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穿成废太子宠妾以后—— by启夫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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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走,私下里的议论声便起了。
“没看错吧?”一个与镇国公府走得还算近的人家小声地问了一句,刚才那一张脸看着太叫人心惊了。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又看到这张脸,“你们瞧着像吗?”
几个人没说话,但眼神里都表示了肯定的意思。
那妇人不由以帕掩嘴吃惊地张大了嘴,刚要说什么。左右看了看,意识到场合不大对便按捺住了。没太敢惊讶出声。须臾,安抚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她又沉不住气凑到一起小声地问:“应该是巧合吧?许是正好长得像,应该没有关系吧?”
……也有这个可能,但说不准。天下的美人虽然多,长得这么像的确实太巧合。
但不管怎么样,这也是别人家的事,与她们没有太大的干系。几人又相互交换了眼神,嘀嘀咕咕地往竹林走。
镇国公府早年的那些稀罕事儿,她们这些同龄的京中勋贵人家是都知晓的。
这么多年过去,其实有些陈年往事早已被人淡忘了。只不过今天有些凑巧,来巴结人却突然看到一张久违的脸,这才促使她们回想起过往。
如今的这个镇国公夫人其实并非原配,而是后来进门的继室。
说起来,这里头有一笔糊涂账在。
镇国公原配夫人,其实是萧家的表姑娘刘家女刘奡。
刘家虽说如今不算太差,早年却是不够格的。刘氏的父亲刘显鹏寒门出身,虽有才华却没有人脉扶持。娶了官家女才有了岳家的帮衬,一路从七品县令爬到了后来正四品地方大员的位置。至少刘氏还小时,刘家在真正的世家大族跟前是不够看的。
也是因为当年刘家拮据,刘奡虽为嫡女,却在六七岁被父母送来了姨母家寄养。
名为寄养,在薛家人眼中就是打秋风。毕竟刘家将姑娘送来了,却没送来足够精细教养姑娘的金银细软。叫着姨父姨母,但这根底上不就是想靠着亲戚的关系叫薛家帮他们白白教养姑娘么?
心里这么想,薛家长辈看在长子媳妇的面子上,并未挑破这事儿。两家乃连襟,薛家长子的妻室章氏是刘氏母亲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以薛家这家大业大的,教养一个小姑娘也就是西席跟前添把椅子的事儿。亲姨母不至于计较这三瓜两枣的,就这么将刘氏养在了身边。
刘氏于是就与薛家长孙薛长风自幼一起长大。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若只简单的当表兄妹处着,薛家的热闹后来也不至于闹那么大。
实在是刘氏这人乃天生的美人坯子。从十岁起就渐渐地显露出惊人的美貌。每长大一岁就出众一分,美得惊心动魄。借着薛家的跳板,当时盯着刘氏、想娶她的世家子弟能从镇国公府排到城门口。可薛家最出色的嫡长孙薛长风早就视她为己物。
为了赶走觊觎刘氏的人,薛长风下手极为狠辣,甚至不惜大动干戈。
后来薛家见薛长风好好一个出众的好苗子如此沉溺儿女私情。怕好好的长孙被耽搁了,便私下做主将刘氏报送了秀女,预备要送进宫去。
薛府长媳章氏虽觉得这般对不住外甥女,但外甥女再亲也亲不过亲生儿子。她私心里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就这么被外甥女给耽误了。
