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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后—— by谢晚棠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07

谢朝言语间满是后悔,可当初谢家还有谢父在,他说了不算,谢父爱女,满心觉得明家小子配不上女儿,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能把女儿拱上后位。
可谢期却并不幸福。
“大哥……”
谢期的眼眶酸酸的。
“大哥去戍边,嫂嫂跟侄儿为什么要跟你去,边城条件艰苦。”
谢朝顿了顿:“我若不在,英娘留在西京,怕是会被那些世家妇人欺负。”
“你在宫中鞭长莫及,怕是来不及护着她们。”
见谢期要劝,谢朝只能说:“此事再议吧,阿朗一个人留在西京,我也不大放心。”
就在此时,星儿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娘娘,不好了,小少爷被推下了水潭。”
“推下水潭?什么意思?谁推的?”
谢期豁然站起身,往外跑去,谢朝比她的动作更快,他是习武之人,体力也是谢期这种深宫妇人所不能及的。
“夫人跟小少爷在御花园碰见了大殿下,大殿下想要小少爷手里的九连环,小少爷不愿意给,大殿下就把小少爷推下了水潭,还让随从按住了夫人,不让她跳下去救人。”
谢期的头猛地一下子,像是被锤子砸了,嗡嗡直响。
昭阳殿距离御花园很近,毕竟是历代宠妃居所,位置和奢华程度在众宫殿之中都是首屈一指。
她已经看到了大皇子指使身边的小黄门按住柏氏,谢朝已经跳入水中去救脩儿。
谢期怒不可遏,上去对着那两个小黄门一人一记耳光打上去:“给我放开。”
两个小黄门吓得急忙松开手,他们自然是不敢对贵妃如何,就算贵妃落难,也不是他们这种奴才能得罪的。
但大皇子就不一样了。
他如今有十二岁,已经初见少年模样,神色傲琚不说,见谢期打他的人,眉头都皱了起来。
谢朝已经把脩儿救了上来,正给他压着胸口吐出呛入肺里的水。
“快去叫太医来,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
如今刚开春,天气还冷的很呢。
“大哥,把孩子抱到我宫里去,宫里有地龙会暖和很多。”
谢朝点点头,抱着孩子跟着月儿去了。
谢期的眼光冰冷,盯着大皇子,好似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贵妃当着我的面就打我的人,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谢期深吸一口气:“大殿下推我侄儿下水,还叫人将我嫂嫂按住不让救人,你这是要谋杀朝廷命官的子嗣吗?”
大皇子却不以为然:“哼,本殿不过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谢期皮笑肉不笑:“教训人要将人推入水中?我侄儿只有四岁不通水性,大殿下真是好本事。”
他挑眉,不仅不以为然,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叫谢期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把大殿下拿住进我宫里,叫人去请贤妃过来,我倒要看看贤妃怎么说!”
“你们,你们敢,敢拿住本殿下,本殿下要了你们的命,治你们的罪!”
然而昭阳殿的太监宫女,只听谢期的,纵然大殿下是宫里唯一的皇子,现在他还只是皇子,还没登基呢,当即便钳制住大皇子,架着他进了昭阳殿。
“你们敢这么对我,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你们这些狗奴才,不知死活的东西,父皇看见了一定治你们的罪!”
谢期头疼的很,虽然知道这位殿下被贤妃宠爱的不像样子,可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昭阳殿内,太医已经到了。
“脩儿如何了?”
太医行了礼:“回贵妃娘娘,小公子还在昏迷,如今天气寒冷,落了水,寒气入体,虽然及时救了上来,可免不了是一场风寒,小公子年纪太小了,只能喝些发汗的要,就看能不能熬过来。”
谢期胸口好似被石头堵压着,让她喘不上气来。
他们谢家的男人都专情,大哥只有大嫂一个,并没有纳妾,而大嫂是娇小姐的身子骨,这些年子嗣艰难,好不容易生了一个脩儿。
谢期攥紧了拳头,强行压抑着怒气。
孩子小,一场风寒就会发高烧,而很多孩子,哪怕是富贵人家的,高烧一场人就没了,也比比皆是。
外面大皇子还在叫嚣。
“大殿下,你可知,我侄子年岁小,现在还没脱离危险,若是他有个万一,殿下便是杀人凶手,谋害一个孩子的性命,殿下都不知道羞愧吗?”
