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后—— by谢晚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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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的意思是……”
谢期很难说出那个名字,这是大罪,孙家上下因为孙芍毒杀皇后的事被牵连,男的流放女的没入教坊,可若孙芍根本不是杀人凶手呢。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那么爱周皇后……”
“他根本就不爱周慧荑,你跟我一样,被骗了,你可知萧直被封王之前,可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皇室的隐形人。”
“周慧荑整日贬低他,说他还是龙子凤孙呢,连一两银子都挣不回来,光靠她的嫁妆补贴过日子,周慧荑瞧不起他,以萧直的气性,面对这么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付出真情?”
“周慧荑同我们一样,不过都是他的棋子!”
“够了!”谢期慌忙站起身:“孙芍,你病了,疯了,别胡言乱语妄图抹黑陛下。”
她慌乱的看着门外,低声道:“若你还想要命,就永远把这件事烂在心里。”
“你我,可都没有家族庇护了。”
孙芍却笑的越来越疯狂,甚至神色带了一点嘲讽:“阿鸢,你可知道,你父亲死的蹊跷,他一世英雄,统领百万雄兵,怎么会说在牢里自杀就死的这么干脆?”
她也压低了声音:“我有证据的,孙家还有一些受过我爹和我恩惠的人,他们查……”
“贵妃娘娘,您在里面吗?这冷宫污秽,您可不能多待。”
是黄存礼!
谢期吓得顿时如同惊弓之鸟,豁然站起身,而下一刻,萧直便推门而入。
第12章 可怜
谢期的脸色已然苍白的如同纸一样,身子摇摇欲坠。
萧直本怒极了,可看到她的双手放在小腹,护着孩子的样子,还是让他微微一顿,冷意顿时缓和了一些。
就在萧直要发难时,孙芍忽然跪倒地上,去拽萧直的裤腿。
“陛下,陛下,你终于来了,妾身等你好久了。”
“陛下,妾身是冤枉的,妾身没有杀皇后娘娘,您把妾身放出去吧,妾身还能服侍您,看在过去的情分上……”
萧直的气不能跟谢期一个孕妇撒,却也不是不能对着孙芍撒。
一个早就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废妃,他根本就不必摆出对后宫其他女人那种温情脉脉的样子,不必虚与委蛇。
于是,他毫不犹豫将孙芍一脚踹开。
“疯婆子,害了周氏,还要害朕的贵妃?”
孙芍居然真的表现得像个疯婆子一样,缩在角落呜呜的流泪:“陛下,妾身没有害皇后娘娘,妾身是冤枉的。”
“您曾夸赞妾身,生的比贵妃还美,说妾身的性子比贵妃要好的多,您跟贵妃都是虚与委蛇,只是碍着谢大元帅的权势才不得不宠幸她。”
孙芍像是说着疯话,实则每一句说的都是真的,是曾经萧直做出来的事,而她用疯狂的姿态提醒着谢期,揭露萧直的真面目。
“陛下,您说真正爱的是妾身啊,您不是承诺过妾身,只要跟着周皇后一起打压贵妃,将来就让妾身做贵妃吗?”
萧直的脸色越来越黑,看了一眼黄存礼,这自小跟在身边的内侍官顿时会意。
“还呆愣着做什么啊,还不堵住孙庶人的嘴,冲撞了贵妃娘娘,谁能担得起责任?”
黄存礼身后的侍卫们,才冲过去,七手八脚的把孙芍按住,随手拿了一块破抹布堵住了她的嘴。
此时的孙芍,鬓发散乱脸上黑一块灰一块,完全就是个疯婆子的模样了。
谢期很害怕,怕萧直刚才在门外听到了什么,但现在看到孙芍此时的样子,又觉得可怜。
她为什么故意做出这副疯狂的模样,完全是为了将谢期的嫌疑摘出去,谢期眼眶酸酸。
“陛下……”
萧直倒是表现得很关心她的模样:“爱妃身子如何,这贱妇可有冲撞了你?”
