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穿成废太子宠妾以后—— by启夫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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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着时间变迁渐渐变了样。土地日益私有化,土地兼并也逐渐加剧,地主豪强勾结官府强占平民的土地,并将赋役算到平民头上,以此来逃避赋税。
戚继兰的这一条鞭法重新丈量了土地,均等地统一赋役,重新计亩征银,官收官解。
可以说,这一政策直接捅了这些躺在百姓头上吸血的人的心肺。招来了以江南出身为首的一批官员强烈的反对。这德高望重的老大人,一时间成了群臣攻讦的靶子。
但朝堂上的攻讦自然也有反对之声。戚继兰是出了名的铁齿铜牙,朝堂上的几次论战,那些人都驳不倒戚大人,反而激起了皇帝的怀疑。
正大光明的手段起不了作用,于是私下用起了这等腌臜的手段!
‘一条鞭法’提出以后,皇帝也不是没考量。
事实上,自打去岁江南水患拿不出赈灾银两,皇帝心里就约莫有数了。戚继兰的这个政策提出来,胆大也切中了皇帝内心的期盼。朝堂上一时间僵持住。以戚继兰为首的一帮改革派看出了皇帝心中的动摇,如今正加大马力游说,眼看着就成功了,除了这档子事!
萧衍行难得的好心情都因为这个消息而消失殆尽。
这帮人以为杀了一个戚大人就万事大吉了?萧衍行冷笑:“让廖樾继续奏。另外,让柳家继续逼迫大理寺,这件事务必要给戚大人一个交代!”
京城突发大事,引发了朝堂内外巨大的震动。后宫也因此受了些影响。
吕黎发现,为了彻查戚继兰暴毙一案,大理寺竟然丧心病狂地切断了江南与京城的一条水路。她的香料一直是水路送上京城的,有一套特殊的走惯了不会被发现的运送炉子。兼之宫里她手头的香已经剩下不多,省着点用也只能坚持两个月。
两个月后,若是没有香料补充上来,到时候可能会引起皇帝的怀疑。
吕黎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天天在宫里发怒。但问其原因,又不敢说出口。生怕曝露了这种香料的存在,会引来杀身之祸。
尤其,她知晓兄长已经进京了,兄长认得那个香料……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八月下旬, 天气依旧炎热。蒸腾的热气像火炉一般炙烤着大地。一阵马匹急速经过,激起烟尘,热浪仿佛波纹一般辐射开来。太阳快把人给烤化了。
王姝戴着草帽抬头看了看刺眼的天空, 热得一只鸟都没有。蝉鸣歇斯底里,刺得人头皮发麻。
再有一个多月,就该是粮食收割的季节。
王姝近来盯试验田盯的有点紧, 生怕临门一脚给她出什么意外。这种时候要是出意外,她真的能以头抢地,哭到昏死。今年的稻种不出意外产量应该会比去岁要好, 且水稻的品质也会比去岁好上许多。但到底最终结果会如何,还得看收获上来的成果。
“姝儿?这么热的天还要去北郊庄子上?”萧衍行近来尝到了点甜头, 变得有些不知节制, 整日的赖在王家的小院里不走。王姝都怕他避子药吃多了,以后会不孕不育。
“对,”王姝特意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短打, 站起来拍拍膝盖, “我去看看,这个时候不能出事。”
萧衍行想想, 跟着一起去。
自从他知晓试验田的产量后, 对王姝的试验田也上了心。这几个月,时常会抽空过去看一眼。水稻的涨势也确实是好, 郁郁葱葱的, 比一般农田里的粮食要健壮许多许多。过几天他就要暂时离开凉州去西北边境, 说不定会赶不上试验田收成的时候,自然要过去看看。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很快到了庄子上。
虽然还有一个月才会收成,但这时候作物也长得差不多了。最后的阶段, 是为了让水稻颗粒增重的。此时看着满试验田的沉甸甸稻穗,以及又饱满又大颗粒的粮食,萧衍行的心中不禁升起一阵激动。若是百姓也能有这样的良种,大庆就会少很多疾苦。
他跟着王姝在田埂上走动,学着王姝检查稻穗,倒是也慢慢能听懂一些。
王姝:“……若是哪日你不想当皇帝,跟着我学农科吧。”就这理解能力,不跟着她搞科研都是浪费。
萧衍行笑起来:“你是想收我为徒了?”