大皇子才不愿意被谢期教训,而她又让他跪着,萧直并不很是看重这个孩子,纵然这个孩子是他唯一的儿子,但不宠爱却不意味着就会忽视。
作为皇长子该有的待遇,都会给。
因为萧直一直只有这个一个儿子,便是再行事谨慎,这么多年,也飘了,贤妃又宠爱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实际上的亲外甥,总会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被吹捧挑唆几句,就长成这个样子。
“他便是死了又如何,罪臣之后,死了父皇也不会治我的罪!”
谢期的怒火冲上头顶,谢朝已经安顿好了儿子,自己的亲儿子遭罪,他这个做父亲的是最为心中焦灼的。
然而做了此事的是皇长子。
他们谢家在谢元帅权倾朝野的时候,也不能对陛下这唯一的儿子做什么,现在更是如此。
所以他们只能吞下苦果,忍耐,承受,没有别的法子。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来得及阻拦谢期,一记耳光便重重的打在大皇子的脸上。
“你……你敢打我?你凭什么管我,不过区区一个贵妃,就算是皇后也不敢管我!”
备受宠爱的大殿下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就眼泪鼻涕一起出来,哭了。
“我怎的不敢?本宫不仅敢管,还敢打你!”
“只是贵妃又如何,本宫掌管凤印,统领六宫,是你庶母,你行为有失体统,本宫就能管你!”
谢朝捂住了眼睛。
谢期气的牙痒痒:“贤妃就是这么教导你的?谢脩并非罪臣之后,她娘亲还有六品诰命呢,也是由得你随意处置,随意可要性命的?”
“纵然没有诰命,就算有罪,有大理寺有刑部有锦衣卫,大殿下就这样私自给人定罪要人性命?便是你父皇也不会这么做!”
“而罪臣之后,奴婢出身的人,那也是一条人命,不是什么小猫小狗,任由你打死摔死,你父皇为天下人的君父,视百姓如亲子,大殿下作为你父皇的孩子,便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吗?”
就在此时,贤妃与萧直一起进了昭阳殿,萧直听到了这些话,挑起了眉毛。
第7章 生动
“渐儿!”
宋贤妃一眼便看到大皇子脸上的巴掌痕,急忙奔跑过去,将按着大皇子的宫人推搡开,俨然一副极心疼孩子的慈母心肠。
“我的儿,谁打了你,还打的这么狠,好大一个巴掌印。”
“在这宫里,谁敢打我的渐儿,母妃定然不饶了她,好孩子,别怕,母妃来了,有母妃在,没人能欺负你。”
她这一声声的,哀切至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皇子被推落水被欺负了呢。
谢期冷哼一声:“贤妃不必问大殿下,这一记耳光是我打的,你要饶不了我,现在就来吧。”
谢朝想要先跪下请罪,然而萧直却完全没看他,此刻他的眼神,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谢期身上,带着几许兴味,甚至是怀念,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许贤妃和大殿下。
贤妃没想到,谢期居然能这么猖狂,下意识看了一眼萧直,却发现这人神神在在,根本就没看她,顿时心里一沉。
“贵妃,就算你掌管六宫,手握凤印,可你还不是皇后呢,就算是皇后,也没有嫡母殴打皇子的做法,陛下就在这里,贵妃这样肆无忌惮,将陛下置于何地。”
谢期却丝毫不慌不忙,面对着萧直跪下行礼。
说话也是不卑不亢:“陛下,妾身的侄子被大殿下推入潭水之中,妾身的嫂子被大殿下的内侍官压制住,不让嫂嫂救我侄子,大殿下更是放出话来,说我谢家子乃是罪臣之后,死不足惜。”
“不论妾身的父亲当初犯了多大的错,但陛下仁慈,仍旧留着我哥哥嫂嫂的爵位,谢家子并非罪臣之后,就算是罪臣之后,奴籍出身,也是大梁子民,大殿下如何残忍嗜杀,而身打了大殿下一巴掌,叫他明白道理,也问心无愧。”
“今日不是我谢家子,若是别家大臣之子,勋贵之子,大殿下敢这么做?贤妃与其先告我的状,不如先自省己身,如何将大殿下教成这副草菅人命还不甚在意的模样!”