谢期心很凉,萧直就是如此薄情之人吗?当初他与孙德妃也不是没有恩爱过,同床共枕的女人,如今没了利用价值,就被弃若敝履。
那些话,让孙芍联合周皇后压制她谢期,并且给出虚假的承诺,私下里他还会称呼她为芍儿呢。
现在却一口一个贱妇。
“妾……妾身没事,陛下,孙芍已经这样了,一个疯了的女人,就别跟她计较,看在过去陛下跟她也有夫妻情分,就放过她吧。”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里锦衣玉食的娇养长大,孙芍也曾是西京城少年们仰慕的出色女子。
可现在却状若疯妇,丝毫没有被怜惜,压在冰凉的地板上,脸被压得变了形状,身子还被侍卫们踩着。
谢期实在不忍。
若是她沦落至此,怕是一天活着的念头都没了,孙芍比她要坚强的多。
“她跟朕也算夫妻?她配吗?”
一句她配吗,便抹杀了过去所有的恩爱,孙芍纵然全是错,也未必跟他没有那么一瞬间曾经温情过。
谢期只觉得心寒。
“她跟你说了什么?”
萧直的眼睛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谢期有点害怕,身子往后靠,偏过头想要躲开他摄人的目光,萧直却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攥的紧紧的。
谢期嘶了一声,萧直回过神来,毕竟她现在身子特殊,萧直终于略略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跟妾身说的,也是诉说冤屈,说她不是害死周皇后的凶手,叫……叫妾为她求求情。”
“就这些?”
谢期点头:“就这些。”
萧直忽然嗤笑一声,捏了捏她的下巴:“朕暂且就相信你的话,你自己知道骗朕是什么下场。”
谢期一颗心打个了突突,挤出笑容:“妾身怎么敢欺骗陛下。”
他看了一会,却发现谢期的表情一如往常的恭顺,然而他却不能放下心来。
“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萧直直接拉着她走出冷宫:“她已经疯了。”
谢期吞吞吐吐:“只是……”
“只是?”
“妾身看孙芍似很委屈,也许当初的事的确另有隐情呢,若是孙芍真的没有杀害先皇后,不查清楚,岂不是叫真凶逍遥法外,如何对得起地下的皇后娘娘?”
她是在试探。
萧直冷哼一声:“当初此事人证物证俱在,就是她下的毒导致皇后身死,如今又想翻案?不过是拿捏着你好性罢了,当初她那么针对你,你却心软为她求情?莫不是她承诺了你什么?”
谢期眼皮一跳,当即道:“妾不过是觉得兔死狐悲,颇感悲哀罢了。”
萧直挑眉:“你有什么可兔死狐悲的。”
“孙芍之父也是武人出身,家中有爵位,她也是父兄娇养长大,未曾入宫前,也是个明媚活泼的女子,可一家子被她毒害皇后之事所累,若此事非她所为,她岂不是背了天大的冤屈。”
萧直几乎是从鼻子里喷出的气息,不爽的很。
“她那样跟你针锋相对,嘲讽过你,害过你,你却还为她着想说好话,你这点心软的劲头,怎么不用在朕的身上?”
谢期不解:“陛下此话,妾身听不懂。”
下巴被捏着抬起来,谢期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的姿势,却不能表露不满。
“贵妃,此案乃是定了的,孙芍就是幕后主使,是毒杀皇后的大罪之人,朕留她一命已是格外开恩,莫要在朕面前提此事。”
“把你对别人那些温情和心思,都用在朕身上,朕还会更宠你一些。”
“……”谢期隐隐约约有有了个想法,却无法表露,只能低眉顺眼的称是。
萧直哪哪都觉得不爽,不爽极了:“你就对朕最心狠。”
谢期不再为孙芍求情,打算暗地里照顾着些冷宫那里,回到昭阳殿,她手心攥的出了许多汗,掏出袖口,有一张皱巴巴的枝条和一枚小小的玉连环。
这上头写着的,便是与孙芍那几个宫外的心腹联络的法子。
这些日子,她给大哥写过信,询问过二叔一家的事,然而大哥却告诉她,二叔一家确实是死于山匪手中,这件事到此为止,让她不要再查。
而越是这样,谢期就越觉得蹊跷。
现在有了孙芍的人,一定能查出些什么,而投桃报李,她一定要尽力保住孙芍的性命。
谢期现在有孕三个月,小腹依然平坦,分毫不显,但胃口不好吃什么都会吐,整个人都病恹恹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萧直进昭阳殿的时候,她正趴在床榻边,就着痰盂一直呕吐。
余光瞥见萧直进来,她有气无力的挥挥着手,想让宫女把屏风遮挡上,别让陛下看见她现在不雅的样子。
这当然不是出于什么因为爱和在乎,才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习惯了按照礼法对待萧直。
是嫔妃对待皇帝,而非妻子对待丈夫。
若当真亲密无间,根本不会这样疏远。
萧直摆摆手,拒绝宫女在他面前摆上屏风,他皱着眉头,看谢期几乎要把胆汁苦水吐出来的样子。
居然亲自倒了茶让她漱口。
“贵妃她,怎么吐的这样厉害,没请太医来看吗?”
