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后—— by谢晚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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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萤火之光怎配与烈阳明月相提并论呢?”
谢期的以退为进,让萧直一口气堵在心里,怒气也发不出来。
她在阴阳怪气,在说反话。
周慧荑算什么,一个上不得什么台面的人,若不是看在周侯的面子上,他才不会立她为后,不论是容貌才学还是出身,跟谢期都没法比。
“你说这话,是故意气朕吗?”
“难道不是,妾不知到底说错了什么,难道认错也有罪?”
萧直咬着牙齿,真是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
而听到她如此自贬,抬高周慧荑,萧直又觉得心里难受的够呛,想要说不是的,周慧荑比不上你,可又怕说出口被她问。
那些藏在心里的秘密,萧直是打算隐瞒一辈子的。
“你……你就是惯会气着朕,朕真是……真是……”
他心情很复杂,说不出来是气的,还是不敢面对谢期,落荒而逃一样离开了昭阳殿。
黄存礼带着乾元殿的太监侍卫守在外面,见萧直气冲冲的跑出来,二丈摸不到头脑。
“陛下……”
萧直却什么话都不说,大步走出昭阳殿,停到昭阳殿外的枫树旁踹了几脚。
“陛下,您别这样,踢坏了疼得还是您啊。”黄存礼生怕他拿自己的身子撒气。
这又是怎么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又生气了?
“陛下,这是跟娘娘……”
萧直脸色阴沉:“也不知孙芍跟她说了什么,她跟朕阴阳怪气,质疑朕不说,贬低自己,就是故意让朕心里难受。”
黄存礼无奈,这些日子跟贵妃娘娘置的气,加起来比从前那九年都要多。
萧直没有回乾元殿,找了个石桌坐了下来:“朕不明白,朕都说了要跟她重新开始,过去那些事就不提了,有些确实是朕做的不够好,可她有孕了,朕也承诺了,她还要怎的。”
“这些日子,朕示好的还不够吗?听了孙芍的话就开始闹脾气。”
“这个……老奴斗胆问问,贵妃娘娘她都跟您说了什么啊?”
萧直一顿,就将谢期的原话复述了出来。
“她如此自贬,就是故意气着朕,让朕不舒坦,她就舒坦了。”
皇帝自然是没错的,有错的都是旁人。
黄存礼也是觉得贵妃忒不知变通,那些年因为这倔强性子不知吃了多少亏,可现在却还是这样,看着恭顺了,乖巧了,实则骨子里的那股傲劲儿完全没变。
“这个,老奴倒是觉得,贵妃娘娘也许是这么多年习惯了,毕竟皇后娘娘活着的时候,没少给贵妃娘娘立规矩。”
“你这话什么意思,周氏跟她对立,经常说她坏话跟她吵起来,朕是知道的。”
“谢期的性子年轻时太过跳脱傲气,压一压是朕默许的。”
见黄存礼面露难色,萧直皱眉:“你知道什么朕不知道的事吗?除了她那个丫鬟,还有什么事朕对不起她过?反倒是她那个爹,一直针对周氏,周氏的确不是个合格的皇后,也难登大雅之堂,可她是朕的人,朕还用得上她,她爹公然朝堂发难,难道就很给朕面子?”
黄存礼轻叹一声,低声将过去的事娓娓道来。
第15章 受宠
“娘娘,您还好吗,别跪着了,快起来靠一会儿。”
谢期的脸苍白的不正常,月儿给她身后加了个软垫,好让她靠的舒服一些。
“娘娘,您以后别在惹陛下生气了。”
月儿的声音隐隐带了哭腔:“过去那些年,咱们不是没得到教训,陛下不是个宽仁的,尤其对咱们谢家……”
“现在您又有了皇儿,便是为了小主子安然出生,您也得忍耐过去啊,以后小主子出息了,一定能给您出气的。”
谢期听着这天真的话,轻笑出声,摸摸她的头:“我已经忍耐了快十年了,在这深宫之中,变得越来越不像我,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现在还要为了孩子忍耐。”
“这个孩子即便生出来,真的有意义吗?”
谢氏对萧直来说是绊脚石,现在扳倒了谢家,朝堂不平衡了,又开始扶持谢家,装模作样的给她大哥一个出仕的机会,大哥为了一家子,不得不拿命去挣,全家还要谢谢萧直的恩典。
这就是萧直的手段,为了皇位,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她的孩子,出生就带着谢家的血,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等他上了年岁,孩子多了,焉知他不会为了平衡朝堂,平衡皇子之间的势力,将她的孩子当做棋子呢?