说实话,大章氏虽为刘氏亲姨母,其实也打心底瞧不上刘家。在她看来,刘家若是有气节有规矩,就该在慢慢有起色后将女儿接回去。或者不接回去,大方一些,将这些年薛家替他养育姑娘的银两补上。结果刘家就仿佛没有这个女儿似的,逢年过节就一封信问问,别的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人家,如何能结亲?这样小家子气的岳家,将来如何能帮得上自己儿子?再是有情分,大章氏依旧觉得自己儿子可以挑到更好的。
于是便勒令薛长风不准与刘氏往来,并开始暗地里与门当户对的人家相看适龄姑娘。
因为长辈的阻碍,两人感情反而更深了。
眼看选秀在即,薛长风以命相逼。若非他逼得老国公出手留下了刘奡,刘奡就已经进了宫。
当然,若刘奡进宫,怕是就没有后来盛宠二十年的叶贵妃的事了。刘奡不仅仅只是美貌,而是碾压众京中贵女的罕见美貌。一般的美人与绝顶的美人,这是天壤之别。兴许当初唯一能与她相较的,估摸着就只有容色倾城的韩皇后。且不说刘氏样貌绝美,京中不少爱慕她的世家子盯着。就说因两人轰轰烈烈的闹法,确实有种缠绵悱恻的神情感觉。
老国公夫人见薛长风与刘氏感情甚笃,亲自做主为两人主婚。
薛长风与刘氏便在十五岁的年纪成了亲。
婚后两人如胶似漆,不到一年刘氏便怀了孕。诞下薛家嫡长曾孙薛霁月。
第三年,刘氏又有孕,诞下了薛家嫡长曾孙女薛泠星。
两人成婚期间,薛长风对刘氏极为宠爱,后宅清净得连一个通房小星儿都没有。两人融不进旁人的感情还一时间被京城好些贵女艳羡向往,传成佳话。
若一直这般就不会那么令人唏嘘了。奈何两人婚后第五年,薛长风忽然变心了。
两人亲密无间的夫妻关系之中,插.进来了一个活泼伶俐的赵娇娇。
赵娇娇也就是如今的镇国公夫人,曾经老国公下属的孙女。因祖父恳求,被送到薛家来小住。
她与刘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情。刘氏因自幼寄人篱下,战战兢兢的的生存环境造成了谨言慎行寡言寡语的性子。这赵娇娇却是马场野小子一般养大的,性子活泼狡黠,口齿伶俐,一个不懂男女有别大大咧咧的热闹性子。两人一个静一个闹,截然相反。
薛长风曾经确实心悦刘氏,喜欢她喜欢得可以为她付出生命。但五年平淡如水的日子早已磨灭了曾经的激情,尤其是在母亲持续不断地数落刘氏性子太过于木讷,时常贬低。久而久之,薛长风面对容色还未衰老的刘氏也觉得味同爵蜡,心中激不起一丝水花。
尤其是在赵娇娇的到来犹如久旱逢甘霖,她时常没轻没重不懂规矩地拉着薛长风骑马射箭,谈天说地。薛长风虽经常斥责她没规没矩,不懂与男子保持距离。但心却控制不住地偏向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
后面的事情就十分的惨痛,动静大到整个京城都看了笑话。
赵娇娇三番四次地与妻子刘氏发生冲突,薛长风一面心烦意乱,一面眼盲心盲地站在了赵娇娇这一边。他厉声斥责刘氏成婚后变得小肚鸡肠、整日里疑神疑鬼。声称赵娇娇不过是小孩儿心性,实则单纯可爱,没有恶意。让刘氏不要与人计较,处处退让。
几次受挫后,刘氏便也学会了躲避。奈何她想躲,赵娇娇不让。
拖拉地在薛府住了将近一年,赵娇娇仿佛就扎根在此处了,根本就没有走的意思。她不仅没走,与薛长风的情分一日比一日深厚。嫌京城太闷,抱怨不如她马场自由,想要外出踏青。薛长风只好让女眷陪她去郊外踏青。结果马儿中途莫名失了控,马车疯了一般风驰电子地冲出了京城。
那疯马跑得飞快,一头撞进了京郊的林子便失去了踪迹。
当时的马车里有赵娇娇,陪同出门身怀六甲的刘氏。薛长风得知消息后为了找她们,甚至惊动了官府。折腾的整个京城都听到了消息。薛府的护卫和京兆尹的衙差在京郊的林子找了整整一天,终于找到了摔到在地上的马车。里面两个女眷都受了伤。
赵娇娇伤了脑袋晕了过去,刘氏撞到了肚子,血水染红了马车。肚子里的孩子当场死去,她还有微弱的气息,但已经睁不开眼睛。
薛长风姗姗来迟,看到这等场景吓得面无人色。当即疯了一般带了两人去宫里请太医。
