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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娇/穿成废太子宠妾以后—— by启夫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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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氏的嘴角翕了翕,半晌发不出声音。
显然,她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小秘密早就被萧衍行掌握在手中。
“听着,花氏,想要你和你一家人一百六十七条人命,就老实一点。”萧衍行依旧还是那不疾不徐的模样,此时却再不是乘风而来的仙人,而是那最冷心冷肺的鬼魅,对她口吐诛心之言,“闭上你的嘴,安分地待在后院,别在跟京城那帮人联系,知道么?”
花氏耷拉着脑袋,攥着胸口的手微微发颤。这会儿她倒是显得乖巧了不少:“……知道,知道了爷。”
“嗯。”萧衍行缓缓地站起身,“回吧。”
花氏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后山,一走出寺庙的门,两条腿便软瘫地往地上跪去。下人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冲上去辅助她。一行人此时也不敢问,浑浑噩噩地抱着人上了马车,往萧宅赶回。
走到半路时,花氏的奶娘才发觉了花氏情况不对。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也发起了高热。忧心忡忡地询问她到底出了何事。毕竟他们今儿来,是冲着与男主子重修旧好来的。自然十分关心男主子对自家主子的印象。一边替花氏擦汗,一边就从旁侧击地想问出点什么。
可花氏自打上了马车便不愿意开口。闭着眼睛仿佛随时都要昏过去。奶娘起先以为她是起太早累着了,此时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她们顿时再不敢耽搁,慌慌张张地疾驰下山,寻大夫救治。
这之后,花氏便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了。
此时且不提,就说萧衍行处理了城中的眼线和暗桩,当日夜里便启程去龟兹。
这回自然还是得借王家镖局的便利。汪进飞早早就带着镖队的新镖师,也就是韩家军,在临安县的城外十里地出等着。萧衍行的马车一到,他们便两队合为一队,整装出发。
萧衍行这回还是以镖师学徒的身份跟着汪进飞,进了龟兹以后,再分出两队人前往边境。
他天生肤色白皙,很难晒黑。为了更贴近镖师的身份,特意将裸露在外的皮肤涂了一层黑粉。说来,这黑粉还是王姝特意给他的,说是她画眉用的黛子粉。除此之外,临行前,王姝还特意叫人捎给他一个包裹。萧衍行当时没打开,坐上马车后才想起来打开。
里头有不少新做的肉脯,王姝特制的五香肉脯,还有一个折叠起来的纸。
萧衍行正在意外,王姝这心粗得跟男人一样的姑娘还记得给他写信,打开来看才发现不同。
竟然是一份标注的极为详细的边境舆图!!
山脉河流、树林盐湖和地势地貌都标注的清清楚楚。甚至为了好理解,她还在一旁拿小字注明了各个地貌的特征。以及可能会出现在此地貌中的危险。
“这份舆图不一定准确,但上述地貌的特征是千真万确的。”
王姝还给他另外写了一点详细解释,夹在舆图之中:“爷你看着用吧,随机应变。”
萧衍行命人拿来了蜡烛,细细研读了一番。这份舆图不仅仅是精准,甚至有些超过了有实地经验的萧衍行的认知。要知道萧衍行被贬来西北已经有六年,这六年他有四年在参禅。换句话说,整整四年他都在边境活跃,他是亲自见过大部分的地域。
越看越心惊,萧衍行不禁扬声,让外头的人将汪进飞叫了过来。
汪进飞还在外头骑马,突然被传唤还有些诧异。虽说明面上他是这次押镖队伍的领头人,实则真正的领头人是韩家军第三营的营长韩烨。这个被韩老将军收为义子的厉害人物。
不过汪进飞不敢耽搁,立马回到了马车边。
“王家的这份舆图是从何而来?”不怪萧衍行疑心,边防舆图太关键了。关系到边境稳定和百姓的安宁,决不允许舆图外泄。
这事儿若是问旁人或许真不知道,问汪进飞算是问对了人。王姝这份舆图还有他的口述参与。
“回主子爷,这份舆图是大姑娘亲手绘制……”
萧衍行瞬间抬起了眼帘,眼神一瞬间锐利如刀:“!!!”
