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人祸,牵出了楼家二十多年前的荒诞旧事;保姆利用职务之便将自己的女儿和主家的小姐交换人生,从此两个孩子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孤儿了十几年的华蔚倚在实验室的角落里啃着发冷的巧克力,就这样被迫天降了一对父母。
而且看起来,他们似乎并不是那么地……喜欢她?
——虽然你被迫流浪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但是婕儿比你优秀,比你有才华,她更适合做我的女儿;所以你识相些,别在外面乱说话。
——你算什么东西?我只有楼婕这一个姐姐!
——乡野村姑,粗鄙无礼,难登大雅之堂。
——你身上唯一有价值的只有骨髓。
七区内内外外、上上下下几十双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稍有差池后果便不堪设想。
无法,华蔚只好向上申请,低调出走;真的以村姑的身份回到了楼家。
传闻被流放海外的秦五爷,近日被祖父强召回国;不成想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砸了发小的场子。
四年时间,秦司礼从黑暗走出,循着阳光再度走近她的世界;遥遥相顾,记忆中熟悉的模样几乎要灼伤他的心脏。
差点要他痛不欲生。
——神明悲切,嗤我尖骨;我从地狱爬出来见你了,卿卿。
标签:HE 别后重逢
“滴答、滴答……”
是夜,室内一片漆黑寂静。如弯钩一般的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上,几片细碎的月光透过磨砂玻璃,照进了屋内。
水滴声由远及近,一成不变的节奏仿佛一下一下地敲击在心脏之上。
地上寻找食物的老鼠咬破食品包装袋,啮齿撕咬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寻常被忽略的声音在这一刻被放大到无数倍。
房内脸色苍白的女人撑着墙壁艰难的走到门口,费劲地睁眼环顾了屋内杂乱不堪的一切,最终目光停留在墙角处。
那里缩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小身影。
她不禁抬起下颌,用一种睥睨的态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
是的,‘它’。
在她眼里,它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一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动物。
而后,她像个神经病一样裂开大嘴,露出变态般的笑容,用力地朝它吐了一口唾沫!
“小杂种!呵哈哈哈哈!”她扶着墙壁,右手握住抽痛的腹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明明她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活下去的时日无多;却还依旧要爬起来每天这样辱骂,责打它一顿。
——就好像是有某种目的一样。
“恶心的小杂种,和老鼠一起生活,还吃垃圾。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和老鼠一样住在下水道里呢?”
她抬脚踢了下她的背,试图想得到她的反应,再好好的讥讽一番;却没想到那个小小身影不但没有出声,还往里挪了挪,离她更远了些。
哪知这举动却突然惹怒了女人,她的神情突然变得暴躁激动起来。她摇晃着双手要去拿冰箱上的木棍打她,嘴里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着:“你还敢躲?你怎么敢躲?你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那里做一只见不得光的杂种!和老鼠抢吃的才是你该过的生活!你一定是想起什么了吧,哈?”
“我就知道那些有钱人的孩子不是好玩意!明明我的雪儿长得那么聪明可爱,却要跟着我过苦日子,凭什么?!凭什么你们生来就拥有一切,而我们却只能像乞丐一样捡你们不要的东西!”
冰箱离她很近,她摸索了一阵后如愿以偿地将那根小臂般粗壮的木棍拿到了手里;女人靠在墙上,费力地喘着粗气,看它像看垃圾一样。
“你以为你还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吗?你早就不是啦!我的雪儿才是最尊贵的小公主,她会得到所有人的宠爱,会得到所有的财富,所有属于你的东西、都会变成她的。你的爸爸、妈妈,都会将我的雪儿视为掌上明珠,好好宠爱。”
似乎是发泄不够,她俯身往前,恶毒地加重了语气。
“而你,永远只能活在这种弥漫着腐烂味道的,垃圾堆里。因为你,本来就应该是垃圾。”
最后一句话音落,她奋力挥起木棍,棍棒带出残影,高高的朝墙角的身影落下——
铺天盖地的击打像雨点一样落了下去,伴随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打在了墙角的小小身影上。
她费劲地挪着脚步,向大门爬去……
“——快逃!”
