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后—— by谢晚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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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嘈杂杂的声音,陆续几声噗通落水声,然而好几次深潜,根本没发现谢期的踪影。
谢朝身上湿漉漉的,他亲自水下搜寻,完全没看见妹妹的影子,担忧和自责,让他冷得像是一块冰。
柏英可来不及心疼他,因为寻不到谢期,她险些哭了出来:“我已经叫人通知了家里,现在怎么办?”
谢朝拿出钱袋:“让水性好的都下去找,找到阿鸢的重金酬谢,阿隼说的那件事,也派人告知爹娘了吗?”
柏英点头。
“公孙夫人造妹妹的谣,公孙公子推妹妹落水,真是什么女人生什么样的儿子,你在这里等着爹娘,我还得继续去找阿鸢。”
柏英见状,撸起袖子也欲下水。
“你水性也不好,下来不是添乱吗?乖乖的,照顾好阿隼,阿鸢会没事的,相信我!”
柏英如此担忧,也只能等待着。
谢期的水性不好,她掉落到水中,很快就水就呛入肺中,恍惚间,好像有暗流夹杂着自己到湖的更深处。
她这辈子才刚开始,不会出身未捷身先死,就溺水身亡了吧,简直是比前世更可笑的死法。
紧接着她便陷入昏暗,什么都不知道。
剧烈的咳嗽声,好像是从她自己嗓子中发出来的,胸口很疼,有人在压着她的前胸后背。
一口污浊的腥水从喉头吐出,谢期睁开双眼。
她还活着?这是到哪了?
身下一片软软的,感觉有杂草扎在身上,而比起身体更难受的是喉咙,这是呛水的感觉。
“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有人在说话,谢期头晕目眩,拍着胸口好一会儿,眼前飞舞的荧光小飞虫才消失,逐渐看清眼前救自己的人。
好眼熟的一张脸,好陌生的一张脸!
可怕的日日入她的梦,几乎成了她的梦魇,成了悬在脖子上的一把剑,不知何时就会斩下来,要了她谢期和她家人的性命。
就是这样的一张脸,谢期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克制着没有打上去,她的手攥的紧紧,握住满手的泥泞。
眼前的男人,是萧直……
居然是萧直?
“萧皇孙?啊,不,现在该叫您辅国将军了。”
“辅国将军救了我?画舫游船,将军那时也在,不过我倒是没见到将军,不知将军怎么救的我?”
前世的时候,她与萧直,除了白云观那次偶然遇见,她愤愤不平,赶走了欺负他的人,此后就根本没遇见过。
她也根本不知道,那时遇见的脸黑青年,就是萧直。
第二次见面,便是多年后入宫被封贵嫔,作为皇帝的他来临幸她。
现在,一切都乱了。
萧直不说扶摇直上,却也从寂寂无名的小卒成了有爵位的辅国将军,算是宗室一员,而老皇帝也没死于夏至之前。
她与萧直几次三番的偶然遇见,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说萧直出了问题?
眼前的青年不复白云观那时,狼狈又不堪的模样,虽然因落水浑身湿淋淋的,但脸上干净,带着非常柔和的笑,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根本就没有前世作为帝王的算计与权衡利弊的冷然。
他就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单纯少年一样。
“我听见有人喊落水,当时我在不远处的画舫,便跳下来救人,到了水里才发现是姑娘你,可是湖中有暗流,姑娘的脚被水草困住了,我也呛了水,只能带着姑娘一道顺流而下,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到了此处的滩涂。”
“姑娘,如今夜间天气仍旧寒凉,咱们得找个地方,烘干身上的衣服,不然呛了脏水又被冻,非得得风寒。”
“姑娘还起得来吗?若是起不来也克服一下,此处滩涂还不知有什么危险。”
萧直的目光纯然清澈,还带着少年特有的稚嫩与涉世未深。
谢期完全不相信他的话,她要试验心中所想。
“陛下……”
萧直茫然:“姑娘叫皇爷爷做什么?”
他的反应似乎不是假的。
第43章 互演
“谢姑娘还起得来吗?用不用我扶你?”
