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穿成废太子宠妾以后—— by启夫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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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行抱着她的胳膊一僵,慢慢地松了一些,却没有完全松开她。一双眼睛睁开静静地凝视着眼前人,满眼刚睡醒的水润和清亮。眼底还残留着熬夜的青黑,萧衍行没贸然开口。
王姝拉不开他的胳膊,只能这么跟他对视。
“爷,你终于来了,咱们是不是该谈一下了?”拖延的够久了,是时候开诚布公了。
“嗯。”
早就做好了准备的萧衍行缓缓地应了一声,才慢条斯理地松开了王姝,坐起身。
他方一坐起身,蚕丝被子便从他的身上滑落到腰腹。簪子拆了,他一头的头发披散下来。亵衣有些松垮,看得见里头深凹进去的锁骨和流畅的肌理。冬日里养膘的那几个月,显然他没养多少膘出来,反而还瘦了许多。此时半靠在床柱上,伸手给王姝的后背掖了一块引枕。
王姝打量着他这模样,心里猜测他到底在想什么。
思索许久,猜不透,干脆开门见山:“旧事重谈,你心里应该有决断了?”
“嗯。”
萧衍行垂眸看着她脸上生动的神态,嗓音里含着刚睡醒的沙哑:“我还是不同意放你走。姝儿,这个世上,除了我,没有人能拥有你。你需要明白这一点。”
王姝听他这口气,心里那股火气噌地就冒上来。刚要开口据理力争,就听他开口:“但我可以承诺的一点是。你在我身边时,我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这种话猝不及防地砸下来,王姝都以为自己生孩子生聋了,幻听:“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萧衍行伸手将她鬓角的头发捋到耳后,“我的身边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王姝可不是为了一点坦言蜜语就上头的人。虽然萧衍行说这话,她听到心口突突跳起来,不代表就会为此而失了智。她非常冷静地指出:“爷你莫不是在逗我?萧宅那边还有三四个呢!那主母如今是弥留之际,你不可能不再娶。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人?”
“姝儿,你知道我的意思。”萧衍行不喜欢她此时的态度,太冷静了。
王姝当然知道,不过是侧面告诉她,他除了她,别人谁都不碰。但王姝可不傻,萧衍行如今不近女色,谁知是不是因为厌女之症?虽然她莫名其妙成了萧衍行厌女症的例外,但王姝从来不觉得自己就是天选之女,就是唯一一个。
她可能是头一个,但谁能保证不会出现第二个呢?
“爷,你有厌女症吧?”王姝也不知是孩子生完胆子变大了,还是终于决定撕破脸,“我虽然不知为何避开了你的厌恶,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特殊。”
姿态闲散的萧衍行蓦地身体一僵,眉眼凝滞了起来:“姝儿……”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也知道你想要什么。”
王姝深吸一口气,话便说的有些冷情,“当初你想要王家的财富、人脉,想要王家替你掩人耳目。但这些都不包括我,不是么?我存在于你的后院的根本原因,就是作为一个稳固的纽带帮你合理地维系这些。我答应你只要我在王家一天,举全家之力助你成就你的大业。你也答应了我,会给王家庇护。如今拿了多少,往后会几倍的还给王家。这是一开始我们说好了的……”
萧衍行的眼睫微微一颤,抬起来。
“所以,我只要不违背承诺,其实在不在你的后院待着,并不重要。”王姝说这话是有些天真且残忍的。她跟萧衍行孩子都有了,如今可不是离婚如儿媳的后世。古时候男女在一起,就是要绑一辈子的。但萧衍行不是一般的男子,他根本没那么迂腐!
她的话不管多离经叛道,听起来不可思议,王姝却知道他其实都听得懂!!
抬眸看着他,王姝此时冷静的态度仿佛一把尖刀,刺进了他的心:“爷,我其实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自在。”
萧衍行的嘴角一瞬间绷紧:“王姝!!”
