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穿成废太子宠妾以后—— by启夫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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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那些对现太子十分失望的人也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废太子确实早已经恢复了神志。不仅意识清明,且此次江南水患造成的大灾,背地里力挽狂澜的人也是废太子。
若非废太子出手相助,怕是灾区死伤更大。且程明思和一众救灾功臣的命也都是废太子一力保下的。
且不说这个发现叫京城好些人泪湿衣襟,大喜过望。就说他们亲自打探来的消息,这一路遮遮掩掩见识到太多势力的监视,自然也意识到废太子的处境有多艰难。
圣上依旧忌惮废太子,哪怕六年过去依旧没有放松对废太子的监视。如今这个情况也能看出来,皇帝等闲不会放弃现太子的。想要恢复废太子的储君之位,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废太子如今还在暗中积蓄势力,等闲不能有太大的举动。
换言之,不管他们有多少想法,暂时不能曝露废太子已经恢复神志一事。
有了这个共识,京城流传的废太子已经恢复神志的流言,便很快被人给秘密地压了下去。
不过虽然压下了流言。知晓了内情的人心思也松动了,有明君才能建功立业。没有明君,他们空有抱负无用武之地。于是,不少人便设身处地为萧衍行考虑起来。
他们如今远在京城,离得临安县千里之外。废太子便是有再多的困境,也只能靠自己。他们鞭长莫及,根本提供不了就近的助力。那只能在长远立场上,助殿下一臂之力。首先考虑的,自然是提升萧衍行的实际处境,他们能想到的第一桩事。便是姻亲势力。
前段时日嫁入萧宅的主母花氏,那个女子无论是出身还是品行都与殿下极其不配的。
殿下那般风光霁月之人,天纵之资的龙子凤孙,如何能配一个从五品小官家的病秧子?将来殿下若是恢复往日尊荣,这要什么没什么的女子,难不成还想当殿下的太子妃不成?
一个子嗣都生不出的女子当太子妃,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殿下如今,非常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家族去支撑!就该有个出身显赫、才情绝佳的主母与他相配才是!只有才貌家世匹配的贵女和外家,才能更快地帮扶殿下起复。
这么一想,那些人眼中便再容不下花氏。
当然,他们绝不承认自家想趁机搏一把。赌对了,高低是一个承恩公。将来若是夺位的过程中再表现的亮眼些,爵位怕是远远不止如此。尤其是在殿下后宅尚无子嗣的好时机。若是当真行了大运,女儿嫁进去赶在最佳的时机生了嫡长子,将来稳稳的中宫太子……
只要有野心,只要敢想,这一切不是没可能。有些人行大运,家族便彻底跃上了另一个台阶。
且不说京城一些人心思活了以后蠢蠢欲动,后宫也没有消停的时候。
皇帝清心寡欲了快四个月,又重新开始招幸宫妃。结果拔得头筹的人还是这个王婕妤。
男主子回来,宠爱又洒向后宫。妃子们就像锦鲤池子里的鱼得了饵料一般,又热闹了起来。先前被吕黎吸走的火力,如今分散到两个人身上。吕黎依旧占据着大头的怨恨,王如意分了点羹汤,让一些汤都没尝到的人心中不满了。原先还能同仇敌忾地骂上几句,如今见面谁都要阴阳怪气一句。
王如意倒也不难受,比起虚无缥缈的‘姐妹情’,实际拿到手的好处才是真的。她跟那些人打交道,也不过是为了将来要找一日出事时,不至于再沦落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不过心中怎么想,她面上还是得维持‘姐妹情’的。
甭管这姐妹情有几分真,有来往就一定会有收获。王如意如今学聪明了许多,不再藏着掖着自己这份宠爱。也不会将自己得来的恩宠拿出来炫耀,只巧言令色地往旁人身上引。
“姐姐你是不知道,我这心里头胆战心惊啊……”她装模作样地抓着近来跟她走得近的孙婕妤的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这位也是个婕妤。却是跟王如意不同,并非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而是托了家世的福,一进宫便被封了婕妤。至今还未承过宠,性子也颇有些暴躁。若非家世好,皇帝不喜她的家世。在后宫,她就是个明晃晃的靶子人选。
孙婕妤前些时候还同情她被人害落了胎,后来听说她又承宠,心里很是不得劲。此时见她愁眉苦脸,那股子酸涩的劲儿压不下去:“你胆战心惊?你能惊什么?”