她说的话掷地有声,说完便直挺挺的跪着:“妾身已经说完,若陛下觉得妾身有罪当罚,妾身绝无怨言。”
萧直的眼睛亮的惊人,刚要说什么,大皇子便呜呜哭了出来。
“你侄子死了又如何,你们谢家就是罪臣之后,大家都这么说,本来父皇就应该废了你,不过区区一个贵妃,也敢管本殿。”
“父皇就窝一个儿子,等我将来继承了皇位,把你们谢家都杀了,把你扔到冷宫去,也没人敢说本……”
萧直眯起了眼睛。
谢期冷笑,只觉得大皇子和贤妃实在蠢钝无比。
贤妃也吓得够呛,扑过去想要捂住大皇子的嘴,却已经太晚了。
萧直一个眼神,就把贤妃吓得呆立在地,他语气很柔和,柔和的像是根本就没生气一样。
“渐儿,你这么想是身边的人对你说的吗?他们还对你说了什么?”
萧渐也有些怕萧直这个父皇,因为父皇对他其实没有怎么破格的宠爱过,一开始贤妃和他也小心谨慎,贤妃还经常告诉他,要孝顺父皇不能张扬。
但萧直只有这一个儿子,时间已经太长了,自登基到现在十多年的时间,后宫中都只有一个萧渐。
贤妃松了警惕,宫人不敢不讨好这位皇子,就连当初盛气凌人至极的孙德妃,也对大皇子和颜悦色。
萧渐以为萧直根本就没生气,顿时放松了许多,居然开始撒娇抱怨起来。
“父皇,儿子只是教训一下罪臣之后,儿子没有做错,贵妃她居然打我,儿子长到这么大,没人敢打儿子呢。”
宋贤妃心惊肉跳,怕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不过转念一想,陛下就只有这么一个皇子,肯定高高举起轻轻揭过。
萧直只是轻笑一声,却不再看自己这个儿子,反而问:“谢家小公子,情况如何了?”
“回陛下,脩儿只是受了寒……”
“朕问太医,没问你,你的医术比太医更高明?”萧直瞥了一眼谢朝,谢朝顿时不说话了。
太医拱手:“谢家小公子是受了寒,而且肺里呛了水,现在天气寒凉,就算是成年人被这么一激,怕是也要大病一场,小公子年纪太小,又受惊吓,若是能耐过这一场风寒,以后慢慢调养着就没事了,若是……”
太医不敢再说,谢期的眼睛都酸了,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谢朝心如刀绞,自己的亲子,自己哪能不疼,可为了一家子的性命,他们却只能忍耐,什么都不能做。
萧直也默然片刻,没想到情况居然这样严重。
看了一眼垂头跪着的谢期,萧直心中微叹,他早该想到,早年谢期虽然张扬,可嫉恶如仇行事颇有侠女风范,绝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故意发作到这个地步。
“朕知道了,黄存礼,把朕库房那支高丽进贡的百年老参拿来,江太医,你与太医院诸位太医全力救治谢家小公子,缺什么只管与黄存礼来要,不拘多少银钱药材,定要把谢小公子救回来。”
此话一出,谢朝叩拜谢恩,感激涕零。
谢期脸色却木木的,跟着行礼。
萧直如炬的目光扫向许贤妃。
“朕一直以为你性子是个老实谨慎的,当初才允你入宫,将皇长子交给你。”
“看看他现在的模样,说出来的话,你就是这么教导你儿子的?”
贤妃瑟瑟发抖,急忙请罪。
大皇子不明白,不过就是推了谢脩一下,怎么就这么严重,父皇居然要罚他母妃!
亲眼看着大皇子哭求,言语中满是对臣子性命的不在乎和对谢期的埋怨,萧直皱着眉头:“朕知道你是如何想的,你自觉是朕唯一的儿子,等朕死了就能继承皇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法无天,无人管教!”
“萧渐,你真叫朕失望。”
他就没对这个儿子说过这种重话,大皇子都吓得呆了。
大皇子被禁足,每日需默写药师经五遍,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都被换了一遍。
按照萧直的说法,这种鼓动主子肆意妄为不规劝的奴才,留着也没什么用。
而贤妃,因为教子无方,被降了位份,从四妃之末的贤妃变成九嫔之末的充媛,不仅被剥夺了大皇子的抚养权,也被禁足和光殿内,无诏不得出。
这件事,算是落下了帷幕。
后宫众妃还等着谢期这个贵妃吃瘪,敢对上大皇子,贵妃这回肯定要栽。
却没想到,谢期毫发无伤,栽的却是大皇子和贤妃,不,现在就不是贤妃了,应该叫宋充媛。
面对后宫的女人,谢期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脩儿的病也稳定了下来,但这回落水让脩儿身子比以前弱了些,只能好生将养。
但让她最心烦意乱的,是萧直隔三差五就要来昭阳殿,面对他的所谓‘临幸’,谢期恶心透了,却还不得不摆出笑脸。
因为脩儿这件事,萧直罚了大皇子,外头朝堂上,都要把他夸成万年难得的明君,千古一帝了。
谢期却只觉得恶心。
“你对朕来昭阳殿,并不喜悦?”