萧衍行想说古往今来, 女子都是要从一而终的。
可这种话也只能哄哄旁人,哄王姝是绝对哄不住的。王姝这姑娘不遵守教条,更没把女子贞洁和名声当回事。妄图拿这些东西去框住王姝, 根本不可能。但若不拿这世道对女子惯来的规矩约束她,他也没有更好的手段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留下王姝。
然而若只是规矩约束了王姝不走,不足以满足他想要的。他真正想要的是她的心。
“……姝儿, 你知道我若是动真格儿,你没有拒绝的余地。”萧衍行披散着头发坐在脚踏板上,乌发流水一般蜿蜒地顺着他的后背铺满了脚踏板。他背对着床榻上的王姝淡淡地开口, 蚕丝亵衣被窗外的光照的发亮透明,他的身形一览无遗。
王姝点头, 也承认了这个事实:“但你不是那样的人。”
萧衍行喉咙一噎, 顿时有些被她的小心机气笑了。都到这个份上,小丫头片子还不忘给他灌迷魂汤:“若我就是那样的人你又当如何?姝儿,你莫给我戴高帽子, 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尚。”
王姝被拆穿了也不慌, 萧衍行没那么好糊弄,她早就有心理准备:“强扭的瓜不甜, 爷也知道不是吗?”
是, 强扭的瓜不甜。但他与王姝之间不算强扭的瓜。他喜欢王姝陪在他的身边,王姝也心悦于他。他们俩本身不存在强扭的瓜不甜这种状况。何况他俩的孩子都出生了。只要王姝放弃她那不合时宜的坚持, 他们其实可以和睦到老……但平心而论, 王姝的坚持是不合时宜的么?
这世道男尊女卑, 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平常,自来如此。
但自来如此, 便是对的么?
萧衍行骨子里也不是多墨守成规,他轻视教条和纲常。君为臣纲, 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些古往今来被严格遵守的东西,他并不是很认同。萧衍行对于自己的父亲没有半分尊敬。也不认为王姝反抗他是多大逆不道。他之所以会不松口,就是做不到。
没有那些助力不行,他必须得回京城。同样的,放了王姝也不行,他的潜意识拒绝这件事。
“瓜甜不甜,得尝过了才知晓。”
萧衍行掐住了王姝的下巴,低头在她的眉心亲了一下:“姝儿,你想要自由我可以给你。我从未将你拘在后宅不是么?你想做什么,我从未阻止过。”
王姝心口骤然一缩,咚咚地跳动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倒是没办法反驳。
萧衍行这方面确实做到了。她确实没有被关在后宅,萧衍行也确实任由她出门做实验,甚至还给她寻找了条件何事的试验田。这些她都不能否认。但是!
“任何事情得辩证地来看。如今爷在西北,府上规矩松懈,我出入才能如此便捷,做任何事都无人打搅。但将来若是你登上大宝,或者你另娶贵女为妻,我这样不尴不尬的身份还能自由自在么?我不相信自己还能一个人逍遥自在的在外面。你敢拍着胸脯承认,你会允许我留在临安县种地?”王姝才不信,就萧衍行这越来越黏糊的架势,肯定不会让她留在西北。
……自然是不能。
“你想种地,我能给你千亩肥沃的田地。”萧衍行无法承诺她别的东西,只能这般回应道,“你想要多少,都可以给你。你想种,任何人都不能打搅你。”
王姝:“……”
种地的本能差点给打了她个措手不及。王姝赶紧遏制住脱口而出的‘真的吗’,正色地回归本质:“我要的是千亩肥沃的农田么?爷,你别故意混淆重点!”
“千亩良田你不想要么?”
死鱼眼的王姝:“……”想要。
“无论是水田,还是旱田。你喜欢的各色种子,天南海北我都可以为你搜来……”
王姝一把捂住他恶魔低语的嘴,厉声道:“别打岔!”