他伸出手来, 萧直的手生的很大,却骨肉均匀,骨节并不粗大, 这双手曾经很暖, 却是一双杀人不见血的手。
谢期垂着眉眼, 挡住眸中冷光, 默不作声。
眼前这男人,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只要不故意在脸上涂黑,是很容易引人好感和怜惜的长相, 而人到中年时,那双丹凤眼则越发多情摄人, 自有一股叫人脸红的风流味道在其中。
现在仍算是少年的萧直,好似根本没那么些深沉心机, 直白单纯的就像个真正的少年郎。
他顿了顿,将手缩了回去, 用宽大的衣袍盖了起来,又递过去:“姑娘别怕,我不会直接碰到你,对姑娘名声无碍的。”
他这种小声的样子,实在是个正人君子柳下惠, 如此为女孩子声名着想, 真是个好人模样。
谢期扶着下面滩涂的泥泞,自己站了起来:“多谢了, 不过我还没到站不起来, 要人搀扶的地步。”
“哦……”
萧直的声音听着有些期期艾艾,很委屈的样子。
谢期丝毫不为所动:“不过还是要谢谢您, 能救我,我的水性是真的不是很好。”
只有十五岁,还没完全长开,没到容颜最盛之时的谢期,有本事让所有涉世未深的少年郎为她心动。
而萧直就如韩越一样,低下头,躲躲闪闪不敢看她,脸红了。
谢期心里在冷笑,前世她最佩服萧直的一点,不仅是喜怒不形于色,还有他擅长隐忍、蛰伏。
就算心里多么讨厌那个人,只要有利用价值,脸上也能装的温柔深情。
她确实不如萧直会装,怪不得有人拍他马屁,将他比作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呢,可惜她爹可不是吴王夫差,还是对他有恩有从龙之功的臣子,他就半点容不得他。
不就是装吗,谁不会呢。
为了保住谢家,保住亲人,她也能装!
萧直在前面走,丝毫不设防的将背部露出来,好大的空档,谢期虽然落水,但头上的发饰都没掉,她今日戴的乃属太子御赐的那两只水晶蝴蝶步摇,步摇很大,最底部是非常尖锐的刺。
她摘下一只,将珍珠流苏塞入怀中,簪子藏于袖口,指尖轻轻抚摸尖锐的簪头。
很锋利,但还不够划破手指,但只要能刺入他的心脏,这种簪子也足够了。
这里是荒郊野外,可没有别人,杀了他,谁都不会知道。
只要萧直死在这里,他就登不了基,做不得皇帝,谢家,无论是更进一步还是急流勇退,都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杀了他,一了百了……
谢期杀意涌现,眸光中的杀气,几乎要成为实体。
她上辈子没杀过人,若是杀萧直则毫无心理压力。
簪子就在手中,簪尖对准萧直的背心,下一刻就直接捅了过去。
并没有刺入的实际感,反而落入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
没能成功?谢期的脸上凶光毕露。
“谢姑娘,你没事吧,我一回头就看见你被绊倒,滩涂上的泥软软的,是不怎么好走。”
谢期漂亮精致,镶嵌着珍珠的绣鞋上满是泥泞,少年瞧见了更加心中愧疚。
果然不是那么好杀的,她险些忘了,萧直当皇帝前,也做过三四年的金吾卫上将军,比她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武艺要强多了。
簪子在她被抱住的第一时间,就被藏在袖口中,好歹没发现她的真实意图,就还有机会。
“萧公子,多谢你屡次伸出援手,这种地方深一脚浅一脚的,我实在走的艰难。”
谢期难受的很,不着痕迹,从他怀中脱出,脸上只有对泥泞土地的为难,根本就看不出她刚才还想杀了他。
萧直看了远处的山峦,忧虑道:“看来咱们是被冲到了京郊下游的栾水河附近,我倒也罢了,姑娘身上湿淋淋的,得赶紧换上干净的衣裳,喝些姜汤去去寒,不然非生病不可。”
“姑娘可还能走的动?”
谢期点头:“我当然还可以……”
萧直神色一肃:“对不住了,谢姑娘。”
“啊……”
谢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在怀中,抱着跑起来。
谢期闭了嘴,为了不掉下去,不得不搂住他的脖子。
即便抱着她,萧直的手也非常老实,是用手臂圈着她,并没有用手掌直接触碰她的身体,表现得完全是个守礼知节的好男孩。
簪子在她右手,可靠近他脖子的却是左手,这种姿势她做什么一定会被发现!
