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后—— by谢晚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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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期的心提了起来。
她莫不是死后入了酆都鬼城?那阎罗呢,押送她的头牛马面呢?她两辈子都没做什么恶事,得放她去投胎啊!
顺着墙根转悠了一圈,居然没有大门。
她这果然是死了吧,这个院子,其实就是她的棺材,或者陵寝?
好歹她也是皇后,就算萧直小心眼,不允她与萧琰合葬,她也能单独占个坟吧,难道萧直恨她恨到,连一副棺材板都不给,给她丢乱葬岗,看着她这棺材,有山有水有池塘小桥的样子,也不像。
死都死了,她也不后悔,为什么还有意识啊,这就是当鬼的感觉?
她虽然恨萧直恨的牙痒痒,可这一回死,她没受什么痛苦,那毒药喝了就让她睡过去了,在睡梦中死去,总比肠穿肚烂要好的多。
她还不死心,顺着假山爬到墙上,根本翻阅不了墙头,顶上是一层硬壳,像砖一样坚硬无比。
谢期确定了,这就是她的陵寝。
漫无目的,眉头苍蝇似的乱窜,在桥上却发现一个人影,身穿曛色大袖婚服,头上的冠却绝非任何一个世家公子所戴的冠,倒是很像死人。
谢期欲哭无泪,急忙过去拽他袖子:“这位鬼兄,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啊,我被困在这里,没有门,根本就出不去。”
那人转过头来,脸色惨白,双眸黑洞洞的,犹如鬼魅。
谢期吓了一跳:“萧……萧直?怎么是你?”
“你搞得什么鬼,快些放我出去!”
萧直不言不语,任由她拉他的手,入手处冰冰凉凉,体温宛如死人,谢期骇了一跳,此时一股阴风吹过,吓得她打了个哆嗦。
“萧直,你别装神弄鬼,我不是死了吗,被你毒死了,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面前这个萧直也开了口:“我也死了,阿鸢去了我怎能独活,我的阿鸢一个人在地府,一定孤单极了,黄泉碧落,我总要陪着我的阿鸢。”
“你,你,你说你也死了,那,那这里。”
萧直说话阴恻恻,宛如游魂鬼魅,谢期倒退几步,说话都带了颤音:“这……这……”
“阿鸢不必怕,这里乃是我们陵寝,就算生不同衾死同穴,到了阴间我们也成了亲,你开心吗?”
她开心个大头鬼啊,晕晕乎乎本就脑子不清醒的她,下意识想要逃跑。
不知从何处出现一队仕女,飘飘然而至,俱都是面色惨白,脸颊两团胭脂涂上的红晕,庭院中分明无风,她们的裙带却飘荡着,跟纸扎的人一般。
“王妃,请您更衣。”
王妃?说的是谁,萧直的王妃不是谢溯?
为什么要叫她王妃,这些是不是都是鬼?
她吓得不敢动,任由这些仕女给她披上喜服,戴上凤冠,搀着她进了喜堂。
喜堂也是阴风阵阵,谢期几乎要吓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谢期害怕极了,迷迷糊糊的任由这些仕女压着她跪下跟萧直一起拜。
等等,高堂?
谢期恍恍惚惚抬起头来,居然看到两张她爹娘的画像,还有萧家牌位。
等等!谢期的眼神逐渐犀利了起来
“夫妻对拜。”
仕女们按着她与萧直互拜,没能按动,正面面相觑时,谢期豁然站起身,掀起头上的凤冠,便往地上一砸。
萧直阴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个狗男人,一会他就笑不出来了,既然大家都死了,都是鬼,谁怕谁啊!
那些仕女飘忽着想要来捉她,谢期一把拿起桌案上的香烛果盘,砸向这些仕女:“不是鬼吗?来呀,表演个穿墙给我看看!”
一个苹果砸到女人的腿上,顿时惊呼一声就摔在地上。
萧直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是欣慰包容的笑。
谢期咬牙切齿,拽住他的衣领:“萧直,你什么意思,跟我装神弄鬼呢?不是想死吗,还跟我一起死,死了我也摆脱不了你?”