萧衍行弯了弯嘴角,轻声道:“姝儿,我可以承诺你一定程度的自由,前提是你不能离开我。”
离不离开是另外的事儿,她要的是一个平等的权利。王姝说了这么多,两人冷战了这么久,就是在求一个人格上的平等。她讨厌萧衍行居高临下的态度和弯腰附身的喜欢。
自由什么的很虚,她平常种地根本不会天南海北跑,平等和尊重才是她折腾的重点。
一大早,才睁眼就又闹起来,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屋外头听着动静的姜嬷嬷喜鹊等人,恨不得给王姝跪下来。自家主子这是彻底不打算跟主子爷和好了么?都已经几个月过去,两人还在为这件事争执。
王姝也不想反复地为了这事吵,是萧衍行一直不松口。
萧衍行自然不能松口,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这般执着不松手,他不曾深究过这里头最根本的原因。
或许隐约知道,但他不愿追根究底。
诚如王姝所说的,一开始纳王姝入后院,确实是为王家的财富与人脉。
最初王姝于他来说,其实跟温家的温氏是一样的。不过是他沦落到西北凉州小地方,为了尽快脱离窘境而寻找的两块跳板。但人是会变的,人心也会变。他不觉得自己离了王姝会不行,也不认为王姝独一无二。但拒绝王姝会飞走这个可能,想一下就觉得心脏被揪住了。
扔下一句“我只能答应你,身边除了你,不会有别人。”他携一身冷冰冰的气息离开了主屋。
王姝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莫名有种萧衍行在逃避的错觉。王姝偶尔也觉得奇怪,明明萧衍行不是个固执己见不知变通的人,偏偏在放她走这件事上固执得令人头疼。
萧衍行人走了,王姝唤人进来梳洗。
王姝如今还在月子里,暂时不能沐浴或者洗头。但为了保证身体清洁,她每日擦洗得很勤快。姜嬷嬷端着热水进来,看着王姝的眼神欲言又止。
不过王姝不想再提这事,这是她跟萧衍行之间的问题,不需要任何人掺和。
见王姝看也没看她,姜嬷嬷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小心地兑好热水,伺候王姝洗漱。
萧衍行从主屋出去后并未离开王家,而是去了龙凤胎的屋子。
两龙凤胎五更天的时候刚吃过奶,如今人还在睡。萧衍行只站在一旁盯着孩子看了看,并未打搅。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才一夜孩子就又长大了点儿。萧衍行看完了孩子便顺势在偏房洗漱,奶娘们等闲不敢进去打搅,都在屋外头候着。
等他洗漱好出了偏房,奶娘们才进去屋里。
莫遂昨夜也是在王家歇息的,早早就赶来了主院。不过他是男子,不方便进屋里去便一直在屋外头候着。听见主屋有动静了,立即下去端了早膳过来。
萧衍行用过些早膳垫一垫,这会儿已经不气了。
他慢条斯理地擦拭了嘴角,淡淡地开口道:“去把王玄之给叫过来。”
莫遂愣了一下,不晓得自家主子叫王家小公子作甚。但还是立即应诺,“是。”
王玄之原先是由严先生和秦先生一起授课。严先生教文,秦先生教武。后来秦先生被派出去之后没回来,就由韩家军里头一个校尉正式地给王玄之传授武艺。穆老先生则是后来被安置在王家,见面多。又恰巧私心里十分欣赏王姝,便也偶尔会教一教王玄之。
王玄之被唤到萧衍行跟前时,人还有些懵。不知这位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殿下为何会找他?他眨巴了几下大眼睛,不知该怎么称呼萧衍行。
“就叫姐夫吧。”萧衍行一眼看穿了他的窘迫,先开了口。
王玄之心里想说,他算什么正经小舅子。但萧衍行允许了,他自然上道儿地喊了一声:“姐夫。”
“嗯。”
萧衍行点点头,而后便开始考教王玄之学问。
王玄之满打满算,跟着严先生和穆老先生学也才一年多。
这一年多,两位先生着重给他打基础。太深奥的经文子集类的知识却是没怎么教导过的。严先生侧重于让王玄之明理,想着王家家业大,平日里的教学也会添加些商经;穆老先生则侧重于开拓王玄之的视野和脑筋,热衷于以事论学问。
萧衍行连着考问了几个题,王玄之答的只能算差强人意。
几个问题一问完,王玄之估摸着也知道自己答得不够精彩,抿着唇没说话。
花厅里安静无声,萧衍行修长的手指点在桌子上,倒也没有说什么。抬眸打量了下王玄之,过了年这孩子已经十四岁。样貌跟王姝不同,估摸长得比较像父亲,眉目间很有一种男子舒展的俊朗。曾经他在这个年纪,已经在接触朝廷要务。但王家的情况跟一般人家不同,自然不能等同视之。
萧衍行只是让他回去抽空将经文子集类的书籍多看一看,便挥挥手让他回去。
人走远,萧衍行才眉头微微敛了起来:“严先生和穆老先生如今人在王家?”
