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后—— by谢晚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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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期努努嘴,他们家也有些不同,谢光跟本家关系并不是太好。
不愿说这些糟心事,谢期是有意岔开话题,便兴致勃勃的打开木盒子,盒子很漂亮,是漆盒,上头有白鹇鸟的描金花纹,小鸟是用螺钿拼成,很有意趣。
打开盒子,里面是两只相同的蝴蝶步摇,花丝工艺倒是不怎么稀奇,有钱的富商也能买得到,让人目瞪口呆的,是上面嵌着的两颗金刚石蝴蝶,通体透明展翅欲飞,雕刻的活灵活现,就是镂空内雕的手艺。
“萧皇孙,您这边走,到了建章门,除了陛下和太子都得步行,更何况是您呢,您现在没有爵位,这到了内宫,是不能乘辇的,得辛苦您步行。”
看门的内侍官这说话的语气,谢期都听出来,看似尊敬实则透着满满的轻蔑和瞧不起了。
而被嘲讽的对象,居然是个熟人。
第37章 变化
比起在白云观的那次偶遇, 萧直换了一身干净的绸缎衣裳,脸也洗的干干净净,露出这一张白皙的脸和明亮上挑的凤眼, 很是有几分英俊。
可宫里的人踩低捧高, 哪管他是不是个英俊青年, 连一个看门的小太监都能奚落他这个龙子凤孙。
真是可笑, 谁能想到, 十年后那个一手遮天说一不二的萧直,居然面对一个看门的小太监,都要卑躬屈膝夹着尾巴做人呢。
白云观那次见面, 前世也曾发生过。
但这一回,宫门相见, 是这辈子第一次发生的事。
谢期只是冷眼看着,萧直这副竭力隐忍的模样, 只觉得活该,想去啐他一口。
“谢家夫人和小姐, 这是要出宫啊,您家的马车早就候着啦,要出宫门还得走上一段时间,您要出宫打发人来知会一声,奴叫您家的马车在宫门口等着, 不也省着您和小姐走路。”
小太监对他们的谄媚和对萧直的看不起, 简直如两个极端。
“多谢小王公公,就这么一小段, 我们走过去便是了, 这旁人也没有把马车停在建章宫门口的,我们也不好破这个规矩。”
“瞧夫人说的, 谢大将军是陛下肱骨,便是破些规矩也没什么。”
秦敷只是笑笑,不欲多生事端,拉着谢期就要走。
这个小太监还在催促萧直,内宫有太监来接,还没走几步,谢期忽然高声道:“小王公公,今日不止我们母女入宫,那一位是什么人啊。”
小太监有意讨好:“嗨,姑娘不知道吗,就是那位啊,戾太子之子,生在外头长于乡野,没怎么入宫来过,姑娘不认识也是正常。”
“诶,怪不得呢,公公说龙子凤孙,我想了一圈,也没在宗室中见过这么一位人物,虽然流着皇家的血,却没什么皇室气度。”
“姑娘是什么人物,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是呢,今日我也见了太子殿下,此人比起太子殿下,可差的太远了。”
“太子殿下芝兰玉树,此人怎配与太子相比。”
谢期怜悯的看了一眼小王公公,萧直可最是记仇,等他发达了还不知要怎么对付这个小太监。
不过,这辈子,萧直能不能走到那个位子,还是未知。
谢期就是故意的,让她什么都不做,躲着萧直避着萧直,她做不到,受了此人十多年的欺负,一朝重生,就要趁着他没发达的时候,踩上几脚。
她故意斜眼看萧直,以她对此人的了解,自尊心强烈如他,外表温润内里高傲如他,此刻必然会攥着拳头强忍,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实则内里都要憋出内伤了。
一想到这,谢期就兴奋的不得了。
对上那双黑黢黢的双眼,谢期皱起了眉头。
错觉吗?
萧直不仅没有被气的胸口起伏,就只是那么看着她,如曜石一样的眼眸含着笑意,那种宽和包容,像看着爱宠淘气一样的无奈眼神。
这是萧直?
