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穿成废太子宠妾以后—— by启夫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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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早。”王姝干脆利落地打断:“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分得清自己想要什么。”
人心都是贪的。得到的越多就会越贪心。现在她只是喜欢,并没有深爱,她可以很果断地做出应对。将来感情变深,羁绊变多,她的决断会变得犹豫,瞻前顾后。
同样的,萧衍行也是一样。
他自幼身居高位,出生起便是一国太子。他的人生字典里根本没有为了谁放手这种东西。王姝并非自视甚高,而是从基本的人性去考虑。将来两人感情变深,萧衍行这个骨子里霸道的人就极有可能不会放手。而他身处的位置也注定将来身边不会只有她一人,那最终妥协的,就只能是她。
王姝不服,也不愿意这样。她好端端的搞她的实验等着王玄之接班,凭什么为了一个男人就放弃所有。这不是她,她不接受这种结果。
王姝也明白,她其实就是清高,几辈子都改不掉骨子里清高的秉性。
“姝儿,有些事不能太由着性子。你我都是凡人,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你这般执着地要我给你一个绝对不会毁约的承诺,未免有些太强人所难……”
“为何不能?”王姝抬头看着他,“人有所得便会有所舍。我想要自由,也会放弃一些东西。”
萧衍行的这一口气直堵到了嗓子眼。消薄的下颌慢慢地收紧,萧衍行垂眸凝视王姝的眼神也慢慢地锐利了起来。王姝的话他自然不会听不懂,所谓的有所得必有所舍就是舍弃他。
这一刻,萧衍行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捏紧了。攥的紧紧的,呼吸都有一种闷闷的难受。
他近乎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带着浓浓的审视的意味。
作为中宫嫡子,萧衍行人生在世的二十三年,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难堪。这世上愿意为他生为他死的女子如过江之鲫。他第一次放下身段去与一个女子周旋。不为名利,不为财富,只是想要这女子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却没想到被这样轻易地舍弃了。
萧衍行本质上也是个极为高傲的人,骨子里的高傲让他轻视教条,轻视无能的父亲,看不上世道上被驯化的所有女子。心意被这样冷酷的拒绝,萧衍行心性再沉稳也难以忍受。
“……这就是你冷淡的理由?”
王姝的心口一紧,但还是梗着脖子点了头:“对。”
“你不打算与我长久,如今种种,难道只是虚与委蛇?”萧衍行扯了扯嘴角,辛辣的讽刺道。
王姝瞬间抬起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萧衍行眼中没有一丝笑意:“不是?”
“爷,你说话不能这么武断。”她只是想重申承诺,并非武断地否定一切,“我不想进宫,不代表与爷的这些日子就是虚与委蛇。就像我心悦你,不代表我愿意为了你一辈子跟其他的女眷争风吃醋。”
话音一落,庭院中一片安静。
萧衍行凝视着王姝,许久,他才缓缓地开了口:“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独占我?”
王姝喉咙里一哽,眼睛瞪得溜圆。
“难道不是?”
“是!”
话赶话都说到这份上,王姝也不逃避问题:“我的骄傲决定了,我不会跟任何人分享夫婿。”
萧衍行刚被打了一闷棍,这又被喂了一颗甜枣。他心里涌动着古怪的感受,似酸似甜,很陌生。但同时萧衍行也很清楚,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姝儿,你很贪心啊……”
“对,我知道。”王姝破罐子破摔了,“所以你不适合我。”
这一口糖还没尝个味儿,萧衍行就又被打了一闷棍。他冷着脸,幽沉地盯着王姝。
王姝深吸一口气,趁着这个机会把该说的话全说出来:“萧衍行,你不适合我。若非当初毛氏使坏,我糊里糊涂地进了你的后院。那你我根本无缘。这么说或许有些自己给自己贴金,但事实便是如此,我不会让自己变成任何人的妾。即使是你,我也不会。”
萧衍行的眸色幽幽,微微弯下腰,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王姝的这张脸。
“……你当真想要这个结果?”