华蔚猛地睁眼起身,坐在沙发上捂着心脏低声喘着气;休息室内明亮寂静,哪里还有刚才的漆黑恐怖?
她又梦到那个女人了。
静坐了片刻,她浅浅地吐了口气;葱白指尖按上眉骨,闭上眼静静地揉了会。
梦境遗留的情绪在几个呼吸间悄然退去,她再度睁眼时,眼底已然一派清明。
放置在桌面上的闹钟伴随着振动,正‘滴滴滴’地不停响着。
与此同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隙;身穿白色大褂的学生从门口探出个头来;小声地朝她喊道:“老师,休息时间到了。”
“好,你先去忙。”
学生应声关门而去,她按掉闹钟,拿起茶几上的黑色镜框重新戴回脸上;熟悉的感觉再度回归。
她如今是华蔚,不是那女人口中的垃圾与小杂种。那间满是糜烂与腐败味道的廉价出租房早已消失在她的记忆中,连带着那个女人。
她的过往,早就化为灰烬了。
“滴,打卡成功。”
IC卡收回掌心,她站定在实验室气密门前等待虹膜识别,身旁傻呆呆的机器人才开口说出设定的第二句话:“小八祝你实验成功。”
她没忍住垂下眼,顺手拍了拍机器人的铁脑袋。
“你该祝我能够待会得到老师的假条审批。”
机器人驱着圆鼓鼓的轮子退后一步,脑袋上作为眼睛的灯光闪了闪,合成的电子音乖巧答道:“好的,小八祝你早日休假哦。”
“华老师,下午好。”
“嗯。”
她径直踏进G区实验室的通道,身旁来来往往的学生抱着资料穿行而过;其中有些面孔比她还要年长,见着她却都会停下称一声老师。
行至最后一道大门前等待认证,负责查询的人对她毕恭毕敬、丝毫没有要盘问的意思。因为她这张脸,就是G区最好的通行证。
门甫一打开,就有学生从电脑后面探出头,兴致勃勃地开口:“老师,大老板让我告诉你,他下午三点参加鑫合公司的新产品发布会,如果你有事找他记得给他发消息,别打电话。”
“好,知道了。”
刚坐下,邮箱里弹出的感谢信标志着上一个项目的完美结束;她手上的工作至此告一段落。
同时,也预示着下一件事的开始。
手微顿了顿,她点掉了这封信。
同一时间,项目组的组员得知项目结束的消息开心的在聊天软件里小窗她,“老师,这是我人生中完成的第一个项目诶!大家都好开心哈哈,您这几日有空吗?我们约个地方一起聚一聚吧!”
年轻人的欢喜总是非常地感染人,就连她的眉眼间都不禁带上了几分笑意;思及此,她拿起手机从自己的私人账户向他们汇了笔款过去。
托这些年做研究的福,她虽然使用起智能机来还不太熟练,但这汇款却是极其熟手的。
“我还有事就不参加了。给你们放一周的假,这笔钱你们拿着去旅游、吃喝都可以。假期结束后新项目对接大老板,我可能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工作狂魔居然要休假了?!那谁带他们起飞?
电脑那边的学生瞪大了眼看着窗口里的消息,不禁揉了揉眼睛再度确认。
直到他重复了睁眼闭眼动作三遍后,才颤颤巍巍的打下一句回复,“好的老师,我会转告他们。”
可下一秒他就迫不及待的切到他们的交流群里放声大喊:“活久见啊!大魔头这个恨不得把实验室当家的人居然要休假了!!!”
“神明终于显灵了,之前老觉得她是只喝露水就能活下去的妖孽,今天才觉得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消息发出后窗口空滞了好一会,才逐渐有消息弹出。
“……你牛逼。”
“好猖狂的人类。”
“tui!我帮老师打死这个不尊师重道的叛徒!”
不一会,顶着华蔚大名的头像从群对话框内弹出一句:“目前的科技虽然无法证明神不存在,但过去的许多未解之谜已经用科学解决。还有,我本人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瞿洪岩,你要相信科技的力量,终有一天它会达到你口中的神也不可比拟的高度。”
黑色的字越看越红。
瞿洪岩的脑子顷刻宕机,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看向组名;
——《B3项目总群》
卧槽!他发错群了!!
