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泼辣妻—— by杳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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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我们约定今天下午要待在一起,我就自己提出中午送,中午送到,你们家吃不完可以留着晚上吃。”
他妈听完也是,面条还是趁着新鲜,早点蒸比较好吃,于是先盛出给苗家的份,让他送过来了。
他帮苗家做竹篱笆的时候,已经在苗家吃过饭了,不会很不自在,而且知道她家大概开饭时间,算着时间,他带蒸面条过去的时候,刚好开饭。
苗彩玉:“你是想多陪我一会儿吧。”
“嗯。”
苗彩玉不开他玩笑了,带他到自己房间。
她吃饱就想躺着,邀请薛华安一起躺着,薛华安拒绝了,说自己坐着就行。
苗彩玉试图说服他,说了没两句,想到什么,先出去了,爸妈正好都在家,在他们自己的房间。
她告诉爸妈她让薛华安在自己屋里休息,下午她房间门开之前都不要来打扰他们。
她还向爸妈保证不会把生米煮成熟饭,她就是想跟薛华安说点有关孙婶子的话,大概说什么,她也跟爸妈讲了。
瞒不住的。
妈妈听了嘀咕一句,爸爸多愁善感,表示下午不会去打扰他们。
跟父母商量好了,苗彩玉就回自己房间,关门关窗户拉帘子,一系列操作下来后,再次邀请薛华安躺到自己床上。
“我不会一直亲你摸你,我想跟你谈心,但是你坐着,我躺着说话,我会觉得很累,我刚才跟我爸妈说了,我只是跟你有事情谈,让他们在我开门前都不要打扰我们俩。”
薛华安还是犹豫不决,经过她多番磨缠,终于肯躺下了,人躺得板正,站都没法站这么直。
苗彩玉不管他怎么躺了,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后,也躺下了,他躺在外面,她躺在里面。
她没要求他必须侧躺面对自己,开始盯着房间里的房梁,谈起心来:“在夏收最忙的时候,圆圆太累了,心情不好,整天都很悲观,当时我也累,但是我没空多想,农忙结束,圆圆好了,我反而开始多想起来,我果然还是不能太闲。”
聊心不能光她一个人说话,听她确实在说很正经的话,薛华安问她想了什么。
苗彩玉就接着说了:“我们队里不是死了一个人,还是队里的贫困户,以前看到他们,我就觉得可怜,他们家再穷也没做偷抢的事,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人都会死,我突然联想到我爸妈,我好怕我爸妈没了,我好想回到小学时候,爸爸妈妈永远都不会老,爸爸还可以当小学老师,只要有一个小学生认真听他讲课,他都会讲得很仔细。
没有学生认真听,他也不发火,给小学生讲好多有趣的故事,那时候我爸爸能看自己想看的书,能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苗彩玉记得爸爸是小学老师,农忙时候,小学会放假,小学生要帮家里干活,爸爸也得参加劳动。
爸爸不教书不劳动的时候,会在家看书写几个字,书是从城里书店借的。
如今爸爸常借书的书店已经不在了。
他们回不到过去,也不知道现在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薛华安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抓着她的手,揉揉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他都没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放松下来,不再紧绷了。
苗彩玉:“我希望爸爸妈妈以后就算倒下了,也不要在田里倒下,累死的,热死的,听起来多可悲。
华安,不提我爸爸妈妈了,提提你的妈妈……孙婶子会想她的妈妈吗?你们知道孙婶子的老家在哪吗?”
有关爸妈的话,全是她的心里话,她连爸爸都没说过,然而她今天下午谈心内容的主角是孙婶子,华安的妈妈。
“我们没问过这些事情,妈妈也不会主动提。”
“主动提了没多少用,我想着如果可以的话,陪婶子回趟娘家,按你说的话,婶子恨爸爸,应该是不恨妈妈的……但是千辛万苦回趟老家,知道自己妈妈已经不在的话,婶子应该会很难过,一辈子不回去,一辈子都能当妈妈还活着。”
她跟自己爸妈说的有关孙婶子的事情就是去看孙婶子妈妈,也就是华安外婆。
妈妈嘀咕的是没准人早没了,爸爸多愁善感,认为母女感情好的话,孙婶子应该会很想见妈妈,就算妈妈没了,去上柱香也是应该的。
薛华安:“我回去就和我妈提一句。”
“婶子不想回去就不要勉强她,不要再提这事了,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如果要陪婶子去老家,咱们还得攒路费呢,谁知道孙婶子家到底多远,我们这个县就挺偏僻,交通不太方便了,过来很困难的……也有可能孙婶子家在我们省里头,不是说一个省都好几种方言。”
在省里就好办一点点了。
薛华安:“你想陪着一起去吗?”
