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她是佛系大佬—— by沉沦的椰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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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抬眼,看向门口的位置;仅仅一门之隔,她这位昔日队友,对她又隐瞒了什么呢?
四年前,他和她究竟有着一段怎么样的过往。
他后她一步跟到南联,难道是为了阻止她调查关于祸斗的往事吗?可是祸斗出自危险区,并且还是危险区的放下的鱼饵,秦司礼应该和她站在同一立场才是。
那他,为什么要关闭南一区?
他明知道她在找东西,不是吗?
仅是一句‘图谋不轨’,就想掩盖所有?
未免有些轻率了。
修长指节,筋骨分明,挂在他手上的工艺小老虎看起来明显有些粗糙,但主人似乎爱不释手,握着许久都不见都松开的趋势。
屏幕里正准备报告的丛舰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想不通今天在密主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一直抓着个小老虎不放。
在脑海中组织了半天语言,丛舰踌躇片刻,垂眸恭敬开口道:“密主,梁彧抢救回来了。”
捏着小老虎的指骨顿住,秦司礼侧目看他,眼底宛如冰冷的幽潭,“醒了?”
“嗯,他问……”丛舰小心翼翼观察了下秦司礼的脸色,迟疑开口道:“老太太的死是不是真的。”
凉凉长夜,即使室内明亮如昼,也无法掩盖寒意的蔓延。
“原来拼着死亡的风险也要假死回来的理由,就是想见他祖母?”眼底寒芒掠过,秦司礼薄唇轻启,捏着小老虎的指节微微用力,“他若是能早些管好他的情人,别去老太太面前晃悠,说不定老人家还不会死那么早。”
丛舰低垂着头,不敢接话。
“如今人死了,倒是开始后悔了么?”唇边寒意渐冷,秦司礼眼底漫起无边无际的漠然,“我让他把假祸斗杀了,骗过星域耳目,迫使她们不要再追查下去。可他蠢不可及落入了陷阱也就算了,还把祸斗藏身南联的消息透露给了索莹。”
小半杯红酒入喉,秦司礼眼中冷意更甚,“他想做什么?是想让前往调查祸斗的人去送死?还是对暗部不满,所以将命令置若罔闻?”
如今时卿失忆,好不容易才被危险区排除在名单之外;若是她为了调查祸斗一事再和那边有了瓜葛,那她将永无宁日。
红得刺目的鲜血几乎要灼伤他的眼,死亡的叹息追随着他们的脚步,他如今,再不能承受失去她的风险。
毕竟同患难一场,丛舰还是想为好友争取一下,试探性开口道:“或许只是想见祖母最后一面,所以才……”
哪知道,刚开口他就说不下去了。
“这话你自己信吗?”秦司礼浅浅一嗤,长腿交叠,眸间满是讽意。
——他不信。
大家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人,哪怕曾经的至交死在自己的面前,也要面不改色地完成任务,才是一名合格的暗部杀手。
更何况,老太太在一个月前因急性病发作而离世的消息梁彧未必是不知道的;那时他可还在墨济大学,这么微末的消息,他若想知道还是能知道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梁彧就是想害死去追查祸斗一事的有关人员。
思及此,丛舰猛得抬头看向秦司礼,眼中满是惊诧:“他难道是想!”
疯了吧,他难道不知道那个人对老大有多重要吗?他还将那人引至危险区那边,是存心想要她死啊!
“去查。”高脚杯被他重重搁置在桌面上,杯中酒液摇摇晃晃,再度归于平静。“危险区倒是手长得很,埋人埋到我暗部来。”
“把他的小情人也抓过来,我倒是要看看,在这种情况下,他是选择开口说实话,还是选他小情人的命。”
一个连自己祖母被害都能原谅的人,既然这么在乎,那如果砝码是自己的命呢?