“你再说一遍。”
汪进飞被他摄人的气势吓得浑身一颤,想他走南闯北二十年,还是头一次被人一个眼神吓得不轻。吞了吞口水,汪进飞小心翼翼:“回爷,是大姑娘亲手绘制的。”
怕这话说出来有歧义,汪进飞不敢再藏着掖着,详细解释道:“当初主子爷为了转移韩家军,曾给大姑娘看过粗略舆图。那时候大姑娘觉得内容太简略,不具备参考价值。便主张自己再填充一下。老家主在世时,曾多次给大姑娘说过外头的见闻。大姑娘打小聪慧,且记性极好,全记住了。兼之当时填充舆图时,小的和林老大也做了些补充,大姑娘便根据这些口述,把图填成这般……”
“不过大姑娘知晓问题严重,这份舆图她从未拿给旁人瞧过。”汪进飞也没瞧过,他急急道:“大姑娘画完就收起来了,没想到送给了主子爷。”
萧衍行心中泛起了惊涛瀚浪,他虽没有说话,握着舆图的手却不自觉地指尖发颤。
他素来知晓王姝聪慧,却从未想过如此聪慧!袁嬷嬷有一句话没说错,他确实是捡到宝了!

大宝贝王姝不知道被人念叨, 打了几个喷嚏,决定让云雀把屋里的冰釜撤走一个。
虽说天热确实贪凉,但贪得多容易伤寒。王姝揉了揉鼻子, 忧愁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看在王家上下所有人的身家性命绑在萧衍行身上,她是真不想曝露这份地图。倒不是对自己绘制的地图有多自信,而是超时代的东西, 总归是有些惊异之处的。她也不傻,知道这份地图给了萧衍行会是什么后果。但权衡了再三,还是选择了给出去。
大局观还是得有的。当然, 王姝绝不会承认其实是她怕萧衍行会死在外面。
水稻的扬花期快到了。待到雄蕊完全长出来,就该筹备去雄事宜。去岁套袋的效果不是特别理想。因为准备的比较仓促, 选择的套袋材料也不能完全达到王姝想要的效果, 只是堪堪够用。今年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提前准备了套袋材料,倒是可以更有效地进行套袋处理。
后头的事情会有芍药和铃兰紧跟。
她俩去岁就是王姝带着,亲自在田地里干过活儿的, 今年自然有经验。王姝不担心这些事, 她唯一郁闷的是,今年的小麦杂交实验恐怕依旧没能取得她想要的成果。
虽说有幸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获得了较之目前为止最完整的杂交实验相关知识。但王姝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 她只能通过不断的摸索。每年按照不同的方式,去提高产量。
学过农学的人都知道。小麦跟水稻是不一样的, 杂交实验的难度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通俗的来讲, 就是在基因工程上, 水稻的基因组计划是早已测序完成的。小麦的基因组如今,至少在王姝博士毕业之前, 也只完成了草图而已。
用数量来进行直观的描述就是,小麦的基因组数量是人类的五倍, 可想而知测序的难度。
杂交水稻就不一样了。水稻统共分出三系,三系品种能够通过排列组合,源源不断地产生新的水稻品种,杂交优势非常明显,且对产量的作用也非常显著。小麦则不然。杂交优势在产量上体现的不明显。小麦作为一种异源六倍体的植物,稳定性很强,实验难度非常高。
小麦本身对生长环境有严格的要求。不同光照和水热条件下,产量都会受到严重影响。
换句话说,小麦的品质和产量太依靠专业知识,且成功率不高,实验所达到的效果不如水稻理想。
不过王姝也不是没有做出尝试,只能说,与水稻同时进行了十几年的实验,结果效果甚微。
小麦的扬花期很短,只有为期三到四天的时日可供操作。且由于小麦杂交前必须选穗,选穗时间节点必须卡得十分精准:即在麦穗抽出以后,在穗露出旗叶叶鞘三分之二时。用镊子打开麦穗中部的小花,观察它的花药。
如果花药正在由绿变黄,就是理想的杂交穗。这样的麦穗当天去雄后,第二天就能授粉杂交;如果花药颜色很绿,则情况另算。虽也能杂交,却得等去雄两天后再授粉。如果花药颜色已经完全变成黄色,说明小麦已经散粉,不能再做杂交试验。
水稻杂交实验靠非专业人士还能进行下去,小麦杂交就不行。非专业人士无法精准把握。
王姝深吸一口气:“没关系,明年再战!“
好在她所用的小麦种是精心选育出来的良种,产量和品质本身就比市面上的好太多。兼之王姝自有一套科学的种植方法,小麦种能尽最大的可能发挥基因优势。
王姝的主要精力还是集中在水稻的杂交实验上。
“主子,京城那边,柳账房来信了。”林二前段时日刚去了江南一趟,昨儿才回来。今儿一大早便赶往王姝身边来点卯。
说着,将一沓信和一个大包裹交到了王姝的手上。
一旁的汪老三正在快速地翻看着账簿,闻言不由地暗暗地瞪了林二好几眼。这小子当真鸡贼的很。生怕离得远了叫主子远了他,得了空便要来主子的跟前现眼!