月儿心疼坏了,给谢期拍着后背:“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太医说,女子有孕反应各有不同,我们娘娘是反应比较激烈的那种,给开了一些止吐的药,可药汁子也是微苦的,娘娘喝进去变回吐。”
萧直眉头越皱越深。
“药吃不进去也就算了,可娘娘现在连饭都没胃口,吃了也会吐,这么着下去,娘娘和肚子里的小主子,可怎生是好?”
谢期就着萧直的手漱了口,她就是有心拒绝,不想萧直做这种太过亲近的举动,可也没力气拒绝了。
身体的不舒服让她恍恍惚惚的,只能恹恹的躺在那里,一贯不愿在萧直面前失礼,唯恐被他拿捏了错处的周全,此时也也顾不上了。
萧直碰了碰她的脸蛋:“就这么几天就瘦了这么多。”
谢期是非常明艳妩媚的长相,现在这样,反而有种病西施的美,若是平日,若是旁人,萧直才不会顾忌身子,定要好好赏玩一番。
而现在,他顾不上欣赏她漂亮的病容,只觉得心疼。
“女子有孕,是这么遭罪的事吗?”
谢期差点气笑了:“陛下也是做父亲的人却不知女子有孕会很难过?陛下有一儿一女,先头的许贤妃和郑昭仪都生过孩子,妾身记得,皇后娘娘也曾有过身孕。”
他的确做过父亲,但他并不是很在乎那两个孩子,只是因为是长子长女才会略重视一些,比起是他的孩子,他更看重皇长子皇长女这个身份。
至于他们的母妃,有孕时是多么的难过,他从来都不在乎。
而皇后,他根本就没怎么碰过她几次,怎么可能怀孕,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第13章 补偿
“叫御膳房做点好克化的东西来,清淡能入口的。”
见她这样难受,萧直居然给她掖了掖被角。
“陛下,现在御膳房送来的东西,倒是都按照娘娘喜欢的口味做的,只是娘娘胃口不好,有时候半夜饿了,还得临时吩咐人去御膳房,这一来一回的,饭送到了也凉了,娘娘也不想吃的,忒麻烦。”
月儿是壮着胆子跟萧直提了要求,她是怕这位陛下,可自家小姐这么难受,她也顾不得怕不怕了。
这个问题好解决,萧直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御膳房做的不合口,送的饭菜不及时,他们当罚,你说的也好解决,昭阳殿没有小厨房吗?寻个贵妃喜欢的厨子,给她□□吃的不就行了。”
宫中有些分量的妃子都允许自己宫里有小厨房,比如有皇长女的郑昭仪和照顾皇长子的许充仪,再年轻些的就是裴修仪,因为她是洛京人,吃不惯西京菜,萧直才特意允了她置个小厨房。
萧直说的理所当然,月儿却不敢说话,偷偷拿眼看谢期。
这种眉眼官司,怎么可能瞒得过萧直这个人精。
“你有什么难处对朕说便是,你主子身子不舒服,事事都要她拿主意吗?”
月儿身子哆嗦的如同风中的柳絮,只敢跪着低头不说话。
谢期本来揉着额角,她吐了好几回,牵连着偏头痛,很是难受。
听到他的话,时冷笑:“陛下真是贵人多忘事,事情不过过去了三年就全然忘了?当初皇后娘娘还在的时候,非要在我这里尝一尝昭阳殿小厨房的杏仁豆腐,回了长宁殿就腹痛难忍,非说我给她下了毒。”
“因为此事,我的一个丫鬟因此进了慎刑司,为保住我这个主子的清白,她以死明志,给皇后吃出了腹痛,陛下当时,不是叱责妾身,说妾身将家里娇生惯养大小姐的习气都带进了宫中,将妾禁足昭阳殿一个月,还日日抄经为皇后祈福,这昭阳殿的小厨房自此就被废弃了。”
“……”月儿的头越发低垂,根本不敢想象这位一直对贵妃不怎么好的陛下会如何暴怒。
萧直却没有生气,面露尴尬。
谢期一直都很恭顺,说是紧守妾妃之德,其实就是跟他不贴心,恭顺的没什么人气。
今日说出这么逾越,放在之前,她根本就不会说。
谢期心中有个猜测,有孕至今,萧直一直都没有真的做什么,不论是对她,还是对腹中这个孩子。
若他是真心的想要留下她腹中的这个孩子,是不是代表,他对谢氏,对她,都能有了退让?