“姐姐有所不知,妹妹是真惶恐。”
王如意于是掏心掏肺的,将自己的处境分析给孙婕妤听。声称自己没家世没背景,稀里糊涂地被皇帝选做出头鸟,结果高兴没俩月就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打回了现实。
“……原先妹妹以为自己哪里讨巧,得了陛下的喜爱,拔得头筹。如今细想想,总觉得是被人推出来当了箭靶子。谁又晓得妹妹在一众姐妹中如此打眼,当真是好是坏?”
她这般说也不算无的放矢。毕竟王如意承宠那段时日,后宫确实有大喜事。哪怕闭目塞听都知道,那时候叶贵妃刚怀了孕。
这叶贵妃怀孕,可跟一个没家世没背景没长相没学识的小小良媛怀孕,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叶贵妃在后宫霸宠二十年,诞下了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如今二皇子都成太子了,若是再叫她生下一对双胎,这是要上天。可想而知,当时后宫的所有眼睛都盯向了叶贵妃的肚子。
若是为转移视线,重新竖个靶子出来挡箭,好叫她能安生的养胎,确实有这个可能。
“你的意思是,你承宠是旁人故意推你上来的?”孙婕妤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旁人说的话,她容易想多。
王如意本意不过说了几句,这孙婕妤便仿佛看透了全部似的,懂了。
她愣了愣,点点头,苦笑道:“不然以妹妹的相貌,后宫如此多品貌俱佳的美人,陛下缘何会选妾身?”
王如意长相无疑是美的,但在一众样貌绝佳的秀女中,还真算不上出众。说句实在话,便是眼前的孙婕妤,样貌也是比王如意要艳丽上许多的。何况王如意是出了名的没涵养。就是个只识得几个字,书都不曾读过的平民女子。于情于理,皇帝便是选人侍寝,也轮不到王如意才是。
这么一想,确实合情合理:“你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后宫能竖靶子替她挡箭的人,也就只有叶慧琼。
这叶慧琼许是看准了王如意身份低微,又生得其貌不扬,才故意选了个这么好拿捏的人在她怀孕期间替她承宠。正好将这段时日的宠集中到王如意一个人身上,正好替她吸引了仇恨。将来她的孩子生下来,再腾出手去对付的时候,王如意这样一个无人帮扶的平民女子也确实比较好收拾。
“也许吧……”王如意不知道怎么回答,脸色晦暗。
许久,她悄悄红了眼睛:“要是妹妹早些看明白就好了,孩子如今都有六个月。若非妹妹愚蠢,看不清这里头的弯弯道道,怎会遭此一难……”
王如意哭的伤心,孙婕妤不管真假,面上露出了同情之色:“你也莫哭,这般你想通了,往后小心些。”
两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话,王如意就拿自己被人当靶子用的理由,说服了好几个近来与她略有些别扭的宫妃。不仅如此,几个人聊完后,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叶贵妃的心机深沉,心胸狭小容不得人。有她在,等闲不会叫品貌才学比她强的女子爬上去的。
换一个思维想就是,她们要想在后宫有出头之日,扳倒叶贵妃是必然。
清月阁的动静,外头不是没人盯着。
贤妃听着下人的禀报,嗤笑的同时也不忘嘀咕一句‘还不算太蠢’。
她没觉得王如意在装模作样,她倒是觉得王如意挺有自知之明的。叶慧琼确实是那种人,见不得旁人好。再来,王良媛的孩子也确实是叶慧琼动的手。不过这王如意的性子未免太软弱了些,都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光哭有什么用?
“她就没点胆子,去跟叶慧琼那贱人斗上一斗?”贤妃的宫权被收回了,但这段时日捞上来的钱财够她用好一阵子。她有些遗憾,若是陛下再信任她一回就好了。
“她哪里敢啊。”宫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被人落了胎就知道哭,哪里敢反抗。”
“这倒也是。”贤妃猜她王如意就没那个胆儿。
“我还当她多出息呢?毕竟连着霸了两个月的宠,还趁机怀了孕。没想到这里头还是叶慧琼那贱人在推波助澜。”贤妃也信了这话,“叶慧琼这个丑八怪贱皮子!丑人多作怪。哪怕自己伺候不了陛下,还是一口汤都不愿意分给潜邸的老人!”
“她哪里敢啊,若是让咱们压了她钟粹宫一头,怕是她往后都翻不了身。她这是害怕娘娘呢!”