“当然啊,总要去个脾气硬的,我怕外婆走了,老头还在,想讹婶子,他敢讹婶子,我就骂死他,之后去给外婆上柱香就走,赶紧收拾包袱走人。
希望不要太远了,年底让我妈把我干活的钱支一部分出来,我存着当路费。”
有钱她就蒸面条自由了,咳,现在最重要的是路费!
蒸面条都靠边站!
苗彩玉坦白告诉薛华安,自己的小金库只有一块钱,去县城吃顿饭就没了,两斤猪肉都买不到。
薛华安:“如果我妈真的想回老家看看,你的路费也该由我来付,不应该是你自己掏钱。”
“我瞎提的主意,没准薛叔让婶子别想老家的事情,就把这里当成她的家,她也确实在这里成家了。
我只是代入我和我爸妈的关系去想她和她妈妈,但其实婶子和她妈妈关系不一定有我跟我爸妈的好,都快三十年没见了,再亲的感情,这么多年都会生疏吧。”
路途越远,路费越多,可能他们大半年都白干了。
薛华安:“只要妈妈想回去,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说的也是。”
之后整个下午,苗彩玉都在说路上的事情,好似孙婶子即将启程回老家了。
然而他们连妈妈知不知道老家具体位置都不清楚。
“可惜我们过得也没有多安逸,要是过得安逸点,就能把外婆接过来住了。”苗彩玉不想离家太远,所以找对象都不考虑别的生产队的人。
薛华安:“老人不一定愿意离开生活了六七十年的地方,如果外婆还在,农闲时候就去探望外婆也是好的。”
“感觉外婆也是个很勇敢的人,没有完全失去自己的思想,还知道帮女儿逃命。”
“我也这么觉得,外婆甚至拿了家里的钱给妈妈,尽管那里的人可能都以为是妈妈自己偷的,但是外婆肯定要挨一顿打。”
“不止一顿吧,好几顿,打女人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我想老头到现在这个年纪,活着也是一身毛病,我不能白去一趟,我去气死他好了。”
她是真的想气死这个老头。
薛华安认真想想:“如果是气死的,好像跟我们没多少关系。”
死无对证。
“对啊,我又没揍人,我只是‘以理服人’。”
好一个以理服人。
两人聊了一个下午有关去外婆家的事,差不多到下午五点钟,薛华安回家,苗彩玉跟着去他家,去他家拿面条。
爸爸已经把买面条的钱给她了,无论怎么说,她都要亲自塞到孙婶子手里。
来到薛家,苗彩玉说来买点面条,孙素兰果然说不用钱,自己想拿多少拿多少。
苗彩玉拿了一斤的量,把钱硬塞到孙婶子手里就走了。
给的钱比在郑喜庆这里买一斤面条所包含的面粉材料费和人工费更多,毕竟中午还吃了他家一大盆面条。
“华安,这钱给你,你攒着,以后留着小两口生活花用。”苗彩玉走了,孙素兰要把钱塞给大儿子。
薛华安让妈妈自己先把钱收起来,还让华萍喊弟弟们过来,他有件事想要当着他们的面问妈妈。
问妈妈?
孙素兰看着儿子认真的神情,略有些心慌,发生什么事情了?
薛华萍看大哥的神情,也是惴惴不安,不过还是听话把躺了一下午的两个弟弟喊到厨房。
此时爸爸在豆腐坊干活,爸爸不在家更方便他们说话了。
薛华安只想听听妈妈自己的想法,而不是爸爸在旁边,妈妈不得已说些违心的话。
爸爸对妈妈很好,正因为太好了,妈妈才不会说出一些真实的想法,只会挑着爸爸爱听的讲。
妈妈可能以为爸爸很厌恶她提起老家,都跑出来了,怎么老想着从前的事。
“哥,怎么了,你别这种表情,我有点害怕。”薛华康休息的时间都躺在屋里不出来,不是为了睡懒觉休息,是想早点恢复正常脸色。
以前不是要吃饭的话,都是爸爸或者妈妈让姐姐喊他们起来,第一次是大哥让姐姐喊他们,实在太稀奇了。
薛华乐也有点怕大哥这样认真的神色。
薛华安不卖关子,直接问妈妈:“妈,你想不想见自己的妈妈?”