这样的荒郊野岭,只要她的意图被察觉,而她没能成功杀了他,死的就是她谢期了,这重来一次的生命,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低垂着头的谢期,只能看到萧直胸膛,没有发现,在她面前纯良的少年郎,此刻盯着她的灼灼目光。
漆黑的眼瞳中,那种粘稠、滑腻,充满占有欲的爱意,蔓延开来,如同领主巡视自己的领地,在她身上的每一寸打量。
他磨了磨后槽牙,咬破舌尖,疼痛让他清醒,抑制住,想要将她吞吃入腹,拆骨扒皮,在这种荒郊野岭占有她的可怖欲望。
要忍耐,要忍耐,那么多年都忍耐了过来,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回到年少真是太好了,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真是太好了,能重新开始,真是太好了。
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再错过她。
栾水流过的山中,这附近是没什么人烟的,不过萧直找到一处山中无人的屋子,应是给猎户进山时住宿用的,里面有柴火还有些米面调料,还有一些熏过的腊肉。
萧直打了水,升起火,用自己的外衣在两人中间做了个屏风,算是更衣室。
先烧了第一锅水用来给两人擦拭身体,水烧开了他寻到个瓦罐,开始煮饭,不论是用这屋子水缸中的水还是米面腊肉,萧直也没白用,在米缸中扔了一块银子进去,算是买的。
萧直还在屋内找到两身衣裳:“谢姑娘,先把衣裳脱下来吧,我帮你洗了烘干,这衣裳虽然是麻布的,可也算干净。”
谢期在衣服屏风后,看着那身虽是女性的,可粗麻布摸着如此磨手的样子,不免语噎。
活了两世,她最落魄的时候,也没穿过这样的衣裳,现在人在屋檐下,不穿的话这湿冷的衣裳沾满了泥土,又臭又凉贴在身上难受的很。
谢期性子虽然骄纵些,却不是不会审视适度的蠢蛋。
换上那身粗麻布,从屏风后走出来,头上金贵的首饰已经被她都收了起来,黑发披散在身后编成一个单侧麻花辫,两缕发丝垂在脸颊边。
虽消减了攻击性的明艳,多了些温婉之气,可布衣荆钗却依然不掩她倾国倾城的容颜。
“麻烦萧公子了,萧公子会浣衣?”
萧直的耳根有些红,接过她手中的衣裳:“我自小没人管,独自讨生活,在市井街头野惯了,这些事也没有奴仆帮忙,当然得自己来。”
谢期眯了眯眼睛,重活一回,萧直倒是变了,跟前世那个皇帝萧直完全不同。
做皇帝的时候,他总像是憋着一股劲儿,拿捏着帝王的架势,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憋着气要把所有凌驾在他头上,不服他的人的弄死。
太过自傲就导致极为敏感,对于做皇室隐形人,甚至流落市井为了几两银子不得不去做零工的那段经历,是萧直的逆鳞,谁都不能提起。
可眼前这个萧直,却毫不在意跟她说,他落难时的经历,没有不甘,没有怨怼,更没有对命运的不服不忿。
这真的是那个萧直?
谢期感觉有些错乱,前世那个杀了她家人可恶的仇人萧直,眼前这个笑的满脸腼腆的萧直,根本就不能重合到一起。
“我找到一些老姜,熬些姜汤是够了,不过碗筷破旧,劳烦姑娘忍一忍,等烘干了衣裳,咱们就出发能回去了。”
他递了姜汤给她,唯一的勺子放在她的碗中。
谢期面色更加凝重,前世的萧直,哪怕受过苦,会干这些活儿,也从不在她们这些后妃面前展示出来。
他是皇帝,只有别人服侍他,何曾他服侍过后宫嫔妃?
哪怕后来他宠爱过她一段时间,最多也不过是为她倒一杯茶罢了,眼前这个萧直真的是她印象中那个萧直?
若是没有野心,她想杀了他,会不会错杀好人?
不,谢期赶紧打住这个想法,若是没有野心,陛下那么恨废太子,太子死了还给了个封号戾,可见多么的厌恶他,萧直居然能扶摇直上成了辅国将军?
“怎么了?谢姑娘,可是姜汤不好喝?”
谢期摇摇头,这猎户的屋子有些盐巴就不错了,也不知萧直用了什么法子,姜汤煮的味道很好。
“味道挺好的,萧公子手艺不错,我只是在担心窈娘,也不知那件事要怎么处理。”
谢期微微眯眼盯着他,观察他脸上每一丝变化,想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萧直一愣,满头雾水:“窈娘是谁?”
谢期松了一口气:“窈娘是王若君的乳名,公子不知道吗?”