他原本要发的群是《B3项目群2.0》才对!!!
他抖着小心脏回了句“好的老师,我也是唯物主义者来的,你信我!”,等了三分钟确认华蔚不再回复后他才松了口气捂着脑袋趴到桌面上,像条失去梦想的咸鱼干。
造个时光机吧,太社死了……
下午三点十五分,墙上的秒针跳到在XII之上;华蔚准时点开她老师消息窗口,指尖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下一行行文字。
总结起来大概就一个意思。
——老师,我要申请六个月的假期处理家事。
可能是发布会那边有些无聊,她的老师倒是很快就回了她的消息。
“跟我在这扯什么淡,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喊你养条狗你都怕养死,你有什么家事好处理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老师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还要暴躁,指尖在键盘上空滞了会,片刻后她再度打下几个字。
“老家来人了。”
“放狗屁!我没记错的话你那遭天谴的妈已经死了十好几年了吧?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怎么,她托梦给你让你回去掘她出来晒太阳?怕不是挖出来当天就被雷给劈了。”
老师的回答很犀利,很毒舌。
不愧是上了华妈妈黑名单的人。
顿了会,她才回道:“是楼家。”
这句话发送出去后,那边很久都没有回复。
直到指针走向三点二十五,窗口里才又弹出了新的消息。
“二十多年没找你,怎么突然想起你了?怎么,是看上了我们年轻有为的华蔚教授?怕是想在你身上吸血。”
毒舌了一辈子的老师连关心人都带着一股讥讽的味道,如果不是亲近的人,看到这些话怕是要生气的。
“她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是楼太太出了事故,配型时发现楼婕和她没有血缘关系,这才查出来亲生女儿其实早就丢了。”
第4章 姚奶奶
“呵,原来是要骨髓来了。狸猫换太子的戏码黄金八点档早都不播了,居然还活生生发生在你的身上。我现在倒是真的很想把你那遭天谴的妈从坟里扒出来晒太阳。”
絮絮叨叨在对话框里念了一阵,老师才又回到正题上来:“骨髓我知道你不会给。余下的事情想好怎么办没有,是以华教授的身份回去被人家吸血,还是以华蔚的名义回去见一面?”
……她顿感无言,这两个身份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研究所身份需要保密。几个月前我托人在北边的小山村找了个孤寡的老太太,她收养的孙女因病去世了;我想让她假扮养我长大的亲人。北面人烟稀少,十几年前的消息更不好查,这样便于我掩藏身份。”
似乎是早有预料,老师点着烟,皱着眉打字回道:“那边几个月前就找你了,也得亏是你忍得住在项目结束后才去处理这些事。不过你这些年过着那样不人不鬼的生活,也的确需要感受一下正常人的日子。你找我,是想让我怎么帮你?”
她满意地弯起唇角,有老师这句话,那她的计划就成功一半了。
“我希望您,”指尖落下键盘,敲击,“帮我完善这个身份。”
一周后。
灿色阳光透过叶片撒进院落,院墙下圈养在角落里的母鸡饥肠辘辘的‘咯咯’叫着,提示着清晨的到来。
院落的另一个方向被开发出来用作种蔬果的菜地,晨雾散去,每片菜叶上都莹润着剔透的露珠。
华蔚推门而出,在院子里做了会热身运动,顺带着呼吸了下这里的清新空气。
她虽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面对自然时的敬畏之心仍是不可缺少的。
“小蔚,你起了吗?是你在外面吗?”许是听见了华蔚的声响,屋里的老太太隔着门高声朝外面喊着。
“对,是我!”做完第二个动作,华蔚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朝着窗户看向屋里,“要我扶你起床吗,奶奶?”