她居然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宠溺来,真是见鬼了。
谢期皱着眉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娘,我们走吧。”
秦敷看得皱眉头,直坐上了马车,才开口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认识那位流落在外的皇孙,是不是结下了梁子。
若是问是否有仇,那恩怨可就大了,萧直害死她一家,是她的杀父仇人,她恨不得生啖其肉。
但现在,她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没什么,在白云观他冲撞了我,看他不顺眼。”
秦敷皱眉,觉得不太正常,她的女儿自小养在蜜罐里,却并不是那种骄纵的不知天高地厚,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她时常教导几个孩子,莫要不把下面的人命不当回事,像有些主家说打死人就打死人,欺压老百姓,这种事有违天和是要遭天谴的。
几个孩子性子都仁善,这个女儿更是因为读了那些江湖话本子,崇拜大侠总喜欢打抱不平呢。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谢期这么讨厌一个人。
“今日倒也罢了,以后你不喜欢他,就避开他,尽量别跟他起冲突。”
“娘,以如今咱们家的地位,还需要怕一个被陛下厌弃,没爵位的光头皇孙?”
“娘不是那个意思。”秦敷叹气:“毕竟是龙子凤孙,人又生的相貌堂堂,就算当今陛下不重视,可将来呢?他若是有才干,将来总有出头的一天。”
“咱们家,一向不愿跟别人结仇,尤其是这些龙子凤孙,你别小瞧这些不担重职的宗室,他们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呢。”
谢期抿唇:“我不喜欢那个萧直,因为我不喜欢他,给家里添麻烦了吗?”
“麻烦倒是不至于,以你爹爹如今的地位,便是太子也需给咱们家三分颜面,就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没多大的仇恨,何必跟人家闹得不愉快,不给别人面子呢。”
“娘如今还能和定襄伯夫人还能和乐谈笑,就是因为您这么想?”
秦敷摸摸她的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这世上若不是杀父之仇辱母之仇,没什么仇恨是不能过去的,你的这辈子还长着呢。”
谢期只是笑,笑着笑着就想哭。
是啊,除了杀父之仇辱母之仇,没什么不能过去,可萧直几乎害死她全家,怎能叫人不恨?
而她,也并没有很长的一辈子,她只活了二十九岁,就死于难产,还是为了给仇人生孩子,真是可笑的一生。
她的娘亲,上辈子是在爹爹下狱后,得知爹爹自戕没了性命,这才一病不起,最后不治去了。
还好,还好,她还有这辈子。
这一世,她会保护好他们的。
虽然前世并没有建章宫门与萧直的偶遇,但她都重生了,一切变得与上辈子不一样,也就不奇怪。
奇怪的,是萧直。
这个人,全身上下都是自尊心做成的,极度记仇且小心眼。
这一回,她故意挑事,看不起他,戳到他的痛处了,可这人表现出来的,跟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她才不管萧直为何会这么奇怪,他在这个时间入宫,应该是因为赐婚的事,这一世,就让他跟周慧荑那个女人锁死,愿他二人天长地久,别再去祸害旁人。
不论她还是孙芍、王若君,他们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为什么要为萧直所谓的霸业做嫁衣,成为深宫中的牺牲品?
秦敷察觉到谢期情绪不对,哪怕重来一世,谢期已经及其擅长隐忍,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秦敷是她的娘亲。
哪怕谢期掩饰的再好,但秦敷什么都没说,母女俩一路回到谢府,秦敷暗中将流云流霞,甚至是年纪小一些的星儿月儿,都瞧瞧的叫过来,问这几日谢期身边发生了什么。
除了那次落水,似乎是魇着了,去了白云观遇见了公孙家的小公子,一切如往常,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流云想起来,这些日子,谢期偶尔会发呆,有时是看着明公子送的那支簪子,有时甚至只是怔怔的看着窗外。
秦敷若有所思,叫丫鬟们莫要叫谢期知道,不要走路风声,便打发她们回去。
等谢光到家,她便将心中忧虑说出。
“咱们家鸢儿,自从落水后,状态就有些不对,我是担心,莫不是她当真喜欢上明如槐了?还是太子赏赐的事,叫她心里不自在?”
