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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娇/穿成废太子宠妾以后—— by启夫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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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心没肺的女人,他非得给她个深刻的教训不可!
袁嬷嬷心里叫苦不迭,急忙道:“爷,小君的性子你也知晓,就是小孩儿心性。许久没见爷,她也是想念的。不然不会一张口就问爷,只是小姑娘嘛,倔了一点。嘴上抹不开面子。奴婢今儿瞧着小君好似比上次见,消瘦了好些。人一瘦,肚子就越发的显大。奴婢心想小君不回来不失一桩好事。“
怕萧衍行发怒,袁嬷嬷飞快地替王姝找补:“冬日里这天气,外头路不好走。她那么大的肚子若是磕着碰着,那可就不得了。再来,便是路好走,小君也是在外头更安全。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匀。咱府上的后院人不算多,却也不算少。小君怀孕的消息一直是瞒着后院的,若是贸然把人接回来。被她们知晓了,怕是会起祸端……少走动,正好能安稳些。”
“你倒是挺护着她的!”萧衍行冷笑道。
其实,他又哪里会不知?自己敢把人接回来,自然是有法子护人周全的。袁嬷嬷的这些话不过是为王姝不回来找补罢了。
“奴婢这也是为了小君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萧衍行的脸色终于是好看了些,但依旧难掩眉梢的怒意。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出去!”
袁嬷嬷哪里敢耽搁?麻溜地出去了。
这么容易就被安抚下来,袁嬷嬷心里对王姝的分量又有了一个清醒的认知。
王姝还不知萧衍行又一次差点没被她气死,她心里在盘算着别的可能。
如果萧衍行一直不松口,她不可能一直跟人冷战。冷战是有条件的,只有对方也在乎,这冷战才有意义。若是对方不在乎,她单方面的冷战不过是一场笑话。王姝心里沉甸甸的,一直在思索着怎么才能更好的跟萧衍行交流,拿到平等对话的权利。
但这人与人之间,除了情分,就是利益。王姝明白王家对萧衍行的重要性,因为王家重要,她才有底气跟萧衍行呛声。但这底气又建立在萧衍行为人正派,讲道理的基础上。若是萧衍行是那等杀人不眨眼的货色,她其实连多说一句话的权利都没有。
毕竟特权阶级以强权压制她,王姝和她背后的王家是没有多少抵抗之力的。
王家的人脉太单薄,拥有偌大的家产,却没有相匹配的官家势力。等同于幼儿包赤金行于闹市。不说萧衍行会出手强抢,只要他收回对王家的庇护,凭她自己跟王玄之两人,怕是也不好守这万贯家财的。
远的不说,一个陈良生她估计都不好对付。
她根本脱离不了萧衍行。
王姝此刻能拿捏的,不过是萧衍行对她的另眼相待和萧衍行的品行。一旦萧衍行舍弃这两样,王姝就陷入了被动。她盘算了下自己能作为筹码的,最具有威胁效果的大约就只有肚子里的孩子。但,这是王姝最不愿意去做筹码的东西。
孩子是人,不是掣肘他父亲的物品。
细细盘算,王姝还有别的东西能拿出来谈。例如她手中的那些种子,例如她拥有的超时代的科学知识。但这是王姝一直以来的精神依靠。她依靠这些来维持精神的独立。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拿出来当筹码。本质上,王姝还是清高,倾向于以自己本身的人格价值来获得一份尊重。