而生个公主也并不安全,梁国的嫡公主不必和亲,可庶出公主却是要远嫁的。
“萧直把谢家当做棋子,他恨我,岂能对我生的孩儿爱屋及乌?”
这孩子,与其生出来要跟她一般,看人眼色过日子,倒不如就这么……
谢期恍然回过神,她在想什么,那一瞬间她居然,居然,想让这个孩子发挥最大的价值,什么时候她变得跟后宫里那些女人一样的了,满心都是算计,连自己的孩子都当做筹码。
她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可未来要怎么办呢,若是出生于普通家庭,她只是个普通的母亲,她一定会如珠如宝的呵护它。
然而现在她连自己尚且护不住,要仰仗萧直那所谓的恩宠过活,孩子要怎么办,也要过这种生活?
“娘娘……”
“我没事,我歇一会儿,你去吧。”
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而御花园中偏僻的一角,谁也没想到在这不起眼的石桌上,坐着这个强大帝国的主人。
“就是这样,皇后娘娘因为有陛下撑腰,动不动就责罚贵妃,不是罚她跪祖庙就是罚她一天抄十卷经,一开始贵妃是不服气的,也跟您告状过几次。”
“可朕那时忙着前朝的事,根本无心理会后宫,她对朕告状,朕也没有注意,只叫皇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萧直面色阴沉的很,自然的接过了话头。
“这贵妃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刚入宫的时候比现在还执拗倔强,您不给她做主,自然就……”
“自然就去跟他当元帅的爹诉说委屈,怪不得谢光总在前朝说起谢期的事,而他越说朕就越心烦,越不想管,皇后也就越猖獗。”
黄存礼说话很小心翼翼,然而他也不过是实话实说,并不存在添油加醋。
“贵妃娘娘性子实在太倔了,自谢大元帅逐渐失势,她连自己家人也不愿告诉,只是默默受着,皇后娘娘若是太过分,贵妃娘娘也不会完全忍耐,这时间长了,就成了这幅样子。”
“奴才斗胆说一句,贵妃娘娘这几年变得温和柔顺了许多,也只是表面,实则内里仍是执拗的够呛,而且这些年陛下跟娘娘都没怎么交心,如今娘娘已经有孕,陛下只要好生跟娘娘说话,温柔一些,早晚娘娘会回心转意的,跟陛下好好地在一起的。”
“奴才倒是觉得,贵妃娘娘这些年进宫,以身作则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是个合格的后妃。”
“你倒是总帮她说好话。”萧直没什么表情,瞥了黄存礼一眼。
黄存礼讪笑:“这贵妃娘娘虽然为人有点傲,可对别人都不错,虽昔日奚落过她的孙庶人,也曾交代冷宫服侍的宫人,让他们不要欺负,这后宫里的嫔妃,有几个不说她人好呢。”
萧直面上露出一些悔意:“朕当初硬要扶持周氏上位,是不是做错了?”
黄存礼不敢说。
“我的确觉得谢期性子散漫傲气,怕她在宫里呆不住,想要规矩她,默许了周氏的一些作为。”
“朕以为,她好歹也是谢觞养出来的女儿,当不会怎么吃亏。”
陛下不管,谢大元帅不得如内宫想要护着女儿也是鞭长莫及,更何况他都被斗倒了,怎么护着贵妃呢,黄存礼很想吐槽。
“朕也是无可奈何,当时在后宫,这些世家女朕信不过,又没有旁人可用,只能扶持周氏,她是不是做了许多错事?”