姐弟三人顿时如释重负,真害怕哥哥告诉他们爸爸出事了。
姐弟三人如释重负,孙素兰却是愣神了,久久无法回答。
见妈妈这样,薛华萍告诉妈妈:“妈妈,你想去看外婆的话,只要你记得地方,我们都可以在农闲的时候陪你过去,回老家探亲是正常的,队长肯定能批准,也能给我们开证明信。”
薛华康:“对啊,妈,你想去,我们陪你去,人太多路费可能有点多,爸爸就不用去了,三兄弟选两个陪你,华萍不要去,我怕华萍被扣在外婆家。”
去外婆家就要有自己是去虎穴狼窝的觉悟。
薛华萍小时候听到妈妈的经历,是有点害怕妈妈的娘家,但她现在已经长大了:“我不怕,妈妈想回去的话,我要陪着妈妈回娘家看看外婆。”
他们只认外婆,不认外公。
薛华乐见妈妈迟迟没有反应:“妈,你忘记自己老家在哪了是吗?”
孙素兰听到小儿子的问话,终于有了反应:“妈妈记得,妈妈记得,妈妈拿给你们看。”
她回房间里去拿写有老家地址的纸条,四个孩子留在厨房里。
看到妈妈的反应,薛华萍叹气:“妈妈是想回去看看外婆的,不然不可能这个反应,大哥都二十几岁了,也从来没听妈妈提起过老家的事,更不知道妈妈藏了老家的地址。”
“哥,你应该不会主动说这事,是大嫂提起的吧?”薛华康仔细想想就觉得大哥会突然提这种话刺激妈妈,应该是大嫂的缘故。
薛华安点头:“是她让我提的,她说要陪着一起去,如果老……老头还活着,她会把老头气死,总之是觉得我们不太会说话,遇到妈妈娘家不好相处的人,她能帮忙骂。”
他不习惯直接说出老头两个字。
苗彩玉不确定老头有没有死,就没喊老不死了。
薛华安素质有待降低。
“大嫂要陪着过去的话,我和华乐就没必要去了,妈妈、哥、大嫂、华萍四个人先过去看看情况,如果队长不批准,觉得人太多,华萍暂时别去了,让大哥大嫂陪妈妈看看情况,要是外婆已经走了,人太多去了只是浪费路费。”薛华康帮大家做好安排。
薛华乐没意见,薛华萍听说彩玉会陪着去,也没意见了。
过去几分钟,孙素兰回到厨房了,手上拿了一本孩子们用剩下的练习簿,一张陈旧发黄的纸条就夹在练习簿里。
妈妈还把练习簿翻到最后一面,这本练习簿四个孩子小学时候都用过,已经写得满满当当了,只留了最后一面没写。
薛华乐是四个孩子里最后用这本练习簿的人,他记得妈妈说最后一面要拿去记账,打算在上面涂画的他就没在上面涂画了。
本该记账的最后一面,妈妈写了好几遍老家的地址,一笔一划看着写得很认真。
四个孩子看到地址的时候,有些记忆突然告诉他们,妈妈想回娘家是早有踪迹的事。
四个孩子都读过小学,三个老师有教他们写字认字,老大老二都是班里认真学习的好学生,老三老四也不是爱调皮捣蛋的孩子,都会老老实学写字。
妈妈就经常会考他们,哪个字该怎么念。
妈妈把字写在地上,小朋友会念的念出来,不会念的,也没撒谎随便乱发个音,直说不会,他们说不会后,问妈妈该怎么念。
他们没在家里听妈妈说过普通话,小时候也不知道妈妈不识字,只知道小学老师们,尤其是苗老师,知道好多好多字,会说好多好多故事,特别厉害。
妈妈自己是不知道怎么念的,跟孩子们说是妈妈写错了,他们都不知道,妈妈没上过小学,更不知道了。
小时候的薛华安薛华萍都被妈妈糊弄过去了,薛华康没觉得妈妈说的是假话,回头就去学校把字写给苗老师看,问苗老师这个字怎么念。
他不相信是错别字,在他眼里,字都是千奇百怪的,什么样的字都有,等他问到就回家告诉妈妈,这不是错字,是对的。
妈妈没写错,妈妈只是忘记怎么念了。
苗老师还真告诉他该怎么念,他问是不是错字,苗老师回答不是,这个字确实存在。
他回家立刻告诉妈妈了,妈妈还夸他聪明。
孙素兰不会说普通话,但是记得自己娘家地址该怎么用普通话念出来。
“这是外婆在妈妈十岁的时候,托村里老师帮妈妈写的字,妈妈当时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内容,外婆也没告诉妈妈,在妈妈离家出走那年,外婆把这张纸条交给妈妈了,说上面是家里的地址,等妈妈成家了,就带着爸爸和孩子回来看看她。”