“在的。爷可是要找两位先生过来叙话?”莫遂如今也算是看出来。自家主子这是打算培养王玄之。这般一想,他立即转圜过来。小主子都出世了,王家若一直是个商户是不能够的。若想往后小主子和王小君脚下站得稳,王家小公子必须得立起来。
见萧衍行摇头,莫遂的这颗心啪叽一声掉下去。
萧衍行瞥了他一眼,“你寻个空儿,将齐先生接过来,给王玄之上上课。”
莫遂心倏地一跳,震惊了。不过再震惊也没说什么,低声应诺。
其实莫遂猜的对也不对。萧衍行确实在培养王玄之,却不是孩子出世才开始培养。事实上,萧衍行培养王玄之从当初决定将严先生和秦先生拨过来就已经在做打算了。
要知道严先生乃当世大儒,天下想拜他门下的读书人不知凡几。如今朝堂内外不少人师承于他,去岁的新课探花郎就是他的学生。不过严先生许多年前就已经不收学生了。王玄之能得他的教导,还是正式拜师的师徒关系,全仰仗萧衍行的吩咐。
当时萧衍行安排严先生过来,纯粹是拿了王家的东西,给王家一点补偿罢了。至于后来安排穆老先生在王宅住下来,那就是存心的了。
穆老先生乃萧衍行的老师,只教萧衍行一人。当初连萧承焕想让他一并教导,都被他不留情面地拒绝。王玄之虽然没能拜入穆老先生的门下,但得了他的指教,也算是有了师徒的名分。
至于这个还没接过来的齐先生……那就是大庆学子心中另一个传奇。
严先生、穆先生两位老师的分量俨然已经足够。旁人得一人教导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王玄之有了严先生这门师生关系,若是走官途定然比一般人顺遂。如今再加上一个齐先生……
“……让两位先生改一改教导王玄之的施教方向。”
莫遂心里一个咯噔。
不一会儿,莫遂将这话带给两位老先生时,两位先生心里也是一个咯噔。
说起来,以往两位先生培养王玄之,是以树人的方向培养的。如今殿下亲自考教了王玄之的经文子集,意思不言而喻。希望他们将王玄之往科举的路子上扭转。
“殿下这是何意?是老夫想的那个意思?”严先生心里其实有了个底,却有些不敢相信。
穆老先生没说话,目光看向主院的方向变得幽长了起来。
“殿下这不是在给玄之那小子铺路,是在给主院那位铺路呢……”穆老先生摸了摸胡子,幽幽地开口道。
旁人不知晓,两人却是知晓内情的。萧衍行此次南下巴蜀一趟,为了说服隋家出手相助,已经把主母的位置给了隋家的姑娘。那位的身份太高,若不给王小君添身份,将来小君会被那位压得死死的。
“……是这样没错。”穆老先生笑了笑,“但大庆萧氏哪条规矩规定了皇子妃将来一定为后?”
严先生的心口猛地一跳,手里的羽扇扇了扇,没敢继续往下接茬儿。
两人四目相对,心里都明白了自家主子的用意。
萧衍行想让王玄之走仕途,替王姝未来打算,王姝此时还不知。又一次把萧衍行给气跑了,还是没能让这个犟种松口。王姝不禁开始琢磨,是不是该为自己准备好另一条路?毕竟此路不通,换条路走。以防止将来萧衍行强行不放人,她也能有办法全身而退。
心里思量再三,王姝盘算着,怎样恰当地将试验田那边的消息循序渐进地透露出来。萧衍行不是难以在大业和儿女情长上做取舍?她可以让自己脱离儿女情长,靠到大业上去。
这一步其实有些铤而走险,若非逼到份上,王姝不想用。毕竟这件事太考验萧衍行的人性。
思来想去,得徐徐图之。
王姝这边为了争取平等绞尽了脑汁。萧宅那边花氏没有挺过来。在大夫几次施针急救下,还是一口气没上来,心衰而死。屋子里瞬间跪倒了一片,哭声震天。
袁嬷嬷人还在前院,为了守住萧宅,她日日忙碌得厉害。
听到消息,赶紧打发了人来王宅这边传消息,自己则换了身衣裳赶了过去。
柳氏和梅氏已经赶过去了。人在屋外头站着,没敢进去。这几位女眷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死人,觉得主屋晦气,便不大愿意踏进去。杨氏来的最晚,沉默地站在了梅氏的身边没说话。等袁嬷嬷进去一趟后出来,她犹豫了下,迈了进去。
花氏的死相并不好。她久病,临死前又受了半年病痛的折磨,人廋得只剩下骨架子。脸颊两侧深深地凹进去,面色呈现出病态的黄褐色,瞧着十分怕人。
杨氏只看了一眼,便被身后的姚敏捂住了眼睛拉出来。
杨氏不知为何,出来后便靠着墙哭了。她一副好似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一般,哭得极为难过。梅氏和柳氏对视了一眼,彼此冷哼一声,心里却也一样感到有些不得劲。甭管这花氏有多讨人嫌,一个年轻的人命就这么没了,也确实令人唏嘘。
几人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被袁嬷嬷打发着先回屋,等萧衍行回来再论。
她们便也没有勉强,小碎步地离开了。
一边走,柳氏一边就大着声好似跟同行的杨氏说话似的,嘀咕了一句:“这主母新丧,也不知爷什么时候另娶?往后进门的,会是什么样?你可跟家里打听过?”