她气急了,死也不让她死,最后还落在萧直的手里,他都已经赢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重活一回,筹谋了这么多,却连萧琰都没站在她这边,对萧琰那两年多的感情,就像是错付了。
委屈和难受,一起涌上心头,谢期却浑身都没了力气一样,怔怔的,泪水从眼眶滑落。
萧直慌了,看到她砸东西还觉得她精神不错,还能笑,现在却彻底笑不出来。
“阿鸢,别哭,别哭,你一哭我就浑身难受。”
他伸出手,想用手擦拭,可她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在他的大掌之上,明明只是温热,却灼的他微微颤抖。
他该拿她怎么办呢,她一哭,他就想杀人。
萧直长长一叹,将她搂到怀中,失败的颓然,一切都无法挽回无法逆转,重复命运的挫败,让谢期根本无法动弹,也没力气去拒绝他。
“你别哭了,是我不对,我只是……”
他露出酸涩的笑,那表情中有太多的无奈:“我只是想跟你有个婚礼。”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个正式的拜堂成亲,一直是他的遗憾,他虽娶了谢氏女,那成婚那日,轿子里坐的,根本就没有人。
“不是要杀了我吗?为什么不让我死?”
谢期忽然抬起眼睛看他,她的泪水,让他也觉得疼。
“我怎么可能杀你,阿鸢,就算是你记忆中,我最忌惮谢家的时候,我也,从没想过要杀你的。”
“你现在跟杀了我又有什么区别,现在,你想要的皇位也得到了,就不能放过我吗?”
萧直扯了扯嘴,完全笑不出,也安慰不到她,更无法说出,他只是,想要她活着。
就算她跟别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更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只有跟他萧直在一起。
“阿鸢,你若是不高兴,打我几下出出气,像你昨日那样,在凰栖宫,你咬我,打骂我,都可以,随你高兴。”
他甚至拿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完全不管这些宫婢暗卫古怪的神情。
“你先放开我……”
萧直急忙放开自己的手臂,谁知谢期下一刻就往墙角撞过去,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她想要报复他!
用自己的死亡去惩罚男人,是最愚蠢的做法。
可现在的谢期,被逼入绝境,如果求死能让萧直毫不犹豫的放过她,她愿意这么做,她不怕死。
萧直欲言又止,为了怕她再用死威胁他,谢期双手被捆住,低垂着眼眸,不想看他。
怕绳子磨到她的手,萧直特意叫人换了粗麻绳,用的柔软绸布。
外头的天亮了,四处点着的灯笼熄了下来,谢期这才发现,这混蛋是在棚子上罩了好几层黑布,怪不得一点亮光也瞧不见。
这样亮堂堂的,谢期打量着周围,才发觉,这里应该是符阳王府。
“你乖乖的,吃些东西。”萧直想要摸摸她的头,却在触及她古井无波眼神时,心中一涩。
他作孽太多,她不原谅也是理所应当。
“你现在身子虚弱,要补补的,不吃东西怎么行呢,等我办完了事,再回来跟你说话,好吗?”
萧直的眼神有些疲惫。
谢期不看他:“放我走。”
萧直不置可否,不能摸她的脸,她现在的样子,宛如炸毛的母虎,只要他伸手随时都会被咬一口。
“还想咬我吗?”
他摘下袖子,露出上一次在乾元殿外,她狠狠咬出的伤口。
至今都没愈合,两排整齐的牙印,看得出牙口很好,有的地方咬的太深,还缓缓渗出一点血迹。
谢期恨毒了他,觉得是他的原因,萧琰才不见她,自然不可能留情。
“你不让我碰你,也好,我心里头难受的很,怕碰了你就抑制不住,伤了你。”
他摸摸手腕上那个伤口,丝毫不觉得疼,动作极温柔缱绻:“这是你给我留的记号,等我们下辈子,就靠着这个记号来认出我。”
奇怪,明明外头春风和煦,她却冷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萧直的笑容,虽温柔,却好似披着一层假面具,下面隐藏着粘稠的、黑暗的,不可说的……
打住,不要去想,谢期觉得好渗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半分。
第85章 李代桃僵
“阿鸢怕我吗?”
他幽幽的盯着她, 空洞的眼神,暗沉的没有一丝光亮,就像两个黑黝黝的旋涡。
谢期咬住下唇, 竭力镇定。
“我……”
“阿鸢别怕我, 我这辈子活着, 就只是为了你。”
萧直伸出指头, 隔空描绘着她的脸, 感觉他有些疯病的样子,谢期见过那种患疯病的人,平日看着跟正常人一样, 疯起来是没理智可言的。
萧直吃吃的笑出声:“别怕,阿鸢, 我就算伤害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 这辈子你厌恶的事,我也不会做的。”
说不会做, 现在不还是在做。
谢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但本能的察觉到此时的他,很危险。
咽了口口水,谢期的声音都变弱,小心翼翼的:“你说不会做我厌恶的事吗?”