王姝抿着唇,“我只是要这个承诺会在将来兑现。”
许久,他缓缓站直了身体,嗓音凉得像屋檐下的风:“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满足你。”
说罢,他愤而转身离去。
萧衍行来得快,走得也快。
姜嬷嬷等人还等着两位主子和好。毕竟主子爷愿意过来,已经是在向王姝示好,只要自家主子能递个台阶,一切就又能恢复如常。结果她等了半天,只等到了主子爷离去的消息。
当下心头奇怪,放下手头的活儿便匆匆赶过来。
姜嬷嬷见王姝脸色不好地立在庭中,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过来搀扶她。
她一边搀扶着王姝往屋内走,一边东张西望的四处看。没看到萧衍行的身影,张了张口。想问什么,却见王姝一脸不愿说话的冷漠,将满肚子的疑惑又给咽了回去。
“走吧,回屋歇一会儿。”
王姝捏了捏冰凉的手,朝天吐了一口闷气,别的什么也没有说。
萧衍行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既愤怒又难受,一种透不过气的憋闷盘旋在胸口。他冷着脸让车夫将马车赶快点,没有回萧宅,年关的时候反而一个人去了寺庙。
人进了寺庙厢房,吓得以为能歇两日的护卫们立马回归了岗位。
“主子……”全程围观了吵架的莫遂心脏差点都吓停了。这一路上他安静如鸡,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儿。生怕自己呼吸声太大被迁怒,赶下马车。
此时,他悄摸地在外间儿伸头伸脑,小心地询问:“可是要赵师傅准备斋菜?”
说实话,莫遂自跟着萧衍行起,就没见过王姝这么猛的人。把主子爷的真心摘下来当泡踩还没被凶狠的主子剁碎了喂狗的,王小君也算是天地间唯一一个了。心里唏嘘,莫遂也烦恼的直抓头。蜜里调油的两主子突然变这样,王小君如此不给爷脸面,往后还不知该怎么办。
“出去!”
里面传出一声呵斥,莫遂麻溜地滚了。
萧衍行将文书又翻出来,许多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原本下山是打算陪王姝两日的,此时也不必休息了。他冷着脸看京城的信件和下面呈递上来的文书,越看越怒火中烧。
啪地一声将笔搁置到桌子上,他不禁冷笑,那妮子以为他离了她就不行?
天底下的女子多的是,后宅等着他垂青的也不少。既然她不想要,他也省得给!
除夕前一天,萧衍行抽空与见了绫人羽一面。
根据绫人羽提供了线索,他们顺藤摸瓜,最终在岭南流放之地找到了半残半瞎的朱德勇。找到时人他瘸着一条腿在街头乞讨,衣衫褴褛的,早已没有了读书人的意气风发。南边的冬天儿虽不如北边冷,也是湿冷得厉害。朱德勇居无定所,只能栖息在一个破败的寺庙里。
这朱德勇估摸着被人害的太惨,朱德勇的防备心非常重。萧衍行的人差不多将岭南翻了个遍才堵到他。
堵到了也不愿开口,装死装傻什么都不愿交代。萧衍行的人花了不少力气,才迫使朱德勇相信来人是废太子的人,这才撬开了他的嘴。
七年前的贪污案,源起于一桩杀人案。
九年前,衢州一个农户状告当地盐商之子李文熙奸杀其女。人证物证齐全,结果被告盐商之子不仅没得到应有的惩罚,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府衙。转头又趁着深夜,一把火烧了农户一家。那农户一家六口睡梦之中死于大火之中。只有一个起夜如厕的孤寡老婆子逃过一劫。
经此一遭,那家人死的就剩农户的瘸腿老娘。
那瘸腿的老婆子乞讨了一路,从衢州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宁愿滚钉板也敲响了登闻鼓,状告当地县官草菅人命,为官不仁不义,允许富户花钱买人头。
这桩案子一经爆出,引起一片哗然。当时萧衍行听闻了此事,亲自去查。
当时涉案官员,衢州下属卢月县县令朱德勇,被立即停职查办。
萧衍行带了大理寺一帮人赶往衢州,彻查后大吃一惊。
卢月县县令朱德勇在任期间,不仅仅制定了‘花钱买人头’的告状规矩。为了捞钱,甚至胆大妄为地商户量身定做了行商‘保护费政策’。每一桩生意,除商税以外,另抽成四成‘保护费’。这一强抢行为,让卢月县内的商户苦不堪言。
在任期六年所犯的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当时萧衍行便觉得奇怪,衢州离京城不算太远,稍有些风吹草动,不至于一点风声没有。这朱德勇一个小小县令折腾出如此荒唐的大动静,上面一无所知,定然是不可能的。