黄存礼哪敢编排皇后,低下头:“奴才只知道,皇后娘娘跟后宫的娘娘们关系都不怎么好。”
萧直抿唇:“她连郑氏的孩子都不能放过,这个皇后当的,有什么贤德可言。”
“朕一直都知道,只是……”
只是后宫这些女人,没有值得他上心的,他不愿意管,而周氏作天作地,把世家女折腾死了,也不是他这个皇帝的过错,恶名骂名,都是周氏背负罢了。
他本就打着这个主意,根本也没想改。
“朕只是没想到,谢期也能如此吃亏被欺负……是朕错了。”
谢期觉得倦,不过每日总得晒晒太阳,出去散散步,若不这样,月儿就哭哭啼啼的。
她实在是怕了这丫头,只能随了她的意。
自发现有孕,也过去一个月,小腹只有微微的隆起,宽大的衣裳一挡根本就看不出来,不过消息早已传遍后宫前朝。
从前还追着谢家穷追猛打的那些清流,顿时傻了眼,没想要入宫将近十年,如今已快三十的贵妃,居然还能有孕,而谢觞虽然死了,谢朝又复起,虽然派往边境苦寒之地,可未尝没有建功立业,再起来的机会。
陛下居然能让厌恶至极的谢贵妃有孕,朝臣们都摸不着头脑。
唯有裴境看得清楚,萧直对那位贵妃,根本就不是厌恶至极,反而有种隐秘的喜欢和爱,却因为种种因素,让他不能靠近,只能表现出厌恶的样子。
这位陛下当初喜欢的就是谢家姑娘谢期,那些年的冷待一是因为顾忌谢觞,二是因为谢期曾经拒婚,让萧直颜面大失。
而现在谢觞已死,为了平衡朝堂势力,萧直又开始抬举谢家,过去一切的阻碍都已不存在,天下已定,大权在握,这位陛下自然便开始追逐爱情。
那个曾让他的心悸动,曾让他羡慕又嫉妒,最后成了他臣属妻妾的谢家姑娘。
磋磨过她,打压过她,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来宠爱她,在旁人看来一切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行为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帝来说,也不意外。
皇权之下,本就皆为蝼蚁,而雷霆雨露,则皆是君恩。
不过谢贵妃有孕的事倒是再次提醒了他。
一开始他的堂妹进宫,他便嘱咐过,裴家女子入宫不过是表个忠诚的态度,陛下可能会礼遇但不会很宠,让她放平心态,跟别的嫔妃也要和睦,不要生事端。
但三堂妹毕竟年纪还小,做事难免不周全,裴境思及此处,急忙写了一封亲笔信送入宫中,叫她切莫得罪贵妃,凡事拿不定主意的便来信问他。
刚用火漆封好,外头空青就敲响了书房的门。
“什么事,进来说。”
空青跟着他多年,现在也快而立之年,办事都很稳妥了,此时却一副为难神色:“公子,夫人打发人来,说准备了您最爱吃的菜,想请您晚上过去。”
裴境脸上的笑容立刻便淡了下来:“她怎么还不死心,搞这种手段有意思吗,都把她迁到东院去了……”
对外自然要给正室夫人脸面,可对内她自己是什么难道自己不清楚。
裴境深觉厌烦:“我不去,叫她不必准备了。”
空青却面露难色:“夫人差遣来的人还在跪着呢,说今日不请到公子就不回去。”
“那就让他跪着吧,现在什么妖魔鬼怪都敢要挟我了,不必搭理。”
他似是想起来什么:“对了,去看看贞娘在做什么,今日有南边送来的新鲜金桔,给贞娘送些过去。”
“那夫人那边……”
“不必搭理。”裴境果然是萧直的心腹,这变脸的速度,也是够快的。
“对了,这封信,用我们宫里的内线交给三小姐,让她自己多保重,可差人问问,在宫里银子可够花用?”
裴境揉了揉额角:“不必问了,准备五百银子送进去吧,在宫里要想过得舒服,上下都得打点,哪里不用要钱呢。”
看在他的面子上,萧直绝不会不善待他们家玉瑶,但要说有多宠爱处处细致,可就没有了。
谢期有孕过四个月的时候,周昭容解了禁足,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也不是冤家不对头,居然就在御花园撞了个正着。
第16章 局
周昭容气的要命,百般不愿,然而位份在这摆着,她也得给谢期行礼。
“贵妃娘娘!”
神情怨毒的盯着谢期的肚子,周昭容脸都要扭曲了,陛下不仅没有废了贵妃,居然还让她有了身孕,这就是背叛。
他们周家才是真正支持陛下的,一直站在陛下身后,姐姐那么爱陛下,陛下也那么爱姐姐。
他怎么能让姐姐的死对头有身孕?
谢期其实不是很在乎肚子里这个孩子,她总觉得这孩子不会投胎,跟着她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娘,将来也不会得到萧直的重视。
萧直现在表现得好似很看重,不过是因为子嗣不丰罢了。
然而她却感受到了周昭容那肉眼都能看见的怨气,下意识捂住了肚子。
出来散散步,就遇上这么人,也是够晦气的,月儿生怕周昭容气急败坏对谢期做什么,有意无意挡在她身前,不给她下手的机会。
谢期不想多生事端,点了点头就打算回昭阳殿。
“贵妃娘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如鼠了?”