萧直今日下了朝又跑来昭阳殿,谢期给他更衣,换上在内宫穿的闲服,闻言愕然:“陛下为何这么觉得,陛下能来昭阳殿,妾喜不自胜。”
“喜不自胜?”
萧直嗤了一声,捏住她的下巴抬起,谢期眼中闪过一丝阴翳,这些天,他也太喜欢这种姿势了吧。
她被掐着下巴,觉得并不舒服。
“爱妃这副如行尸走肉的样子,真是不如那日生动,叫朕喜欢。”
“你当日陈情之时,不是振振有词条理分明,连朕也被你说动了,为了你,渐儿也闭门思过,贤妃也处置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还用冷脸来对着朕?”
她哪里敢有冷脸,谢期很气,却还是得低眉顺眼的说话。
“陛下何出此言呢,是妾服侍不好吗?妾身愚钝,跟陛下喜爱的宠妃是没法比的,要陛下若是觉得妾服侍的不好,不若去其他妹妹那,周妹妹肖似先皇后,定能一解陛下对先皇后的相思之情,裴妹妹出身大族,温柔贤惠相貌丰润,也是一朵极贴心的解语花。”
“你在吃醋吗?”
谢期脸上无语:“妾身怎么能吃醋呢,身处后宫,又为妾妃,便要守好妾妃之德,有容人之量。”
萧直冷哼,根本就不相信:“哼,你这副样子,只跟朕装像,分明不把朕看在眼里,整日将朕推给别的女人。”
也就维护自己家人的时候,她迸发出一丝人气,鲜活的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遇到的她。
现在又拿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来敷衍他!
“别跟朕装,朕已经为了你处置了朕唯一的皇子,也降了宋氏的位份,你还要怎样?”
她还要怎样,她还能怎样?
谢期豁然抬起头,眼中的怒火都要喷发出来:“陛下真能让妾身背锅,处置大皇子和贤妃,是为了妾身?你堂堂天子,说话这样好笑!”
“处置大皇子难道不是他对你不敬,陛下还是鼎盛之年,他就觊觎您屁股底下的龙椅,这不是你的逆鳞,如何是为了我?”
第8章 取悦
“爱妃倒是很了解朕。”萧直的脸上,不见喜怒。
谢期话说出口就有些懊悔,毕竟就像萧直说的,夫妻多年,她很了解这个男人,看着从容大度,实则小心眼的要命。
若是让他不快了,当时可能不会怎么样,然而会一直记着,找到机会就会折磨你,如慢刀子割肉。
这么多年,她早就不是那个备受宠爱的天之娇女,说好听些是能屈能伸,难听些是被磋磨的没了精神气。
“陛下恕罪,妾身失言。”
见她又恢复到那股死气沉沉,低眉顺眼的模样,萧直很不快:“别给朕装出一副恭顺的模样,你心里怎么想的,朕可是知道的很清楚。”
“妾身不懂陛下的意思。”
“妾已经做到如此地步,陛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若是真的恭顺,就绝不会问出这种话,萧直心知肚明。
“你别跟朕装,你以为现在还是谢大元帅权倾朝野的时候吗?现在的朝堂,是朕的天下,朕说了算,你不过是个贵妃,朕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得死。”
“整日跟朕哭丧着脸,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那些小算盘?”
是,他是皇帝,自然要谁生谁死都是他说了算。
谢期忽然笑了笑。
萧直心头一跳,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笑了。
在刚入宫的时候,她很喜欢这样笑的,曾经多年前,哪怕他为了打压谢家的势力,效仿汉宣帝搞出故剑情深的典故,执意立周氏为皇后。
谢期这样一个天之娇女不得已成了妾妃,哪怕是四妃之首的贵妃,到底也只是个妾,不是妻。
是妾就要给皇后行大礼的,后宫这些出身名门的贵女,有哪个看得起周氏?他却硬要抬举她,立了这么个大靶子。
可谢期不甘愿过后,却仍是对周氏恭恭敬敬,从未有半点为难。
反而是周氏做过许多不耻之事,而他为了打压谢氏,纵容了许多。
“妾身能有什么小算盘,妾身既没有谋算皇后之位,也没有给家人谋利,更没有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皇后去了,陛下让妾身代掌宫闱,妾身兢兢业业不敢有违也不敢逾矩,妾实在不知,在谋算什么?”