杨氏素来跟她们聊不太来,她没说话,另一边梅氏装作跟杨氏说话的样子接了一句:“听说京城那边几家大人联手为爷恢复身份,在圣上跟前请命。估摸着再过不久,咱们就该回京了。到时候爷再续娶,也只能是身份极为显赫的贵女。唉,不晓得是不是真的……也不知这人到底是谁,脾性如何?”
几人嘀嘀咕咕的,萧宅这边的消息也传到了王宅。
王姝立即从床上坐起身,惊了:“这么快?”
“不快了。”姜嬷嬷一边替她按,一边搭话道,“原本大夫估计是活不过正月的,多拖了一个月。”
王姝有些说不出话。这不是拖上一个月的问题,那花氏貌似才十七岁。王姝有些可惜她如此年轻,却也没办法去萧宅送她最后一程。她还在坐月子,身体根本没恢复。此时衣裳解开地趴在榻上,被姜嬷嬷和小梁同时按得满头大汗,疼的说不出话。
“无碍,主子爷吩咐过,小君你不必管萧宅那边的琐事。”喜鹊接话道,“只管休养好自个儿身体便是。”
凉州这边的花氏才去,外头盯着萧宅的人就很快收到了消息。早在去岁有人提议为废太子翻案时,就已经又少眼睛盯着。如今早对萧衍行正妻之位有想法的世家们,可不立即行动起来?萧衍行恢复身份是十之八.九,即便不能重回太子之位,也是中宫嫡出的皇长子。
这皇长子皇妃的位置也是个香饽饽,何况萧衍行资质明显强萧承焕太多。京城里想摘桃子的不在少数,尤其是家中子嗣不出息的世家,想维持家族长久的昌盛就只能靠稳固的裙带关系。
且不说京城世家暗地里蠢蠢欲动,就说隋家的马车终于抵达了京城。
隋老爷子进京的当日就给宫里递了牌子,被人接进了宫里。
皇帝对隋老爷子的态度还是很客气的。毕竟这位是多年前亲自指教过他的帝师。皇帝能有今日,隋老爷子也功不可没。尤其当年他登上帝位后,隋家急流勇退,不慕权势的做法给了皇帝非常深刻的印象。皇帝对这位高风亮节又十分智慧的老爷子,相当的尊敬。
隋老王爷进宫,皇帝亲自接见。当日便留了人在宫中住下,君臣二人俨然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隋家自然不能一进宫便提及正事,是多难未见,自然还得追忆一下往昔。
还没来得及说服皇帝恢复萧衍行身份之事开口,宫里先爆出了一桩事。
皇帝身边御前红人、内务府监理大太监秦莲生,出身于掖庭,早年并不姓秦。而是姓叶。本名叶沛。与多年霸宠后宫宠极一时的贵妃娘娘叶慧琼,乃是一母同胞的一个叶。
就这一件事,彻底让平静的后宫炸开了锅。
叶贵妃和秦莲生是姐弟, 这不亚于一颗巨石扔进了深潭,溅起了千层浪。
要知道叶慧琼并非是从一开始盛宠的。她出身极低,且样貌身段连宫中一般的侍女都不及。若非当初运气好, 意外捡到在春宴上中了招的皇帝,春风一度怀了孕。她这辈子就算熬到死都逃不出掖庭。可即便当初怀了孕,还是七皇子的皇帝也并未打算将她接出掖庭, 是她去求的先皇后。先皇后一时怜悯,将她弄出了掖庭。
因为她的出现,成了皇帝和皇后心中的第一根刺。当时皇帝对叶慧琼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谓是深恶痛绝。皇帝甚至吝啬的连一个妾室的身份都不想给她。
是皇后看在她怀孕的份上, 给了她一个正经的身份。
当时所有人都在奇怪,就这样的叶慧琼是怎么做到让皇帝改观, 只宠爱她一人的。
如今所有人都懂了。
叶慧琼在皇帝身边有人。一个日夜近身伺候、能切实在皇帝耳边说话的人。能打探到皇帝每日的心思, 能清楚皇帝的所有苦恼和忌讳,能精准地掌握皇帝的行踪和心情……若她们能有这样得用的人,她们哪里会只是个贵妃?怪不得皇帝皇后最终会走到此生不复相见的地步。
以叶慧琼对先皇后的嫉恨, 她不挑拨的这夫妻俩天崩地裂她都不姓叶!