顺藤摸瓜,就摸到了吏部尚书朱越的头上。这朱德勇不是旁人,与衢州朱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此人的底细经不住盘查。只需去亲自来一次衢州便能看清所有。
县官朱德勇,本名朱辉,二十三岁是受大师指点,突然改名为朱德勇。乃是礼部尚书朱越的侄子。衢州人称其朱家二房独苗苗。腹中并无二两墨水,年少时在乡里欺男霸女,为祸一方。突然有一天,摇身一变成了举人。又经由家中长辈的运作,捞了个七品芝麻官。
这明显的猫腻,萧衍行于是又去翻了当年朱德勇中举的考卷。立即就发现了不妥。
字迹不同,文笔不似。这考科举的朱德勇,与为官的朱德勇可差别太大。为官的朱德勇浮躁、脑满肠肥,这文章却可见风骨,字里行间能看出写卷之人坚毅质朴的秉性。文章遣词造句虽不够华丽,却看得出是个立足于脚下的人。
明显的两个人,不可能是一个人。出现这样的结果,要么是代考,要么是舞弊。
但是细究,线索却被清除的不剩什么。若是旁人来查,这桩案子根本查不出。但不巧,朱德勇遇上的是萧衍行。萧衍行要查,就没有揪不出来的人。
这般花了两个月,果然牵扯出了一桩舞弊答案。寒门学子朱德勇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高中,举人身份却被高官之子冒名顶替。这一条线不扯不知道,一扯才知道里头水深得令人咋舌,直接扯出了十年前的十几起科举舞弊涉案人。这要是朝廷的惩处下来,牵涉的人就广了。
当时萧衍行还年轻,处事手段过于狠辣,逼得一些人狗急跳墙了。
朱德勇案一爆出,各方势力都耸动起来。
这般就正中了皇帝的下怀。他本就预备给萧衍行安个罪名,好一举将他打压得翻不了身。现成的梯子递下来,他便任由这群人诬告当朝太子纵容身边辅臣贪污……
这里头的桩桩件件,一团乱麻。
其他且不说,这被顶替的朱德勇当初在发觉自己功名被顶替时,也曾状告过朱家。只是他并未得到想要的公道,还被关进了地牢。
多年前,若非他警醒,怕是早就死在了官府的地牢之中。
他贿赂了看守地牢的狱卒,在朱家对他下手之前,先越狱逃了出来。
不过之后也没能躲过迫害。
朱德勇的一家人一夜之间被人杀光。勒紧裤腰带供他读书的爹娘爷叔全部死了,在村子里的村长也将他们一家除名。他意识到不妥,当夜逃出了衢州。结果逃难的途中,被人打折了一条腿,刺瞎了一只眼睛。朱德勇靠着一股让这帮人偿命的狠劲,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世上。
知道来找他的人是太子,朱德勇老泪纵横。跪在地上恳请欧阳将军,一定要让这帮人偿命。
萧衍行的人将他带回凉州,花了些时日。如今人安置在另一处,临安县下属村落的一个农庄里。京城的情况还不分明,只能耐心等着大理寺查清舞弊案,再将人送出去。
至于绫人羽,他已知朝廷打算重启七年前的贪污案,希望能参与到案件的审理之中。
绫人家遭此大难,门下一百七十五条人命,他想亲自讨回公道。
萧衍行虽然看他不顺眼,但思索再三,答应了这件事。至此,绫人羽便在萧衍行的手下做事。
朱德勇虽伤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收拾好,还是有读书人的风骨的。许是出身于最底层,又经历了十几年的苦难,朱德勇十分通透。萧衍行亲自见过他一次,对这个人感觉到十分可惜。不过依照大庆的规矩,身体残缺的人不能为官。朱德勇便是沉冤昭雪,前途也尽毁了。
年关都在忙,萧宅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袁嬷嬷日日看着脾气极差的主子,心里就不得劲。她也算听莫遂说了点只言片语。不敢说知道全部的内情,至少是知晓原因所在。
正是因为知晓,才不知道该怎么办。
若说以往,袁嬷嬷必定是全站在自家主子这边,怪王姝不识好歹。可跟王姝相处这段时日,她也是看明白了王姝的性情。但古往今来女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谁能特殊。小君如今年纪还小,分不清好赖,才敢这么跟主子爷呛声。等受过现实的磋磨,便会知晓有些天真是必须放下的。
可这话她心里能想,嘴上却不能说。王小君如今都那么大肚子,要是把她气出个好歹,那可不得了。
偷偷瞥了眼屋内,主子爷的脸冷得都要结冰凌子了!