太医来了,最终确定,赵娇娇只受了点皮外伤。脑袋上的伤口看着狰狞,其实并没有伤及性命,顶多留疤。刘氏的情况就比较严重了。身怀六甲本就十分脆弱,磕着碰着都可能会造成伤害。何况人在马车里东撞西撞,胎死腹中不说,大出血在地上躺了一天才被找到。
只要薛长风晚一步请太医来,刘氏的命就终结在这一日。好在她运气还算不错,太医来得及时,且来的是妇科圣手老钱太医。老钱太医耗费了一整宿才将她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刘氏是三天之后才睁开眼睛的。
醒来跟守在床边几天没睡的薛长风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自请下堂。
薛长风为了求她原谅,听说在门前跪了一天。命人不顾赵娇娇的忏悔和哀求,非将人送出薛府。薛长风一面忏悔一面求刘氏再给他一次机会,保证他再不会犯这样的错。且不说赵娇娇被送出薛家时大哭大闹的模样,引来了多少好事者来看热闹,就说刘氏却听不进去。
刘氏看似柔弱实则性情刚烈,直言若他再敢说一句留她,她便会自缢当场。
两人僵持了一个月,最终还是老国公出面将薛长风关进薛家祠堂,以祖父的身份替薛长风写的放妻书。
刘氏拿到放妻书的次日,没有管身体还未恢复,就带着一个小包裹离开了薛家。
多少年过去,她们想起当初薛长风得知刘氏离开后疯魔的样子都忍不住唏嘘。转头看向已经贵为国公夫人的赵娇娇,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这世道上,甭管当初做了多少缺德事,拿到实际好处笑到最后的人才是有真本事。不管赵氏有多么不要脸皮,明目张胆的勾搭有妇之夫。如今坐在镇国公夫人位置上的人,是她。而受尽了委屈的刘氏,早已不知所踪。
她们不由地又看向院落的方向,心里猜测起王姝的身份。
“绝对不是。巧合罢了。”一个人心里这么想,其他人立即猜出来。
都以为是巧合便也没放心上。唯一将这事儿放心上的,只有镇国公夫人赵氏。
赵氏素来喜欢交际,平日里遇上大家族喜事儿总是会尽心尽力。这次却心神不宁,席面用到一半就以家中有急事离开了。
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去查王姝的生平。
她命人查王姝,王姝出于谨慎的心态也让人查了一下镇国公府。且不说萧衍行将王姝的信息保密起来。一般人根本查不出来。就说王姝查镇国公府那点儿破事,那可就轻而易举。
镇国公府的那些事根本就没有遮掩,稍稍花点心思就能查出全貌。王姝在知晓自己娘亲曾是镇国公夫人,或者准确的说,是薛家长孙媳妇。有多震惊。她完全看不出来母亲曾遭受过这么多的屈辱。怪不得从小就见娘亲身体孱弱,原来根子在这儿。
王姝从未如此生气过,怒气仿佛无数根针扎到了她的心上。
想到自己母亲不到三十就没了,王姝想起方才那妆容精美的镇国公夫人就觉得恶心。
“主子,你现如今可千万不能生气。”姜嬷嬷也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个内情,但比起已过世的刘氏,她更在乎王姝的身体,“身体正在恢复,要好好的保护。莫气!莫气!”
王姝哪里能说不气就不气?但也清楚,过去的事情她此时才来替母讨公道,也有些不现实。
不过这点理智不妨碍王姝让姜嬷嬷将镇国公夫人送的那份礼拿出来,退回去。
不得不说,这个举动虽然伤害不大,但造成的影响却是惊人的。
萧衍行的势头犹如破竹,明摆着就是未来大庆的一国之君。王姝跟正妃隋氏虽然为一侧一正。但王姝的赢面太大了,太子的三个孩子全是她所出。正妃隋氏尽管家世显赫,可进了皇家,再显赫也比不得皇子皇孙。若将来萧衍行登基,谁能笑到最后,不好说。
至少如今看来,正妃的赢面连王侧妃的一半都不到。
人人都巴结的王侧妃收了其他人的贺礼,却单单将镇国公府的贺礼退回去了。这是什么意思?王侧妃与镇国公府有什么龃龉么?还是镇国公府得罪了侧妃?