薛华萍听完有些难受:“看来外婆在妈妈十岁的时候,就想过让妈妈跑出来了,让当时还是小姑娘的妈妈独自跑到外面,说明家里比外面更危险。”
妈妈是十六七岁来到大队的,表示外婆和妈妈在家里饱受折磨。
妈妈跑出来了,外婆却跑不出来。
她们在自己家附近都要结伴走,妈妈和外婆当时该有多绝望啊。
薛华康看气氛沉重:“这个地方不是很远,我听说过,好像就是我们邻省,过年前一段时间不太忙,大哥大嫂陪着妈妈过去,给外婆带身暖和的棉衣和一顶暖和的棉帽,老人吹冷风容易头疼,有顶暖和的帽子就不会着凉了。”
孙素兰:“妈妈不知道外婆还在不在,外婆在的话最好,妈妈想把外婆当年给妈妈的钱,还给外婆。
外婆因为妈妈拿着钱逃跑的事,肯定受了不少苦。”
既然孩子们主动提起, 孙素兰就将离家出走的经历告诉他们。
当年她妈妈连城里都没去过,却叫她往城里跑,跟她说城里有车站, 多找几个人打听就能打听到车站在哪。
不用管车子去哪,只要不是往家的方向开就行。
她是夜里跑出来的, 没去过城里, 只知道城里的方向,天黑看不清路也一直小心摸索着向前走, 不敢歇息,怕被抓回去。
走了很久, 直到天亮遇见人了,她才向她们打听去城里的路。
打听过后才知道自己走偏了, 于是又走了很长时间的路。
一路上都在打听, 没到城里前打听城里怎么走,到了城里后, 又打听车站怎么走。
到了车站, 刚好有一辆车要开动,她不知道终点在哪, 都忘记问是不是往自家方向开的, 就坐上车了。
其实不用问的, 她老家镇子没有通车,城里的车都是往外地开的。
那时候坐车不用介绍信,管得不太严格, 花钱就能坐上去了。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连续坐了三辆车。
离家越远, 越听不懂别人说的话。
孙素兰坐了大半天车,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 当时国内战//乱,越发达的地方越乱,她身上的钱用来当车费的,不能花在吃的上面,想买吃的也看不到哪里有卖,只能自己挖野菜吃。
十六七岁的她很是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连打杂的活都找不到。
她很清楚不能长时间躲在人多的地方,他们会把她当瘟ll疫对待,于是决定自己进山里生活。
在山里住的几天也能遇到人,都是来山里寻山货的人,有的人来采蘑菇,有的人来挖野菜摘野果,也有的来山里打野味。
从小被揍的经历让孙素兰害怕遇见男人,他们主动靠近自己,她就会下意识护住头,怕挨打,所以一路上都只向女性打听路。
在山里遇见几个婆婆,她主动找婆婆们说话。
她听不懂婆婆们说的话,婆婆们也听不懂她说的话,幸运的是一个婆婆能大概理解她说的话。
就是因为这个婆婆,她才知道自己在哪,她已经到了邻省的省城,她跟婆婆说她想找份活计,不知道哪里能找到活。
她已经十几岁了,没法一直活在山里,迟早要找一份活干的。
她想挣钱。
这个婆婆能理解她的话,她却没法理解婆婆的话,只能靠猜测点头。
最后她坐上了去保石县所在市的车子,车子不到保石县,到的是另外一个县。
战//乱时期,本省很多人跑到保石县,因为这个县在省里属于偏僻的小角落,一路过来的地形复杂,车子都难开进来。
婆婆们没想到她是离家出走,以为她就是逃难逃过来的,问她有没有钱,她把钱拿出来给她们看。
她的钱所剩不多,婆婆们也都是良善的人,没有惦记她这点钱。
她们让她去保石县,省城的居民过得也不太好,要说相对安全且容易生存下来的地方,就保石县了。
省城并不适合这个瘦弱黑瘦的年轻姑娘生存。
孙素兰来到保石县所在的市,身无分文了,妈妈给的所有钱,她都花在车费上,一路没好好吃过饭。
婆婆们说的话,她没听懂几个字,却牢牢记住了保石县的发音,逢人就问保石县在哪。