萧直点头。
“那你放我走。”
既然没杀她, 搞这么一出吓唬她,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看着他的表情,谢期又接了一句:“可以么?”
萧直就那么盯着她看, 宛如一只饥渴了许久的饿狼, 面对一只肥妹的绵羊,却不知从何下口。
他摇摇头:“阿鸢, 你明知道我的心意,别再提离开,除了离开我,这辈子你想要什么,我都能让你得到。”
萧直走了,还给她松了绑,可她走不出这个屋子。
这屋内是新婚的装扮,处处大红,处处喜气,然这红却刺痛了谢期的双眼。
他非要绑着自己拜堂,不惜装神弄鬼,搞出个冥婚来,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娶妻了,还是名义上她的妹妹,现在又强行把她拘在此处,又想让她做妾?
谢期恨得牙痒痒,没能阻止她登基,萧琰到底为什么不见她,萧直暗中替换侍卫,他当真毫不知情?还是假装不知情?
冷静过后,谢期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萧琰不是傀儡,是实权皇帝,哪怕后来他病重,折子都是她带批,拿主意也是萧琰这个皇帝。
萧直如此大动作,在萧琰眼皮子底下,哪怕因为他病重,也不可能没有一丝察觉,因为她本身察觉不到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还有那遗诏,太过熟悉萧琰的字,是她本人写的没错。
还有国玺下那个小小的印,那是萧琰的私章,素日被他随身带着,作用大概比虎符还要完全,能指挥金吾卫,调动暗中的力量。
那东西,萧琰没给她,却用在传位于萧直的遗诏上?
可萧琰却死了,不明不白,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皇位也传给她这辈子最大的敌人。
谢期好茫然,未来要怎样,她完全不知道。
她被困在了这里。
“王妃娘娘,请您用膳,陛下特意嘱咐,做的都是您素日爱吃的。”婢女手里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王妃娘娘?陛下?素日她爱吃的?
谢期简直要糊涂了。
给她送膳的就是方才扮女鬼的那几个之一,卸了那惨白红脸蛋的妆容,也是个有几分清秀的小姑娘。
“你说陛下?萧直登基了?”
“是呀,咱们陛下承先帝遗旨,登上了皇位,如今还没举办登基大典,这里是潜邸,过几日收拾好了便会迎娘娘入宫呢。”
乱臣贼子!
谢期几乎咬碎后槽牙:“我不是你们王妃娘娘,你是王府的老人?还是新进王府的?我是先帝皇后,谢家长女,不是你们那位王妃,萧直这么把我绑着,你们王妃呢?就不出来管管他吗?不是说他们恩爱非常?萧直什么都听那王妃的?”
丫鬟的脸色很奇怪:“奴婢自娘娘入府,就跟在娘娘身边服侍啦,这府里的王妃一直都是您,没有别人,娘娘是病了一场,不记得了吗?先帝大行,先皇后已经跟着先帝而去,娘娘,您是不是病糊涂了?”
谢期一愕:“你在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我是先帝皇后,谢觞大元帅长女谢期,不是你们王妃谢溯!”
“娘娘说什么呢啊,您就是咱们王府的王妃,未来的皇后娘娘啊。”
那几个丫鬟都是一个模子刻出的笑容,跟假人似的,一口咬死她是谢溯。
不她们并没有说她是谢溯,只是说她是王妃。
脑海中的线渐渐明晰,当初萧直娶妻,明明还对她表现得念念不忘,遇见那位谢氏女,便表现的像个大情圣一样,迫不及待的要娶。
故意让谢溯入她家的族谱,说是义女,然而百年后,后人怎知是不是义女,只以为是大将军谢觞之女。
当时还有谣言,说这位谢氏女与她相貌相似,还更胜一筹,她以为是好事者碍于权势想要巴结萧直,所以才不吝溢美之词。
现在看来,萧直分明就是故意的,要混淆视听!
