃死人的鱼肉。”
林二道:“这些人本就经不住查, 私下里做的那些腌臜事全被老爷给查出来。老爷十分失望和愤怒,便将刘望山和福佳宝给赶出了王家。除了陈良生背后有人, 动不得。刘望山是因为早早被踢出局,手头沾染的污糟事儿不多。人坐了一年牢便被放出来了。这福佳宝在去岁以前, 人都是在牢里待着。前些时候,福家刚花光了家底将他赎出来。老爷则是赶去京城之后,没两日便病发了的。”
“他竟敢!”王姝的脑袋嗡嗡的,气血上涌,眼眶控制不住地红了。
“主子,主子息怒。”林二早知道王姝会受不了,“镖局那边已经严格将福家一家子看起来。刘望山一家人也在地牢里,主子要怎么处置都行。”
……能怎么处置?她能冲过去杀了这些人么?
虽然已经时隔久远,但如今一想起父亲的死是人为,王姝还是难以接受。她觉得愧疚,若是当时她能多分出些心神去管一管父亲不健康的饮食习惯,许是父亲便不会早逝。生食鱼肉存在太多隐患,她早该知道的。心中翻滚着难受的情绪,越想越愧疚……
其实理智上王姝也知这般想不对。不管是不是敦促父亲改掉饮食喜好。若是真有人心存歹念想要害人,哪怕她父亲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那些恶人也总有办法能害到他。
可理智与情感拉扯着,王姝当日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