老太太坐在炕床上和她沉默对视了三秒。
“……你做你的运动吧,别管我。”
华蔚毫不犹豫点头,“好的。”接着转了个身继续自己的热身,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回屋里。
奶奶:……老身是做了什么孽要捡一个这么直肠子的孙女。
十几分钟后,穿戴整齐的奶奶走出房门。她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华蔚奇奇怪怪的动作,无奈摇摇头;最终略过她从挂在墙上的麻袋里盛了碗干玉米粒出来喂鸡。
‘咯咯哒、咯咯哒’
饥肠辘辘的母鸡将走进去的老太太围了一圈,每一只都伸长了鸡喙想去啄奶奶手里的碗;鸡爪在地上踏来踏去,有些还踩在了奶奶的黑棉布鞋上。
“别抢别抢,都有都有。”
在热身的华蔚看着此情此景,再度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停在原地。
奶奶回头看她停下动作,就知道她嘴里又没憋什么好话。
“有话就说,你这模样看着怪渗人的。”
华蔚换了个姿势,站定后开口,“根据‘洛卡德物质交换原理’之中的实物性物质交换,微粒脱落、微粒粘走,其中纤维、生物细胞的转移都属于您现在这一项。”
第5章 因为她傻
经历了几天这种未知的言论攻击,奶奶握紧了手中的碗,已经从善如流:“说人话。”
“母鸡的鸡爪踩过粘有鸡屎的地面,鸡喙啄过草地寻找虫子;此刻鸡爪踩在了您的棉布鞋上,鸡喙正啄着您的手。”
换言之,奶奶的手上和脚上,……全是鸡屎。
她顿了顿,认真建议,“所以,您需要换鞋与洗手了。”
或许是画面描绘得太过于绘声绘色,奶奶忍不住低下头瞧自己脏兮兮的棉布鞋鞋面,再看看自己的手掌。
污水混着泥沙,让她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滚。
她立马扔下碗朝墙角的水龙头走去。
肥皂搓洗,又用清水冲了好几遍才感觉味道散去,奶奶甩干了手上的水迹走向厨房,没好气地瞪了眼华蔚;决定单方面拉黑她十分钟。
低头热身的华蔚自然没有发现奶奶的愤愤眼神。
待她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厨房里也飘出煎蛋与阳春面的香味。
“别做了,快过来吃早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的,马上。”
一把手工细面,半捧清水,几滴清油;在黑色铁锅里大火滚开。出锅前再在碗底铺上自家种的小青菜,倒上几许酱油,一碗简简单单的阳春面就做好了。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奶奶看着华蔚夹着面大口往嘴里塞的行径,饶是第七天看到这画面,还是忍不住出声劝道。
好好的孩子,怎么每次吃饭都跟打仗似的。
“不行,慢了要来不及……”话说了一半,她陡然停住,没再说下去。
“来不及什么?”奶奶问。
“没什么。”她又咽下一口煎蛋,摇摇头。
陡然想起她现在是在休假,待会没有要她赶着出结果的实验;也没有催进度的项目,更没有因为她年轻的脸而在背后对她议论纷纷的奇怪目光。
她放缓速度细嚼慢咽吃了两口,静下心来去尝食物中的味道;感受甜咸在口腔中穿行,最后化成第三种味道进入胃里。
奶奶上了年纪,胃口不好,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走回院落,手里拿着把蒲扇躺在摇椅上慢慢消磨着时光。
看来她又想起她那因病去世的孙女了。
墙根下母鸡们依旧在‘咯咯哒’的叫着,菜地里晶莹的露珠滑落叶片,滴落进泥土里;一切好像都变了,却又好像没有。
她抬手遮住眼帘,逆光看向太阳的方向;晨光有些微的刺眼,但却洋溢着生命的气息。
……天气真好,是个做实验的好天气。
下午两点。
早上还对实验室深感怀念的华蔚渐渐被奶奶同化,她从仓库拖了张躺椅出来摆在奶奶的身边,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杂记,一页一页地认真翻看着。
她一边看,还一边念了出来。
“为什么这里的千金小姐会相信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酸秀才,而不选择相信养育自己十多年的父母?”
“因为她傻。”奶奶答。
“为什么她要在酸秀才上京赶考前就和他偷偷拜堂成亲,她不懂得规避风险吗?”