丛舰不敢有片刻迟疑,受了令便匆匆离开,再不敢多说一句多余的话。
屏幕再度归于黑暗,秦司礼的掌骨寸寸收紧,眼底一片晦暗。
埋了十几年的暗线都能被策反,看来危险区的确手段了得;而华蔚在南联的消息估计那边也早已收到了。
如今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大约是顾忌于研究所与七区那边的威慑力,当下贺湖因为傅明佩一事,也死死盯着危险区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着将他们全部拉下马。
各方制衡之下,他的卿卿才能勉强得了几分喘息的时间。
想起当年在联合综测中所看到的东西,他不禁觉得胃中一阵翻滚,铺天盖地的毁灭情绪汹涌而出。
十几年前就开始筹备的计划,连带着将他的卿卿也拉入了局中。
这些毫无底线的人,早就该和当年那场爆炸一起死在时间里。
华蔚垂眸看着备注【狼崽】的对话框中弹出一句:我在北四区。
而十五分钟前的上一条消息还晃晃挂在上面。
——我在北二区。
指尖微动了动,她回了一句。
‘1。’
或许是难得有了回应,紧接着,还未过几秒,秦司礼的下一条消息就接踵而至。
‘无聊吗?免费陪聊,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等待。’
——莫名看出一种弹窗广告的华蔚教授面无表情熄了屏。
好端端的狼崽怎么变成了某种犬类动物的既视感。
似乎从那一夜开始,她养的狼崽似乎就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而坐她对面正准备开口的孟霖还以为是他的陡然约见让华蔚产生了不耐,定了定心神后,才出声道:“抱歉,耽误了时老师您的休息时间。”
华蔚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抿了一口,并未接话。
自老人谋杀案了结之后,她和这位肾不太好的孟警官就再没有明面上的来往;而胥南公部即使有事找她,也应该是陶存旭出面,而不是由这位私下和她谈。
她找不到孟霖这次来见她的理由。
“我知道我这么做是有些不太礼貌,按规定我们的确不能通过笔录登记的信息私下和当事人见面。但是我这次来找时老师,其实是有另外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华蔚抬起眼眸,脸上没什么表情,“胥南公部?”
“当然不是。”他连忙摆了摆手,这位时老师背后身份不简单,从上次老大对她的态度他就发现了,他哪还有那个胆子找这位解决胥南公部的事,估计回去老大第一个就解决了他。
——不是有关胥南公部的?
想起那一夜她在阳台上看到的两道身影,华蔚平静的眼底飞快掠过几分暗色。
那就是有关小孟雨的了。
孟霖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慢慢地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可能里是为了力求完美,上面还扎上了粉色的蝴蝶结。
看起来满满的少女心。
“我想拜托时老师把这个送给我妹妹。”许是第一次拜托别人做这种事,孟霖生生在这坐出了一种如坐针毡的感受。
“我和她其实还没有见过面,她或许也不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哥哥的存在。”
——第三次,做了别人许愿池里的龟的华教授已经心如止水,甚至已经毫无意外之感。
见华蔚端着咖啡老神在在喝着,他便知道她有打算听他接下来的原因,见此,他干脆狠了狠心,将过去全盘托出。
“我和孟雨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但我和她其实很多年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是这次我到了胥南之后,留意了一下我父亲的过去,才不小心查了出来。”
“我母亲在我七岁的时候离世,外祖家怀疑是我父亲待我母亲不好,所以才导致了我母亲郁结于心,最终撒手人寰。所以我七岁以后,父亲这一角色也跟着母亲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如今外祖年事已高,妹妹是我仅剩不多的亲人,我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所以希望时老师能为我引见一下。”
“孟雨从我家离开的那一晚,我从阳台上看到的人,是你吧。”
一句平静的话语打破了孟霖的紧张感,却直接把他的警报给拉响了。
他自问自己的隐匿技能在所里不能排第一至少也能排个第二,上次不过是觉得那地儿不太平,所以暗中跟着妹妹以保护她的安全。
这个时老师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发现他?
“那段时间那里有些不大安全,我有些不放心。”孟霖不自觉挠了挠脸,端起咖啡就往嘴里倒,舌尖传来的苦涩感让他瞬间清醒,忙不迭把罪魁祸首给放了回去。
——失策了,早知道点杯白水都好。
“然后呢?”
孟霖有些奇怪地看向华蔚,不太明白她这个问句的意思。
“我问你,认回她以后,你后面的打算是什么?”