有些人不愿意跟她说话,有些人愿意回答她,给她指了个方向。
她一直走,累了就坐在路边,有好心人给她半块馒头,她接了就吃。
馒头饼子是路上能吃到最好的东西了,这些都是好心人施舍给她的。
从春天到夏天,她终于来到保石县。
保石县周围地形比较复杂,保石县县城里的路却很好走,那时候的保石县有很多来逃难的人,比现在热闹多了。
确定自己来到保石县了,孙素兰不知道该做什么,婆婆们都说保石县,保石县应该是很好的地方,她决定在保石县安顿下来,等以后挣到很多钱就回家接走妈妈。
她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在保石县县城的经历和在别的地方经历差不多,没人愿意要她,打杂都不愿意要她,只把她当成乞丐。
确定县城无法谋生,她就想去城里附近看看。
这一去,去到了豆腐村,以后会生活几十年的地方。
孙素兰来到豆腐村,就看到了显眼的豆腐坊。
很多人从其他地方跑到保石县,这其中不乏有钱人。
肉现在很稀缺,当年更稀缺,豆腐就成了肉的替代品。
豆腐村的豆腐生意短时间内好起来了,村里不少人捡起做豆腐的活,但是做得最好的人,还属她现在的公婆。
语言不通,公婆就把她当哑巴了,在无效沟通半个小时后,公婆猜出她要找活干,知道她无家可归,于是选择收留她,让她在自家豆腐坊搭地铺睡觉。
她在结婚前,一直住在豆腐坊,从一开始打地铺到后来有了临时搭建的属于自己的小房间。
由于手脚勤快,干活利落,从不喊苦喊累,孙素兰开始有工钱,工钱也越来越多。
刚开始两个月,公婆确实只打算给她个落脚的地方,后来发现她干活利落,才开始给她工钱。
在她以为生活会更好的时候,生活确实更好了,解ll放l战争结束,逃难到保石县县城的人纷纷离开。
县城重新恢复冷清,豆腐村的生意差了许多,孙素兰也清闲下来,还和薛重山结婚了。
在豆腐村待了几年,孙素兰不再是黑瘦干瘪的小姑娘,已经出落成俏丽的大姑娘了。
她不在乎自己的成长,整天想着挣钱接妈妈,爸爸不是要把她卖了,她挣很多钱,把自己卖给自己总行吧?
每天都在想这些,孙素兰忽略了薛重山看她的目光,忽略了很多他对她好的小细节。
丈夫主动表明心意,让她手足无措,她不知道如何回应,他说他会等她答应下来。
在那之后,她晚上想的事情更多了,她越想越觉得薛家哥哥对她挺好的,嫁给他也没问题,可是收留她的叔婶会答应下来吗?
事实告诉她,叔婶是反对的。
他们本来对她挺满意,他们的儿子看上她,要和她结婚,他们就看她哪哪都不顺眼了。
在她生下华安后,公婆看她才没那么不顺眼。
再不顺眼又能怎样,已经结婚生儿子了,还能把人家赶走?
当初收留她就是因为他们心不坏,木已成舟,就这样吧。
之后她在保石县定居下来了,结婚后丈夫对她更好,正因为他对自己太好,她越来越没法说出口她想回老家把妈妈接过来,回老家买回自己的话。
结婚后很多事情都变了,她挣的钱开始不是她的了,她从前挣的钱是公婆给她的,是薛家的钱。
自从成了薛家媳妇,干活就成了应该的,没有任何工钱。
丈夫把自己的钱全交给她保管,任她花用,她却不敢打这些钱的主意,这些钱是丈夫的钱,不是她的钱。
“妈妈运气还是很好的,遇到你们爷爷奶奶,遇到你们爸爸。”孙素兰跟孩子们讲过去的时候,略过了和丈夫相处相爱这一段,也没说结婚后自己心理上多了一层枷锁的事。
薛华康听到院子里的动静,确定是爸爸回来了:“妈,爸回来了,今天先说到这里,明天再说。”
薛华安:“别等到明天,现在就告诉爸,我们要去妈妈老家的事,没法瞒着爸爸的,妈,本子别藏起来,给爸爸看看。”
孙素兰在听到丈夫回家的脚步声后,也是下意识想把本子藏起来。
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薛重山很快来到厨房,薛华安最先开口,让爸爸先坐下来,他有话跟爸爸说。
苗彩玉听到结果很是意外:“全家都去看望外婆?”