不论是老宫妃们, 还是新进宫的人,都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得无以复加。贤妃和德妃是头一个反应过来的。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 便是去皇帝跟前上眼药。
她们跟着皇帝也有二十多年, 十分了解皇帝的性情。陛下最厌恶的便是后宫女子手伸太长,叶慧琼当真是胆大包天。直接在皇帝身边安插了一个对皇帝了如指掌的暗桩。
“天啊, 这回叶慧琼是死定了吧?”
贤妃无儿无女也无宠, 甚至连钱都没多少。上了年纪以后就留了个看热闹的嗜好, 后宫里翻点什么浪花,她都冲到最前头看, “这暗桩埋这么深,陛下午夜梦回, 醒来了会不会一身冷汗?若是这叶慧琼哪日嫌陛下挡了太子的路,是不是指使了秦莲生一杯酒就能……”
后头的话她不敢说,说多了隔墙有耳。但她那眼中全是这等看好戏的兴致勃勃。
德妃落井下石的手段就狠多了。她直接命人在宫里宫外散播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一时间宫里宫外都议论纷纷。都知晓太子近来跟秦莲生联络的频繁,似乎在密谋着什么大事儿。
太子能密谋什么大事?他都已经坐上了储君之位,天底下能威胁他的人还能有几个?
事实上,德妃散播的流言倒也并非全是谎言。朝堂上前太子恢复身份一事闹得声势浩大,皇帝三天两头为了这事气得上火。后宫自然都知道。废太子回来对谁威胁最大,自然是现太子萧承焕。若萧承焕是个才名远播的明君,或者第一桩案子就办的漂漂亮亮的,他自然不会这么慌。
可他性情跋扈狭隘,目光短浅。竟然在皇帝有意给他镀金的大事上犯了致命的糊涂。没参悟皇帝的用意,靠这事儿站稳脚跟不说,还偏偏自己作死的对赈灾款动了心思。
如今后悔莫及,也已经是晚了。天下人将他作的恶看在眼里,天下人都知道他不堪大用。
可他好不容易爬到了太子之位,眼看着跟执掌天下就一步之遥,再让他退回原位是不可能的。萧承焕是死也不允许萧衍行回来的!
他能做的都做了。论能朝臣追随的功绩,他没有。论服人的学识和品德,他也没有。他唯一有的,就是一个能随时随地帮他善后的母妃和皇帝对他的父子之情。
萧承焕如今只能抓着这两点优势,不停地在皇帝跟前转悠,以博取皇帝对他的偏爱和爱护。以及时不时让母妃帮他出招,精准地表现出洗心革面的姿态。好让父皇和朝臣们能看了心软。只要父皇坚定地维护他,萧衍行就挤不走他。
可是光靠这一点是不足够让人安心。只这点优势挡不住萧衍行的回归。萧承焕明白要想从根本上杜绝被萧衍行取代的可能,就是阻止他回京城。
而正好皇帝的心里也不愿意看到萧衍行回来。这才是他致胜的关键!
为了阻止萧衍行回归原位,萧承焕最近确实频繁地进宫,频繁地与秦莲生见面,私下详谈。
事实上,两人从很多年前就关系十分密切。毕竟萧承焕长于皇帝身边,跟秦莲生接触自然就多。他们时常会凑在一处私下叙话,往日旁人不曾觉得不妥。可如今秦莲生的身份曝露了,这一切就变得居心叵测了起来。
这段时日,不仅朝中那帮人在上奏,各方势力联动,企图以理服人说动皇帝妥协。叶慧琼也试着在打感情牌。倒不是打过去两人二十年情分的感情牌。叶慧琼清楚男人都是色衰而爱驰的,甭管过去多少宠爱,她一老一丑就什么都不剩。
而她唯一能用的感情牌,就是皇帝对先皇后的怨恨。
皇帝怨恨先皇后,说来也稀奇,起因和导火线都是叶慧琼。
皇帝与先皇后本是一对恩爱和睦的夫妻。因为春宴上出了她这个意外,两人的关系出现了裂缝。而后来叶慧琼发现自己怀孕,意识到自己机会来了,几次企图递消息进七皇子府。被当时是七皇子的皇帝视而不见,却惊动了先皇后,两人之间的裂缝才变成了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