周昭容无缘无故被萧直训斥,还被禁足一个月,满心的怨气无处发泄,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谢期。
“本宫身子不适,要会宫休息,怎么也得跟你一个小小昭容说一说吗?”
“是,本宫确实没能想到,毕竟不论是去了的皇后还是你周昭容,可从没有怀过孩子,自然不知道这有孕的甜蜜和苦楚呢。”
用有孕这种事嘲讽周慧芳,谢期都很恶心自己。
当初未曾入宫前,她也是堂堂正正做人,纵出身大家,也不曾欺辱过旁人的好姑娘,她也有梦想,有自己喜欢的少年郎。
可现在,她的面目,也变得跟后宫的女人一样可憎起来。
用萧直的孩子去让别的女人嫉恨,哪怕周慧芳心里不舒服了,她也很难有赢的感觉。
给萧直生孩子?这种福气谁爱要谁要,她谢期不想要却由不得她不要。
萧直的确拿住了她的命门,因为她不是孤身一个人,她还有亲人,身边还有月儿这几个丫头要照拂,所以只能忍耐,再继续忍耐下去。
周昭容没想到一向不愿与人做口舌之争的谢期,居然还能拿这件事讽刺她。
不就是有孩子了,很了不起吗?
在萧直的后宫,就是了不起。
虽然很低级,但这就是现实,周昭容气的想哭,她入宫到现在,陛下都没宠幸过她几次呢,而谢期这个女人却有了身孕。
陛下他对得起死去的姐姐吗?
“哈,贵妃以为有了身孕就有了免死金牌?便是你生出来了也非嫡非长,一个庶出子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以后这后宫里还会进更多的女人,姐夫也会有更多的孩子,就算你有了身孕又如何,这皇后还是我姐姐,你永远只是个妾妃,你的孩子,还要叫我姐姐母后呢。”
周昭容越说越得意:“妾就是妾,生了孩子也别想爬到正妻头上,我姐姐母仪天下,当初宠冠后宫之时,贵妃又在哪里?”
“贵妃还是小心些,莫要让龙胎受了什么惊吓,有个万一,你可不好给陛下交代。”
谢期怀孕很不好受,却还要跟别的女人打嘴仗,若是原先她一笑置之也就忍了,可现在因为这个孩子移了些脾性,连萧直也要顶撞几句,如何能忍得了。
“周昭容一口一个妾,说的真是麻利顺溜,只是说本宫是妾,难道昭容就不是妾?”
“本宫还好歹是皇后之下第一人,四妃之首,你又是什么,仰仗着你的皇后姐姐的福荫,才只是九嫔,连个贵嫔都没熬上,本宫倒是忘了,这代掌后宫,有教导后妃之权。”
“周昭容嘴巴不干不净,就掌嘴五下,以警后宫诸位姐妹吧。”
“你……你敢?”
周昭容可不怕,她见过谢期狼狈时的模样,跪在她姐姐面前,早就没了微威信,如何会怕她,当即就像一只好斗的鸡,想要跟谢期打起来。
而谢期只是看了昭阳殿的宫女一眼,她们便领会了她的意思,七手八脚的上前,拉住周慧芳的宫女,将她按在了地上跪下。
“谢期,你想做什么,你打了我,姐夫不会放过你的。”
这些日子,谢期也想明白了一些,她那天那么挑衅萧直,他也只是气势汹汹的走了,也没处置她,若说重的惩罚,降位收回宫权不仅没有,连禁足抄经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也没。
萧直也许真的变了一些,至少在容忍她这件事上。
而若孙芍的推测是真的,萧直对周慧荑若没有多少爱,更不会将这种纵容延续到周慧芳身上。
她正好借着机会试一试,若萧直当真爱惨了周慧荑,怎么可能容忍她嫡出的亲妹被欺辱。
“本宫今日就教你一个乖,周氏,你既无陛下恩宠,位份又不如本宫,是谁教你,一直挑衅比你位份高的嫔妃?”
“你不能打我,你不能打我!我姐姐是皇后,你们打我,姐夫会治你们的罪!”