唉声叹气的,袁嬷嬷还是得问。毕竟明日就是除夕,总不能让王姝一个人在外头过年。爷便是跟王姝置气,大规矩上不能不管不顾的。
在屋外头转悠了几圈,袁嬷嬷才做好心理准备进了屋。
她先是给萧衍行斟了一杯茶。屋中香炉袅袅,茶水的水汽氤氲了他的眉眼。袁嬷嬷偷摸地打量萧衍行的脸色,不过几日的光景,主子爷眉宇之中的冷色越发的深重了。几次欲言又止。实在是瞧不出他的喜怒,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问:“爷,今儿把小君接回来么?”
正在写字的萧衍行手一顿,没抬头。
袁嬷嬷于是又道:“明儿是除夕了。小君那肚子也不晓得怎么样,前儿还听姜嬷嬷说,小君近来胃口不好。好几日都不吃东西,人憔悴了许多……”
萧衍行缓缓地抬起头,眼神冷冽地扫向袁嬷嬷。
袁嬷嬷心口突突地跳,但这话不说不行:“爷,大过年的,莫要跟小君置气。小君年岁还小,脾气又硬。您跟她气这些事儿,何苦来哉?”
她话说完,书房里安静了许久。
袁嬷嬷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大冷的天儿,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
虽说她在萧衍行这有着旁人没有的情分,但奴婢就是奴婢,等闲不能逾矩的。袁嬷嬷素来很知分寸,这是头一次说着等不着调的话来。
就在袁嬷嬷快要跪下来请罪时,安静的书房总算是响起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嗓音。
“王姝让你来说的?”
袁嬷嬷心口一跳,抬眸看向萧衍行。她想说不是,是她自己想说的。可面对此时脸色冷淡的主子,她愣是没说话,默认了下来。
萧衍行鼻腔里冷哼了一声,姿态放松了些:“她不是很清高么?还回来作甚?”
袁嬷嬷:“……”
“罢了,”萧衍行又低下头去,“你去接她回来吧。”
袁嬷嬷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应声道:“是。”
除夕这日一大早, 天儿又下雪了。
西北的风雪像刮骨的寒刀,刮在人脸上能连皮带肉。马车行进困难,大风刮得人睁不开眼。袁嬷嬷赶到王宅这边时, 王姝人正在后厨指使格桑麻做爆米花。
这个时代,物资条件比不上后世。许多后世烂大街的小吃,在现在都算是没见过的新鲜零嘴儿。马铃薯和红薯这等常见的冬日烤火必备, 如今是根本没有的。王姝在屋里呆的闷了,就带着一帮人折腾些零食甜甜嘴儿。正好库房里别的东西不多,干苞谷粒儿堆得满地都是。
王姝往日不爱吃甜食, 虽然早就知道爆米花的做法,今儿确实头一次尝试。
袁嬷嬷披着一身风雪从屋外头进来, 闻着满屋子的甜香, 人都是木的。
她搓了搓僵硬的手,好半天才缓过来。
抬头,一眼就看到挺着硕大的肚子, 姿势笨拙地坐在炉灶旁方椅上的王姝。王宅的丫头们怕木头太硬膈着人, 特意给方椅上铺了厚厚的软垫,扶手上也卷了皮毛。此时她正歪靠着椅子扶手, 一手抓了一把金黄喷香的东西往嘴里塞。
眼看着脸上毫无阴霾的王姝, 袁嬷嬷莫名其妙地一口气噎到了喉咙眼。
“咦?这么冷的天儿,袁嬷嬷你怎么过来了?”王姝将手心的爆米花一把全包进嘴里, 腮帮子鼓鼓的嚼着。一边嚼一边呜呜囔囔地歪着脑袋问她道。
“今儿你不忙吗?除夕哎……”
“……”袁嬷嬷突然说不出什么话来。她原以为王姝跟萧衍行闹了别扭, 多少会有些坐立难安。结果人王小君该吃吃该喝喝, 丝毫没把那点事儿搁心上。
一时间,她不知该夸王姝沉得住气, 还是该说她心大的没边儿,什么都不走心。
见袁嬷嬷看着自己没说话, 王姝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盆。金灿灿的爆米花刚爆出来,还散着热气。格桑麻听王姝的话往里头搁了一小杯牛奶。奶香奶香的,又脆又甜。
她于是抓了一把递过去:“吃吗?刚出锅的爆米花。”
袁嬷嬷:“……”
她还吃什么?愁都愁死了。
袁嬷嬷没吃,王姝也没非得让人欣赏。这爆米花其实吃几口还行,不爱吃甜食的,多吃几口就有些腻歪。王姝优哉游哉地吃了一小盆,拍拍手就准备回屋去。
大过年的下雪,天冷的厉害。
喜鹊和云雀见她起身,一左一右搀扶着她的胳膊小心地往厨房外走。说实话,要不是小梁早早给所有人打过招呼,必须让王姝动起来。她俩恨不得架着王姝,替她把路给走了。
“小君……”袁嬷嬷见王姝起身,立马起身跟上。
王姝扭过头看向她。
袁嬷嬷对着这张无辜的脸实在是说不出太硬的话。她心中好好打了个腹稿,才将来意告知了王姝:“今天是除夕,爷忧心小君一人在外不便,特特吩咐奴婢过来接小君回府。”
“?萧衍行说的?”王姝倒不是质疑袁嬷嬷的话。她只是有些诧异,以她对萧衍行高傲的性情了解,那人不太可能先向别人低头的。
袁嬷嬷心口一跳,王姝竟然直呼萧衍行大名她是没想到的。事实上,今儿有她来这一趟,不乏她从中耍了点小心机。毕竟俩主子和和美美的,孩子都要出世了,不能为了点矛盾就闹掰。自然不可能说是自己自作主张。于是硬着头皮点了头:“是爷吩咐的。”
王姝脚步一顿:“那我想要的,他答应了?”