指节轻点着桌沿,倾洒而进的阳光碎片恰好落在杯中,莫名形成了奇异的美。
孟霖被这句话顿时问在了原地。
他完全没有任何打算。
甚至他最初的目的也只是想见见这个妹妹,如果可以,希望她愿意叫他一声哥哥。
除此之外,他再别无所求。
他的职业危险,亲人的身份都不宜暴露于人前;而且说不定他今天还在这里和时老师交谈,明天就可能埋骨异乡。
他认回孟雨,就是白白把危险带到了她的身边。
“孟警官做事从来都是这样不考虑后果的吗?”眉间微蹙,华蔚觉得眼前这位的行径,未免有些太不负责。
孟雨已然习惯了当下的生活境况,哪怕贫苦,她依然有她挣扎生存下去的动力。
那孟霖的出现能给她带来什么呢?
他是想做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还是仅有一面之缘的哥哥?
“你该知道,她如今过得不太好。”语调缓缓,在一片静寂中,华蔚再度开了口,“我听闻她过去三年还被人挟恩图报,在嘲讽中度过了一段挺黑暗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才从泥潭中走了出来,孟警官就要又给她一击吗?”
“我没有!”
闻言,孟霖脸上情绪有些激动。
察觉自己失态后,他复又敛了几分神色,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轻声解释:“我这个身份不太方便,我怕认回她会给她带来危险。如今胥南虽然看起来安全,但是上次老人被害一案,牵扯了京城伍家。”
“三太太就这么一个父亲,好不容易得了消息居然还被别人给残忍地杀害了,这叫她怎么不恨。伍家施压,要我们将凶手移交京城。如今整个胥南公部因为这件事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事情发生在胥南,那凶手自然也要留在这里进行裁决;若是上面有令下来还好,但是三太太那边是想逼他们主动将人提交到京城去审;根本就没有正规手续,他们若是这么做了,说不定日后查了起来,这个胥南公部都要被大清洗。
内忧外患之下,他们老大这几天愁的人都憔悴了不少。
“既然有难处,那我觉得,孟警官还是不要和小雨见面为好。”
眸底清清冷冷,说出口的话却叫孟霖觉得十分刺耳;他不过是想见妹妹一面,为什么时老师要这般阻拦。
第296章 添柴加火
“时老师若是不愿意引见……”他默不作声拉回了桌面上的盒子,低声:“那我再另外想想办法。”
左不过南联那么多老师和学生,他小妹总不能就只和这么一个老师亲近吧。
再不济,他充作陌生人和妹妹偶遇也不是不行。
这么一想,孟霖又乐观了几分,连带着被华蔚拒绝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孟警官,孟雨不是傻子,你平白无故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算猜,也会猜出你的身份;届时你让她有哥哥却不能认,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咖啡杯与桌面轻触,发出小小的响声;华蔚抬眼冷冷看着毫无所觉的孟霖,觉得对方的想法真的过于天真。
哪怕他七岁的时候母亲离世、也与生父分开,但依旧有外祖疼爱着长大;但孟雨没有,自失去父亲之后,她和母亲一直都是活在恐惧之下的,所以才会对善意极为珍惜。
哪怕是余兆康这种人,她也会包容了对方三年。
要么认,要么干脆就不要见。
这样对孟雨和他,都公平。
见孟霖依旧执迷不悟,华蔚点开手机将几天前发生在北斗国艺的视频录像拿了出来,葱白指节轻点播放,钢琴曲轻快的节奏随之响起。
那一刻的孟雨满身自信,整个人好像会发光。
——原来他的妹妹,竟然这么优秀。
正当他看得入神之时,钟老师那番‘情史丰富’的言论宛如一记猛拳,狠狠砸在了孟霖的心脏上。
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孩子,被四十余岁的老师这么质疑;若换了别人,早就忍不住当场哭了出来。
代入环境忍不住感同身受的孟霖心头冒火,拳头也忍不住紧紧握着,青筋暴起。
——什么玩意,居然敢这么说他妹!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
偏偏华蔚看出了他的怒不可遏,还气定神闲地拱了拱火:“你瞧,这就是没有兄长撑腰的下场。”
面上纯良,端得一副无害模样。
这句话就如同一根尖刺一般狠狠扎进了孟霖心上,让他痛得有些不能呼吸。
他的小妹,在这些言论下还保持着面不改色的神情;他无法想象在那些未曾触之的过去,还有多少他没看到的黑暗。
“时老师。”后槽牙磨了磨,右手紧握成拳,他强忍下怒火,低声恳求:“我可以现在就见见我妹吗。”
十指交叠,阳光透过玻璃斜斜映入,但华蔚的脸上却没什么暖意,“孟警官是打算以什么身份去见呢?哥哥?还是其他?”