这退让的底线在哪里,她要默默清楚。
萧直挥退月儿,如今这内室之中,仅剩下他们二人,谢期喜欢沉水香的香气,萧直特别交代,贵妃有孕期间,不得用任何熏香。
郑昭仪流掉的那个皇子,就是有人在熏香里做了手脚添加了活血的红花麝香。
萧直记住了这一点,很厌恶后妃宫斗互相倾轧,原来周皇后做的那些脏事他都是知晓的,也是默许的,却没想到伤及无辜,导致郑元娘的孩子没了,他也十分懊悔。
他特意交代,昭阳殿若要熏屋子,就用些新鲜的水果。
若不是因为他发了话,谢期绝不敢做这么奢侈的事,她这个贵妃当得战战兢兢,多少人盯着她的错处,想把她拉下来,再给谢家定几个罪呢。
萧直虽然是傀儡上位,但其实温和多情只是假象,内里是个十分孤傲,不是谁都能配让他看得起的。
因为这种傲气,他其实没有对谁真的低三下四过,现在成了实权皇帝,身上积威更甚。
做皇帝的,只有他对不起别人,别人讨好他的。
“你在生朕的气。”
仅剩他们俩的时候,萧直脸上的神情很柔软,比起那张像假面具一样的温和笑容,真的都不像他了。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在记恨朕吗?”
他想抚摸谢期的侧脸,被她偏头躲开。
“妾身不能记恨吗,只是因为皇后娘娘子虚乌有的控告,妾身的丫鬟为证清白而死,逐云是自小跟着我长大,我待之如亲妹一样的丫鬟……”
她笑了,是嘲讽的、冷然的笑,纵然此时她虚弱的像一株蔫哒哒的植物,也依然有着蓬勃的生命力,比起那副恭顺的假象来说。
“皇后娘娘真的有事吗?还是只是装出病了的样子陷害我?我没有邀请她吃,是她自己非要尝一尝。”
萧直默然,这事不是他授意的,他的确在打压谢期,用宫中的规矩束缚她,但他若出手,一击必杀,绝不会像周慧荑,拖拖拉拉没搬倒别人自己惹得一身腥。
“那件事,是皇后自作主张,朕并不知情……朕只是……”
他只是习惯了打压谢期,听了周慧荑的一面之词就交给她处置,那时他要笼络朝臣,培植自己的势力,内宫中很多事的确忙的顾不上。
“陛下只是看了皇后娘娘哭哭啼啼,就全然相信了她,陛下对皇后娘娘的深情,真是旁人都不能及的,呵,妾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徒劳无功罢了。”
不是的,他没有完全相信周慧荑,后来听说谢期的丫鬟进了慎刑司,他就察觉到了事情不妥,那时他与谢大元帅已经暂时和解,对付雍王。
这个当口却出了这种事,当时他也很生气,可下旨让慎刑司将人放出来的时候,那丫鬟已经没气了。
因为此事,他痛斥周慧荑,对这女人生了厌恶,也就是后宫无人可用,他才会抬举这么个女人。
“你别跟朕置气,总要考虑考虑腹中的皇儿。”
谢期默默的靠在床头,眼里还有泪花闪烁,萧直无奈,拿起小炉上温着的汤。
“是朕这件事理亏,朕会好好补偿你好吗?”
“吃不下饭,好歹喝一口汤,不过几日,你就瘦成这副模样,朕实在放心不下你。”
他亲自拿着勺子喂她,还把汤喂到她的嘴边。
谢期几乎都不认识眼前这个萧直了,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简直都要怀疑,这个萧直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他从未对她如此温情过。
谢期在衡量,萧直举着勺子的手也在微微发抖,暴露了他内心并非如谢期想的那么平淡自然。
谢期张嘴,将那汤喝了一口。
萧直似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喂她喂倒是越发顺手。
这一碗是松茸鸡汤,非常香醇,在萧直亲自喂的情况下,谢期也只是喝了小半碗就不想再喝。
食量如此之小,萧直很发愁,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都亲自来喂,她却如此不识好歹。
然而此刻看到她苍白柔弱的姿态,他若再生气,也显得十分没有心胸,不像个男人。
“可有什么想吃的?你总得尽量吃一些,不为了自己,为了肚子里的皇儿,也要努努力。”
萧直叫人奉上了饭食:“朕前些日子,吃了几道菜觉得不错,就交代御膳房做了,你尝尝适不适口?”