当然,王姝也不否认自己这般造作,其实是在试探萧衍行的底线。她想知道萧衍行对她的底线,可以低到哪一步。
王姝的这番心思没人知道,她在拒绝了袁嬷嬷以后就耐心地等结果。
不过很可惜,一直等到天儿完全黑下来,也没等来萧宅的反馈。她心中不由失望,萧衍行果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人。不过这般也算在她的预料之中。萧衍行高傲,说出来的话才会有效,此时不理会她的试探也正常。于是便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她该点花灯点花灯,该放爆竹放爆竹。
事情没办,人还得好好活着。于是高高兴兴地与王玄之过了第二个只有姐弟二人的年。
萧宅此时却截然相反,毫无过年的热闹。
因为主子爷脸色阴沉,这个年夜饭吃的是十分压抑。梅氏、柳氏等人虽好奇怎么王姝年夜饭也不在府中吃,是不是真的被逐出了萧宅,却因为这个窒息的氛围而一句话不敢问。
花氏身体抱恙,起身都十分艰难。年夜饭,她只来露了个面就被人搀扶回屋了。杨氏一如既往的沉默,不知何时,她已经沉默到多看萧衍行一眼都不敢。柳氏和梅氏倒是想说话,奈何两人梁子结的太深。能稍微搭话的王姝消失了,她们就只能相顾无言。
她们不是没想过再试探试探主君的态度,毕竟年岁一年比一年长,她们还是老样子。将来主君重回高位,新人进府,她们怕是会因为人老珠黄被弃之如敝履。可几次看向萧衍行,实在没有这个胆子。
主位上的萧衍行不知下面人的盘算,看都没看下面人一眼,吃了两筷子凉菜便起身离席了。
府上没有守岁的规矩,其他人若不想守岁,自可回屋去休息。
萧衍行一走,其他人也不会久留。
头一个走的一如既往是杨氏。杨氏就跟长在屋里似的。没人禁她的足,她自个儿不乐意出屋子走动。杨氏后头走的是柳氏。划破脸以后,柳氏跟梅氏如今是相看两相厌。才不愿意留下来跟她大眼瞪小眼。她一走,只剩下一个梅氏。
梅氏赖在席位上幽幽地叹气,问身边伺候的人:“你说,这王氏到底去哪儿了?快一年没见到人了吧?”
伺候的人哪里知道?她们人在府中根本出不了后院,不过没见着,不代表不能猜测。眼珠子咕噜噜转悠一圈,小声地猜测道:“估摸着跟以前那温氏一样,跑了吧。”
梅氏一想,觉得极有可能。这两个本地的商户女,一看就是没有什么廉耻心。
“罢了,跑就跑了吧。”梅氏虽然觉得后院无人说话,有些无趣。却十分高兴王姝跑了。哪怕主子爷没有宠幸女眷的意思,她们还是觉得人越少越好。
嘀嘀咕咕的说了一番话,她一个人也懒得放花灯,转头也回屋去睡了。
萧宅的毫无过年气氛,王家两个人却过出了个非常热闹的年。该有的过程,一件没少。要不是王姝肚子太大不好太累,估摸着还得出去放个花灯。王玄之被她吓得心惊胆战的。两人吃了一顿年夜饭,王玄之便将她赶去睡了。自己一个人守岁。
王姝玩过了也知晓轻重,她怀着孕不能熬夜。当下便打着哈欠回了屋子。
除夕夜是不眠夜,夜里不熄灯的。王宅内外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下午大雪停了,乌竺玛带着一帮人把院子里的积雪全给铲了,倒也不怕滑。
喜鹊送来了热水,王姝稍稍洗漱一番便上了榻,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睡到半夜,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怎么,总觉得身边多了个软乎乎的东西。闻着味道有些熟悉。但奈何睡得实在太沉了,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只能迷迷瞪瞪地抱住了暖烘烘的这个大东西,睡沉了。
次日一早,她从床榻上爬起来,发现靠书房的窗户是开着的。
王姝有些奇怪,叫来喜鹊问。
喜鹊对着窗户看了半天,挠了挠头:“估摸着是昨日夜里没插上栓,被风给刮开了吧?”