“自然是哥哥!”
他现在就要以兄长的身份把这个姓钟的给废了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腕间手表的分针跳至下一格区,华蔚垂眸看了眼时间,复又抬起目光看了眼蠢蠢欲动的孟霖,唇角勾起浅浅弧度:“你还有一个小时。”
哪怕未来三年的寒冬孤寂,落下的雪花再冰冷;她的学生或许也不会那么难捱。
孟霖作为胥南公部其中的佼佼者,总不能连一个酗酒的男人都办不了。
若是成了,也不枉她添柴加火,替小孟雨卖卖可怜。
晚风拂柳,垂下的枝条缓缓飘荡,宛如美人遗落的风情。
黑色的书包被方爻斜斜背在身后,俊朗的侧脸在夕阳的照耀下,带着几分浅浅锋芒。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条不远不近的路,他孤身一人走了快七年。
原本在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心气在他身上看不到半分,在如墨的眼眸中,留下的似乎只有黯然。
他推开了那道无比熟悉的家门。
余光落在房前的那处屋檐上时,一闪而过的红光并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但是他眼睑微垂,指尖顿了瞬息,沉沉眼底掠过未知思绪,继而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
“回来了?”
院落里拿着花洒给植物浇水的老人没回头,依旧背着身在瞧他的花草。
方爻默不作声看着地上那些奇形怪状的不知名植物,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轻声应了句‘嗯’。
“老家送了些东西,你进去瞧瞧有没有喜欢的。用得上的你就留下,不喜欢我就让他们带走。”
蜿蜒水线缓慢流过,触及了方爻的鞋前;他抬眼看着外祖父微躬的背脊,突然沉默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见他久久没有回答,老人拄着拐杖慢慢回头瞧他,略带着疑问出声问了句:“心情不好?”
声音苍老粗粝,喉间似乎受过损伤。
从思绪中抬眸的方爻迎上外祖父略带担忧的目光,顿了下,缓缓摇头:“没有。”
自我消化情绪这项技能他在父母去世那年就学会了,如今整个家中就剩下他和外祖父,他总不能再将这些不良情绪再带给这位年迈的老人。
若是他也走了,那他便是真的举目无亲了。
老人拎着花洒,略带着几分浑浊的眼眸看了他许久,继而在不动声色的看了几眼院落周围后,低声开口:“要是觉得不舒服,我让他们撤走几天。”
闻言方爻心中一跳,到了嘴边差点脱口而出的回答又迅速被他咽了回去。
他十分清楚这些见不得光的人和物对外祖父有多么重要。
父母离世时的惨状触目惊心,哪怕彼时他只有六七岁,但鲜红的血色记忆依旧铺遍了他的脑海。
叫他午夜梦回时,痛得无法呼吸。
“没有不舒服。”话题被轻轻揭过,他甩手一扔将书包扔到不远处的长椅上,继而顺势接过外祖父手上的花洒:“我来帮你吧。”
老人看了看被浇得差不多的植物,想了想还是没有阻拦自家小孙子突如其来的尊老行为。
——大不了,浇死了他再重新种就行了。
左不过就是费些时间而已。
他现在唯一有的,就是时间。
少年的肩膀或许不够宽厚有力,甚至还有些瘦削,但他的脊背依然挺立,如同一颗昂扬的小白桦。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当年那个在他怀里牙牙学语的小娃娃,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
如果他的女儿还在世,会不会也对此感到自豪呢。
想到这里,老人的眼中渐渐漫起了几分痛色。
痛苦的过往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忘却,只会在某个平凡的日子里被记起,然后在心脏最脆弱的位置上,狠狠扎上一刀。
第298章 越在乎 越痛苦
“过几天是你母亲的忌日。”唇瓣翕动,掩下眸间痛色,老人望着外孙的目光里,满是苦涩,“你寻个时间,去祭拜一下她。”
这两日他总是梦到女儿在和他念叨底下冷,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他醒来时泪湿了枕巾,哪里还有女儿的半分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辈子造孽太多,才会全部反噬到他的家人身上;就连这唯一的小孙子,他都没把握护到成年。
方爻拎着花洒的身影顿在原地,片刻后才出声:“不过是一个衣冠冢,有什么拜的必要。”