谢觞却满脸莫名:“我看她日日能吃能喝,还有心事?这个年纪的女孩儿,除了小情人的事,怕是也没别的烦恼了。”
这个做爹的,也实在太不着调,秦敷生气极了,谢觞是个武人,心思不细腻。
“明如槐还只是个童生,等他什么时候考中了进士,再来谈娶我的女儿吧,至于太子……”
谢觞信心满满:“太子就是身子弱了些,若是我儿想做太子妃,保准我儿能做的,老夫让太子的后宫一辈子只有我儿一个,努努力也能办到。”
“谁跟你说这个了。”秦敷气的打了他两拳。
“我是说鸢儿心里有事。”
谢觞不以为然:“小小的一个丫头,不愁吃不愁喝的,连做个女红针线,学个规矩你都护着不让,能有什么心事,夫人为这些琐事烦恼,整日也不够操心的。”
秦敷气的上拳头打还不够,还要上牙咬,直到谢觞嗷嗷叫了几声才解恨。
“好了好了,夫人别气了,你好好问问丫头,到底因何事忧郁,再说与我听,我谢觞的女儿,不会叫旁人欺负了的。”
谢期等着宫里传出陛下赐婚的消息,却一直都没等来。
算算日子是没错的,陛下临去前随便给萧直指婚了县子周家,在陛下活着的时候,不到一月就办了婚事,因为萧直没品级,礼部根本什么都不用准备。
又过五日,等来的却不是萧直被指婚,萧直不仅没有跟周慧荑成婚,反而被陛下册了辅国中尉,被派往詹事府,成了府丞。
谢期听到消息的时候,都惊呆了。
怎么回事,前世的平帝明明因戾太子的缘故,极为忌讳萧直,怎么重活一回,该给萧直赐婚的时候,却没赐婚,反而还加官进爵。
虽然封的爵只是个辅国中尉,也就是与郡王五世孙相等,官职也只是个六品,但变故让谢期非常不安。
第38章 军营
谢期的爹爹谢觞, 博到如今的高位,是自己打拼出来,身上的每一道伤痕, 都见证当初的战事是多么的惨烈。
和熙十六年, 谢觞大败南洋诸国, 组建水师, 升任为大将军, 又过五年,镇压漠南反叛,让他在朝中名声大噪, 同年朝中五王之乱,太子带兵逼宫, 仓皇逃如九渊山的平帝对谢觞发出勤王令,谢觞带兵解九渊之围, 并反攻西京。
自此,五王之乱才算彻底终结, 太子被废,宁王和王饮下毒酒,境王于战乱中为保护陛下战死。
而谢觞也是在五王之乱后被加封天下兵马大元帅、太保外加一等镇国公,成了真真正正的权臣。
谢期实在不明白,萧直到底是怎么扳倒她爹爹的。
谢觞可是有实际的兵权, 城郊大营的十万天骥军, 就是谢家的底气。
哪怕后来谢觞常驻西京不再亲自领兵,可天骥军的韩桂木可是爹爹一手提拔的亲信。
谢期脑子中忽然灵光闪过, 爹爹为什么提拔韩桂木, 也没有让谢朝进入天骥军亲自领兵,比起韩桂木, 难道不该是真正的谢家少主谢朝,最应该接受这支队伍吗?
但她切实的记得,哥哥不仅没进天骥军,反而进了巡防营,护卫京畿的巡防营,可是被温国公掌控。
萧直清算世家的时候,有韩桂木和温家吗?
前世她的消息来源几乎都被掐断,若是萧直不愿让她知道,她便根本不清楚宫外的事,包括他们谢家。
而大哥也是讳莫如深,因为她独自在深宫,家中几乎帮不上忙,大哥什么都不愿说,不想因为谢家的事让谢期对萧直有怨怼,从而导致处境雪上加霜,过得更加不好。
可现在重生一回,谢期居然更加没有头绪。
与其在家中胡乱猜测,不如亲自去看一看瞧一瞧。
她手中的人,就流云那么几个丫鬟,比她还不能打,而于谢期,又怎么舍得几个丫头去做这种危险的事,倒不如自己去。
她便开始缠歪谢觞,让他带她去天骥军大营逛一圈,谢觞虽然宠爱女儿,却很有分寸并不同意。
“你现在已经大了,总往男人堆里钻像什么样子,以前爹就是太宠着你了纵着你,把你养的不像个闺阁女儿。”
“今年你也十五了,收收心,别总是往外跑,将来找了婆家还是这个样子,旁人岂不是要说我谢觞教女无方?”
谢期噘嘴:“当闺阁女儿,就很好吗?整日学女红针线,背女戒女德,就能保证自己将来不被丈夫欺负?难道爹也想我变成那种女孩儿,相夫教子,给夫君纳妾,整日在内宅主持中馈,伺候公婆?”
谢觞眼睛都厉了起来:“谁敢欺负我的女儿,做我谢觞的女婿居然还想纳妾,他是不要命了吗?”