袁嬷嬷:“???”
她身体骤然一僵,抬头错愕地看向王姝。
……要的东西?什么东西?王小君问爷要东西了?
袁嬷嬷本想着糊弄糊弄,先撮合两个主子和好,其他的都好说。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别的。她当即心里把话不说全的莫遂骂的狗血淋头,直骂他不会办事儿,闹得她如今不知该怎么应对。
不晓得王姝问自家主子要了什么,袁嬷嬷也不敢擅自答应,就只能含糊地想要带过去。
“看来是没有。”王姝一看她这态度,心里立即就明白了。
她跟萧衍行冷战的这段时日,要说一点不难过是不可能的。萧衍行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子,刨除他的身份,他本身就很讨人喜欢。但喜欢不能当饭吃,有些事必须要做,且王姝既然已经做了,就必然得有个结果。不然她硬跟萧衍行僵持这小半个月的意义何在?
“小君……”袁嬷嬷没想到王姝脾气这么倔,当即劝说道,“甭管你跟爷置什么气,这除夕还得一起过不是?你总不能怀着孕一个人在外头过年吧?”
“也不算是在外头,这不是在我自个儿家呢么?”
王姝可不会轻易受人忽悠,“过年自然是跟自家人在一块守岁,这才叫过年。”
袁嬷嬷被噎住了。严格来说,王姝对外都没出嫁。除了萧家人知晓她进了萧衍行的后院,外人还不知她跟萧家的关系。王姝这么说也没错。
“小君……”
“嬷嬷你回去吧,”王姝也不为难袁嬷嬷,“我跟萧衍行之间的事情没个定论之前,还是莫凑到一起为好。”
袁嬷嬷还想再劝,但王姝以身体不适为由,先回屋歇息了。
姜嬷嬷欲言又止的,回头看了袁嬷嬷好几眼。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跟着王姝走。
目送主仆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袁嬷嬷站在后厨的门前,心里堵得慌。这时候也不好追上去的,王姝的肚子已经八个月,平常跟她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气出好歹。何况逼迫她回萧家,把人给气着了,那可不得了。
王宅的人自然是向着自家主子的。没办法,袁嬷嬷只能无功而返。
她的马车走远,姜嬷嬷站在门边儿就忍不住深深地叹气。她心里害怕自家主子跟萧衍行闹过了火,将来不好收场。自古以来,女子出嫁从夫。主子这般强硬,可如何是好啊!
思来想去,姜嬷嬷只能去前院寻王玄之。
伺候王姝这么久,她其实也明白王姝真实的性情是有些冷硬的。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王家估摸着说话还能叫王姝听两句的,也就王玄之这唯一的亲弟弟了。姜嬷嬷心里慌得跟猫爪似的,生怕王姝这独一份的宠爱会被她自个儿给作没了。
她人到外院的时候,袁嬷嬷也正回到萧宅。
王家离萧宅有些距离,大雪天马车走得艰难,来回这么走一趟一上午就过去了。袁嬷嬷的马车还没到门口呢,门房就已经张望了许久。等袁嬷嬷的马车终于到了,在门口撞见了莫遂。
莫遂从萧衍行的院子过来,两人一个照面,袁嬷嬷直接给了他一个冷脸。
莫遂心里着急,扭头一个劲儿地往马车那边打量。等半天,没见马车的车帘子掀起来,更别提人。于是厚着脸皮追上袁嬷嬷:“嬷嬷,这是怎么了?王小君人呢?”