王姝一想也是,昨夜她梦境之中确实听到咣当一声。冬日里夜间寒风大,能把婴儿手臂粗的树枝给刮得一节一节的,吹得窗户开也正常。
“往后记得插上栓。”王姝打了个哈欠,“不然早晚得着凉。”
喜鹊讷讷的应诺。
这之后,王姝发现,她这屋里的窗户总是会被风吹开。半个月里总有那么三四回。且每次她都能闻到熟悉的气味和听见咣当一声木头砸在墙板上的声响。
且不说她心里怀疑有鬼,就说过了年,凉州这边突然间热闹了起来。
花氏的身体不好了,非常不好。原本还能靠一口汤药吊着命,如今身体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萧宅那边日日有大夫进进出出的,却总是没有一个好的消息。府里愁云惨淡的,后宅的女眷一个年以后都跟着消沉。京城这边后宫也是。
钟粹宫失势以后,太子也跟着遭了殃。先前江南赈灾款在经过这一年的追查,终于查到了太子头上。
大理寺把确凿的证据扔到金銮殿上,皇帝就算想替萧承焕遮掩都遮掩不住。
有那激进的朝臣以头碰柱上谏,当庭要求太子返还赈灾款。并且为江南死去的几千百姓向天下谢罪。原先就有质疑太子德不配位的舆论越演越烈。更多的人,为了八年前的废太子旧案,这帮朝臣联手在皇家宗祠先皇牌位跟前逼老皇帝松口。
老皇帝避无可避,最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大理寺案件重审。
朝堂内外,一片喧哗之声。
年过一过,萧衍行收到了一个来自顾斐的包裹。
顾斐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秘密绑了那日在承郡王梅花别庄上遇到的红鼻头。也正是因为这个决定,他顺藤摸瓜地查到了更多的东西。譬如红鼻头手中留有的诸多盖有废太子私印的信件。当搜到这些东西,顾斐立即意识到问题严重,当机立断地将所有东西快马加鞭寄来了凉州。
萧衍行在看完包裹中所有的东西后,立即命人快马加鞭送朱德勇进京。
所有的证据早就准备妥当了。萧衍行被贬凉州的这八年,私下从未停止过追查真相,就差这两个关键的人物。如今人物凑齐,只要案件一重启,这审理的过程便十分迅速。
这不,案件一经由大理寺公开审理,过去盖在萧衍行头上罪行就再也扣不住了。先不说贩卖盐引之人早已被斩,当年废太子纵容辅臣贪污受贿也证据不足。其中最最致命的一项罪名,废太子涉嫌通敌卖国,常年与外族有书信往来。
这项罪责自红鼻头,也就是赵宽被抓。顾斐搜到的那包东西上呈,这些罪责便被一个一个地揭掉。所有的事情再立不住脚,那一切就得从头再算。
大理寺还了废太子清名的同时,当初废太子在追查的案子便也随之重启。
十年前的朱德勇中举被冒名顶替案子被彻查,与案件相关的朱家人和涉嫌杀人的盐商一家被全部下狱。
至于十多年前的吏部尚书朱越早在去岁因年事已高,早已致仕。他在朝堂上残留的那点势力还不足以遮掩所有事。
随着证据一项一项的提交上大理寺,曾经被掩盖的一切便被曝露于阳光之下。
朱家一家因科举舞弊、卖爵鬻官、草菅人命等罪名被满门抄斩。朱德勇被顶替的功名归还于他,但这么多年的遭遇却没有什么实际性的补偿。
朝廷能补发他俸禄,为了弥补他多年遭遇的苦难而安置他。却不能让他丧命一家人活过来,更不能让他断掉的腿和瞎了的眼恢复。也因为身体残缺,他基本无缘于朝堂。哪怕他心性并未因这十几年的苦难而毁损,他的仕途也从身体残缺的那一日终结了。
而早年滚钉板敲登闻鼓的瘸腿老妪,九年前就已经死在了登闻鼓下。那钉板不是人能滚的,滚过一次就是去掉半条命。老妪本就身体孱弱,钉板滚完下来就有进气没出气。
大理寺还了这家人一个公道,只不过这农户一家人没有人活着看到属于他们的公平。
至于七年前被贪污案牵连的一众人,有的沉冤昭雪,有的早已死在狱中。绫人家得到正名,绫人羽也终于摆脱了三代不能为官的责罚。将他多年前的功名归还于他,又重新获得了科举的资格。