一边稳住她和萧琰,让她以为萧直有了心爱之人,从此不再纠缠她,实则那时起就想了李代桃僵之计。
好一个萧直,好一个符阳王。
她谢期真是何德何能,能的萧直如此对待,为了得到她,步步为营,处处是计。
这些婢女想要跟她装傻,她却不想装。
谢期迅速出手,使出一招擒拿,至少要制住那个婢女,扑了个空,谢期愣住,她虽是花拳绣腿,可真用力气,也能把萧直打个鼻青脸肿,当然这是在他不抵抗任由她打的情况下。
莫说寻常柔柔弱弱的世家贵女,就算是做惯粗活的婢女,没有武功,也不一定能制的住她。
谢期又去抓那女婢,谁知她莲步轻移,根本就让她逮不住。
好了,现在她只带了,这些婢女都是有功夫的,就说萧直怎么可能不防着她逃跑呢。
“娘娘,您想要练武可以去院子里转转,但是不能出府,陛下交代过了,如今正是交替的时候,雍王势力虽被打散,可残部仍然逃窜,不让您出去也是为您好。”
那婢女神色如常,就像谢期刚才要抓她根本没发生过。
将托盘上的吃食酒水都放下,谢期不动声色,观察这些婢女,她们步履轻盈,手上虎口处都有茧子,看来是有武功的。
目光在她们脸上划过,谢期忽然愣住,如遭雷击。
那张平凡的只是略有清秀的脸,让人印象并不深刻,甚至是见过就忘,可这长脸,分明是那个谢溯!
谢期恨得咬牙切齿:“你别走,说的就是你!谢溯,是你吧。”
对姑娘,谢期也不能上手就拽,扬手就打,而且她也不一定打得过这些训练有素的女侍卫们。
那姑娘扬起脸:“娘娘是在叫奴婢吗?”
“就是你!谢溯,你别跟我装,你入宫的时候,不是见过我吗?”
那姑娘满脸茫然。
演的可真像啊,都是她们的主子萧直调教出来的吧,一个个的怎么不去搭台唱戏啊。
“你别装,你进宫的时候不是说跟萧直情投意合,你说你爱吃绿豆冰糕,爱喝芳山朱蕊,喜欢骑马投壶……”
谢期越说声音越小,也越怀疑自己。
“娘娘,您记错了,奴婢不叫什么谢什么溯,奴婢兰笙,一直负责护卫您的安全,服侍您,您说的这些,不论是绿豆冰糕,还是芳山朱蕊,不是您最爱的吗?”
谢期愕然。
她将茶奉到她手边:“娘娘是不是想喝芳山朱蕊了,这里正有呢,您解解渴。”
谢期简直要以为,错乱的是自己。
“不对,谢溯分明是你!我还赏了你一套红宝石黄金拉丝首饰,你忘了吗?”
这姑娘跟那个领头的面面相觑,领头的轻轻道:“娘娘,没错的,先帝皇后是赏了您一套首饰,不就在妆奁里放着吗?”
她从妆奁下拿出一个硕大盒子,打开一瞧。
正是谢期送出去的那一套,眼熟的不能再眼熟。
谢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些婢女全是萧直的人,现在打算装傻充愣,咬咬牙:“好吧,既然你们都觉得我是王妃,那好,我既是这王府的女主人,未来的皇后,那我能指使的动你们吧。”
领头的那个点头:“除了陛下吩咐您暂时不能出府,娘娘想做什么都可以,尽可以吩咐奴婢们。”
“好,那我要见宋侧妃,没人陪我说话,我觉得没意思,把她叫来陪陪我,总可以吧。”
这群婢女们更是满脸疑惑,兰笙小心翼翼:“娘娘,咱们符阳王府,哪里有什么宋侧妃啊,一直以来就您一位王妃。”
萧直回来了,脸上有些倦色。
雍王现在已被合围,京中王府女眷倒是都被关了起来,但雍王欲成大事,怎会在乎王妃和这些子女,得了王位,女人再娶,孩子再生便是。
朝廷兵马将雍王拦在西京之外,雍王仍在做困兽之斗。
至今没办登基大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深夜归来,衣服上还带着露水汽,谢期没睡还在等着他,自然是没有好脸的,萧直早也习惯。
要她上前来伺候他脱衣是更加不可能的,萧直自己解下外衫,挂在架子上:“怎么还不睡?饿了吗,要不要让他们做些夜宵来吃?”
谢期有一肚子话想问,他筹谋让她李代桃僵,改她身份的事,她爹娘知不知道,宋蘅去了哪,既说王府没这个侧妃,他是不是把宋蘅给杀了?