薛华安对这个结果也是挺意外的:“嗯,我爸昨天晚上决定的,年前去看望外婆,我们四个孩子都去。”
昨天下午跟爸爸说了陪妈妈去娘家看外婆的事,爸爸想了没多久,就说全家都去。
苗彩玉有个很关心的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不会过完年才回来吧?”
现在豆腐坊主事的是薛叔,薛爷爷薛奶奶早就不做豆腐了,现在豆腐坊是集体的,在里头干活的人不能沾亲带故,爷爷奶奶年纪上去了,最合适的还是薛叔,所以让薛叔去顶着了。
薛叔走了,她是不是没法喝上香甜细腻的豆浆,没法吃到油豆腐炖肉,没法吃到煎豆腐、酱油豆腐、豆腐炒一切的菜?
她还盼着吃蒸面条。
当然了,一家人团聚最重要,她可以少过一个好年。
“年三十前会回来的,如果我外婆还在,身体不差的话,我妈说想接外婆来这里过年,她想让外婆看看她生活了快三十年的地方。”他知道妈妈不是惦念家乡,她是惦念在家乡的外婆。
苗彩玉眼睛很快又亮起来了,如果外婆过来的话,薛家会比以前过年吃得更丰富吧:“你和华乐的房间能在年前建好,都是里外间,外婆来了有地方住。”
生产队放整天假的次数不多,薛家造房子进度很慢,但是每天弄一点,大半年过去,两个房间也快完工了。
“嗯,外婆来我们家有地方住,我们去外婆家不一定能找到睡觉的地方,到时候可能要花钱找地方住。”
“你们一大家子过去,找住的地方就不会太难。”
人多力量大。
“妈妈还记得自己家乡话,我们又会说几句普通话,估摸着用不到半天时间就能找到外婆家。
彩玉,谢谢你,自从提了去看外婆的事,我妈就很激动,今天在家的时候,时不时说该带些什么东西过去,不知道外婆还认不认得她。”
“幸好现在闲下来了,要是前阵子忙的时候说,害婶子睡不着,我都要成为罪人了。”
薛华安上午干活结束来找她,就是想告诉她全家年前要去看外婆,说完就走了。
苗彩玉回到厨房,告诉家人这个消息。
她故意没把话说完,两个弟弟,尤其是嘴也挺馋的二弟添明,产生和姐姐一样的想法,薛叔不在,是不是代表他们过年吃不到好吃的豆腐,喝不到细腻的甜豆浆了?
他喝过豆腐坊其他人做的豆浆,区别很大,他妈喝了都要tui一口,骂浪费钱,跟刷锅水似的。
现在豆腐坊主事的是薛叔,别人在田里干活,他在田里干活,别人休息,他在豆腐坊干活,豆腐坊少了他,豆腐就会少了灵魂,豆浆、油豆腐等等都没有灵魂了。
苗添亮也是这么想的,薛叔才是豆腐坊的灵魂,有他在就有灵魂,他不在,年都感觉过不好了。
看弟弟们着急,苗彩玉才把剩下的话说完。
苗添明:“姐,你故意吓我们呢,我过年就是为了了几口吃的。”
“谁不是呢。”苗彩玉和弟弟想法差不多,喜欢过年是因为过年有好吃的。
赵美凤让他们打住,离过年还有几个月时间,别太早想过年的事情。
姐弟俩打住了,但心里的念头没止住,期盼赶紧过年。
“思念,后天我要跟家人一起去外婆家了。”薛华康特意到集市上蹲程思念,蹲到她,说了自己要出门的事。
“彩玉圆圆已经跟我说过了,薛叔不在,豆腐坊能不能开门都不确定。”程思念早听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