如今朝堂上争论不休的,是如何恢复废太子的身份。
废太子既然无罪,那么过去以那些罪责剥除了的东西,就应该原原本本地回归原位。但皇帝已经重立太子,昭告了天下。太子一日在位,皇帝又表现出十分喜爱。即便现太子无德,但他的地位无法撼动。萧承焕一日并未被废黜,萧衍行这个前太子便一日无法回归储君之位。
朝堂内外为争论废太子的归属,乱成一锅粥。
京城的变故王姝不知,她在二月中旬快要临盆的时候,销声匿迹了许久的绫人羽突然上门求见。
王姝不知道这绫人羽为何对她这么执着。既然已经去萧衍行手下做事,就该老老实实去做自己的事。为何还总是回来找她。但考虑再三,还是让他进来了。
绫人羽凝视了王姝许久,只问了王姝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让王姝十分烦躁。
绫人羽问她:“大姑娘,你是否想清楚,往后我成为你的助力如何?”
王姝不懂他哪儿来的自信,没有立即回答他。绫人羽也不在意,给了王姝一个随时回答他都作数的承诺和一个可以通信的地址。而后就带着他的东西消失在了凉州。
王姝没空思索他话里的意思,因为二月底,她没足月便提前发动了。

第一百零六章
孩子提前发动,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毕竟王姝身体向来康健,也没过受什么太大的刺激。按理说可以养到足月,结果不足九个月便提前发动了。
姜嬷嬷喜鹊几人吓得脸都白了, 攥着手在屋里打圈儿。哪怕小梁说没什么事,她们还是一脑门的冷汗。
芍药、铃兰等人全守在屋外。
王玄之文章都做不下去,跟严先生穆老先生一起在外头等消息。两位老人家对王姝的这胎盼望已久, 做梦都在等孩子出世。突然听到女主子发动的消息,激动的午膳都没吃。要不是身为男子不便于进内宅,他们恨不得到王姝的屋外头候着。
为了这事儿, 王宅上下全都活动了起来。格桑麻也有些坐不住。她虽说不通医术,却是这宅子里唯一生养的人。女子生产的事儿她比旁人懂, 也晓得该准备什么。便早早地招呼两儿子砍柴烧水。
“云雀, 派人去萧宅那边说过了么?”姜嬷嬷活一把年纪了还没见过女子生产,实在是没经验。
“去了去了。”云雀手都在发颤,“稳婆呢?稳婆到了吗?”
“还没, 喜鹊去找了。”
原本定的日子没等到, 稳婆还得去外头请。喜鹊刚去,赶回来还得有一阵子。
“莫慌, 第一胎生没那么快。”小梁虽说年纪不大, 但治病的经验不算少。何况王姝这情况也不算病,就是正常的生产, “先把产房收拾出来, 烧热水, 准备好必备用品。”
药材、吃食、剪子,该准备的早就准备好了。
这会儿就是心慌不知该做什么, 云雀杜鹃她们才满屋子打转。
王宅这边急忙把信儿传到萧宅去,袁嬷嬷接到消息时还在吃饭。听完一口滚水差点没把嗓子眼给烫哑了, 当下顾不上吃饭就跌跌撞撞爬起来往山上赶。
王姝发动的太突然,他们早做的准备没赶上,只能临时急急忙忙地凑。主子爷前两日秘密去了巴蜀,如今不知人有没有回来,只能去寺庙碰碰运气。
袁嬷嬷紧急赶去寺庙,萧衍行果然不在。寺庙的主持一听说王姝发动了,赶紧就捉来了飞鹰。
有关废太子恢复原位之事,朝廷一直没有下定论。
皇帝坚持不愿废黜萧承焕的太子之位,前太子的处境就变得十分尴尬。众朝臣逼迫皇帝重审旧案已经触了皇帝的逆鳞,再进一步,是绝对不可能。如今则需要一个能睡服皇帝再退一步的重要人物,去游说皇帝恢复萧衍行的皇长子身份和属于皇长子的往日尊荣。
经过多方衡量,这个人物便是此时人在巴蜀养老的三朝元老,前帝师隋月生。
隋月生此人不仅是三朝元老,其实也是皇室宗亲。从辈分上来算,算是当今皇帝的七叔,萧衍行的七叔爷。并非是萧氏血统,但祖上是跟随大庆开国皇帝大江山的铁帽子异姓王。对萧氏朝廷忠心耿耿,深受皇帝的信任。若说谁能说动皇帝改变主意,大约只有这位老王爷。