王姝倒也没在意身边两小子之间竞争激烈,接过来便翻看了一下。
账目不出所料,果然是有大问题。不过柳账房在王姝派去人支援下,总算是进入了京城王家商铺的内部,拿到了十年的账册。不过这些账册只是一小部分。每家区域商铺都有内外账,会根据当地的掌柜习惯做出调整。不过仅仅是外部账务,就已经出现极大的漏洞。
这陈良生是半点不怕被主家查,摆明了就是有问题但不改,你拿我怎么办?
柳账房以往遇到过的无赖多了去,这等事情不算是最棘手的。只是陈良生背后的靠山不好处置。陈良生在出手动王家的财物时,显然是很清楚怎么寻求庇护的。
不仅仅只有内务府的人,京城能叫他攀上关系的,他都想尽办法攀上了点交情。
不过这陈良生太高看贵人们的‘交情’了,这种跪舔求来的交情,不堪一击。乍一看动不了他,但这点靠着贿赂得来的庇佑根基很浅。若找到合适的线头逐个击破,这陈良生迟早要为自己忘恩负义的行径付出代价。王姝预料到了不好动他,看到信中柳账房的陈述也没太失望。
账务上还得柳账房继续查,找到了证据。就算动不了陈良生这人,也总得让他吃点瘪。
她扭头又问起了汪老三吕黎的消息:“幽州那边没有信过来么?”
“暂时只有一封信。”
汪老三不如林二灵活,做事比较一板一眼,“吕黎已经进入了皇家猎场,目前是当地村子里头大夫的女儿身份住下来。受庄子上的雇佣,给他们干活儿,主要负责给猎场的马送马料。”
温家就不想跟这件事沾边儿,自然不可能给吕黎好的身份。
不过这样最好,民女出身,更不容易引起旁人怀疑。
若是王姝没记错,萧衍行这个父皇对出身低微的女子有特别偏向的。他后宫坐上高位的妃子没有一个是家世显赫的。仿佛为了强调他得到皇位不依靠任何人,老皇帝对出身显赫的贵女有种骨子里的排斥和嫉恨。其中最典型的,便是萧衍行的母亲。
“绫人羽给她回信了么?”王姝还记得这兄妹俩关系不睦,绫人羽十分厌恶吕黎。
“正在写,还没寄出。”
汪老三从未想过,不过这么简单的一件活儿却让他做的这么艰难。一个话密的跟念经似的男子写几个字跟要了他命似的,也不晓得这小子跟他的庶妹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叫他一个大男人一直不能原谅,连多写两个字都抵触得拖上半个月。
“嗯。”王姝大约知道一点缘由,但不会惯着他。
亲妹妹喜欢自己这事儿,确实有点让人无法接受。王姝同情他,但并没办法感同身受。毕竟这跟她没太大关系。父亲的这个仇王姝是一定要报的。绫人羽遇到她只能说倒霉,撞上来是他歹命。虽绫人羽还未来得及对王家做什么,但王姝知晓他其心可诛。
对于一个不怀好意的人,王姝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
再来,这个吕黎是自己撞到她手上的,不是王姝求她。想着她后来能逼得叶贵妃饮毒酒自证清白,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能利用为何不利用?她完全可以摒弃前嫌,与吕黎合作的。
“记得敦促他写。”王姝敲了敲桌子,“告诉他,务必写。”
“是。”
汪老三应诺,立即下去操办。
商铺最近在跟方记粮铺打官司,为其偷盗王家良种一事状告不良竞争。时下其实没有完备的商法,对于这种商场的恶性竞争,没有一个恰当的定性。但介于王家这些年给乡里做了不少好事,县衙里有不少人受过王家的恩惠。这场官司几乎呈现一面倒的情况。
官衙没办法给方记粮铺一个商法上的定罪,便只能以偷盗罪来定。不得不说,王家的这些掌柜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跟方记耗了一个半月,愣是从方记身上咬下好大一块肉。
那县衙的老爷判定方家偷盗王家良种成立,要求方记退还王家良种。并将这段时间所获得的的收益,以五五分的方式,返还给王家。
至于偷盗主家财物私自卖给他人的佃户,被判处十六年的牢狱之灾和二十三年的徭役。
事实上,这还是王家网开一面的结果。大庆对于私自偷盗主家财物的罪责定性极重,佃户偷走的良种看似没卖出去多高的价格。但鉴于方家从中获得的收益是巨大的,量罪便随之加重。县衙本欲判死刑,但王姝觉得罪责太重。看在这佃户家中孤儿寡母的,宽宏大量地留了他一条命。