话中的冷硬之意,更是如同在老人的心上狠狠划了一刀。
——是啊,他的女儿死无全尸;就连尸骨也被以害怕打击报复的名义被老家人带走。
而他和方爻,更是连活在阳光下的机会都没有。
三步一监控,五步一个安保;这种无时无刻都在被人窥视的生活,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年头。
“我这几日,梦见你母亲呆在不见阳光的小房子里,盖着薄薄的被子,屋里冷得如同冰窟。”
老人每说一句,方爻握着花洒把手的指骨就越发紧了几分,泛白的指尖昭示了主人紧紧压抑的情绪,清瘦的少年站在日光下,脸上却无半分暖意。
“若非我不方便走动,我也想去她墓前看看她。我不知道你母亲恨不恨我,”老人眼睑微垂了几分,心底重重叹息一声,“但是,如果没有你,我早就不想苟活在这世上了。”
女儿留下的血脉,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所谓要替危险区做饵,也不过是为了寻求庇护的借口。
他知道自己这几十年间树敌众多,明处暗处的仇家不知凡凡;如果没有危险区的助力,只怕才踏出基地的大门,他就不知道落在哪方势力的手上了。
方爻尚且年少,他需要有一个平静且无忧的成长环境;哪怕,是假的。
“我知道了。”丹凤眼下,沉沉暗色;少年拎着不停滴水的花洒,循着地上的植物慢慢走过,“我会去的。”
母亲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渐渐模糊,他记不起她的面孔,梦里也不曾遇见;父亲这一角色,更是极少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你以后,也别再说这种话。”
少年嗓音微哑,背对着外祖父,不敢展现自己内心的脆弱;只能用冷硬的外表来伪装不在乎。
他要足够坚强,才能不被这些事情所击溃。
院落里的月季花开得正好,阳光落在枝头,露珠莹润出夕阳的暖色;而笼罩在这方天地的,却是无声的冰冷。
颜自平动了动唇,喉间漫起几分苦涩;他又何尝不知道小孙子心里痛苦,但是他也无能为力。
因为幼年失去双亲,方爻自那时起便是这般冷淡的性子,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在乎。
或许是受了成长环境的影响,害怕越在乎的东西失去的时候就越痛苦,就如同幼年时、失去母亲一样。
所以在最初,便做到心如止水就好了。
可是,方爻不动声色地攥紧掌心,指节越发用力了些。
三日后,建善寺。
方爻在神龛前跪了整整半日,念完了他这辈子所记得的所有佛经;他希望给自己和心上人求一个圆满的未来,哪怕要他付出代价,他也愿意。
可是竹筒里的签文好似有预兆般,任是由他摇了十来遍,掉落的都是下下签。
一次、又一次;将他所有的希望砸了个粉碎。
寺庙里的老和尚掌心合十,站在他身后垂着悲悯众生的慈祥眉眼,说他,
——入了魔障。
向来冷心冷肺的方爻听了这话只觉异常刺耳,心脏仿佛坠入无边黑海,在苦涩的腐池中遍遍沉寂。
他不理会老和尚的劝言,将掉落在地的十四支下下签一支一支摆在地上;而后抽出竹筒里的另外五支下下签一起扔到了过去。
这样再差也是中签了。
见状,老和尚缓缓阖上眼眸,掌心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心底闪过无边叹息。
竹筒再次被他摇起,里面的竹签随着动作发出响声,凌乱重合、遍遍打散;重复几遍之后,终于掉落了一只签。
——上上签。
如愿得到想要的签文,方爻心满意足的拾起,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些。
“解签。”
虽然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而且方爻刚才的举动完全是在佛前戏弄我佛;但是老和尚想了想守在寺庙门前的那几位黑衣保镖,还是伸手接过了方爻递来的竹签。
他以为这不过是一支强求而来、不符合事态的签文;可当他定睛看去时,却愣怔在了原地。
第二十八签,上上。
老和尚抬起略有些浑浊的双眼,细观了片刻之后,陡然抬起掌心,覆在了方爻的额顶之上。
远方的钟鸣之声响起,回荡在山谷之间;听来遥远,却震荡在灵魂之中。
“施主,未来遇贵人,逢凶化吉。乃上上签。”
拔了十九根下下签终于等来满意的结果,听着老和尚真心实意的解签之意,方爻一向漠然的眸间罕见的染上几分暖色。
老和尚见之,还是止了到嘴边的未尽之语;他缓缓从袖袋里抽出一条红绳放到了方爻摊开的掌心之中;满目悲悯缓缓合起,轻声虔诚念了一句:“勿执念太深,放下方能成全。”
——放下?