面前乃是四菜一汤,一道芙蓉蟹斗,一道荔枝肉,一道文思豆腐和醋溜的白菜心。另有炖煮的药膳好汤,这汤也是补气安胎的。
萧直曾经吃过苦,也不是好奢侈的皇帝,午饭便也只是四菜一汤的水准,只是菜品做的精细,食材都是最好,最新鲜的。
他好像喂她吃饭喂上了瘾,居然连午膳都想要喂她吃。
谢期实在不愿看他这副黏黏糊糊的样子,都不像他了,也让她恶心,只好支着身子用了一些。
萧直盯着她,看她一口一口吃的艰难,荔枝肉外皮酥脆是炸过的,他特意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唇上还留着一点油花和糖醋汁。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谢期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也尝了一口荔枝肉,淡淡的酸味让她胸口的恶心感被压下了许多。
因为萧直吃的香甜,谢期居然也不知不觉吃了多半碗饭,用了不少菜,还喝了半碗药膳排骨汤。
萧直还算满意。
用完了午膳,萧直还没回乾元殿,谢期很疑惑,她困得不行,想要睡一会,这种态度几乎是直晃晃的赶他了。
萧直踌躇片刻,握住了她的手:“过去……朕对你不够好,有些事朕做的确实偏心别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心虚,他哪里是对她不够好,明明是非常不好。
“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周氏已经去了,你我夫妻也已经做了十年,以后朕会对你好一些,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吧,我们重新开始,你还是朕珍重的贵妃。”
一切都过去了?真是可笑!
谢期几欲作呕,他大权在握成了最后的胜利者,自然可以轻描淡写的将一切翻篇,可她呢?谢家呢?
过去对她所做的一切,都不作数了,让她忘记,重新开始?
谢期沉默,萧直有点尴尬,也有点恼羞成怒。
活这么大第一次对曾经打压的女人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虽说不上恳求,却是切实的示好。
若她不识好歹拒绝了,他帝王的面子往哪搁。
可再像以前那样,禁足她,磋磨她,让她抄经,让别的女人羞辱她,不等谢期如何,他就先受不了了。
“你现在已经有了孩子,思忧伤身,朕子嗣不丰,这个皇儿无论是对朕,对谢家,还是对你,都很重要。”
“朕相信,你这么聪慧,知道孰轻孰重,朕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
第14章 不配
就在谢期想要做些什么,至少把孙芍保住的时候,冷宫那边传来消息,孙芍畏罪自戕了。
后宫嫔妃自戕乃是大罪,即便是冷宫嫔妃也是如此,罪责要祸及家人的,然而孙家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就算牵连,又能牵连谁?
宫人来报的时候,谢期手里的杯子都没拿好,愣神间就掉到地毯上。
萧直也在,他这些日子只要下了朝就来昭阳殿,一定要陪她一起吃饭,晚上也要睡在这里,就像是发了什么病。
谢期左思右想,只觉得他可能真的因为子嗣不丰,没怎么陪过嫔妃生产,觉得新奇想要参与参与。
她却觉得烦,让他去别的嫔妃的宫里,萧直便会不悦,拿那双黑黢黢的冷然眼神看她。
谢期因为有孕确实精力不济,没法再作周全之态,不愿跟他周旋,便放任了,他愿意如何便如何吧。
萧直只是哦了一声,神色间极为嫌恶:“拖出去找个地方埋了吧。”
连一副棺材板都不给孙芍?这些宫人处理冷宫弃妃的尸身,又没银子可拿,绝不会自掏腰包找个地方埋,随意草席子一裹扔到哪个乱葬岗。
谢期不禁悲从中来:“孙芍怎么可能死,她怎么能自杀?”