这话听得贤妃心里舒坦。确实,叶慧琼就是怕她们这些有情分的老人越过她去。
“听说她正在抹药?”贤妃翘着嘴角,如今心情好着呢!哪怕宫权被收回去也不妨碍。叶慧琼一对双胎就这么憋死在肚子里,人也弄的老了十岁。往日叶慧琼还能仗着自己有子嗣到她跟前耀武扬威。如今顶着一个斑秃的脑袋,打死都不愿意出门了。
“是。听说脸上的斑祛了又长,头发也掉了不少。”宫人是知晓怎么取悦自己主子的,“娘娘有所不知。奴婢听钟粹宫的小喜说,叶贵妃如今都不敢看自己的肚皮,耷拉的跟破麻袋子似的!”
贤妃没生养过,几次怀孕都没过三个月就流了,身子一直保持得很纤细。
听到这话就忍不住高兴:“她活该!谁叫她生那么多!”
似贤妃这般,躲在宫里瞧钟粹宫笑话的不在少数。可见这后宫里头,叶慧琼得罪了多少人。
叶慧琼如今的样子已经是修复过的,好些人没瞧过她才停胎刮宫那时候的样子,那才叫做丑陋不堪。
不同于钟粹宫里日日听见叶慧琼为了恢复身体,疼得吱哇乱叫。吕黎在发现皇帝来长乐宫的次数变少后,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她来宫里是带着任务的,拿乔和冷淡都有策略在里面。得益于他的这种孤高,才造就了她与其他妃子截然不同的处境。
这样的状态确实能给她一个舒服的环境,但回过神来,是达不到她的目的。若是继续这么拿捏下去会适得其反,时间长了会收不了场,吕黎开始思索是不是该转变态度和方式了。
虽然很不想被兄长以外的男人碰,但吕黎知晓这个愿望是基本不可能。她这辈子,就算不进宫,也不可能跟兄长长相厮守。既然如此,这具身体不如发挥最大的作用。
吕黎开始思索,怎样不改变自己在皇帝心中神圣的印象,又能得到一个皇子的可能。
是的,要想稳定的地位和权势,没有皇子傍身不可能。
她想扳倒叶慧琼,想给王家展示一点诚意,但没有足够的筹码是绝对撼动不了她的地位的。吕黎仔细地端详起镜子里的这张脸,她觉得成败的关键可能在这张脸上。皇帝到底透过她这张脸在看谁,若是能搞清楚这一点,她必定能占据最有利的情况。
心里盘算着,吕黎一边也在焦灼地等待绫人羽的回信。
当初进宫之前说好的,兄长要每个月给她写一封信的。可自从她进了宫,只收到过一封信。吕黎有些担心,兄长在外面到底怎么样了。自己的消极做事态度,会不会让兄长遭受什么不好的待遇。
盼了许久,没有盼来绫人羽的信。吕黎慢慢的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焦躁,脾气变得古怪起来。
“是不是该给王家一点提示?”吕黎的手控制不住地抓向自己的胳膊,她指甲很尖,用力抓会留下很深的印记。若是下了狠手,便会变成一道道血印子。
就在吕黎思索着要不要做些大动作,给王家一点提示时。王姝这边正在准备开宗祠。
八月底一过,王玄之出了孝。王家开宗祠一事就提上了日程。钱师傅早就通知过乡长、镇长、里长这些长老们。王家没有别的亲眷,一些举足轻重的大掌柜也得请过来。还有一早约定好的王玄之的三位先生。全部都邀请来了清河王家。
开宗祠当日,王姝在喜鹊云雀等四大丫头的前后护送下,焚香沐浴,开了宗祠。
严先生、穆老先生等几个老师自从江南水患后,对王姝是十分的推崇和尊敬。若非王姝出身不够显赫,他当真恨不得王姝就是主母。三位先生原本是看在王姝的面子上,全部推了手上的活计赶过来见证,结果看到下人们这种阵仗,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几位虽说是男子,却都是有学识有人生经历的博学之人。一看王姝这面相,这难得的做派,心里免不了会多想。他们耐着性子见证了将王玄之记到刘氏名下的全过程。
等到一切结束后,忍不住将云雀堵在了回廊下面,旁敲侧击地问了起来。
王姝的肚子差不多三个月,已经坐稳胎了。说出来也不碍事。
几个老人家看到云雀点了点头,眼睛一瞬间湿润了。
“……几个月了?”穆老先生握着扇子的手都有些抖,天知道他们下面这些人,盼着主子爷有子嗣盼了多少年。韩老将军当初临死都没盼来的曾外孙,可算是怀上了。
“刚满三个月。”云雀自然知晓他们的激动,原先太子府出身的下人都懂这份激动。
穆老先生喜极而泣:“好好好!”