因为这件事,佃户家的老母亲带着佃户的妻儿在半路跪谢王姝的不杀之恩。
王姝心里有些沉重,不过经此一遭,算是彻底恫吓住了下面蠢蠢欲动的人心。如今王家上下都知道了,新主子是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毙命的狠角色,再不敢怠慢。
王家的纷乱算是慢慢压下来了。
随着门店账目肃清,镖局重新运行。王姝与老掌柜们接洽过后,下面人就有了主心骨。王姝虽然不是个经商的料儿,但好在下面人不是吃素的。除了几个蛀虫清除起来有些麻烦,其他人还是很忠诚的。她不需要每件事都给出指导,只要在遇到问题时,以最恰当的办法解决便够了。
“钱师傅替我盯着外头,有什么事情及时汇报。”王姝收拾了资料,又启程去了试验田。
试验田已经到了关键时期,虽然每年的扬花期都是一样的操作,但为了避免有人懈怠偷懒坏了她的实验成果。王姝在关键节点都盯得很严,亲力亲为的现场指导,从来没有变过。
马车早就备好,在门外候着。王姝上了马车便扬鞭启程。
与此同时,幽州的木兰猎场边缘。
吕黎正背着一个竹筐坐在半山腰的石头上喝水。竹筐里头放的都是些药材。
她身上穿着最朴素的衣裳,乌发编成了两股麻花辫盘在了脑后。身上粗布麻衣被汗水浸湿,晕出了汗水透出来。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沾湿黏在了脸颊上,皮肤透着一种剔透如荔枝的白嫩。哪怕是最不起眼的衣裳也遮挡不住她天生丽质,那股骨子里散发的妩媚。
只一个照面,就叫不远处的人恍了神。
有的人运道就是这般好,仿佛命运注定了要走哪条路,旁人怎么也阻挡不住似的。吕黎错过了选秀这一遭,还是有着让皇帝一眼看中的运气。譬如皇帝的仪仗队伍昨日才将将抵达行宫,下面的宫人还在安顿。按理说不该出门。但皇帝嫌行宫闷,办作富家老爷出来走动。
这才出来走动一圈,难得下了马车自己透透气,就正好遇上了来山上采药的吕黎。
阳光明媚,碎金一般洒在大地上。
间或一阵火热的风,吹拂的草来回的摆动。苍翠的树木与漫天的荒草映照得绿意盎然,让草上的人肤色越白眼眸越清。吕黎其实是随意靠坐在绿荫下的石头上,听见动静,轻飘飘的瞥过去一眼。一副毫无好奇心的样子,抬手擦了擦汗。
然而她这随意一个动作都成了旁人眼中最美的风景。皇帝看呆了,站在太阳下面许久没走动。
他旁边的宫人见状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立即就闻弦而知雅意。
给人偷偷使了个眼神,上去打听。
后面的事情便不用多说,皇帝想要的人,从来没有得不到。
这些为皇帝办事的人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什么叫女子自己的意愿。他们甚至没有去问过吕黎的‘爹娘’,也不管吕黎是否身上有婚约,便擅自做主将人邀进了皇帝的行宫。
好在吕黎本就等着他,自然不会拒绝。但鉴于皇帝身边人的态度太过强硬,她表现得有点冷淡。
吕黎的性情其实是有些冷的。
除了对绫人羽不一样,其他男人,无论贵贱,在她眼中跟猫狗没两样。哪怕知晓眼前的俊美男子是当今皇帝,谈吐文雅且对她一个乡野女子也表现得彬彬有礼。吕黎的内心没有丝毫的波动。寻常女子的娇羞和欲语还休,她身上丁点儿没有。
相貌的妩媚与内心的冷漠,促成了她通身极为少见的、异于寻常女子的独特魅力。
她静静地坐在窗边,对身旁人的逗趣反应冷淡。感兴趣了便扭头看皇帝一眼,不感兴趣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皇帝也没有怪罪她的怠慢,只是让随行的宫人送进来一壶酒。他一个人举着酒杯坐在吕黎的对面,静静地看着这个女子,不知在想什么。
四下里寂静无声,皇帝想要安静,四周便没有人敢弄出一点动静来。
吕黎其实不太喜欢他的眼神,有种看她又没有看她的感觉。这种奇怪的眼神,让人十分的不舒服。她也没有半分遮掩,当面厌恶地蹙了蹙眉。
然而没想到她蹙眉皇帝不仅没感觉到冒犯,神情反而更恍惚了。