那宫人吓了一跳,大抵谢期掌管宫务这一年多,也算有些积威。
“这个……这个……今日奴婢们进去送饭,发现孙庶人悬梁自尽了,娘娘也知道,冷宫这种地方,平日也没什么人来,孙庶人拆了被单悬梁,肯定是自尽的……”
萧直只是点点头:“朕和贵妃知道了,你下去吧。”
谢期满眼都是怒火和悲哀。
萧直却还在火上浇油:“你有身孕了,为这种事烦心什么,孙氏是自作孽不可活,死了倒也干净。”
“孙芍她,她也曾是你的枕边人,也曾与你浓情蜜意过。”
萧直皱着眉头,显然是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激动:“是,她的确曾是朕的嫔妃,可她不守宫规,不仅害死皇后,还把你叫到冷宫那种晦气地方,朕留她一命,已是仁至义尽。”
“为了区区一个孙芍,你就要跟朕生气?”
萧直很不爽,大权在握至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容忍过一个人,可看着谢期消瘦苍白,一想到她还怀着身孕,萧直就努力压着自己的火气。
太医也说,怀孕的女人确实会变了性情。
他一开始还以为她会变得更加温柔体贴,却没想到变得这么古怪。
“区区一个孙芍?”
谢期攥了攥手,她早就该想到,萧直没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当初你没有喜欢过她吗?你夸赞她性子明媚却柔顺,更知大体,她擅骑射,不愧是孙家的将门虎女,孙芍为德妃时,你时常召幸她,还说,若不是因着我是谢家女,这贵妃之位定然是她孙芍的。”
他跟孙芍,也有过最亲密的关系,而曾经被翻红浪同床共枕过的女人,现在也只剩下一句贱妇,死的活该。
他的心,怎么能像石头一样硬。
萧直无奈,叹了一口气:“你在吃醋?”
如果可以,谢期简直想给他几巴掌让他清醒一点。
“朕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吃醋。”
他居然还想抱她,被谢期捂着嘴做出孕吐的样子躲了过去。
萧直无奈的帮她拍着后背:“如今会吃醋了,这很不错,可你这吃醋也得是对的人,孙芍一个冷宫弃妃,也值得你这样?”
她吃个狗屁的醋。
“孙芍她真的害了皇后娘娘吗?”
“不是她还能有谁?”
萧直察觉到了她的意有所指:“朕已经说的都够烦了,就是孙芍,不会是旁人。”
“那日见了孙芍,她虽落魄却没有到相死的地步,怎么她与妾身见了一面,还想要求洗清冤屈呢,这便认了命,自戕而亡?”
萧直的手顿住,眯起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这后宫中,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一个冷宫妃子,孙芍为什么要害皇后,陛下你偏心皇后,人尽皆知,就连民间也知道她是你的南园遗爱,情深旧剑,孙芍都知道皇后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为何还要做出下毒的举动?”
“不是说好不再纠结过去的事。”
“谢期,你到底意有所指什么,难不成听了孙芍几句话,就开始针对朕?你怀疑是朕授意,杀了孙芍?”
萧直忍耐的怒气,像一只气球,被她言语刺了一下就彭的爆炸了。
“朕已经对你有诸多容忍,看在你身怀有孕,不追究你对朕不真不敬的过错,一心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弥补过去。”
“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
在帝王的眼里,只要自己肯稍微做一做姿态,她就得高高兴兴的贴过来,感谢他的恩德。
“妾身只想知道真相,到底是谁害死了孙芍,到底是不是她杀的皇后?”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你是个聪明的女人,莫要自毁前程。”
萧直怒不可遏,捏住她的下巴,叫她迫不得已起身,却在她手放到小腹处时,到底还是心软了几分。
“这些日子,朕对你好,你就开始蹬鼻子上脸,处处与朕作对,别以为你有了身孕,凭借着孩子就能要挟朕,朕可不吃这一套。”
然而谢期若是被这么几句话吓住,也便不是她了。
她唇边忽然露出一个清浅的笑,让萧直脸上一呆。
“当初皇后娘娘对王若君下手,给她灌下红花汤,让她下红不止最后病死,害了郑昭仪导致她流下一个皇子。”
“皇后娘娘做了这么多的恶事,还能享受死后哀荣,妾不过是为孙芍说了几句话,陛下就迫不及待的要罚妾身,呵……”
萧直面色有些狼狈,张了张嘴,辩解的话还没说出口。
谢期就支撑着身子跪了下去:“是妾身错了,妾身是什么人,怎配跟皇后娘娘相比,皇后娘娘是天边的明月,妾身是脚下的烂泥,这个道理皇后娘娘活着的时候,她就已经教会了妾身了,难道皇后娘娘去了,妾身还心存什么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