连声三个好,他们恨不得立即去给韩老将军烧香,告诉他这桩大好事。
“务必要好生照顾如夫人。”穆老先生抖着嘴唇,连声地嘱咐,“千万不能有闪失。”
不得不说,王姝的这一怀孕,给萧衍行下面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这批人喂了一颗定心丸。他们悬了多年的心,可算是有了着落了:“有了孩子,下面人心就稳了。”
王姝是不晓得下面人的诸多感慨,她忙完了记名一事,便安心地在王家修养。这段时间她看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其实一直盯着前线和萧宅。
也是最近,她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有人在秘密地给花氏的补药里头加东西。
虽说王姝对这个咋咋呼呼的花氏不是那么喜欢,但也清楚,花氏短时间内是绝对不能出事的。萧衍行和萧宅一直处在监视之下,若这位新主母若是突然暴毙,招惹来的麻烦可比她这么病着要多了去。王家的人盯着给花氏补药里头添加东西的医馆,考虑怎么不动声色的提醒花氏这件事。
“主子,那主母的下人对自己的药管得很严。这事儿不然还是问过袁嬷嬷再说?”
只是王姝如今人在外头,等闲不能冒头。那医馆往花氏的药里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还得叫人去查清楚了才能张口。
王姝思索了许久,点点头:“嗯。”
第九十七章
有人往花氏常服用的补药中加料之事, 袁嬷嬷是早就知晓的。不过花氏的那群下人日日跟防贼似的,防着府上的所有人。连袁嬷嬷几次三番的暗示,她们都抱着警惕之心, 死活不信。
袁嬷嬷尝试警告过这些人,但这些人总拿袁嬷嬷当恶人似的,前头听得好好的, 回头该如何还是如何。
当王宅的人来提醒时,袁嬷嬷表现得也颇有些头疼:“她如今是看谁都像是要害她似的。多在她屋里站一会儿,便紧张的要命。奴婢只能装作不管了, 暗中命人偷偷地换了她的药。”
花氏不信袁嬷嬷,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事。
这个花氏, 王姝跟她打交道不算多。大多数情况下, 是花氏单方面找王姝麻烦。但这几次的冲突也让王姝看出一些花氏的性情。明明不算太聪慧,却十分自负。
那种平等的瞧不起所有人,全天下就属她最聪明的自负。也确实听不进旁人的劝。
不过既然袁嬷嬷在盯着, 王姝便也可以放心了。
袁嬷嬷是知晓问题的严重性的, 等闲不会让人扰了萧衍行的后院。萧宅后宅这些女眷,她都照看得很妥帖。王姝单独脱离了萧宅在外头住着, 反而是袁嬷嬷最不放心的。
“无事。”王姝如今虽说已经可以出门走动, 不过天太热,她很少出门, “我身边有人护着。”
袁嬷嬷早就将王姝有孕之事快报送去了西北边境, 萧衍行自会派人妥帖保护好王姝。
此时她满眼柔光地瞧了一眼王姝的肚子, 才三个月还不明显。但看一眼也足够让他们这些老人心安:“主子这边可是缺什么?天儿热,日子确实有些不大好过。前些时候听姜嬷嬷说主子苦夏, 如今可好些了?送来的那厨子做菜可合主子口味?”