说起来,皇帝的后宫没有吕黎这种性情的女子。或者说,很多年前是过有的,但只有那一个。她死了以后,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像她。
——这个人就是韩灵素,他的嫡皇后,萧衍行的母亲。
从内心深处来说,皇帝是非常厌恶韩灵素的。厌恶她天生聪慧,博学多才,将很多男子衬托成了庸人,仿佛才学不过关便是给她提鞋都不配。厌恶她样貌绝美,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美的女子,她却连多对他笑一下都不肯。厌恶她虽性情冷淡却认定了便会始终如一,说到做到。即便后来两人反目,她依旧辅佐他走上如今的皇位,却直到死都不准他踏入未央宫一步……
可是韩灵素死后,皇帝再也没立过后。他的后宫可以有宠妃,可以有新人笑旧人哭,却不会有第二个皇后。他的皇后,从生到死,就只有韩灵素一个人。
如果人的一辈子能够重来,皇帝觉得他依旧会娶韩灵素。哪怕两人相看两相厌。
皇帝一言不发地盯着吕黎看了一下午,不准任何人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眼神一直很古怪,那种似于痛恨又似怅惘、难受又称得上怀念的复杂,就这么盯着吕黎看。
直到天黑,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当日夜里也并没有留宿,人在天黑之前就离开了。没有吩咐内务府查验吕黎的身子是否是处子,也没有按照后宫选女子的标准给吕黎进行一套审查。他堪称草率地给了吕黎一个嫔的分位。甚至还是个有封号的分位。只不过封号有点奇怪,灵,灵嫔。
古往今来,此后宫妃子封号的,要么是贤良淑德、要么是慧敬宁庄,就没有封号灵的。
人家贤良淑德,指的是品质。慧敬宁庄也是夸赞。这灵又能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灵动?灵性?水灵?听着不太像个端庄的封号。
下面的宫人顿时就摸不准皇帝的意思,陛下对这个新得的美人儿到底是宠?还是不宠?怎地收入后宫也不招幸?给了这么个封号?
瞧这个乡野女子人冷冰冰的,好似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坐在这,愣是一下午没给陛下好脸色看。甚至陛下冲她笑一下,她不仅不理会还敢摆脸子……
好些人瞧的心惊胆战的,心里都在猜测,这个新晋升的灵嫔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没有人告诉他们,吕黎连皇帝都不搭理,更别提他们。
宫人们心里没底,但本着小心没大错的原则,他们自当尽心尽力地伺候着。
吕黎拆了头发,端坐在梳妆台前。
这行宫用的铜镜跟外头的铜镜不是一个档次的,镜面光净得清晰可见。她看着镜子里面稍稍变了点面相的妆容,眉尾缓缓地翘了起来。
这个妆容是上午她住进来时,宫里的一个老嬷嬷帮她化的。自从上了这个妆容,皇帝看她的眼神便恍惚了起来。自己的这个嫔位,应该跟这个妆容有关。吕黎摸了摸被拉长的眼尾,她原本妩媚的桃花眼愣是被那老嬷嬷的巧手给拉成了瑞凤眼。瑞凤眼搭配了她脸上冷淡到漠然的神情,极大的中和了她身上妩媚的气息,反而更拔尘出众地变成了孤高的冷艳。
唇色也点的极红,仿佛吸了血似的,像红透的樱果。
宫人奉上了吃食,是寻常百姓想都不敢想的美味珍馐。吕黎只用了几筷子,便让下面人拿去分了。她对行宫里诸多巧夺天工的景致毫无兴趣,更没有提灯出去游历一番的兴致。只懒懒地拆掉了朱钗,擦拭了唇上的口脂。冷着脸让宫女备水,她要沐浴。
沐浴更衣后,旁若无人地进了内室,躺下便睡了。
宫人们是今日下午才被紧急拨过来的,甚至连主子是个什么情况都不清楚。看着床帐之中很快没了动静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陛下若是半夜来了怎么办?要不要将娘娘叫起来?”一个小宫女没怎么在主子跟前伺候过,实在不知该怎么料理这种情况。作势就要进去叫人。
“可千万别,别乱来!”