“你要是愿意拜我为师,我倒是不吝啬教你。”知识这种东西是需要传播的,只有学习的人多,教学相长才会有更多的突破。这么多年,王姝一个人搞研究,连个讨论的人都没有。
“当真?”
“当真啊,”王姝抬眸看向他,“若是有人像你这样好教,我是有耐心教的。太笨的不行。”
萧衍行愣了愣,问她:“姝儿这是在夸我?”
“算是吧。”
见他眼睛笑得眯起来,王姝有点不爽,又补了一句:“我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
萧衍行点点头,对她的态度丝毫不在意。抬眸看向一望无际的油绿油绿的水田,忽然轻声说:“若有朝一日,完成了心中抱负。随你一起归隐山林,种种地也不错。”
萧衍行过两日就离开了凉州,前往了西北边境。
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凑巧。一直拖延着没到的册封的诏书竟然这个时候抵达了凉州府。宫里派出的人走到凉州就不愿在走了,等着皇子府的人去凉州府接旨。
萧衍行一行人已经进了龟兹,不可能这个时候赶回来。圣旨大张旗鼓的抵达了凉州府,接旨的就只能是女主子。而花氏已逝,萧衍行府上根本就没有女主子。唯一能算得上体面的,就是被册封为侧妃的王姝和杨氏。其中,因王姝是生子有功,就更需要出面接下这份诏书。
换言之,王姝和杨氏出面,且两人需要前往凉州府接下这份诏书。
且不说这消息一传来临安县,萧府上下都气红了脸。
圣旨代表了皇帝,确实人人都该敬着。但圣旨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皇帝已经下旨,且让人千里迢迢将圣旨运送到凉州来,本意就是将旨意传达到。结果这些人好生威风,竟然临到门口不走了。胆敢要求皇子府的人去凉州府接旨,好大的胆子!
府上的人为此愤怒不已,圣旨却不能不接。尤其是宣旨之人一路大张旗鼓,皇子府这边迟迟不出面,会被人拿捏话柄。京城那边人正等着抓萧衍行的辫子,他们心中不满也只能安排王姝和杨氏出行。
临安县离凉州府不算太远,马车跑起来两天就到了。王姝心中倒是没太多的抱怨。
不过既然要与杨氏同行,临出发前一日,王姝得回萧宅一趟。
姜嬷嬷有点不放心,总觉得王姝离了王家就会被人害了似的:“主子不过去住不行么?如今殿下人不在府上,那边什么状况也摸不准。你的身份不一般了,还有两小主子要照顾。过去这一趟,也不知后宅那些人怎么想。不如在自家住,安心省事儿,明日再赶早过去。”
“明早赶不及。”王姝倒是想,但是一直不露面也确实不像话,“我过去住一夜就走,不碍事。”
虽然王姝不过去萧宅住了,袁嬷嬷还是将她的院子空出来。不仅她的院子,两个孩子的院子也空出来。萧衍行的意思很明确,不管王姝回不回来这个宅邸,她的东西都必须有的。王姝以往是跟王如意住北苑的,习惯了,就还是住在北苑这边。
北苑已经重新修缮过,焕然一新,里头的摆设都按照以前王姝住惯了的屋子摆的。
她才回府上,没一会儿,关起门来过自己日子的梅氏和柳氏就闻风而来。
虽说碍于萧衍行的威慑,两人哪怕对王姝心生嫉妒也不敢有动作,但不妨碍她们想过来看一眼王姝。快两年没见着人了,两人对王姝的样貌美艳程度都有些记忆模糊了。柳如慧和梅氏都是抱着一种暗中比较的心态,特意过来再看一眼王姝,到底靠什么本事迷惑得殿下。
王姝不晓得两人的心思,却也知晓两人看她不会顺眼的。毕竟竞争关系是天然注定了的,防人之心不可无。此时虽然没把人拦在门外,却也没有留下两人用饭的意思。
“两年不见,妹妹倒是长开了不少。”柳如慧一张口就是酸,酸得七窍都冒烟儿了,“听说大公子已经坐起身了?不知大公子长得像谁?”
王姝眼眸微微一动,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自然是像殿下。”
柳如慧好似惊讶一番,轻轻拍了拍自个儿的嘴,笑道:“瞧我这张嘴,一着急竟然说错了话。妹妹莫跟我计较,我就是随口一说,自然不是那个意思。妹妹生的殿下的孩子,自然是长得像殿下。怎地就你一人?大公子和大姑娘人呢?”
