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月—— by姜温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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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浅语说完吐了两口气,垮下脸又拧起眉。
“我知道他经常去上自习,就想学些他的课程来找些话题和他一起学习,但是我完全看不懂。”
她抬头小心翼翼地看曲盈,“嫂嫂,你和表哥是一见钟情吧?还是谁追的谁呢?你那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呀?”
曲盈正听得认真,顾浅语话锋一转,脸上简直写了“八卦”两个大字。
变脸之快,让她怀疑顾浅语和自己师出同门。
她不知道顾浅语是哪里看出她厉害,又不能告诉她学业厉害不等于恋爱也厉害。那不等于送着让顾浅语八卦她更多吗?
曲盈正想着怎么绕过这个问题不答,手机嗡嗡两声,霍予闻的消息来得正及时。
她示意顾浅语稍等。
hyw:奶奶没事就好
hyw:谢谢你
曲盈回复完,看霍予闻又没了动静,她将手机熄屏放下,再次对上顾浅语写着八卦的脸。
“嫂嫂?”
顾浅语眨着一双眼,眼里简直写着“你快说呀”。
眼看逃不过去,曲盈无奈地笑笑,和她打起太极,“我和你哥跟你们的情况不一样。”
顾浅语听到这里泄气地呼一口气,“是啊,你们是双箭头。我都不知道我这支箭能不能射中他呢。”她扣扣手指,将书页阖上放在桌上,“走走,嫂嫂去陪我一醉解千愁。”说完她拉上曲盈的手去了地下。
这是曲盈第一次下来。她打量周围。
地下一层有个很大的水吧,对面还有一个吧台,吧台后的橱窗里摆放着各色存酒。
顾浅语把她安置到吧台座位上后上上下下地捣鼓了一会儿,又去了一趟其他房间,最终摆上来六瓶酒。
她拿起一瓶酒,取出木塞,葡萄酒的香气溢出来。
“今天我也是壮着胆子来当个假地主,嫂嫂,这瓶可是你一定要喝的。”
曲盈接过酒瓶转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特别,还是配合着问:“为什么呢?”
顾浅语给她一个你很上道的眼神,即便四周没有其他人在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小秘密似的,一边把酒注入醒酒器一边说:“这是予闻表哥自己酿的葡萄酒,嫂嫂你一会儿尝尝,味道很不错呢,他平时特别宝贝这酒。”
霍予闻还有这爱好?
顾浅语仔细控制着角度,将沉淀物留在瓶底,“他每年能酿两瓶,这瓶是第二瓶。嘿嘿,我垂涎它很久了,幸好今天嫂嫂在,他一定不介意把特别宝贝的酒给更宝贝的老婆!”
“咚”一声,瓶底落在桌面。
曲盈坐直了身体。
原来顾浅语压低声音是知道自己在做坏事。只是她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霍予闻不责怪。现在把酒再倒回去还来得及吗?
曲盈看看一旁只剩沉淀物的空酒瓶,轻叩着桌面想对策。
顾浅语吸了一下鼻子,“好香啊。”她看着对面曲盈的手指,“嫂嫂,你和表哥果然是天生一对,叩桌子频率都一样。”
曲盈停下动作,“大家不都一样?”
顾浅语嘻嘻笑着,“别人是哒,哒,哒,你和表哥是哒哒,哒哒,哒哒。”
她手托着下巴看曲盈。
曲盈微侧身坐着,一只手臂搁在桌面上,另一只还保持着轻叩桌面时的动作,随意又从容。再往上扫到她的脸,她怎么觉得是他表哥占便宜了呢?
论美貌,两人不相上下,论气度,也能打个平手,论讨喜,她表哥怕不是要拿负分。
她实在太好奇她表哥那样的人怎么会闪婚的。
“嫂嫂,可以给我讲讲你和表哥的浪漫爱情吗?我好想听呀。”
曲盈扫她一眼。顾浅语这小孩,和她倒是不见外,还有点蹬鼻子上脸的架势。
“浪漫爱情我讲不好,课倒是讲得还可以。”她手指敲在醒酒器旁,“就比如说这醒酒器,采用的是流体工程学原理……”
顾浅语听到“工程学”三个字简直要疯,她双手捂住耳朵给出一个投降眼神。
曲盈笑一笑,没再讲下去,“你告诉我霍予闻为什么宝贝这瓶酒,我教你一个试探你学长的小方法,怎么样?”