萧直就敢,他不仅敢,还逼死了父亲你,杀了二叔一家,把大哥和小弟当做无用工具一样的丢弃了。
“好啦,你若是觉得在家憋着难受,让你娘带你去郊外踏青玩,爹很忙,还有事呢,去找你表姐玩去吧。”
谢期气闷,直到现在才清晰无比的认识到,她的爹爹,虽然宠她爱她,实际上没并没有把她真的当成能够顶门立户的支柱。
作为谢家的女儿,她只要享受奢华的生活,无尽的宠爱,从不用为银钱布匹发愁,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家中的压力,朝政的苦,也从不需让她知晓,爹爹是这样,大哥也是这样。
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要掌握主动权就不绝不能游离在外。
爹爹不让,她就去缠磨大哥,比起严肃古板的老爹,还是大哥更宠爱她,被她磨了半天没脾气,谢朝终于答应带她去瞧瞧。
谢期高兴坏了,换了一身宅袖的骑马装,头上那些零零碎碎的首饰也摘了下去,只扎了一个高马尾,不过她到底是爱美的,用红绸布在发辫上系了个蝴蝶结。
谢期会骑马,府里也养着她的坐骑,年龄小的时候,谢光就找人寻了一匹白色的大宛名驹,但当时她年纪还小不能驯服,现在她长大了,那马也老了。
谢期只是叫人好生养着,现在她骑的,是老马的孩子,一匹也是白色,却更加温顺的小母马,为了今日,还特意叫人把她的小马儿刷了毛,洗了干净。
谢朝失笑,只觉得妹妹还是小孩心性。
“哥,天骥军原本一直都是爹爹统领,为什么却让你去巡防营,那巡防营又不是咱们家的地盘,你若在天骥军,立功升官岂不是更加顺遂?”
这是谢期这些天一直想不通的事。
大哥对她一向是很耐心的:“如今爹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虽然加了总将军这种官衔,可大梁所有兵马若是都归爹调度,陛下怎么可能放心,这是个虚衔,而且爹现在是太保,不方面亲自领兵,大梁一向是如此,京官不直接掌兵,这是惯例。”
“如今的天骥军统帅韩桂木是爹爹一手提拔起来的,副官庞冲则是朝廷指派,爹为何不让我进天骥军而是巡防营,有多层考虑,巡防营乃是京畿拱卫军,根正苗红,离陛下近乃是陛下最信任的军队,在此处其实好混资历。而天骥军虽然驻扎京郊,实际上算是地方军,待遇晋升是不如巡防营的。”
“爹不让我去天骥军也是为了避嫌,不落人口实,咱们爹便是天骥军出身的元帅,儿子又统领天骥军,便是陛下信任难免也会想,这天骥军到底是朝廷的军队还是你谢家的军队。”
“我是男儿,在哪不能建功立业呢,便非得去天骥军受阿爹的余荫庇护?”
谢朝回答的倒是很自信,谢期沉思半晌,却觉得爹不会只是为了避嫌,毕竟阿爹自忖天骥军已经被他完全掌控在手中,把大哥送入巡防营,未尝没有跟温国公争权夺势的打算。
等到大哥立下军功,慢慢接管巡防营,便是一出好手段。
然而被瓦解的不是巡防营,反而是阿爹以为完全掌控于手的天骥军。
但谢觞此举也算让谢朝逃过一劫,萧直以谢朝在巡防营的军功,跟谢觞无涉为由,并没有牵连谢家其他人,只是革了谢朝的职,爵却没削。
“以往你不是最不喜欢听爹爹说这些前途啊,朝政的事吗?怎么今天又问起来了?”