梅氏也在一旁帮腔,嘻嘻笑着开口:“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小婴儿。”
“不在这屋里,”王姝不管这两人是真情还是假意,她一向避免跟她们打交道,“殿下将两孩子看得十分严,轻易不会让人抱到旁处的。今儿只我一个人过来。”
两人一听孩子不在,眼里很明显闪过失望。
不过就算孩子在,他俩也不敢对孩子下手。这可萧衍行二十四岁才得的一对龙凤胎,自然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旁人若是敢碰,怕是殿下会要了她们的命。这么一想,两人心里不痛快,凭什么王姝有这份运气?凭什么不是她们生?
心里忍着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拉着王姝说了好些夹枪夹棍的话。
王姝素来对这种言语攻击不放心上,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地听听。就以自己累了要歇息为由,把两人请出了自己的住处。
两人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的。人王姝在一旁眉头都没动一下,愣是给两人给憋了一肚子气。
“不就是抢先生了长子,得意个什么劲儿!”柳如慧人出来了,气得眼泪在眼眶儿打转。
扭头看了看北苑,狠狠一跺脚,“不过是个低贱的商户!”
要说原先她最瞧不起的人是谁,那必然是王姝。
商户女出身,父母双亡,家里连个正经能支撑的长辈都没有。人虽然生得一副好皮囊,但整日里邋里邋遢的惹人讨厌。按理说殿下那等性情,该最瞧不上王姝才是。要说这院子里谁生了长子她都不会这么气的!王氏当真好样儿的,竟然敢不把她放眼里!
柳如慧的心思就是梅氏的心思。士农工商,最低贱的就是商人。官家女出身的几人,谁能甘心被一个商户女给踩在脚下:“明年正月,正妃就该进门了。到时候我倒要瞧瞧,她还能怎么得意!”
结了梁子的两个人对视一眼,此时竟然因为一个王姝,同仇敌忾地和好了。
先不管两人莫名其妙地和好,王姝在萧宅住了一夜,次日就随杨氏一道去了凉州府。
马车驶离临安县,走到了官道上,王姝才惊觉一路上没见到杨氏露面。
杨氏这人也是真的低调,几乎不露脸。王姝都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类似于后世的社交恐惧症什么的。不过杨氏不想跟她打交道,王姝也乐得轻松,她可不会上赶着去热脸贴冷屁股。坐了一路马车,颠得腰酸背疼。加上酷热天气,马车里闷得像蒸笼,王姝干脆让马车停下来歇息一下。
她叫停,车队立即就停下来了。杨氏那边是一点意见没有,跟不存在似的。
王姝往杨氏的马车瞥了几眼,这么闷,杨氏也没有下车来透透气的意思。
“去树下埋锅造饭吧,”云雀比喜鹊可机灵多了,“主子该是饿了。”
这回出来,姜嬷嬷没贴身跟随。她如今主要负责在王家府上盯着奶娘,照看两个小孩子。两个孩子对姜嬷嬷来说,跟命根子一样重要。王姝此时的身边跟了个喜鹊,云雀也跟出来了。
云雀指挥,喜鹊干活。两人动手干活贼麻溜,都不用萧宅这边下人搭手。
袁嬷嬷这次也跟过来了。主要怕王姝不懂宫里的规矩,过来帮衬的。毕竟宫里那帮人有多会膈应人,没人比袁嬷嬷心里清楚。若是那宣旨之人故意为难王姝,当众让王姝难堪,袁嬷嬷必然是要出手的。
除了袁嬷嬷贴身跟随,萧衍行暗中留下的人也跟上来了。
马车看似轻车简行,实则暗地里跟了多少人,估摸着就只有萧衍行清楚。
王姝叉着腰站在树下,任由狂野的风吹过来带走闷热。她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官道两边其实是农田。这大热的天气,两边的农田里粮食稀稀拉拉的。佝偻着干瘪身子的老汉带着三两个瘦成竹竿的脏孩子,顶着大太阳在田地里干活。
炙热的太阳烤着大地,无论是孩子还是老汉都汗流浃背,黝黑的脸上全是艰辛。
王姝原本想称赞这没经过人工开发的自然风光,等看清楚后,顿时没了惬意的心情。她让喜鹊拿来了一顶草帽,带着两个护卫下了田埂。
这一片都是农田,王姝一路走一路都在看。放才在上头瞧还不明显,下来以后更稀疏。
她一共顺着这田埂走了一刻钟,才终于走到正在干活的那块田地。
这时候,地里衣衫褴褛的老汉听见动静,扭过头来。没说话先张了嘴,一口牙掉的没剩几个。老汉旁边的小孩儿也没好到哪儿去,身上衣裳打满了补丁却依旧衣不蔽体。瘦的跟柴火棍似的,一个个躲到老汉身后,怯生生地看着王姝一行人。
“老汉,今年庄稼收成不好啊?”王姝到好像没发现他们紧张似的,跟家中佃户聊天似的开口。
老汉对眼前这个样貌出色得不像真人的姑娘有点敬畏,尤其是王姝身后还沾着两人高马大的护卫。但听到王姝问,他还是开口回答了:“今年收成还算不错,比去岁好很多了。”
王姝于是又看了眼稀稀拉拉的农田,喉咙哽了哽,又问:“这一亩能收上来多少粮食啊?”