顾浅语把手放下来,眼神里藏着“赚到了”的小惊喜。
她清嗓似的咳了一下,“霍予闻吧,不是,予闻表哥吧,自己养了几株葡萄,那葡萄很多年了,产量不高,每年只能酿出来两瓶酒。他这人吧,酿了酒又不喝,存太久呢又会坏,扔掉了多可惜呀。我怕他想不起来让嫂嫂品尝,就代劳啦。”
她转换语气,逐渐放飞自我,“我们今天喝掉它,等后面他发现了,沉着脸问,是谁?!然后反转来了,咦?我那酿酒是被我亲亲老婆喝掉的,老婆……”
曲盈看她学霍予闻说话的样子,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抬手补充,“还有她表妹。”
顾浅语也抖一抖鸡皮疙瘩,没再继续表演,“大概就是这样了。”
“他为什么酿了酒又不喝?”
顾浅语盯了她片刻,嘿嘿一笑,“具体原因我不能说,等嫂嫂你亲自揭晓惊喜,相信我,一定是惊喜!”
曲盈没再追问。
“那嫂嫂,你快教我怎么试探呢。”
“很简单,”曲盈拿过两只高脚杯,“心理学上有个‘杯子效应’,用来试探人和人的内心亲密距离。你可以找个机会和他一起吃饭,把你的杯子靠近他的一些,如果他没把杯子移走,说明他是接受你靠近的,相反如果他马上移走,那我想,你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你们的关系。”
顾浅语朝她竖起大拇指,兴冲冲摸出手机。
“你干嘛?”
“约他啊,唉,我上午发的消息他现在还没回我……”
曲盈拿过她的手机熄屏放在一边,“别急,等他回复你。”
顾浅语眼巴巴看着手机,“我怕他不回。”
“他这次不回你,你那饭就不用约了。”
“啊?那我就等着失恋吗?”习惯了主动出击的女孩,等待的耐性几乎是成反比的。
曲盈看她是真急,笑着安抚,“这也是一种试探方法。你等等看,你那个学长已经习惯了你的主动。你不主动了,反而能测出他的真实想法。”
她把酒倒入高脚杯,“女孩子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趁年轻多充实自己。”
顾浅语朝她再次伸出大拇指,“嫂嫂你太厉害了!表哥被你拿捏得死死的吧?我要拜你为师。”
曲盈低下头笑,顾浅语脑补能力真是一流。她是准备追人,昨晚睡觉前恶补了一通。
两人在吧台前边喝边聊,一瓶酒下肚再开一瓶。
顾浅语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从学长有多难搞,说到为什么她没有早出生一年与他同级,说不定两人已经在一起,又问曲盈她表哥霍予闻都没他难搞吧,没等曲盈回答,又控诉起霍予闻小时候的事。
“予闻表哥他,是个没嘴的葫芦,很能闷的!你知道吗,他对一个称呼都斤斤计较!我小时候喊他二表哥,一开始他也没说什么,后来那是到了几年级呀,他就让我改掉!哼,我还不知道吗,他就是嫌“二”不好听。还有那几株老葡萄,这葡萄酒……”
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顾浅语俯在桌面上呼吸慢慢变得平缓。
曲盈拍拍她,让她起来回去睡。顾浅语换了个方向睡得更香。
曲盈也有些浅醉,脑子里混乱地想着她和顾浅语偷喝了霍予闻的酒,她要怎么去赔罪。脑子里顾浅语那句“他一定不介意把特别宝贝的酒给更宝贝的老婆”像是按了重复播放,一遍遍听下来,催眠到她甚至想如果霍予闻真怪起来她就说“把我赔给你?”
那,霍予闻搞不好会脸红到爆?炸?
曲盈仰了下头,对上头顶昏沉的灯光,把脑子里的废料丢掉,看着睡得正香的顾浅语,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先去看了霍奶奶。奶奶看起来精神很好,看她只穿了一件单衣,嘱咐她先回去加件衣服,浅语那边不用管。
曲盈从奶奶那里出来,却没急着回去。
夕阳斜沉,彩霞朝朝。即将沉落的金乌留下今天的最后一抹色彩。她顺着心意拐到后院,坐在台阶上发起呆。
霍予闻的工作今天结束得很早,回到老宅下车时,天边那一抹彩霞刚好消失。
在客厅见到奶奶,一个问对方身体,一个问对方工作,各问各的,又各答各的,还好都是满意答案。
霍奶奶想起他刚进来时就左顾右看的像是在寻什么人,笑着赶人,“你回去看看曲盈,浅语带着她喝了点酒,我看她离开的时候步子有些乱。要是不舒服就先让她歇着,晚饭我让人温着。”
霍予闻点点头,他离开时在楼梯转角处刚好遇到上来的顾浅语。
顾浅语揉着眼睛,将身上披着的外套递过来,“嫂嫂的。”说完拖着步子走到沙发旁,一栽。过了两秒感觉到一股冷气,爬起来看霍予闻正看着自己,忙坐直了勉强保持仪表。
霍奶奶在旁边笑了一声,也没管。
霍予闻手臂上搭着曲盈的衣服,抬着脚步上楼,回到房间转了一圈却没看到人。
他将外套放在沙发扶手上,拿出手机拨了曲盈电话。
没过多久,嗡嗡响声从旁边桌上传来。
霍予闻拿走桌面上的《材料力学》,露出下面嗡嗡震动着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的称呼透着一股亲昵:亲亲老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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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手机还在嗡嗡震动。
霍予闻指尖一直悬在挂断键上,直到长时间未应答的提示音后通话自动结束,桌上的手机屏幕黑下去。
风从敞着的窗口钻入,鼓动着窗边轻纱悠悠晃动。
霍予闻站着没动,久久之后收回手,食指碾磨过拇指指腹。
突然传来的急促狗吠声没再容他多想。
心头慌了一下,霍予闻转身进入卧室,拉开露台门后向前急走了几步看向湖边。
不远处的湖边一抹浅色身影,身形轻晃着正试图靠近狗屋。
拴着链子的高加索犬大声吠着挣扎向前。
霍予闻顾不得往日斯文,大声喝止:“Quito!Stop!”