萧直更加摸不着头脑,脸都红了:“谢姑娘,我,我又不是什么登徒子,打听人家王姑娘的乳名,岂不是太猥琐下流了。”
第44章 试探
完全不像装的, 前世与王若君做了六七年夫妻,王若君也是真心爱萧直的,怎会不把乳名告诉夫君, 她曾无意间在御花园听过, 萧直呼唤王若君的乳名窈娘。
萧直的眼神非常清澈, 盯着她探究的目光, 他有点不自在, 耳根都有些红了。
“谢姑娘……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这么一会,他就把衣裳都洗干净,放在火堆旁晾了起来, 篝火中,瓦罐里的饭沸腾着冒着小小的泡泡, 咕嘟咕嘟的,有米饭和腊肉的香味。
他甚至还煮好了一锅水, 从外面撸下几把野莓子,给她泡了果茶, 虽然是用粗瓷碗装的,可在这种荒郊野外,还能喝到这么一点甜,实在很难得了。
她从没发现过,萧直居然还有这么居家的一面。
“此处条件有限, 姑娘委屈了。”
他竟是用这些米混合着腊肉与小青菜, 做了两盅煲仔饭。
以前谢期不是吃家里做的精致饭菜,就是去小白楼这种高档酒肆, 哪里在这种小破屋子里吃着旧瓦罐做出来的饭食过。
落水又奔波, 她是真的饿了,毕竟在画舫上刚跟韩越说上话, 公孙家的画舫就撞了过来。
萧直的手艺居然还不错,瓦罐壁上一层喷香酥脆的锅巴,腊肉又鲜又香,因为怕她嫌弃这屋里的筷子脏,他居然还在外面折了竹子,现给她削了一双,毛边都细细的打磨过了。
这么细心又体贴的样子,谢期五味杂陈,这人根本就不是萧直吧。
萧直那个男人,除了会欺负她,纵容周慧荑欺负她,对她阴阳怪气,打压,怎么会这么温和的照顾她呢?
“姑娘怎么不吃?是做的不和口味吗?”
被这么一双纯澈的眼睛瞧着,谢期想复仇都觉得自己罪恶无比。
“不是,很好吃,我只是没想到,公子竟还有这样的手艺。”
萧直嘿嘿笑了两声:“前些年我在磐云楼做过两年帮厨,毕竟我出身不好,那一点皇孙俸禄连我自己都不够养活的起,想要活着总得自己想法子。”
他说的云淡分清,丝毫不在意似的。
“如今公子不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虽只是郡王诸孙的爵,到底也比白身要宽裕不少,若是没有当初的五王之乱,公子便是东宫长子,陛下长孙,焉能会沦落民间,哎,真是造化弄人。”
愤世嫉俗的萧直,可是不允许旁人说起他这段落难的经历了。
眼前这少年也只是笑了笑:“是啊,还是要感念皇爷爷的恩德。”
没有丝毫的破绽。
谢期将一筷米饭和腊肉放到口中,晶莹饱满的米粒与肥瘦相间的腊肉,瞬间抚慰了饥肠辘辘的胃,却并没有安抚住她的疑心。
“今日的事,总觉得处处透着古怪,那个大汉是公孙家的仆人吗?事情败露后,那人就不见了,窈娘的婢女被制住,她又只是哭,公孙遗也说自己委屈,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想想也是,公孙遗是纨绔,不是傻瓜,平日欺辱卖唱的歌女,卖身的婢女也就算了,这些人人微言轻,撼动不了公孙家的地位,可王若君,那是五姓大族之一的王家女啊,纵然王大人官职不高,可家族底蕴不是公孙家比得上的。”
“他真是疯了,不要命了,才会占世家贵女的便宜,公孙遗不可能做出如此自掘坟墓的事。”
“谢姑娘很关心公孙家的小公子?”
谢期一愣,摇头:“不,我只是觉得事情蹊跷,而且王若君,窈娘实在无辜。”
就算王若君前世是她的对手,多次站在她的对立面,临死前都在诅咒她去死,她也很难对女子产生什么恶感,因为王若君,与她一样,都是好姑娘,是这个牢笼一样的后宫,让她们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她只恨萧直,为了他的大业,为了他所谓的制衡,就要牺牲这么多可怜的好姑娘。
而他娶了,成了她们的夫君,本应为她们遮风挡雨,可他给出的只有无情的利用,用过就丢。
孙芍就该被打入冷宫?王若君就该凄惨病死?