老汉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奇奇怪怪的,他握着锄头神情十分惶然。猜不到这人到底想问什么。他还没开口,他身后的孩子先开了口:“今年这一亩收上来估计能有大半石的收成呢!听说今年凉州府出了个大人物,大人物要给咱们减税!交掉两成,能留下半石呢!”
话说出口,小孩子眉飞色舞的,眼里都是真切的高兴。
王姝莫名心口紧了紧,往前走了几步。蹲下来看了看地里的作物,两孩子好奇,没忍住瞪大了眼睛看王姝。王姝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小孩儿脑袋,转头笑眯眯地又问了家里几口人,几亩田。
这年头,人单纯是真单纯。王姝一个陌生人,问这么私密的话题,孩子也不知道人心险恶的全回答了。一家十二口人,六亩田。一对老夫妻,三个丧夫的妇人,七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这家人的男丁全被抓去当了兵丁,上了战场人没回来。
王姝没有说话,蹲下来伸手捻了一小戳的土,神情变得有些沉。
“主子?”喜鹊寸步不离地跟着王姝,见王姝神情不对,忙喊了一声。
“没事。”王姝拍拍手上的泥土,夸赞了老汉一句,“老汉为人勤快,有种田的本事。我这一路走过来,确实你家这地的收成长得最好。”
老汉没想到突然得了这样一句夸赞,受宠若惊。
他咧着一张没什么牙的嘴,笑得老脸上都是褶子:“今年是运气好,这片田的庄稼长得不错。以往可是没有这好运气的,收成要比现在少一半呢,老天爷保佑……”
王姝笑了笑,也夸了几个孩子懂事,转头回了马车上。
喜鹊原以为她下来是对这地有想法,结果自家主子捻了捻土,夸了一句土还不错,人就回马车里了。那边云雀还在跟林师傅一起做饭。林师傅自打被萧衍行送过来管王姝的伙食,替她调理身体。之后就一直跟着王姝,在做调理身体的饭食。
“主子是怎么了?”云雀远远地过来,小声地问了喜鹊,“我怎么瞧着不高兴?”
“不晓得。”喜鹊就是个榆木脑袋,摇了摇头,“主子说方才那地里的土挺肥的,庄稼长得不错。姐,主子是想把那地买下来么?”
云雀刚才没跟过去,也不晓得喜鹊说的对不对,皱了皱眉:“这么热的天儿,闷在车里怎么行?你去马车瞧瞧,主子是不是身体不适。天热容易中暑,可快些去!”
喜鹊被云雀敲了脑袋,赶紧过来。
王姝此时缩在马车里,没像云雀说的中暑,她只是心中突然有些涩意。
王姝是个搞粮食杂交的科研工作者,几辈子都是。虽然她成长的这一路没怎么跟外头的人接触,要么在实验室埋头搞研究要么在试验田埋头搞研究。但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王姝骨子里是有些普利大众的心的。她坚持地搞杂交水稻,本意也是想让粮食高产,穷人吃得起饭。
“主子,可是身体不适?”喜鹊端了一杯凉茶掀了帘子进来。
王姝皱着眉头在沉思,听到声音也只是接过来,一口将凉茶全喝下去。
喜鹊见她喝完不说话,坐在马车里头不知在想什么。怕她闷坏了,就干脆将车帘子给挂了起来。不仅车帘子挂起,两边的车窗帘子也挂起来。这么三边儿窜风,倒是也能让车厢舒服些。
王姝低着头一直在思索,马车上便一直没有动静。
反倒是云雀那边午膳做好了,特意过来叫人,王姝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主子,饭做好了。”云雀细细打量王姝的神色,见她没有不适,也放下心来,“一直闷在车里也会难受,主子不如下来用饭。用完歇息一会儿,咱们也该出发了。”
王姝点点头,“杨侍妾那边怎么说?”