“因为她傻。”奶奶接着答。
“陛下这么草率就将酸秀才指为驸马了?都不用查一下他的身世是否清白?如果是敌国卧底,那岂不是有灭国的风险?”
“因为他傻。”奶奶还答。
第6章 客人到了
翻至最后一页,空白的页面上只印制了短短的一句话,像是在网络上随意摘抄的美文。
“为什么读了这么多书,却还是没办法过好这一生?”
华蔚照着书册,毫无感情地念了出来。
而这次跟复读机一样的奶奶没有继续她那句‘因为她傻’;而是摇着蒲扇,在一众‘咯咯哒’的喧闹声中,轻声缓慢开口:“那大约是,书读得还不够多吧。”
伴随着这声叹息,屋檐上枯黄的落叶被风吹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后飘落在地上;静静悄悄,无声无息。
“什么才算是过好了这一生?读许多书与过好一生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但读书的确可以增加过好一生的概率。”华蔚合上书页,将杂记放回小几上,“这句话本身就是错误的。”
“或许应该改成:为什么读了这么多书,却还是没过上想要的生活。”
她在那认真分析,奶奶摇着蒲扇噗呲一笑,闹她:“什么都要分析分析,闲得你。要不你把我养的那几只鸡也抓了去分析分析,看看它为什么早上睡东边角落,晚上睡西边角落?”
奶奶原本也只是在打趣,谁知华蔚坐在那盯着鸡窝沉吟了半晌,居然还真的有了想法:“可以吗?不过专业的事需要专业的人来办,16区有我的同门在做生物进化分析;您不介意的话,我让她上门抓鸡。”
说着她还真的准备去掏手机打电话,奶奶给吓得直接坐了起来拿蒲扇摁住她蠢蠢欲动的手:“臭丫头你给我住手!我起早贪黑养这几只鸡容易吗,你还想让人给我霍霍咯!”
“奶奶,这叫为人类做贡献。”她习惯性地去推镜框,抬手却摸了个空,“你要格局打开。”
“你继续解释啊!”奶奶制住她的手,“我不听!你要是敢让她抓我的鸡,我明天就把你赶出去睡大街!”
态度激烈不似作假,看来这几只鸡对奶奶的确非常重要。
看来为人类做贡献这一计划要暂时搁置了。
“行。”
华蔚的干脆利落让奶奶呆了会,她狐疑地问了几遍,确认道:“真的不抓了?这么干脆?”
“如果您愿意的话。”她作势拿起手机。
“我不愿意!”
奶奶还站在围栏边感慨她的母鸡虎口逃生,而挂在墙上用来伪装收音机的设备突然发出了‘嘎嘎嘎’的声响,院落里的两人同时回头。
‘兹兹’电流声闪过,里面传出一道声音:“华小姐,客人到了。”
奶奶手上抓着准备喂鸡的玉米粒顷刻散落在地。
——华蔚的亲生父母找到这里了。
负责监控的人留守在村口,而这里距离村口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那么证明很快,她就能见到他们了。
不知道他们又是以怎么样的心态来面对她呢?
想到这里,她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看来你要走了。”
神情敛起,奶奶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神情淡淡。
过了七天鸡飞狗跳的日子,她还真的差点忘记了这小丫头只是抓她来给楼家人演的一场戏。
“或许未必。”
觉得养女更合心意,反而抛弃了亲女这种桥段在八点档里并不少见;戏剧来源于生活,或许楼家父母是这种人也不无可能。
“说什么傻话呢?”奶奶走近她的身侧,蹙着眉:“哪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你可是她们的亲骨肉。更何况你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你们分别了这么多年;他们关心你、疼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抛弃你?”
“奶奶,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盲目自信只会给自己带来伤害,结果超出预期那么痛苦的只有自己。
“做研究把脑子做傻了吧。”说不过华蔚,奶奶没好气的哼哼两声,坐回躺椅上自己小声念叨:“怎么会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呢,我那小孙女走的时候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汽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山间小路并不好走,路上凹凸不平的石子让他们颠簸了一路。
娇生惯养了几十年的甄茹哪里受过这种苦,她只能闭着眼靠在靠背上平缓自己的呼吸来扼制自己呕吐的欲望;心底更是给自己这从未谋面的女儿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同时心底也在咒骂她的婆母,楼家老太太楼懿文;如果不是她硬要来找回那丫头,她又何必受这种苦?