但奈何他远离朝廷久矣,已经十多年不曾管过朝中之事。轻易不会为任何人出面。
萧衍行亲自到巴蜀拉会见这位老爷子,就是为了说服他进京一趟。
此时,隋家的书房,隋月生正在与萧衍行手谈。
要说大庆建朝一百年,已经经历了四代皇帝的更迭。当初跟着萧家打天下的人不下一手之数,获得异姓王册封的也有两家。一家姓隋一家姓楚。楚家早在第二代太宗时期便被抄家查办,隋家却硬生生挺过了百年,如今依旧深受皇帝宠信。可以说,隋家人没有一个简单的。
隋家老爷子幽幽地落下了一子,对萧衍行的来意早已心知肚明。不过他却从未主动提及,反而邀请萧衍行先落座,手谈几局。
萧衍行于棋之一道上一向是非常有天赋的。他的棋风诡谲且捉摸不定,便是与他对弈千百次,都不能从落子的习惯去判断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与他对弈的人,甚少有能赢过他。隋家老爷子与萧衍行对弈了第一局,本意是杀一杀年轻人的锐气,却没想到被截杀的十分难看。
他慢吞吞地收了棋子,脸上已经没有了那份长者的从容:“再来一局。”
萧衍行来之前就知道这一趟没那么容易成功,倒也不慌,耐着性子与他对弈。
第二盘,又是他输,萧衍行胜。
原本说好的三局两胜,前两盘萧衍行就杀的这老头儿一句话说不出来。便是有第三盘,也只有输的份。隋家老爷子端着茶杯沉默地不开口。
事实上,他在萧衍行长成前就致仕了,早早的回到封地养老。对于萧衍行这个据说天纵奇才的前太子只听说过名声,没怎么了解。这是他头一次直面萧衍行。不得不说,第一面就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毕竟隋月生能连任三朝帝师,学识和谋略都极为过人。
棋艺他不是算最突出的,却也对弈至今没怎么输过。这废太子一来就杀了他两盘,令人难以置信。
他不开口,萧衍行也没有开口。
年轻俊美的皇长子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坐在对面,气氛莫名的紧绷。
萧衍行端起杯盏浅浅地呷了一口茶水,安静地等着他先开口提要求。这老头儿若当真如面上那般无欲无求,隋家就不可能有如今的声势。
等了许久,隋月生没开口,倒是书房的门被人从外头敲响了。
老头儿眉眼未抬,只掀了掀嘴皮子,说了个‘进’。
意外的是,进来的不是伺候的下人或者隋家的年轻子弟,而是一个十六七的姑娘。姑娘一张清秀的脸,消薄的肩膀和桃花眼,书卷气极重,标准的隋家人长相。
端坐在一旁的萧衍行脸上神色蓦地一凉,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的收紧了。
不过好在这少女并未靠的很近,远远地在门边给萧衍行见了一礼。目光规矩地落在眼前三步远的地方,并未直视萧衍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嗓音糯糯哑哑的,话是对着隋月生说的:“爷爷,这是我亲手炖的汤。兄长和母亲那边都尝过了,都说好呢……”
“暖儿快过来,见过大皇子。”隋家老爷子笑眯眯地把人招过来。
少女应了一声,忙小碎步地走过去,将托盘端到了两人的身边。她站在一旁,身上略有些甜腻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萧衍行面上不动声色,垂下的眼帘中却藏起了阴沉。
“小女隋暖枝,见过大皇子殿下。”少女姿态娴静,一举一动都是世家女的端庄。
萧衍行眸色幽沉沉的,淡淡地颔首,道了一句‘起’。
隋暖并未在书房久待,仿佛就是琢磨了新花样特意过来送请祖父尝尝的。此时与萧衍行见了一礼便立即退下去了。隋家老头儿面上一派自然地放下了杯盏,嘴角便挂起笑容:“殿下,听闻令正身体孱弱,如今已病入膏肓,活不过今年三月份?”