“都还挺好的,嬷嬷放心。”
王姝在这边能有什么缺的?不说王家本就是跑商, 天南海北的山珍海味她根本就不缺。再来萧衍行那边也什么都紧着她,从外头弄来什么新鲜的物件,头一个送的就是王家。
摆摆手,王姝笑着在地上坐下来:“安心吧,我在王家这儿是没什么要紧的事。”
没谁比自个儿更懂得照顾自己。
“爷回来之前,我估摸着不会回萧宅住。那边还得麻烦嬷嬷周旋。”
王姝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回过萧宅。主母说不得,下人还帮着打掩护。正常人家的妾室,没有谁能有王姝这么离谱的。不过王姝的情况确实不太一样。出于某些特殊原因,虽说府上人都知王姝是萧衍行的妾,其实对外,萧衍行的后宅女眷中是没有王姝这个人的。
萧衍行隐藏了王姝的存在。或者说,他利用一些方法隐藏了跟王家之间的关系。只要袁嬷嬷管住后宅人的嘴,王家明面上还是跟萧衍行不相干的。
“奴婢省的,小君放心。”
如今身体能出门,王姝出门的头一件事自然还得是看她的宝贝试验田。
虽然后期的去雄套袋、杂交授粉已经过了,后续任务可以轻松一些。但越到中后期越需要注意病虫害和天气对产量的影响。今年是她重生回来后测交的第一年,自然得万事小心。学术上的事情,王姝不允许半分的懈怠和马虎,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一直贯彻到底的做事风格。
袁嬷嬷虽不知她在稻田里忙些什么,但也知晓去哪里找她最好找。基本上王宅找不到王姝的人,她必然在试验田里。
两人在凉棚下坐着,袁嬷嬷坐了不到一会儿就该回去。
两人说话时,不知道的是,有的人自作聪明起来,神佛都救不了她的命。譬如花氏。
袁嬷嬷私下里偷偷换她的药,是为了护住她的命。花氏却在没有向袁嬷嬷询问过缘由之前,就擅自认定了袁嬷嬷在暗中要她的命。因着萧衍行当初在后山对她的警告,花氏甚至想的更多。她认定了袁嬷嬷就是受萧衍行的指示来害她,所以悄咪咪地把药又换回去。
袁嬷嬷没有在王家待多久便折回了萧宅。知道王姝身体健康,她便安心了。喜滋滋地带了几个大的寒瓜回去,也正好给后宅的女眷分一分。
王姝这边日常恢复了平静,西北边境那边压制住了鞑靼兵力,倒是又遇上了另一难题。
军粮短缺,甲胄匮乏。将士们总不能饿着肚子上战场。何况夏季受了伤容易病变,大夫和草药也十分紧缺。朝廷拖了一个月才终于敲定给边境的粮草,路上怕是还得耽搁一两个月。朝廷那帮人不仅在军需上犹豫不决,甚至为了谁来押运粮草又吵上了半个月。
这期间的短缺和拖延,让西北驻军的处境变得十分艰难。
萧衍行原本要在八月中秋回临安县,结果因为朝廷的军资迟迟不到。韩烨等韩家军暂时不能退出战场,他也只能留下来采取紧急措施维持战场所需的军备,向当地百姓募集粮草。
然而当地百姓大多数是温饱都成问题的贫民,募集粮草十分困难。
消息传回临安县这边,已经是八月底。
年前江南水患,王家已经半空了几座粮仓。这一次战事紧要关头,事关边境的安稳,自然不能再由王家全部买单。萧衍行紧急召见了温家人。
且不说萧衍行是怎么与温家交涉,温家支援了大部分的粮草和马匹。王姝琢磨了再三,觉得自家还真不能当真坐视不管。王家地处西北,主家的根基就在此处。西北若是动荡,也会动摇当地商贾的根本。既然粮草和马匹由温家承担了,王姝也干脆支援到底。
于是立即召集了王家镖局下面的人,去全国各地搜罗材料制作甲胄。并且南下搜集治疗外伤的药材,承担了押送物资去西北的职责。
萧衍行听着外头一批一批物资的来报,胸腔里一颗心热的滚烫。
姝儿这丫头片子恼人的时候是真恼人,贴心的时候又叫人心肝儿都暖化了。明明知道他想听什么偏不愿说,却又总能在危机的时期雪中送炭。
“可有家书一并捎来?”他扔了汗湿的衣裳,湿着头发赤着上半身从屏风后头走出来。
问这话时,莫遂正在屋中摆弄午膳。因着物资的短缺,食物成问题。便是萧衍行的餐桌上,也只有寥寥一荤一素两份大锅菜,外加三个窝窝头。
摆弄好碗碟,莫遂十分干脆地摇了头:“没。”
萧衍行心口倏地一滞,低低地骂了一句什么话,冷着脸让莫遂出去。
莫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地出去了。
京城朝廷这边,争执了半个月迟迟不出结果。礼部侍郎杨茳带领一批官员日日参奏,天天请旨,催促朝廷早做定论。不要因小失大,延误战机。皇帝被这帮人催促的头疼,总算是一锤定音。敲定了由军机章京苗城带着一应物资支援西北。