谢期的语气中隐隐有着哀求:“妾所求的,不过是想安稳度日罢了,若是这样都要被陛下说在谋算什么,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萧直的脸更加阴沉,他被说中了心事。
是,她现在变得如此麻木,如同一潭死水。
你不能说她没有精心侍奉,可那双曾经明媚的如同烈火,如同夏日盛开的玫瑰般的眼睛,却毫无波澜,什么都没有。
她的眼里没有他,心里更没有他。
不会揣摩他的心思,为了夺取更多的宠爱而手段尽出。
他宠幸她,她便如同一个正常的妃嫔侍奉他,他想不起她,冷着她,她就也无所谓。
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萧直才更加生气。
他到底在跟谁置气?是跟谢期还是跟他自己?
“看来是朕这阵子对你太好了。”
萧直却不愿意在这女人面前显露弱气,恶狠狠的撂下一句。
谢期身子抖了抖,深吸一口气:“陛下恕罪,妾身错了。”
“你哪里错了?”
萧直,为什么就一直不肯放过他,谢期想一口啐在他脸上,却什么都不能做。
就像他说的,他是君,她和谢家是臣,君要臣死臣便不能不死。
可她想了半天也不知哪里错了,只能胡乱的认错。
“妾身……妾身不该对陛下不敬,以后妾身会更加谨言慎行,更加恭顺的服侍陛下,皇后娘娘在时,妾身已经吃了很多教训,妾不该……”
“够了!”
萧直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毫不客气的截断了她的话。
谢期满脸茫然,却明白他此刻的恼怒,不论如何,她都要先请罪,于是她跪下了。
萧直却像是看到什么不能忍受似的,不忍的偏过头,咬牙切齿,却不知对谁发火。
“贵妃御前失仪,着禁足昭阳殿五日,静思己过,想清楚了,再来跟朕回话。”
他看到,谢期脸上没有半点的不甘,反而恭敬的磕头谢恩,萧直就像被火烫到了眼睛,匆匆忙忙离开昭阳殿,落荒而逃。
离开了昭阳殿,萧直走的很快,好似背后有猛兽在追他,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看到面前挡住宫墙的枝条,上头露出一点鲜嫩的红色花苞,才发觉,自己走到了御花园。
他伸出手拂了拂那花苞,低声问:“这宫里怎么还有梅花。”
是了,他想起一桩陈年旧事来。
黄存礼吓了一跳,忙到:“这个,可能是拾花宫人一时没察觉,是以前的种子落下发了芽,奴这就差人挖掘拔了这梅树。”
萧直摇了摇手,抚摸着这可怜细弱的梅枝上,仅存的一点艳色。
“朕想起来,当年周氏因为贵妃喜欢梅花,故意叫人将御花园的梅花都挖了,改种桃花和牡丹。”
黄存礼点头:“是,皇后娘娘说桃花乃是宜室宜家之花,牡丹又为花中之王,乃是正室皇后配得上之物,便叫奴才们将御花园的梅都挖掘殆尽,改种植了这些。”
萧直默然。
“朕当时一心忙着在前朝跟谢觞斗,忙着拉拢朝臣,培植自己的势力,周氏派人来说的时候,朕不以为意,便允了她。”
萧直沉默片刻,忽然改了话茬:“贵妃她,这些年也没做错什么,是不是?”
黄存礼不敢直接回答,只能硬着头皮:“这个,奴才只知道,这些年后宫除了皇后娘娘和昭容娘娘,别的嫔妃没有说过贵妃娘娘有什么不好。”
“贵妃娘娘刚入宫那些年,行事虽然傲气,可对奴才们这些下人,也不曾有过为难。”
“你倒是会给她说好话。”
萧直轻飘飘的一句话,若是换做旁人,定要吓得够呛,但黄存礼可是陪伴了他二十多年,怎么可能不理解萧直的性格。
他现在可没有在生气。
“不知为何,朕一看见贵妃那种伪装的低眉顺眼的样子,就觉得生气,她凭什么可以这样对朕?”