她也不想知道,如果可以,只做爹娘怀中无忧无虑的心肝宝贝,一辈子被护着,被爱着。
但世事无常,爹娘都护不住她,要轮到她去护住家人的时候,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
谢朝不疑有他,笑道:“虽然我不在天骥军任职,但是领你进去看看的面子还是有的,不过到底是军营,进去之后你别乱跑。营里有个马场,比巡防营的要大得多,正好你的素雪已经许久没敞开蹄子跑一跑了,今日倒是个好机会。”
韩桂木没在营中,倒是副将庞冲听闻谢朝来了,亲自过来见面。
谢朝虽然是谢光之子,却也没什么架子,对于庞冲的热情,非常谨慎有礼:“庞监军,今日我是带妹妹来借跑马场,本不愿惊动您和韩世叔的。”
庞冲哈哈大笑:“大公子何出此言,回天骥军,那就如同回了娘家了,有什么可避讳的,今日就留在营中用饭,今日儿郎们猎的好黄羊,正好整只烤了招待大公子和大小姐。”
“庞叔,您真的不用破费,我就是带妹妹来跑跑马。”
“大公子可是嫌咱们营中伙食粗糙?咱们当兵的,吃食是不比京中,不过咱们的烤羊可是不输小白楼,用的都是西域来的调料,那可是香的很呢,大公子和大小姐尝一尝。”
谢朝还要推拒,谢期却点头:“那多谢庞大人了,我长这么大只吃过家里厨子做的炭火炙羊肉,还没见过烤全羊什么样。”
庞冲笑的越发开怀,急忙叫人去准备。
谢朝本觉得不免叫人劳动,可见谢期兴致勃勃,也就不再拒绝。
天骥军的马场不愧是西京第一,确实很大,给马儿吃的草料也是上好的苜蓿草,虽是地方军,士兵们的俸禄军备还不能明面上比得上金吾卫巡防营,可别的方面因为谢觞的缘故,也是沾了光的。
能肆意的奔跑,谢期的小白马也十分兴奋,哪怕她已经骑着它跑了好几圈,它仍停不下来。
谢期索性解了缰绳,让马儿自己去跑。
马场旁边便是靶场,她拿起弓箭就要拉开试试,刚要用力,就听到一旁噗嗤一声笑。
哪个混蛋敢笑话她?谢期的白眼就射了过去。
一个穿着银色训练甲,头系玄色发带的英俊小将军,笑盈盈的望着她,眼中满是揶揄。
“小娘子,箭可不是这么射的,你手上拿着的那弓可足有四力半,你拉不开的。”
谢期不信这个邪,非要拉开试试,举起来的时候,真是吃足了力气,脸都红了才堪堪将弦张开。
对面那厮笑的几乎要打跌。
谢期木着脸,拿起箭羽,用尽浑身的力气拉开弓,嗖的一声,箭羽就从少年的耳边擦过去,扎在百尺后的靶子上。
少年顿时呆住,僵了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第39章 思慕
箭风在他脸颊边擦出一道血痕, 少年却并没有气急败坏想要找谢期的事,反而眼睛亮的惊人。
身后的靶子上,箭羽并没有正中红心, 只是堪堪上了靶。
“我的骑射虽然不大好, 可要射你, 还是很简单的。”
并不简单, 谢期的身子就是寻常女子的身子, 习武也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没做过什么粗活,已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拉开这张弓, 现在手臂手腕等地方,酸的不行, 都要肿起来了。
可她脸上却仍是不服输,都气红了脸。
面前这个姑娘, 一身红衣,神采飞扬, 高高的马尾在身后飘荡,双颊染上绯色,好看的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艳玫瑰。
少年顿时脸便红了,失去了一开始的游刃有余,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起来。
“你……你方才射箭, 没有带指套, 会伤了手指的,现在你的拇指是不是感觉有点疼?”
他就对她说这个?
好像没有敌意。
谢期满头雾水, 根本就不理解眼前这少年怎么会这样, 前世在后宫呆的久了,只能接触到萧直一个男人, 后宫的女人为了争夺萧直这一个男人的宠爱,跟斗鸡一样。
被萧直忽视的太久,被他贬低的时间太长了,她都已经忘了,她本就生的一张绝色倾城的容颜,男人会喜欢她,对她有好感,本就是最寻常不过的事。
“这营里的护指指套都是男款,不适合姑娘这样小的手,不过姑娘可以试着带带我这个扳指,这样再射箭不仅能更好把控箭羽,还不会伤到手。”
见谢期满头雾水,面带狐疑的望着他,少年微微一笑,就从一旁的台子上拿起一把更重的弓,足足要七力。
只见他轻易拉开,箭飞射出去,正中红色的靶心。
男人在认真的时候,是很有魅力的,哪怕这个男人现在还只是个少年。
而少年凝神射箭的样子,确实让谢期看的一呆。
“你……”
少年对她自信一笑:“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啊。”
他将自己的扳指递给她,谢期愣神片刻,还是接过他的那枚玉扳指,说她不慎重也好,她确实,不能抵挡这种诱惑。
而且这里是天骥营,他又能对她做什么。
总觉得这少年对她有些好感,而不利用就也太对不起她生的这么美。
谢期并没有想这么多,也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要利用的想法,她只是有种天然的直觉,认为这少年不会对她怎么样。
看到自己的扳指套在漂亮姑娘的身上,少年的脸更红了,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大拇指勾弦,握拳用食指和中指压住拇指,这样开弓就更稳。”
“稍微抬高一下,箭羽的轨迹是弧形的,并不是直线型,所以要稍微射高一些,这样。”
少年比比划划,谢期全神贯注,丝毫没注意他离自己更加近了一些。
她的身上有一股清冷的梅花香,若有若无,站在她的身旁,还能看到白皙的后脖颈,有些细小的碎发垂落下来,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就这么摇晃到他的心里,瘙的他痒痒的。
不能吓到她,不能唐突她。
可少年的双眼却越来越朦胧,微微凑近她,嗅着那清新的梅花冷香,似是就能满足一般,自己都没发觉,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你们在做什么?”