楼泽良看着妻子难受的模样眼底满是心疼,他让司机调低了车内温度后轻声向妻子劝慰道:“再忍一忍,就快到了。”
“忍忍忍!你就会叫我忍!”甄茹头晕着,正是不爽的时候;“半小时前你就说要到了,可过了这么久我连人影都没见到,敢情我这不舒服你根本不当回事是吗?我刚刚是不是叫你停车让我休息一个小时,可你不但不停车,就连口水都不让我喝!楼泽良,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夫人的怒骂不可避免地落入耳中,坐在前头开车的司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面,选择让自己做个聋子。
——上一个插嘴的已经被全行业抹杀了。
“老太太已经下了死命令,限我们在一周内将那丫头带回去;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如果不在今晚赶到姚家村,那我们就不用回去了。”
楼泽良脸色冷了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而且你也不想看到老太太把婕儿赶出楼家吧。”
婕儿、她的婕儿。
甄茹紧闭着的眼皮突然轻颤了颤,放在腿边的手紧握成拳,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五个月前,她被丈夫的仇家劫持,对方在大街上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提出要在一个小时内拿到一千万的赎金,不然就要让她血溅当场。
楼家虽然在京城算得上是一流豪门,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这么多的现金流;这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赎金,而是要他们的集团陷入困境。
果不其然,在过去四十分钟的时候;这人当着一众围观者在丰华广场一刀划破她脖颈处的大动脉,当场撕票。
同一时间,暗处的狙击手扣下扳机,子弹的破空声划过她的头顶,径直穿过了那人的眉心;温热的鲜血溅了她满脸。
第8章 再生障碍性贫血
她甚至来不及尖叫,来不及表达自己的恐惧;就被抬上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而后发生的一切,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医院检查出她得了再生障碍性贫血,需要骨髓移植。因担心她的安危,女儿第一时间赶来配型;然而医院出具的那张薄薄纸张上,短短的一句话灼痛了她的眼睛,叫她如遭雷击。
——血型不符。
她和楼泽良都是A型血,而眼前的报告单上却是清清楚楚写着该配型人血型为B型。
那么只有一个答案。
她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这样乖巧、优秀的孩子身上不是流着她的血脉,而是别人的孩子。
丈夫当机立断让人封锁了消息,将所有知情人的嘴都牢牢堵住,不让一丝消息泄露到外界。
若让媒体发现、蜂拥而至,对楼婕造成的心理伤害将不可估量。
他们夫妻根本就没有寻找那个孩子的打算,毕竟二十多年过去,她还活在这个人世间都未可知。
又何必浪费人力物力去寻找。
而且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呢,难道一个在底层长大的孩子还能比她的婕儿更加优秀吗?
显然并不可能。
但他们,还是迟了一步。
家里的老太太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楼婕不是楼家亲骨肉的消息,当晚就让人将楼泽良带回了楼家老宅,狠狠的怒骂了一顿!
在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寻找亲女的打算时,更是怒不可遏地砸碎了厅内的明代花瓶,滔天怒火,燃烧了整个楼家。
最终她拖着病体跪在楼家祠堂与老太太谈判,承诺一定找到流落在外的亲女,活便带人,死便带尸;但唯独只有一个条件,她可以让那女孩以楼家次女的身份回到楼家,但楼婕的身份绝对不能公开,她依旧是楼家最出色的女儿。
这是她绝对的底线。
她的执拗激怒了老太太,在硬生生受了两次茶杯砸脸后;无力与她争辩的老太太同意了她的条件,并收回了她名下七成的股权作为惩罚。
在之后查到那孩子是在乡野长大时,她更是觉得脸都丢尽了。
哪怕是长在普通小康家庭都好,却偏偏是在穷苦之地,这样地方出来的孩子,礼仪眼界和那些世家名媛差的不是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