黄存礼也觉得有些无语:“这个奴才以为,贵妃娘娘也没对您不敬,服侍陛下也挺认真的。”
“你不懂,她只是装成这样,眼里根本就没有朕这个人,面上乖巧罢了,实则心里不服不驯。”
萧直还在抱怨,黄存礼只能讪笑。
“那些年皇后娘娘在的时候,没少规矩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吃的亏挺多,这人到底都是会变的不是。”
萧直默然。
“那时朕不喜欢她太过潇洒,活的那么自由自在,就像,不是这皇宫里的人,周氏为难她,朕听过了也不很在意,反正她有谢光做靠山,也吃不了亏,如今看来,并非是这样。”
“朕从前不喜欢她桀骜,可现在她变得恭顺起来,朕又觉得心里难过。”
黄存礼不敢说话,只是垂着头静静的听。
“朕对她确实不够好,过去让她受了不少委屈,是不是?”
黄存礼的头垂的更低了。
萧直的话很轻,却似有千斤重。
“叫宫人,把御花园那些桃花都挖了吧,种上梅花。”
“这……陛下,这可要一大笔银子的。”
“无妨,若没银子,从朕的私库里出。”
黄存礼只能点头,满心的想吐槽,选秀和立后的事,陛下说没银子,因为南方遭灾,就免了,现在修园子倒是有了钱。
“这御花园原本就有梅园,乃是皇宫内一盛景色,一半是桃一半是牡丹,倒显得不伦不类。”
“陛下,贵妃娘娘喜欢梅,不若奴才打发人去跟贵妃娘娘说说,也让她高兴高兴。”
萧直脸一僵:“有什么好说的,朕又不是为了让她高兴。”
可分明,就是为了贵妃,才来这么一出。
黄存礼也不懂,陛下明明想要取悦贵妃,让她高兴,为什么却说的自己根本不在乎贵妃似的。
萧直摸摸鼻子,觉得尴尬无比,大步就往乾元殿走,拐了个弯,却不是很巧,遇见了周昭容。
这些日子萧直没临幸别人,不是在乾元殿独自休息,要不就是去了昭阳殿,偶尔去别的嫔妃宫中,也只是看看孩子,用个午膳。
她都好几天没看到萧直了。
“陛下也来赏花吗?现在园子里桃花有不少结了苞的都开花了,很是艳丽呢。”
“陛下来赏花,是想念姐姐了吗?”
周昭容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姐姐最喜欢桃花了,说桃虽妖娆灼灼,却是宜室宜家之花,宜嫁娶的,若不是姐姐,御花园也看不到这么美的景色呢。”
萧直嘴角微微下抿,周昭容实在有点蠢,比周氏还蠢。
当年的周氏尚勉强算是他的盟友,可周昭容是个什么东西,沾了周侯爷的余荫进宫来的蠢货,难道还以为她姿色甚美,他会喜欢她?
还是靠着死了的周氏,她能得到宠幸?
萧直胸中正有股火气没处发作,就来了个蠢货。
“大冷天的,你出来招摇什么?”
周昭容愕然:“妾……妾身只是赏花……”
“上回让你跪了两个时辰,问你想清楚没有,也没来回朕,朕是太惯着你了,以为靠着你姐姐,就可以在宫里为所欲为?”
“周昭容禁足清凉殿,每日抄女德一卷静静你的心,成日出来显摆,丢皇家的脸面!”
第9章 噩耗
这五日的禁足,萧直独自在乾元殿过的,虽然是对谢期的禁足,可每日萧直都要问暗卫,谢期今日做了什么,有没有痛哭流涕,想要求着见他。
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每每此时,萧直的脸色就越发阴沉,胸中有股邪火,却无处发泄。
不仅是周昭容被牵连吃了瓜落,就连一直温温柔柔,也并不招人厌烦的裴修仪,也被萧直训斥了一顿。
到底是侯府小姐,哪里被这么不客气的说过,当即裴修仪便红了眼睛。
五日禁足,谢期其实过得挺好,不用面对后宫的是是非非,心力交瘁,更不用跟这些说话都打着机锋的后宫妃子相处,怡然自得的很。
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辈子都禁足,再也不想看萧直。
然而月儿十分担心她的精神状态,鼓动她去御花园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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