“人?什么人?”袁嬷嬷心里不舒坦,跟他说话句十分不客气。她一边提着裙摆快步上台阶,一边没好气地甩脸子道:“你想想你干的好事儿,还来问我要人?爷跟小君的事儿你不跟我交代清楚内情,我稀里糊涂地去这一趟,没被小君给赶出来都是她客气了。”
莫遂没明白她突然的又在气什么,他只关心一件事:“小君没跟你回来?”
“这不是明摆着呢麽!”
“啊?!”莫遂顿时头皮发麻,失态地嗷了一声,“这可怎么办啊!大过年的她不回家,爷不得气死啊?”
“呸呸呸!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你这张破嘴儿要是不会说话,就赶紧地闭上!别成天在这乱叭叭的惹人烦!”袁嬷嬷都快烦死了,这小子还在这叽叽歪歪。
“嬷嬷,这可怎么办啊,主子一大早就问过一趟了……”
“去去去,你别在这烦人!”
把莫遂赶去一边,袁嬷嬷也愁。
回来了自然得去萧衍行那儿禀告,可事儿没办成不好交代。人在屋外头转悠了几圈才推开了门。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袁嬷嬷还没跨进去,远远地看到靠窗边儿正写着什么东西的人。只见那人头戴金冠,一身玄底绣金纹的锦袍。袁嬷嬷的眼角突突地一跳,暗道不好。这衣裳都拿出来了。窗边那人已经缓缓从书中抬起了头,半边的脸颊被窗外的光描出一层荧边儿。
“回来了?”
清冷的嗓音在安静的书房响起,袁嬷嬷不敢耽搁,快步走了过去。
袁嬷嬷一个激灵,立即行了一礼:“回主子,是奴婢回来了。”
“嗯。”萧衍行啪嗒一声搁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就只有一个人,眉头一皱,“王姝人呢?”
袁嬷嬷身体一僵,没说话。
萧衍行眉梢那几不可见的愉悦淡淡地敛了起来。他目光越过袁嬷嬷落到她的身后的庭院,庭院里头也没看到王姝的人影。屋内屋外,就袁嬷嬷一个人。
须臾,又重新落回到袁嬷嬷脸上,那目光一时间犹如千斤重。
“回主子,小君说,除夕要与家人一起守岁。”袁嬷嬷犹豫再三,原话复述。
萧衍行:“?”
“就是,不回来了。”她木着脸又补了一句。
话音一落,书房的温度瞬间冷下来。
上首端坐的萧衍行脸上一瞬间铁青,他缓缓地坐直了身体,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背用力地握紧。嘴角垂下,冷冷地问:“不回来是什么意思?”
袁嬷嬷心里跟打鼓似的,头皮都有些发麻:“小君那肚子,也确实不方便走动……”
萧衍行没说话,眼神冷的跟冰似的。袁嬷嬷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只能硬着头皮学王姝的话,“奴婢过去的时候,小君问奴婢,她想要的,爷答应了么?”
答应?他绝不可能放她走!她要的,就没有答应这个可能!
“好,好得很!”她倒是硬气,萧衍行气笑了。他着实倒是没想到自己已经派人去接她了,王姝竟然不顺着台阶走下来。这丫头当真以为他没了她就不行么?!
“她不回来正好!你带人将刚运来的那些东西全分下去,一件不留!”
袁嬷嬷不敢耽搁,立即应诺退下。
快走到门边儿又被叫住。袁嬷嬷后脑勺都是木的,心惊胆战的转过身。
“……她这段时日都在做什么?一点动静没有。”
这袁嬷嬷哪里知道?
她日日忙着萧宅上下的庶务,也分不出心思去盯着王宅的一举一动。但想了想,老老实实回道:“奴婢去到王家时,小君在捣鼓新鲜零嘴儿。好似叫什么爆米花,甜香甜香的。这般也是无奈,小君月份大了,嘴馋是难免的。府上的人不敢亏了她的嘴……”
她的话还没说完,里头就传出了嘭地一声,书本砸在桌上的声音。
萧衍行气得不行,难得气得头发昏。时隔半个月,他耐着性子在这等着王姝自己想明白。结果这死丫头不仅没有为他的冷落难过,还优哉游哉地捣鼓零嘴儿吃?这是把他忘到脑后去了吧?!估摸着今儿他若是不叫袁嬷嬷去一趟,她怕是都忘了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