见得多些的宫女立马阻止她发癫,拍了小宫女后脑勺一巴掌,“咱这位娘娘一看就是那等性情极烈的。陛下都没勉强,咱们做下人的可别逞这个能!别惹得主子发了火,莫名其妙丧了命。陛下若是过来了再将主子叫起来便是,也不怕那一会儿……”
小宫女捂着后脑勺吐了吐舌头,默默将自己后头的话全吞下去了。
两人小声说着话,慢慢地退出了偏殿。
墙角的雁足灯被风吹得四处摇晃,屋里主人虽睡下了,却不敢全部熄灯。灯火摇曳之中,影子被拖拉的细长。当内殿完全静下来,躺在榻上的吕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翻过了身坐起来。
赤脚下榻,她走到书桌旁,抽出了一张纸铺在了桌子上。
虽然是行宫偏殿,但这地方空间够大,里头什么东西都准备得很齐全。吕黎往日在家中时,兄长好读书喜书法,时常会让她研磨。慢慢地研好磨,吕黎提起了笔,面上冷硬的神色才仿佛冰雪融化。她的眼神里仿佛噙满了水色,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见字如晤……
吕黎只要一给绫人羽写信,便会控制不住篇幅。
她恨不得将自己掏干,什么话都要写到信中。一不留神便写了整整六页纸。前五页是在诉说她对兄长的思念和在外这段时日的点点滴滴。只有最后一页纸才简短地提及了自己已经被皇帝看中。如今带入行宫,赐了嫔的分位。封号为灵。
且不说她这封信寄到凉州,大约要半个月的路程。就说皇帝从偏殿回来后,当日晚膳便没用便睡下了。秦香莲贴心地询问他是否招幸宫妃,都被他摆手给挥退下了。
这次皇帝出宫秋猎,是带了几个宫妃随行的。
叶慧琼双身子不便行动,此次随行的最大分位的妃子便是德妃。贤妃如今在后宫,代为掌管宫权主理后宫。除德妃以外,还有一个三品婕妤,剩下的便都是今年才选入的秀女。原本王如意是在随行名单中的。但不巧,她刚好在出发前落了胎。如今只能在宫中养着。
而皇家秋猎的时日到了,彻查她落胎的事情便落到了后头主理后宫的贤妃手上。
王如意听说此消息后,差点没咬碎了银牙。但她再呕得想吐血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根本无法挽回。皇帝的决定已下,任谁都没办法改变。
她只能耐着性子告诉自己:没关系,至少皇帝临走之前答应了她,将来会给她一个孩子。
在宫中养身体的这段时间里,王如意反反复复地回想落胎前发生过什么。
她一件是一件事的回想到没怀孕之前,确定就是内务府的冰蚕丝垫子出了错。手能伸进内务府的人就那么几个人,且几个妃子中就叶慧琼有三位皇子傍身。按理说,叶慧琼那么多资本,应该不屑于跟她一个五品小小良媛计较,但她的直觉却觉得这件事跟叶贵妃有关。
也是巧了,贤妃早年就跟叶慧琼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拿到了主理后宫的权利,也立即将这个毒杀皇嗣的罪名扣到叶慧琼的头上。
“她当年弄掉了本宫两胎,以为本宫会放过她?”贤妃是没有子嗣的。
之所以能无皇嗣坐稳贤妃的位置多年,一是她乃潜邸时期的老人,跟皇帝有情分,二是她是跟韩灵素有着特殊关系的人。当年贤妃家道中落,被韩灵素以表姐的名义接进了皇子府中照料。贤妃是韩灵素的姨姊妹,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后来姊妹翻脸,贤妃以妾的身份留下来。
贤妃跟皇帝的日子比叶慧琼还早,她是七皇子妾室的时候,叶慧琼还只是个掖庭的罪奴。但这罪奴却瞒着后宫所有人,偷偷摸摸地揣上了皇嗣。也就是现在的太子,萧承焕。
韩灵素不允许七皇子的子嗣流落在外,做主将叶慧琼从掖庭弄了出来。这也是后来叶慧琼最憎恶韩灵素的地方,因为她的荣华富贵和一切尊荣的始端,源自于韩灵素的施舍。毕竟当初的七皇子可没有将她弄出掖庭的打算,哪怕她怀了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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