萧衍行的眼眸中光色一闪,抬起头看向他:“老爷子这是何意?”
“殿下以为呢?”
隋家为了不被皇帝猜忌,在最佳的时机退出了权利中心。皇帝念着这份好一直到如今,这是隋家长盛不衰的根本原因。但隋家不能一直避世,十几年过去,家族曾经的尊荣支撑不了下一代。铁帽子异姓王爵位也总有收回去的一天。隋家家主势必要为未来的子嗣考虑。
若不想太扎皇帝的眼又能保证一个不会被撇开的关系,姻亲关系是最稳固的。
萧衍行自然知晓他的意思,但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这种赤.裸的交换。
修长的手指点在桌沿,发出嘟嘟的声响。虽说萧衍行还年轻,但年少至今几经沉浮,他深沉得不输已经古稀之年的隋月生。兼之上过战场,真冷下态度来煞气逼人。
面对他的冷脸,隋月生面上没什么变化,心中却不由地打起了鼓。
但隋家必须要走出这一步。隋家避世十五年,爵位还在,下面的子嗣却无一人进入官场。将来等他百年之后,极有可能后继无人。异姓王爵虽能传承,但以他对萧氏皇族的了解,这个爵位至多还能再传一代。这是隋月生死都不愿看到的。
“老朽知晓殿下不喜老朽此时趁人之危,但隋家本意并非是要挟殿下。”
隋月生虽然有往日的尊荣,却也不敢对萧衍行拿乔。大庆皇室皇子不多,出头的几个中,明显废太子卓然与众。若不出所料,未来的大庆君主必是这位。
这些年为给萧衍行翻案,四处奔波的人、付出了心血的人不知凡几。隋家妄图临门一脚的时候摘桃子,拿下未来皇后之位,确实狮子大张口。但隋家嫁出去的姑娘不可能屈居于人下。
不说隋家的名声和地位决定了隋家姑娘不可能低嫁,就是隋家人百年的清誉也不能容忍主支的姑娘为侧或者为妾。隋家如今虽沉寂下去,百年的底蕴却不是假的。盘踞巴蜀一百年,实力更不要说。
隋家是货真价实的开国功勋,连着几代出高风亮节的能臣、大儒。隋月生的长子乃望山舒院的山长。这书院是巴蜀乃至整个南边最具名望的书院,教导出无数的优异学子,桃李满天下。朝中不少进士,是隋家的门生。可见其名望和人脉,是其他世家都所无所匹及的。
“殿下若是同意这门亲事,往后隋家会举全族之力支持殿下。”隋月生正色道,“老朽以家主的身份,许下此等承诺。姻亲一事,还请殿下思量。”
萧衍行心口一动,缓缓点动的手指倏地停下。书房里寂静无声。
王姝这边准备好了生产的用具,稳婆也请到了,她坐了好久好久还没开始阵痛。
袁嬷嬷带着大夫和珍贵的药材赶过来,王姝还在又在优哉游哉的吃面。格桑麻刚给拉的鸡汤面,鸡汤炖了一个多时辰,鲜得叫人吞舌头。
因着小梁严格的控制,王姝的身体一直很好。此时见了红也脸色红润,精气也足。
袁嬷嬷放了心,跟姜嬷嬷一样守着王姝哪儿也不去。她心里遗憾王姝怎么这个时候发动,爷特意算好了日子出去,结果刚好就错过了。也不晓得主子回来发现孩子已经生了,会不会遗憾。
心里嘀咕着,袁嬷嬷盼着王姝能多吃点。