这一举动让不少人想入非非。首当其冲的就是镇国公府的其他人。
他们不明白王侧妃此举什么意思。是薛家送的礼不合心意还是哪里犯了忌讳,为何单独针对他们。但他们一时间又没法去东宫找王姝要个说法,毕竟这是太子最宠的侧妃。人家也没做什么,只是将贺礼退回来。镇国公为此还特意过问了赵氏,是否是赵氏在面见侧妃时,说错了什么话。
赵氏哪里敢说是因为王姝长得像不知道死哪儿去的刘氏,极有可能是刘氏在外头生的野种。此番故意针对的举动十之八.九就是报复,只说自己也不知。
薛长风打量了她许久,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与赵氏成亲这些年,过去的恩怨纠葛早已尘封。如今赵氏为他生了两子一女,早已经是名正言顺的薛家主母。薛长风即便因为旧爱心中仍然留有疙瘩,却也不会再像年轻时候那般大惊小怪。弄不清楚王侧妃的意思,他便想着私下里着人打听看看。
若是能打听到原委,和平地解决了便好。
薛家人暗中使了手段打听,但奈何东宫的宫婢口风非常紧。问多了就一句话。是当日赵氏的言行让侧妃不高兴了,不愿受她的礼。
薛长风一听果然是赵氏出的纰漏,当下便做足了弥补的姿态。
不敢让赵氏再来东宫道歉,薛长风让长媳向东宫递拜帖,代替赵氏致歉。
王姝收到拜帖后,并未理会。而是命人又顺着母亲的这条线查到了刘家。刘家如今已经贵为一方大员,早已不是过去的七品芝麻小官。刘家的三个女儿也嫁的极好。
长女远嫁扬州,成了当地一户世家大族的长媳。三女也是远嫁,嫁去了赣州,成了如今赣州州牧夫人。幺女留在原地,算低嫁。但由刘家家主亲自看护,日子过的十分逍遥自在。至于次女刘奡,也就是王姝的亲娘,在娘家无一人提及。仿佛从未有过这个人似的。
王姝早猜到了母亲与母族不亲,打听到这个结果,依旧替她感觉到心酸。
真正的爹不疼娘不爱,遇人不淑。
上辈子她爹总是嘱咐她要对娘亲好一点,王姝一直以为是她爹心疼娘亲身体孱弱,希望她能跟他一起呵护娘亲。倒是从未想过这背后的坎坷。
心里几番哽住,王姝忍不住就想报复。她虽然性情算得上淡泊,却也不是圣人。受了委屈自然是要报复。王姝甚少跟人计较,只因细枝末节的东西计较得多了只会耽误时间。但事关自己亲娘就不能忍了。王姝琢磨着必须得报复一回,让这些人也尝一点她娘亲受过的苦!
正巧,晚上萧衍行回来,抱着王姝就提及了镇国公旁敲侧击的询问是否有得罪过王姝一事。
王姝当即冷笑了一声:“竟然还追问到你这儿了?”
“还真有?”萧衍行也惊了。他与王姝相伴这些年,甚少看到姝儿为难什么人。她这人虽说偶尔有些记仇之举,但大多时候心胸宽广。这镇国公府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她如此行径。
王姝原以为萧衍行会知道。但一想他回京以后忙于朝政,确实可能没听说。
斟酌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必萧衍行知晓。摇了摇头:“这事儿你莫管了,私人恩怨。”
萧衍行本来是当个趣闻说的,没想到王姝竟然真的有事。听她这么说,他眉头顿时皱起来。莫名其妙的,萧衍行此时心中有一种被生分的不悦:“私人恩怨我就不能听了?”
“你头发还好?”
王姝突兀地问了一句,给萧衍行问蒙了。他卡了卡,笑了:“这跟头发有何关系?”
“有关系的。”王姝伸手捏住了他头顶的金簪,骤然一抽。乌黑如缎的头发如流水一般旖旎地披散下来,披盖到了萧衍行的背上。他眨了眨眼睛,就见王姝两只手扒拉起了他的头发,“你天天忙到半夜,一睁眼就开始绞尽脑汁。头发没掉?还有这心思管这些恩怨?”
萧衍行被她气笑了:“扒拉什么呢?”
“看你有没有秃。”王姝扒拉了几下,没看到斑秃的地方。估摸着古代的风水好,他那么熬都没掉头发,不得不说有点基因优秀。
“别扒拉了,没秃,依旧很茂盛。”
萧衍行一把攥住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姝儿,我是你夫君,我们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事,务必要与我说,我不想我们之间出现误会。”
王姝无语他能牵扯到这么远,将他鬓角洒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哦。”
“到底有何私人恩怨?”
王姝白了他一眼:“我母亲,曾是镇国公的原配。”
这一句话,萧衍行瞬间就明白了。
说到底,当初镇国公府闹得那些笑话,动静确实太大。萧衍行当时虽还小,但发生的时候离他知晓事儿其实不久。他多少有知晓一点内情。后来镇国公投入他的名下,萧衍行自然也有调查过他的生平。镇国公这人风光霁月,文武全才,战功赫赫。唯一的污点,估摸就是早年后宅荒唐之事了。
他于是神色古怪地瞥了一眼王姝,没想到当笑话听的下属桃色事儿,关系到王姝的身上。
“别这么看我!”王姝一把捂住他的眼睛,死鱼眼地开口否决了他的猜测:“我是我爹亲生的,根正苗红的王家血脉。跟他镇国公府可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萧衍行一想也是,年纪对不上。镇国公原配离京时,姝儿还未出世。
“这是想给岳母出口气?”