周昭容入宫后,一直四处寻衅,不过别人也算让着她,只是对她惹嫌宫斗的事非常厌恶,不过最多也就是打打嘴仗。
这是头一回,周昭容挨打,还是挨谢期的打。
“好啊,那就等打完了你,你再去跟陛下告本宫的状吧,肃嬷嬷,掌嘴!”
谢期可不是带着大仇得报的小人得意样,反而微蹙着眉,哪怕整治了周慧芳,她也并不感觉如何高兴。
肃嬷嬷只听她的,可不会被周慧芳要跟萧直告状的事吓唬住。
五个耳光一掌接一掌,就这么结结实实的打在周慧芳脸上。
这姑娘就是个空架子,以为自己仗着周家,仗着皇后姐姐,就能作天作地谁也不敢得罪她。
谢期玩了真的,她就吓得哭出来,嘴里还想不干不净的继续咒骂谢期。
“你那张嘴若是还管不住,本宫就再赏你五记耳光。”
周慧芳打了个激灵,不甘不愿的闭了嘴,生生受了。
她心里可没服气,还想着要报复呢,事后定然会跟萧直添油加醋的说这事,谢期才不怕,她也想知道萧直是什么反应,好证实自己的猜测。
“贵妃娘娘。”
一个小黄门过了来,看到这架势吓了一跳,这小黄门是黄存礼的徒弟,叫什么黄信,萧直叫他小信子,而地位低一些的嫔妃都会尊称一声信公公。
“信公公来这里有事?”
谢期对下头服侍的宫人,倒是从来没什么看不起,她瞥了一眼又开始不老实的周慧芳:“陛下这是得了消息,派你来救周氏?”
小信子一愣,堆笑:“娘娘教导宫妃,奴才们可不敢随意插手您的事,是陛下打发奴才来,贵妃娘娘的兄长进了宫,他不日就要启程去顺宁府,陛下叫您过去见见。”
这事可比教训周慧芳要重要的多。
谢期当即就叫人放了周慧芳,不再理会她。
没想到萧直还算有良心,哥哥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能让他们兄妹见一面,不论如何,她也得受这个情。
谢期自然是做辇,她如今有孕一路走着去乾元殿,身子也受不了。
可这一回却不是去乾元殿,小信子直接将他们带去了雪信殿,问为什么不在乾元殿时,小信子却道,陛下想要宴请谢朝,乾元殿乃是陛下居所不大方便,便直接接她来此处。
雪信殿本就是宫中有宴时,招待大臣和内外命妇们的地方,谢期也不疑有他。
到了芷汀阁,小信子拦住了月儿:“贵妃娘娘,虽然是家宴,但雪信殿的规矩,用膳一律不得带自己的宫女太监,您的这些人,就留在此处吧。”
这也是老规矩了,谢期点点头,迈步进去。
芷汀阁并不空旷,然而屏风外头那几个服侍的宫女,看着都是些生面孔,只有一个有些面熟,从哪见过来着。
谢期想了半天,忽然脑海中闪过,那宫女记得原来是在王若君的宫里伺候的,她死后好像就去了浣衣局了。
谢期忽然打了个激灵,转身就走,不再往前,门被从外头匣上,根本就推不开。
这是个局!
她意识到了这一点,一阵奇异的香味袭来,她感觉到头晕目眩,咬了一口舌尖,强迫自己清醒一些。
“你们……你们是谁派来……”
然而身子逐渐动不了,这是迷香,她们的目的是什么,是她的孩子吗?
谢期惊恐的捂住了肚子。
那个有些面熟的宫女蹲下身,拍拍谢期的脸:“贵妃娘娘,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等你被陛下厌弃,就让你也感受我们娘娘所受的苦楚和折磨。”
“你是为了王若君……”
“奴婢可不会忘了,那碗汤,是你亲手递给我们家娘娘的,可怜的娘娘,那么信任你,却无辜的给你挡了风霜刀剑,最后惨死,贵妃娘娘,你猜我要做什么,你跑不了,你们谢家也连带着跑不了!”