孕妇吃饱了,生孩子才有力气。她也是听人说过,女子生头胎一般最快也得一两天的。有的难生的,疼个三天孩子才生得出来。这要是不吃饱肚子,哪里能熬得住?袁嬷嬷特地把库房的老参拿出来,就是为了到时候给王姝提气。
她这厢恨不得不睡觉盯着王姝,王姝在吃完一大碗面后还有闲心起来转悠几圈。
转悠得累了,她还在几个丫头的伺候下洗了头洗了澡。
一直到一个时辰后破羊水,才慢慢有了点阵痛的感觉。痛感不是很强烈,也可能王姝忍痛的能力比一般人强。她疼得脸发白时,还有闲心跟铃兰芍药聊试验田的事儿。
是的,到了这个关头,王姝惦记的还是她的试验田。
二月一过,三月就要忙春耕。虽说春耕的流程铃兰、芍药早已经熟记于心,王姝还是免不了要亲自操心。三月初泡好种就得规划秧田了。去岁的测交实验虽得到了好结果,但也出现了一定比率的不育植株。今年要想在同品种上再实验,就得回交初代亲本。
除此之外,吸取了去年的教训。今年小麦杂交也势必要实时跟进,不能还做无用功。
这些事情王姝去岁腊月就做好了计划书,也规划出了今年定培实验和测交实验的区域,早早分出了样本对照组。但实施起来还得小心、小心、再小心。芍药铃兰毕竟才跟她做一年多,经验不是很丰富。且这两人没有专业知识做支撑,很多事都一知半解,王姝没办法不亲力亲为。
“主子你放心,奴婢省的。”芍药也是佩服自家主子,疼得嘴唇发白还头脑如此清晰。
“嗯。”王姝深吸一口气,额头开始冒冷汗,“今年天气比较冷,可以适当往后延期。且看看三月中旬天气如何,若还是冷,就拖到四月份也可。”
铃兰在一旁不住地点头,而后赶紧去拿了帕子过来替她擦拭。
“是不是疼了?”袁嬷嬷难得听不进其他话,就光顾着盯住王姝的身体,“小君要么别说话了,歇一歇。地里的活计你交给佃户或者庄头去操心,你闭眼睛养养神。”
王姝闭眼睛也养不了神啊,她现在痛的有点头皮发麻,耳朵都出现轰鸣声。
小梁看她的样子不行,立马让几个丫头搀扶着王姝进产房。稳婆早就在旁边守着,因着这家下人太多,她不敢太声张才在一边没说话。如今大夫都开口了,自然立即麻溜地跟上。
生产的过程可以说是非常疼了,王姝从来没这么疼过。她着实没想到生小孩可以这么痛,痛的她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萧衍行呢,萧衍行人呢?”王姝好气啊,凭什么她在这受苦,萧衍行人跑去哪儿了?
袁嬷嬷没办法,只能安抚:“爷去巴蜀了,暂时还没回来。爷估计也没料到小君你会提前发动,消息今早才发出去,不晓得爷什么时候收到。小君你歇口气儿,别上火……”
王姝恨不得破口大骂!
“都出去,都出去!都挤进来作甚?帮不上忙还碍事!”稳婆也快受不了了。这家人太紧张了,妇人生个孩子全挤进来。产房统共才多大,这么多人挤在里头实在是碍事。几次转身不方便,她终于憋不住火气开口赶人,“那不干活的,都赶紧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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