王姝看他这神态,泄气地吐出一口气:“总得做点什么,叫我娘这辈子别显得那么委屈。”
萧衍行嘴角笑意一淡,顿了顿,伸手将王姝抱进怀里。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王姝所说要报复, 可不只是说着玩的。她要么不计较,要计较必然计较得一分一厘都不差。他镇国公府不是家大业大么?欺辱她娘爹不疼娘不爱,肆意践踏。王姝就想叫他们瞧瞧, 是不是当真出身高贵,做错事就当真可以一点代价都不用偿还。
萧衍行并未干涉王姝查镇国公府,对王姝暗中准备整治镇国公府的举动也并未阻拦。
真要计较, 这镇国公薛长风除了早年后宅一事闹过不小的笑话,为官为政却是颇有能力的。早年曾随老镇国公上战场,表现极为出色。一生戎马, 身上背负的战功足够撑得起门楣。薛长风如今乃是朝廷的一员猛将,比之韩修差些, 但却是萧衍行手下能力极强的人。
如今京郊虎贲营就是在他的手中, 手握五万兵力。
不过能力是一回事,私德又是另一回事。就如同王姝所说,这是私人恩怨, 他便不插手了。
说实话, 旁人若想动镇国公府,萧衍行或许会管一管。但王姝既然叫他不要插手, 萧衍行相信她有分寸, 便也对此睁只眼闭只眼。
镇国公府人丁兴旺,光镇国公本人嫡出子嗣就有五个, 庶出的子嗣两个。薛家其他房的子嗣也多, 薛长风这一支乃长房, 下面还有四房。每一房的子嗣都是五个数往上走,这一家子下一代的子嗣就有三十来人。其他房且不说, 就单单说镇国公长房这一支。嫡出的子嗣两个是原配刘氏所生,三个是继室赵氏所生。庶出的两个都是姑娘家, 是镇国公的两个妾室所出。
原本按理说,镇国公是不该这么早承爵的。老国公是薛长风的祖父,爵位传到薛长风的父辈,再转到孙辈。薛长风却因祖父的特别看重,跳过了父辈直接继承了爵位。
当然,其中不乏薛长风战功赫赫能力出众的缘故。但这跳级承爵一事,也引起了不少人不满。
换言之,薛家各房之间其实没有那么和睦。
不仅各房之间有龃龉,薛长风自己的子嗣之间也不和睦。长子与次子三子非一母同胞,多有争端。长子母亲不在的情况下,有赵氏撑腰的次子和三子便难免会态度强硬。薛长风基于对刘氏的愧疚,早早地将世子之位按在了长子头上。但这些年哪怕有世子身份,长子依旧处境艰难。
薛长风平日里虽会稍稍偏心长子长女,却不能做到对其他子嗣完全视而不见。有时为了家和万事兴,他也只能对兄弟之间小打小闹睁只眼闭只眼。他的这番和稀泥的态度,助长了次子三子的气焰。以至于三年前长子出门便遭遇不测,摔断了腿。
如今长子只能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走。
薛长风当初为此事大发雷霆,下令彻查了一番后,重重惩治了出手害人的三子。
毕竟是亲儿子,薛长风能罚能打,却不可能把人杀了。更不可能打断三子的腿,以示公平。他只是实施了家法,并将三子关了几个月的禁闭。次子三子因此安分了一年多,又开始鼓动祖父去说服父亲将世子之位换人。声称薛家不能以一个双腿残疾的人继承爵位。
不过这事儿没闹出花样就被大章氏给骂的狗血淋头。
大章氏斥责次孙狼子野心,不孝不悌。此番行径不配为人子。因大章氏的一力维护,薛霁月才得以将世子之位保留下来。
大章氏毕竟是刘氏的亲姨母。当年刘氏出了事,大章氏也后悔。好好的一个金孙就这么胎死腹中,大章氏恨赵氏入骨。哪怕这些年赵氏生了两子一女,大章氏也不待见她。恨屋及乌的,赵氏所生的子嗣也入不得她的眼。她的心里只有薛霁月和薛泠星是她的孙子孙女。
当初刘氏伤心之余离开了薛家,一子一女就养在了大章氏的膝下。这是由她亲自养大的孙子孙女。
薛霁月有大章氏护着情况都不敢说好,至少爵位和世子体面都得以维持。但孙女薛泠星的境遇就不算好。
薛泠星一直养在大章氏膝下,跟赵氏是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的。但奈何赵氏看不惯,总是想办法折腾人。大章氏千防万防,还是叫薛泠星的婚事被赵氏动了手脚。薛泠星及笄之前,大章氏耗费了不少人脉和人情去相看。结果千挑万挑的,最终挑到了个绣花枕头。
“何为绣花枕头?”王姝看着桩桩件件的事儿,眉头皱得紧巴巴。
魏青低头不敢看向女主子,面上显出为难之色。
须臾,他斟酌一二,还是选了个委婉一点的解释道:“就是那方面很差,子嗣艰难。”
王姝的脸一瞬间冷下来。
自古的男人都看重那东西。若当真这未见面的姐夫那方面不顺,怕是性情脾气也不会太好。
虽然她没有跟薛家同母异父兄姐相认的打算,但知晓两个人都过得不好,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不知为何,她的兄弟姐妹就没有一个有好结局的。当初玄之也是,若非她替他找公道,早早拔出了毛氏和她姘头,玄之那小子也是注定会早早没了命。
“这赵氏的二子一女呢?”