谢朝是去中军大帐去谢庞冲,一阵寒暄过后,才过来寻妹妹,然后就瞧见她与一个银甲少年十分亲密的样子。
少年和谢期都吓了一跳,谢期猛地转过头,高高的马尾像小辫子一样,甩到少年脸上,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大哥?”
谢朝的眼神非常严厉,上上下下打量着羞涩又难为情的少年,像是在防着什么别有用心的贼。
他拽过谢期的手,将她挡在身后:“韩越?韩桂木将军家的大公子?”
显然少年也是认识谢朝的,不好意思的拱手行礼:“谢大哥。”
“你不必叫我大哥,你我本也不是那么熟悉,不过是认识罢了,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你叫韩越吗?我叫谢期,你可得记住了,下回别叫我那位姑娘这位姑娘的了,谁的名字叫那位这位的啊?”
谢期可不害怕谢朝的冷脸,抱住大哥的胳膊撒娇:“大哥,他刚才在教我射箭。”
“哦。”
谢朝的脸色依然很冷:“多谢韩小公子照顾我家阿妹,不过孤男寡女,瓜田李下,难免惹人议论,我这就带妹妹走。”
“诶?不吃烤羊腿了?”
谢朝无奈,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吃呢:“想吃了咱们带着走,若是我私自带你在军营吃饭,爹娘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现在就要回去吗?我还没呆够呢。”
谢朝对妹妹,总是没办法的,叹气:“我带你四处走走,记住可莫要离开大哥身边。”
谢朝这就带着她走了,根本没管失魂落魄,想要阻拦却伸出手不知该说什么的韩越。
“阿鸢,大哥跟你说,你好好听。”
谢期还在四处张望。
“你是个女孩子,总要有些戒备心,这军营里都是男人,万一谁对你起了歹心,你根本反抗不过的。”
“天骥军直受爹爹管辖,谁敢对我图谋不轨?”
谢朝简直比老父亲还要操心:“自是没人威胁你的安全,可以如今爹的官职和权势,你以为有多少人想做咱们谢家的女婿,若是那男人存着坏心,辱你清白,你这辈子可怎么办。”
他打算把事情说的严重些,好吓吓这个不听话的孩子。
谁知谢期根本就不害怕,反而垂下眼眸:“难道我被人辱了清白,以爹爹如今的权柄,便会叫那人得逞?让我为了名节嫁人,不得不委身一个小人?”
谢朝一愣:“当然不会,大哥只是警示你,怕你受伤。”
“韩桂木可靠吗?当真是诚心效忠爹爹?”
话题很跳跃,谢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不知为何谢期会这么问:“韩将军出身寒门,是爹一手提拔起来的,两人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若是韩叔都不能被信任,就不知谁还能被信任了。”
“小妹,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韩桂木的夫人,姓卢?”
“对,是范阳卢氏的旁支女。”
谢期眯了眯眼睛:“看来韩桂木虽然出身寒门,却有想跟世家攀亲的一颗心呢。”
她想起来了,前世爹爹自缢而亡,韩家并没有跟着吃瓜落,他们家的儿子娶了朝廷新贵,萧直一手扶持的兵部尚书曹安的女儿。
因为与谢家走的近,开始萧直还不肯信任不愿重用,后来曹安从中斡旋,这个韩桂木不仅没有受牵连,反而升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