而重活一世,王若君也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众目睽睽之下,现在怕是整个西京都知道了,对女子来说那么残酷,窈娘她,要怎么活下去呢。”
萧直认真听着她的担忧,面前姑娘低垂的眼眸,带着淡淡忧虑的神情,让她更加迷人。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还曾是仇敌的女人,都能流露出怜悯吗?】
【他记得,王若君可没少给她下绊子,跟着周慧荑一起欺负她,呛声她。】
【对这样一个女人,都能为其担心,对自己却如此狠厉,想要杀了他,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姑娘应该不必担心,老首辅为人正直清明,是不会委屈王家姑娘的,为今之计就是尽快让两人成婚,这样方能维护王姑娘的名声。”
“只要公孙公子娶了王姑娘做正头大娘子,一切就都好办了。”
不过公孙遗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想来争爵位的事,他和他那个娘,便不会再上蹿下跳。
“我只心疼窈娘,她什么都没做错。”
谢期不明所以的瞟了一眼萧直,王若君可是他的淑妃,男人这种东西,占有欲是很强的,哪怕不爱,曾经属于过自己,也不想让她属于别人。
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在意的意思,看来萧直并没有前世的记忆,应不像她一般,是重生的。
她占了这个利,这辈子就占了先机。
思及此,谢期的眉眼也舒缓了许多,饭也吃的更香了,她吃饭虽也是世家小姐一样不露齿,不出声。
但明显是饿了,吃的很快,可能是因为暂时不设防,唇边黏住了一粒白米。
很可爱,非常可爱,让他想要抱一抱,亲一亲。
前世她哪有这般过,刚入宫时傲的像一只小孔雀,后来吃了亏收敛了,哪怕表面上恭敬顺从,实则心里却不服的很。
纵然那时她因为傲气栽过多少跟头,受过多少罚,也会时不时的阴阳怪气他几句。
比起那时她心若死水,一切都没了希望和指望的样子,现在这副活灵活现的模样,很好。
萧直唇边含笑,仿佛只是看着她就很满足的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全都是假象。
衣裳晾干了,她重新换好,如瀑的发丝盘起,又带起她的水晶蝴蝶步摇。
萧直似是迷恋一般盯着她,却在看到那成对的步摇上时,浅笑消失,嘴唇下抿。
“我们走吧,萧公子,时辰不早了,若是再不回去,我怕我家人着急。”
萧直点头,熄了篝火,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这里既然是栾水河的下游,那会是太平山的深处吗?也不知现在具体是在哪。”
“这里是太平山余脉,我们顺着滦水上游走,就能入京。”
“谢姑娘还走的动吗?要不我还是背着你吧,山里路滑的很。”
谢期一顿,摇头:“多谢萧公子,还是不必了,你毕竟是皇孙,让你背着我于礼不合,也有违男女大防。”
什么于礼不合,男女大防,他们曾有过这个世上最亲密的关系!
远处有火把耸动,萧直拽了一把谢期的袖子,防止她绊倒:“这种深山林子,应该是来寻我们的。”
谢期兴奋起来,跟萧直在一起,简直就是折磨。
很快,这些手持火把的人便出现在夜色中,打头的不是谢家人,而是一个与公孙兰年纪差不多的黑甲小将军,看着还一团稚气,手中的银枪比他人都高,可办事却很有理法,指挥手下来寻也像模像样。
“居然是巡防营。”
巡防营?谢期都愕然了,整个西京谁能指挥得动巡防营,反正她大哥是不行的。
黑甲小将身后,便是他的大哥,谢朝。
“大哥!”
谢朝瞧见了她,一夹马腹就纵马而来,他这副额头冒汗火急火燎的样子,显然是寻她才会这般。
大哥对她,一直都这么爱护,谢期的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若是这辈子保护不好他们,她就真的白活一回了。
“小妹,你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可真是把大哥急死了,娘和英妹吓得直哭。”
谢朝像把雏鸟翻来覆去倒腾了个遍的老鸟,就要瞧瞧她身上有没有伤。
她身上衣裳齐整,都是干的,鬓发也没有散乱,面色红润唇上也有血色,显然没受什么罪。
“大哥,我没事的,是皇孙殿下救了我,他还找到一处猎户的废弃屋子,我吃了饭喝了姜汤,刚出来就碰到了你们。”
“大哥,你私自调巡防营,陛下不会怪罪吗?”