“薛家长房次子从文,读书还算不错。双十的年纪已经是秀才了。听说明年就该下场,极有可能中举。”魏青查东西素来周全,早已将细枝末节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三子从武,性情有些粗莽,倒是块练武的好苗子。打算走武举的路子。运气不错的话,将来会接镇国公军营里的班。至于赵氏的女儿才十一岁,还是个小姑娘。性情谈不上好坏,但自幼被父母娇惯的很。”
王姝的目光盯着薛皓阳的名字上,她兄长的腿就是他弄断的么……
除此之外,薛家各房的龃龉魏青也查的很细。薛长风的风头太盛,压得同族兄弟抬不起头。暗中自然有不满。但薛家是个大家族,不可能因为一点龃龉就分家。
各房挤在一个府邸里,摩擦自然就多了,一闹矛盾内里的关系就错综复杂。
譬如二房就极其看不惯赵氏。只因二房的长子也是一块练武的好料子。论资质,其实比薛浩阳强得多。但差就差在出身,因为出身二房,只能屈居人下。各方面的资源和教导根本比不上薛浩阳。二房恨不得薛浩阳一觉睡醒废了,让自家资质出众的儿子替上。
赵氏对妯娌们也十分苛刻,瞧不上这些妯娌没本事赖在国公府。因为一家子都仰仗薛长风的功绩受人尊敬,她私心里觉得其他人就该老老实实捧着他们一房。其他房的子嗣也就该给她的孩子当陪衬。
王姝冷着脸将薛家四房的关系都看完,挥手让魏青离开了。
当天晚上萧衍行回来,王姝便问起了武举的事。
“贱民不得参加武举,参加武举者四代以内及其本人无过失,无案底,无削籍改业。身长八尺,身形壮硕,武艺高强且精通兵法武器。”萧衍行正在看白日里并未批改完的奏折,闻言抬起眼帘,“怎么了?谁要参加武举麽?”
“不是。”王姝眼珠子转了转,“是不是大庆勋贵子弟与平民子弟参与武举的要求不一样?”
萧衍行眨了眨眼睛,立即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薛家那几个子弟,好几个都是从武的好苗子。薛长风那个三子,先前还特意带来给萧衍行见过。薛长风那个三子年纪轻轻便孔武有力,但性情却急躁了些。萧衍行当场并未开口给予指点,但也记得薛长风说过他这个儿子要走武举。
顿了顿,萧衍行道:“勋贵子弟恩袭世职,但仅限一人。”
“若这人身上有官司,恩袭世职还能成么?还是大庆律法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
萧衍行看向她,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笔,伸手将人揽到了自己腿上:“但前提是,他的官司计入了案底。若没白纸黑字的记录,便不算有污点。”
王姝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没说话。
这就是考验薛家的人脉。若王姝硬给人扣一顶官司在头上,还不能成。
萧衍行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替她揉了揉紧拧的眉心,叹了口气:“莫为这事儿伤怀。你若当真如此膈应这薛家人,那赵氏所出的子嗣我不启用便是。何苦做这些事?”
“不必。”王姝虽然心里哽了一口气,却也不希望萧衍行为她公私不分,“私人恩怨,我自己料理。”
讲真,王姝虽说想报复这一家人,却也并非纯恶意的栽赃。若这赵氏所出子嗣品性纯良,无害人之心。王姝自然不会连坐。一码归一码。但这薛浩阳十几岁就如此恶毒,出手断人双腿。硬生生将一个文武双全的兄长弄成残废,恶意竞争就别怪别人下手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