“你想见皇叔吗?”萧直问。
第86章 秘密
谢期恍恍惚惚, 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让她应接不暇, 萧琰先是病重不见她, 然后又说薨了, 萧直逼宫, 继承帝位, 萧直赐死了她,结果居然不是赐死,还想装神弄鬼, 骗她跟他拜堂。
现在又问她想不想见萧琰?
当然想,可是去哪里见?皇陵里?见萧琰的尸体?
谢期很生气, 总感觉她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萧琰,他不是死了吗, 你带我去看什么?”
萧直也不生气,径自洗了手, 净了面:“皇叔还活着。”
还活着?谢期更加懵,险些咬到舌头:“还,活着?”
宫里丧钟都敲了,她伤心痛哭的劲儿都过了,如今却告诉她, 萧琰还活着?与惊愕一起到来的, 还有愤怒。
萧琰这是把她当什么了?成婚的时候说的那么好听,到头来还不是欺瞒她?皇位也给了旁人?
“他情况, 真的非常不好, 之所以提前说驾崩,是为了让雍王露出马脚, 请雍王入瓮的计策,这些年,他一直贼心不死,想要争夺皇位,现在又与蛮族勾结,我查到他埋藏兵器私养战马的地方,怕他连夜转移,皇叔觉得索性他也要病死,不如来个虚虚实实,让雍王先行发难。”
“所以你告诉我做什么呢?萧琰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他瞒着我何曾将我当做妻子?”
事到如今,她与萧琰,还有情分在?
把她当做傻子,她就是傻子吗?
萧直沉默:“虽然我并不想为情敌说好话,但这计策我们是冒险兴之,大概只有六成的把握,把你藏起来,也是为了保护你,你是我们心上的人。”
“呵呵。”谢期冷笑,毫不领情:“将我藏起来,就是明面上让谢皇后死,李代桃僵让我变成谢王妃?”
萧直并不否认:“那你还想去见见他吗?”
谢期默然良久,小小应了一声:“去。”
她总要问个清楚。
萧直笑了:“明日便去,现在先陪我用膳,我这些日子累的要命,饭也吃不好。”
他叫了人,不一会儿便有丫鬟拎着食盒进来,手脚轻便的将饭菜摆上,菜色并不多,四菜一汤,两碗粥一样主食,若在寻常人家是十分丰盛,但这菜不要说宫里便是王府中都算简朴,菜是两荤两素,清蒸丸子和腌鹌鹑瓜子,一碟红香绿玉,一盘雪霞羹,主食是红枣奶油卷。
看了萧直一眼,他神色如常。
这些菜,居然都是她爱吃的。
汤是炖煮的老母鸡汤,金黄的色泽,表面浮着一小层鸡油,里头合着竹笋炖煮的,嗅着便十分香甜。
谢期感觉有些饿,肚子咕咕叫,口水也咽个不停。
她晚上没吃太多饭,因为警惕,也因为赌气,但平日她吃的也不多,不知为何此时是食指大动。
两人相对无言吃饭,萧直给她盛汤,布菜,谢期也没觉得有多不自在。
此时她的注意力都被鸡汤吸引了,笋子非常嫩,咬在嘴里脆脆的,咯吱咯吱,没有一点硬结,显然是用的最上头的笋尖尖。
谢期莫名胃口很好,就着这点笋尖,粥便用了大半。
再喝一口鸡汤,本来很喜欢这个味儿,却在咽下的那一刻,胃不受控制的翻涌。
忙用手帕捂住嘴,奔去痰盂处,恶心的吐了几下,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背后一只温热的大手,轻柔的拍着,顺着,谢期觉得好了些,冷不防对上萧直黑洞洞的眼睛。
“你做什么?”
她侧了侧身,想要躲开他的手,萧直也不强迫她:“吃的不合口吗?”