为了防止江南赈灾款迟迟不到的同类事情发生,此次务必派驻监察官员随行。为防止官员之间同流合污,这两名监察官相互不对付。经过六部共同商议的结果选定了两人随行:一个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鲁直,一个则是兵部侍郎宋任。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往西北时,萧衍行这边情况却是早早稳定下来。
不得不说,王姝给的舆图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清晰的地形地貌,以及可能在此地貌遭遇的气象气候,配合上制定完备的作战策略,极大的发挥了主场优势。萧衍行亲自带兵,韩烨辅助,几次达成以少胜多的游击战。鞑靼兵在几次被困埋伏后,损失惨重。兼之粮草被烧,韩家军跟鬼魂似的神出鬼没,早已经把他们吓破了胆。
如今羌族等其他外族早已支撑不住,撤退,鞑靼兵还凭着一股恶气还在苦苦支撑。不过最多还有一到两个月,这场来得迅猛的战役就该走到尾声。
京城接连接连收到捷报送达,朝堂上下自然是一片盛赞之声。夸赞的自然不是给守住了西北的黄秋玉,而是皇帝英明神武,上苍庇佑大庆。
打了胜仗,皇帝高兴,便下令开宴庆贺。
国库在支援西北时拨不出银两,开宴却又能拨出银两了。且不说此事的两样做派刺痛了一些人的心,皇帝一高兴,又想被禁足的太子萧承焕来。
因着江南水患赈灾失利,萧承焕已经被罚禁足半年。
皇帝许久没见过太子,自然是想念的。当初事发时,他人在气头上自然不好劝。但这一晃儿过去几个月,眼看着太子的禁闭日子就要到期。中秋佳节的好日子,兼之又赶上西北边关大捷这么大的好事儿。秦莲生见缝插针的便会劝上一劝的。
皇帝原本就偏疼萧承焕,秦莲生这么日日凑在耳边提上一嘴,就总能让皇帝心软。
果不然,这日又提,皇帝总算松口了。但他本人要免萧承焕的罚,却又不能自打嘴巴。这等话得由下面人说。下面人劝得多了,皇帝才能顺水推舟地允了这事儿。
宴上一通贺词说完,酒过三巡,便立即有人提及了中秋佳节人团圆。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皇帝的意思,这是想借机把太子放出来。但太子所犯之错并非小错,事关上千百姓的性命。只罚了半年的禁闭,若这也要免除,那未免人命太不值钱。有些江南出身的官员不愿接这个话茬儿,更有人将目光投向程明思。
那领头之人声情并茂的一通唱作念打,愣是因没人接茬冷了场。
热闹的兴庆殿大殿中,愣是安静了好一阵子。有人筷子掉下来碰到了碗碟,发出噹地一声轻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
皇帝的脸色铁青,当即就起身拂袖而去。秦莲生一甩拂尘,慌忙地忙着追上去。不过临行之前瞥了一眼端坐在案几后头木着脸饮酒的程明思,脸色阴沉。
等着人离去,程明思才慢吞吞地抬起了眼帘,看向了人影消失的夜幕。
皇帝都发了怒,其他人谁还敢继续饮酒作乐,自是再好的宴也冷了场。有些官员便也歇了兴致,直言不胜酒力,提前告退。一个人走,其他人自然也会跟着走。
没一会儿,热闹的酒宴就冷清下来。
顾斐端着一杯酒,不知何时走到了程明思的面前。他先前因为提议捐款之事,被诸多高官厌恶。由原先多方招揽变得无人问津。顾斐倒是不甚在意,每日干做什么做什么。此时一身赤红的官袍,长身玉立地站在程明思的案几前,恭敬地向程明思敬酒:“程大人,下官敬你。”
程明思抬眸看了看四周,倒也没有拒绝这个年轻人,举杯与其对饮。
顾斐弯了弯眼角,仰头一杯饮尽。
皇帝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兴庆殿,扭头便赶去钟粹宫。秦莲生小碎步地跟在他屁股后头跑,皇帝虽心胸不宽,外形却是得天独厚的。若说萧衍行的美貌源自于母亲韩灵素,那优越的骨相则是来源于皇帝。皇帝长腿迈开一步,秦莲生得跑两步才跟得上。
皇帝走着走着,忽地停下了脚步。秦莲生差点没刹住撞上,赶紧弯下腰缓解冲势。
“太子那帮人给了你多少好处?”
秦莲生刚想开口请罪,蓦地被皇帝这一句话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下膝盖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能从一众皇子中杀出重围最终登上皇位,皇帝自然不是个蠢的。秦莲生这般隔三差五地在他耳边提及太子,若里头没有猫腻他是不信的。不过皇帝本身就偏宠萧承焕,秦莲生这样劝算是到了他心中所想,他才会睁只眼闭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