谢期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汤是她端过去的,可毒不是她下的,可现在她已经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迷香下的很足,但谢期还是提前醒了过来,她身上的香囊中有谢光为她寻来避毒的百蛤珠,而她也及时屏住了一些呼吸,没有吸入太多。
观察四周,这里已经不是芷汀阁,不知是何处幽静的宫室。
起身的时候,手脚还瘫软着,差点摔到一个人的身上,低头一看,谢期愣住。
她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这个人。
第17章 抓奸
眼前昏睡在一旁的男人,居然是多年未见的明如槐,如今的他也到了而立之年,比当初跟她相识的时候,多了几分成熟。
谢期顾不得缅怀过去,将百蛤珠放到他鼻子下让他嗅,还用力推他。
明如槐幽幽转醒,说他醒了好似又不是很清醒,他居然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阿鸢,是你吗?我这是做梦了,居然还能再见到你……”
看来他脑子是真的不清醒了,谢期毫不客气,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明如槐愣住。
谢期冷冷的看着他:“清醒了吗?”
明如槐的眼睛逐渐清明,环视四周,这静悄悄的宫室只有他跟谢期两人,他迅速意识到了什么,慌张下床,还差点绊了一跤。
“贵妃娘娘,外臣无状,惊扰了娘娘,求娘娘责罚。”
他跪了下来,眼睛看着地板,头低垂的有些卑微,却不敢抬头看谢期。
“不是我责罚你,本宫和你,都被算计了。”
谢期一拳打在下头的被褥上,愤恨不已,他们计划了多久,连黄存礼的徒弟黄信都被收买了。
真是糊涂,真是废物。
她因为怀孕,脑子成了一团浆糊,警惕性也降低了。
“私通外男,不仅本宫肚子里皇儿的血脉会被质疑,谢家和明家都跑不了,我记得,明大人今年刚高中状元,此事是有心人,想要一箭双雕。”
“明大人,你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吗?”
明如槐垂头思索,谢期叹气:“除了元娘,本宫在这宫里,处处都是敌人,今年陛下免了选秀又没有立后,而本宫又有了身孕。”
“本宫可以明白的跟大人说,也许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让某些人急了,迫切的想要将本宫拉下马,也许是误伤你也不一定,对不住,明大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萧直也是最恨谢家的,也最恨她爹爹。
可最想把谢家一网打尽再也不能翻身的,却不是萧直,因为要平衡,萧直不会赶尽杀绝,那些像是鬣狗一样撕咬谢家,蛆虫一样赶走谢家自己上位获得利益的的新家族,他们才是真正想要她谢期跌落凡尘的人。
而她有孕了,虽然很无奈,但事实就是若她生下皇子,谢家就有了翻身的筹码。
翻身的谢家,第一个要对付的人是谁?
绝对不会是萧直。
萧直明明知道这一切,却像养蛊一样,看底下的各个派系互相猜忌倾轧,这样前朝就能维持微妙的平衡,不会威胁皇权的地位,萧直则稳坐钓鱼台,看着这些闹剧。
明如槐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酸涩,曾经她是叫他明哥哥的,而现在却叫他明大人。
那高高在上的冷漠和距离感,就算知道她已是皇妃,绝不是他能肖想的人,可心中真实的感受是不受控制的。
他起身看了一圈,试着推门,对谢期摇头。
“被锁住了……”
谢期料到了:“既然想陷害,怎么可能不做好完全的准备。”
室内陷入沉默,谢期靠在床榻上,她的头很疼,疼得几乎要裂开,揉着额角时,外面又传来那股似有若无的烟,很香,但不是迷烟。
谢期掩住口鼻,要提醒明如槐时,他已然有些迷蒙,双眸湿润。
谢期心头突的一跳,摘下头上的簪子,挡在胸前,面露凶悍之色,若是明如槐敢唐突她,她会毫不留情杀了他,保住清白,保住谢家!
“贵妃娘娘……不,阿鸢,你知不知道,我好后悔,好后悔。”
明如槐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她,泪水居然落了下来:“如果当年,我勇敢一些就好了,我们一起走,你爹爹会不会答应我们的事,可我太懦弱了,被家族束缚,被礼压制,我不敢,我不敢啊……”
“要是我勇敢一些,就好了,也许我们早已成婚,孩子都已经七八岁,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给你幸福,总好过你在这宫里,过的不开心。”
“你别说了,都已经中了陷阱,你非要置你我于死地吗?别忘了,你也是有家室的人。”
谢期气的够呛,虽然知道他是因为中了药,脑子不清醒,因为此刻的她,也已经四肢瘫软根本就不能动弹,身下某处也开始有了湿意。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姑娘,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谢期拔下头上另一根尖锐的簪子丢过去:“扎自己,保持清醒,你若做出出格的事,我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