她偷偷在他耳边问。
遇见谢朝,她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双眸亮了起来,那么的灵动活泼,跟前世她的心如死灰,跟现在面对他时的试探防备,完全不同。
萧直面上带笑,只是唇角下调了一个微微的刻度。
啧,哪怕是亲大哥,这么跟妹妹亲近,也太碍眼了吧。
“傻孩子,没有手令我怎么可能私自调动巡防营,是太子殿下听说你落水失踪,特派巡防营的人手出来寻你。”
他对身后的黑甲银枪小将军和其他骑兵抱拳:“今儿辛苦小公爷还有诸位兄弟,分明是送夏节,却还劳烦诸位上工,过几日我家的事了了,兄弟在小白楼摆酒,还请各位兄弟们赏光啊。”
“太子殿下的口谕,我等焉能不从,再说你寻谢兄的阿妹,如今阿妹寻到了,还是赶快带她回去吧。”
谢朝点点头,让身后的随从牵来一匹马。
“皇孙殿下,多谢您救了舍妹,还请上马去府中一叙。”
第45章 不喜
“就是这样, 小可救下谢小姐后,因为湖中暗流,我们二人被卷入栾水河下游, 没别的办法只能先进入太平山之中, 好在山中有猎户进山打猎用的旧屋, 我们在那修整了几个时辰, 从山中出来便看到了巡防营的各位大人们。”
萧直微微欠身, 非常恭敬的回话,却并不显得卑微,反而叫旁人觉得, 这是个很有礼节,进退有度的谦谦公子。
至少谢觞此刻就很满意, 捋着胡子,打量萧直时还不住的点头, 眼中满是欣赏。
秦敷此刻已经不哭了,却还拉着谢期的手不想放, 恨不得再好好看看,她身上有没有蹭破一块油皮。
“娘,我真的没事了。”
秦敷叹气:“这一回真是多亏了皇孙殿下,不然没了你,为娘可要怎么办呢。”
听着秦敷言语间, 对萧直的印象大为改观, 谢期很不满。
而外间,谢觞对这个青年人印象也非常好:“皇孙殿下也瞧见了, 这丫头可是我们一家的心肝宝贝蛋, 若是有个闪失,她娘都得活不了, 您今日救了小女,便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老夫为您奉上一些薄礼,还请您收下。”
萧直只是辅国将军,连郡王都不是,论礼是没资格称殿下的,可他又是皇长孙,位置可谓不尴不尬。
谢觞称呼一声殿下,着实是在奉承他。
下仆端上来两个木盒子,打开盖子,这白灿灿黄橙橙的,一盒银元宝一盒金元宝,实在是重礼。
萧直现在虽有了爵位,但朝廷一年拨的俸禄是有定数的,无非粮食五十石,银子一百两,他若要给陛下和太子殿下送礼,并且打点宗室,是完全不够的。
谢觞就是想到了这一点,觉得要解这位殿下燃眉之急不如送点真金白银。
萧直笑咪咪,以前怎么没觉得,谢光还是个贴心的实诚人呢,那时他总与他作对,维护世家利益,但凡他发布一条政令,谢光总要跟他唱反调,他原来看谢光,只觉得是个玩弄权柄的佞臣,处处是反骨,回回都要跟他作对。
他现在的确缺钱,但还是摇摇头:“谢大人美意,小可心领,可是小可救人原也不是为了要财帛感谢,便掉下水的不是谢小姐,小可一样会救,若是收了您的重礼,小可救人岂不是就成了不义之举?”
“小殿下这话不对,你是救了我女儿的命,难道我女儿的命还不值这几千银子?小殿下若是不肯收财帛之物,有什么喜欢的,老夫为你寻来也可。”
萧直却只是一味拒绝,处事滴水不露,让人心中好感蹭蹭增长。
谢觞见他态度不肯放松,最终也没有勉强:“也罢,小殿下是个高洁之人,瞧不上这等黄白之物,但这个人情我们一家是欠下了,小殿下以后需要帮助,只要不违背忠义之道,不违背圣上与太子殿下之令,老夫一定竭尽所能帮忙。”
人情还不还的,也无所谓,他也并不是为了谢觞欠他的人情才做这件事的。
“这一回陛下身体好转,听说那神医,是你推举的?”
萧直一愣,面色不变:“推举算不上,谢大人也知道我前些年过得窘困,为了养活自己给那游方郎中做过一段时间的小药童,这些年五叔一直暗中接济过我,是原来我随口一提,说过这个游方郎中医术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