“没有,就是……莫名觉得有些想吐。”
萧直眸光幽深:“现在天气炎热,你午睡又贪凉,着凉了吧。”
他怎么知道她午睡了,也对,这府里她周围全是他的眼线,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爱喝鸡汤,我叫他们再做一些,你太瘦了,身子又弱,得好好补补。”
萧直摇了铃,果然不一会儿奴婢又送来了蘑菇素汤,谢期本不想喝,和那汤里烹了一点香醋,很是开胃,她喝了两大碗,因胃口大开,奶油卷一口气吃了四个。
谢期难免有点脸红,时下女子,尤其是世家女子,都以纤弱为美,更追求弱柳扶风,纤纤细腰。
而评判美人,也偏爱出尘清丽的女子,谢期相貌明艳大气,若不是实在冠绝群芳,绝非能评上第一美人的,不过她自己也不在乎就是了。
这还是在萧直面前,吃了这么多,就算她厚脸皮,也难免有些恼。
菜是萧直一贯的作风,种类不多,量却很足。
她吃了四个奶油卷子,盘子里还有十几个呢。
“再吃点吧,你现在不比以往,身子若不强健,如何有力气收拾我?”萧直还在劝她吃饭。
谢期觉得奶油卷子好吃,一气吃了好几个,可那粥却剩了半碗。
剩饭实在很没教养,自小秦敷就教训他们,吃多少拿多少,不得剩餐饭,以往还有流霞她们在身边,大家一起吃。
现在却跟萧直两个人。
萧直见她僵着脸赌气:“不想吃就不吃了,饿了叫厨房做便是,左右这里是你做主。”
“既然是我做主,你倒是放我走啊?”
她毫不客气的刺他,萧直似笑非笑,并不反驳,只是拿过她的碗,用她的勺子吃了起来。
“诶?”谢期急了。
“怎么了?”萧直莫名。
“那是我的剩饭!”那也是她的勺子。
萧直不以为意:“那又如何,你娘和爹爹没教过你不要剩饭,不要浪费食物吗?”
秦敷叫他们不要剩饭,不是因为家里吃不起要节省,而是礼仪问题。
可哪有他这样,就着她勺子吃她剩饭的啊。
“没关系,我又不嫌弃你。”
两人相对无言,谢就就那么托腮坐着,看萧直把她的粥喝了,又将盘子里的奶油卷子一个接一个吃下去,表情逐渐变得惊愕。
这卷子是高门大户精致的做法,只有小儿拳头大小,两三口一个,饶是如此,她也为萧直的食量惊呆了。
最后一个奶油卷子,沾着肉丸一起送到嘴里,这一顿夜宵,竟是被他俩吃了个精光。
隐隐约约,她总觉得,萧直有些变了。
说不清是哪里,反正上辈子的萧直,肯定不会在她面前这么吃饭。
“怎么这么看着我,是还想吃?我叫厨房再送些来?”
不不不,她可不想吃了,胃撑得难受。
“看你这吃饭样,感觉跟饿了几天似的,哪像当过皇帝的?”谢期不遗余力的抓住机会嘲讽他。
上辈子他做皇帝时,规矩可是大的很,每道菜都必是不超过三口的,不动声色叫人看不出喜好。
萧直没生气:“上辈子在你面前我是皇帝,这辈子,我只是我。”
“我爹娘知道,我还活着吗?我什么时候能见他们?”
“知道,过几天。”
萧直回答的很是简短,往床榻处走去。
谢期急了,忙拦住他:“等等,你什么意思,我可不是你的谢王妃,你不会想跟我一起住吧。”
他顿住,表情很是无辜:“你不是我的王妃,谁是?你我夫妻,本就要一起住的。”
谢期横眉立目,心中早已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只要他想强来,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弄死他。
谁知萧直只是说了说,抱着床上的枕头和被子,跑去塌上睡了。
“早些睡吧,明日带你去看萧琰。”
他上了塌,吹了蜡烛,背对着她,倒头便睡,不一会儿便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好似完全对她没有那方面的兴致。
谢期在床边枯坐一会儿,心情复杂的躺到床上,靠到了最里面。
清白早晚保不住的,她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男人堆女人有欲,尤其是想要得到的女人有欲,是很平常的事。
但能拖一天她就安全一天。
萧直变了很多,这让谢期不知该怎么对付他,他好像依然偏执,那种隐藏在深处的疯狂,让她战栗。
可他表现出来的,又没那么有攻击性,除了不能出去之外,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不给他好脸,他好像都一概接受,包容以对。
萧直是这样的性格吗?从前他那么眼里不揉沙子。
夜深了,屋内静悄悄的,唯月光从窗缝内照进来,到了半夜,萧直也什么都没有做。
真奇怪,他居然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自己在那里睡觉。
谢期却没睡着,她轻轻下床,光着脚蹑手蹑脚走到那塌旁边,萧直睡得正香,月光有一小缕照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