“不下来,在车上用。”云雀扶着王姝的胳膊,“小姚已经将吃食端过去了,主子先用膳。”
王姝坐下来用膳,吃完一个人在田埂上坐着。那田里的人还在干活,远处一个腰都快勾到地上去的老妪背着一个竹楼,一腿一脚地赶过来。老妪身上衣衫褴褛,雪白的头发被风吹得跟稻草似的。人趴着地下了田埂,慢吞吞地去到那干活的祖孙四人身边。
视力好就是看得清,隔得远,王姝也能看到那一家人拿出的饭碗里头,几个黑乎乎的窝窝头。那老妪拿了一个给老汉,剩下的给孩子们分了。最大的孩子掰了一块,塞给老妪……
“走吧。”王姝收回了视线,率先回了马车。
主子发话了,下面人自然不敢耽搁。
袁嬷嬷照顾完杨氏那边,这时候才回到王姝身边。杨氏时隔八年第一次出远门,她身子骨吃不消。这马车一路颠簸的,差点没把她三魂七魄给颠出来。她本就身子骨比一般女子弱,一路都在吐,这可不要了她的命?袁嬷嬷带着大夫过去给她又是扎针又是喂药的,好悬把人给整治得清醒了。
王姝身体康健,倒是没这担忧:“给她弄个药膏贴着,兴许能好受一些。”
“贴了,没用。”袁嬷嬷叹了口气,“估摸着这一路难走。”
若是以往,王姝定会打起精神,此时却显得有些蔫蔫的。
袁嬷嬷心里奇怪,扭头去看云雀。
云雀摇了摇头,她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两人于是看向知情者喜鹊,喜鹊这憨丫头瞪着一双圆眼睛,愣是不晓得这两人在打什么眉眼官司。
这一路走的十分沉默。王姝时常会掀开帘子看向外头。
一路上农田不少,但在地里干活的人不多。且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和孩子。地里庄稼稀稀拉拉的,有些遭了虫害,根本没多少收成。王姝看几眼就会放下帘子,车厢里闷也没打开过。这一路抵达凉州府城门外,王姝才愿意打开车帘子透透气。
凉州府的皇子府,王姝是头一次来。杨氏却不同,她在这个府里住了六年。府里一草一木她都十分熟悉,进了府邸便径自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皇子府自打收回来就有人专门打理,如今已经修缮得跟新的一样。因为萧衍行一直没回来过,这府邸就保留了被抄没前的样子。杨氏的院子自然也没动过。王姝虽然先前没来过凉州,但下面人知晓轻重。袁嬷嬷亲自过来安排的王姝和龙凤胎的院子,里头的摆设都是袁嬷嬷亲自选的。
过去刚歇歇脚,就听门房说,驿站那边派人来问,皇长子的人可回来了?何时接旨?
“告诉他们,明日来传旨。”王姝就算没脾气,都能被这帮人激出火气来,“他们这几日都等了,也不缺一两天!等着便是!”
门房还没见过王姝,但见袁嬷嬷这恭敬的态度,立即猜到这位就是生了长公子的侧妃娘娘。没想到侧妃娘娘如此美貌。门房心里激动,当下恭敬地行礼,而后下去回话了。
且不说王姝这边为了何时接旨闹不愉快,江南这边,魏三刚将吕黎和王如意的资料全部带走。没过几天,就有不远千里赶来江南,问府衙要昭妃娘娘选秀时的各项资料的人。不过他们进了府衙的卷宗室,什么都没找到。而后转到王家发现,王如意曾在王家的所有人证物证也都被清理了干净。
魏三的动作如此迅速,且搜刮的一丝不剩。让远在京城等消息的王如意得知自己派出去的人,在江南一无所获后,后知后觉地骨子里发寒了。
她抱着小公主忍不住害怕,一点一点地捏住了她的心脏:“到底是谁拿走了我的东西……”
魏三带着东西返回凉州,走得一点动静没有。
王如意惊慌了几天,心里不安。已经两个月没给王姝写信的她思来想去,重新拿起了笔,给王姝写信。
皇子府重新住了人, 阖府的下人都动了起来。
府邸终于有主子回来,他们都得紧紧皮,不能再以往日松散的态度来伺候主子。
杨氏不必说, 以往就是皇子府的老侍妾。性情十分阴沉,等闲不爱与人打交道。当初梁氏为太子妃时,除非每日晨定昏醒时能见着人, 其他时候几乎不会踏出院子门一步。伺候杨氏不难,不少人以前伺候过杨氏,清楚杨氏的性情。下人们激动的, 是王姝这个从未见过的侧妃娘娘。
听说给殿下诞下一对龙凤胎。袁嬷嬷恨不得把人当祖宗供着,下面人自然更是殷勤。
不过即便态度殷勤, 也没人敢当真没轻没重地舞到王姝跟前去。这是皇子府, 府邸的下人跟临安县那边的可不同,都是宫里头出来的人。规矩道理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自然是既会伺候人又会拿捏分寸。
王姝用了午膳便睡下了, 小睡一刻钟, 忽然让人备马车出门。
袁嬷嬷有些诧异,忙让人过去打听。她刚到皇子府这边, 手头有许多事情要与皇子府这边的管家接洽。袁嬷嬷是萧衍行身边人, 也是萧衍行年幼时的教养嬷嬷,身份跟一般奴婢不一样。管家虽然管着皇子府这边的所有庶务, 却还是要对袁嬷嬷原封不动地汇报。
她正在前院召集府邸的下人听他们汇报, 听说王姝要出门还有些担忧:“主子要去哪里?”