方爻攥紧了手中之物,不解地抬眼看向老和尚。
他明明是求出了上上签,为什么还要他放下?难道刚才老和尚解出的签文是在诓他玩吗?
悲天悯人的老和尚看穿他心中所想,再次开口念了句佛号后,轻声缓慢说了一句:“施主,不是姻缘。是亲缘。”
亲缘?方爻的脸色变了变。
如今他唯一活着的亲人就是外祖父,老和尚这话的意思是他老人家活不久了吗?这什么劳什子上上签,这不还是下下签吗?
若不是顾忌这是佛门重地,母亲的衣冠冢葬在这里不远之处,他真的要揪着这老和尚的衣领,问问他到底几个意思,在这里装神弄鬼!
掌心握着的红绳松开复又紧握,脸色冷峻的少年回头盯着佛像看了几息,最终还是沉默离去。
老和尚垂眼看着那一地凌乱的下下签,脸上依旧满是慈悲:“阿弥陀佛。”
向来没什么人烟的建善寺在今日迎来了两位异常的香客。
第一位小施主在每年的同一时间都会上山祭拜亲人,多来了几次后,寺庙里的和尚们倒也对他有了几分印象。
不过所求之物,让老和尚觉得有些惊讶罢了。
只是这第二位……
老和尚看着眼前这位神情冷冽的施主,一眼就看穿了他身上掩盖不住杀伐之气;能有这般的气息,大约手上沾染了不少的鲜血。
佛门重地,也是不少尘世中人的忏悔之门。
他阖眼念了句佛号,继续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等着秦司礼摇签、解签。
但偏生他站在大殿里,驻足于佛前注视了许久仍然不见有动作;半晌之后,老和尚才听见秦司礼缓缓出声:“五年之前,我未信过佛。”
后来他的爱人满身鲜血,他从梦中听见她孱弱的呼救,醒来之时只抓住一片黑暗。
那一刻,他跪在阳光洒落的东方之地,虔诚地求遍漫天神佛,只愿能够换她来活。
哪怕是要他付出巨大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施主,信则有、不信则无。人各有缘法,并不强求。”
“大师倒是洒脱释然。”
悄然之间,陌生的脚步声再次笼罩这方大殿周围,老和尚缓缓抬眼,不出意外又看见了一批伪装成香客的保镖们。
——小小的建善寺,一日之内就迎来了半个月才有的人烟,诸位还是抬举他们了。
“施主谬赞了。”
竹筒被秦司礼不轻不重地握着,手上动作微晃了几下,顺心意的签文被他径直抽出,不带半分犹豫。
“麻烦了,大师。”
再一次觉得佛被戏弄的空也大师虽然心中满是无奈,但依旧无可奈何。
——第十一签,姻缘签,上上。
“所求得偿所愿,施主无需操之过急,耐心等待,终成所求。乃上上签。”
哪怕这签是他特意抽出来的,秦司礼依旧很满意。
筋骨分明的指节轻抬,一个细微的手势,下一刻就有人当着空也的面,将好几块金条给扔进了功德箱里。
金属碰撞的声音锒铛作响,回荡在寂静的大殿内,仿佛有绕梁三日的趋势。
饶是清心寡欲惯了,但空也还是忍不住被惊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