“似乎要去城郊那边瞧瞧。”
汇报的人是皇子府的下人, 对王姝这个新主子的性情不了解。
袁嬷嬷有些诧异王姝没事去城郊作甚,却也不会干涉王姝的出入。毕竟她在主子跟前再有体面, 也还是个奴婢:“安排护卫,护好主子。”
王姝其实没有特意想去的地方, 她就是单纯去城郊的农田看看。
这一路上看到不少农田,收成都十分惨淡。以这亩产量,普通农户温饱都成问题。交了税后,估计一家老小就算把裤腰带勒断都不一定好活。王姝原以为她预估的亩产量已经够低,亲眼看才知道现实比她预估的还要令人绝望。
马车一路像城外走,王姝整个人都蔫蔫的,安静得让喜鹊担心:“主子可是想小主子了?”
“嗯?”王姝正在往窗外看,闻言抬起头。
喜鹊以为自己猜对了,劝说道,“就在府城待几天,接完旨咱们就会回去了。主子前些时候不好说没空四处逛么?听说这府城有好几个大瓦市,里头好些稀罕东西呢!主子若是嫌府内待着闷,可以出门去转转。指不定就能淘到主子意料之外的好东西呢!”
王姝兴致缺缺,但还是笑了笑:“无事,我正在思考一些事情。”
喜鹊听她的口吻有些严肃,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
马车慢悠悠地出了城,城外不都是农田。这年头农田的开垦程度完全比不上后世,利用率也低。肥沃的田地也不是那么多。穿过一个小树林,慢慢往下属村落走才渐渐看到了农田。
凉州地处西北,此地多为旱地。
旱地栽种的都是苞谷、小麦、粟、高粱之类的作物,只有靠水的地方会有水田,所占份额并不大。王姝特意过去细看了,估摸着种植方式与南方差别大,存在的问题也很多。西北的水稻与江南的水稻存在差异,自然条件和种植技术也存在很大区别,产量比江南地区要少一半不止。
王姝这一路走过来,除了几块水田种了些水稻,其余种的大多是苞米和高粱。她让人停车,自己下车去检查了高粱地里的结实情况,掰了一颗打开,里头的果实比后世的转基因种要小两倍。
这一片都是这个情况。总之一句话,产量不丰。
王姝顺着田埂走,又检查了附近的麦田。
麦子的涨势不好,种的虽然密,却结实率低。
她掐了一小颗麦穗在掌心捏出浆汁来。低下头,另一只手在手心里扒拉。麦子颗粒出浆很浅,看得出麦穗含淀粉量不高。王姝心里沉甸甸的,仿佛一颗大石头压在了心口,让她有种憋屈得鼻酸的感觉。她叉着腰站起身,眺望着这一大片的农田,许久没有说话。
喜鹊和护卫们不晓得王姝在看什么,但都知晓主子喜欢捣鼓地里的活儿。估摸着是在看品种。谁也不敢擅自打搅,就站在一旁静静等她。
王姝绕着这一大片的田地转了半个时辰,而后一声不吭地上了马车。
“走吧,去南郊。”
“主子还要去看?”喜鹊见她热的满头大汗,脸颊都晒红了,有些心疼,“今儿天这么热,主子不如明日来看?回去洗漱一番,歇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