他的声音不低,但犬吠声急促,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那抹身影也还在向前。
霍予闻急得大喊曲盈。
曲盈慢悠悠停下后向这边看过来,似乎是在确认声音来处,她找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在看到他后用力地挥了挥手臂。
“站在那,别动!”
曲盈接受到信号,远远地双手举到头顶比了一颗爱心,又抬起双臂一上一下,一只脚抬起伸直。这个姿势保持了一会儿,她蹲在原地,缩成一团,又朝这边摆了摆手。
看起来有点儿乖。
霍予闻沉默了一会儿后反应过来她刚刚那一套动作是在比“OK”。
他抬手松动两下领口,看她是真的不动,犬吠声也停止,才转身快步下楼。
Quito是他养的一只高加索犬,性格很好,平日里也安静,今天大概是见到了陌生人才流露出凶猛的一面。
客厅里顾浅语踢了鞋子,半躺在沙发扶手上,翘着脚,塞着耳机听着歌,手指滑动刷着校群里的消息。
眼睛瞄到霍予闻从楼上下来,吓得她立马坐起来,装成一副娴静淑女模样。再偷眼去看时,霍予闻已经急行着推门出去。
“什么事呀,走这么快。”
低声咕哝一句,她又躺回原位,点开一直没得到回复的对话框,叹了一口气,又用力戳了两下,切换窗口继续刷起手机。
霍予闻已经不记得上次这样急时是什么时候的事,他走到草坪上时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好在他看到人时,曲盈还乖乖蹲在那,嘴里絮絮叨叨说着话。
Quito在她面前一米处,趴在地上摇着尾巴。
场面温馨和谐,没了一开始的剑拔弩张。
霍予闻调整着呼吸放慢了脚步走近,曲盈的声音也渐渐清晰。
“你叫什么名字呀?你是不是知道你是高加索里的小少爷,高大威武又多金帅气?啧啧啧,你看你,住着别人羡慕的湖景别墅不说,链子上都刻着‘我真有钱’。再来看看你这毛绒绒的小脸蛋……”
“Qutio是女孩子。”
“……颇有些眉清目秀的中性美呢。”
霍予闻把手揣进裤袋,闲散地站在一旁,转头看向别处咽下嗓音里的笑意,“怎么在这里?”
曲盈就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指了指湖边的小船,“我想去那边划船,走到这里时先看到了Quito。她特别热情特别好客,我就想过来和它聊聊天。”
她转过脸抬头看着霍予闻,发现他的额上有一点汗涔的晶亮,瞬间笑开了问:“你跑过来的吗?”
霍予闻没回答,眼睛看向湖边的小船。
曲盈并不在意他的少言寡语,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放心,我很有狗狗缘的。我家里养了一只金毛,还有一只弟弟,都被我训得服服帖帖。”
霍予闻没问她醉言醉语里的一只弟弟是什么形容,听她发出“嗦嗦”两声,Quito兴奋地晃着尾巴又吐出舌头,看着倒是真喜欢她。
曲盈得意的眼神看过来,“你看,对吧?”
她回过头,勾勾手指,Quito向前,狗链绷得直挺。
她挪过去摸摸它的头。
“我小时候和奶奶住在乡下,乡下你没去过吧?那里很美,春天的时候有花香,到了夏天有麦香,秋天又有瓜果香,冬天还有梅香,四季都有香味。后来……”
曲盈像是陷入了回忆,安安静静的蹲在那里,嘴角微微笑着,眼睛蒙上一层细碎的光。
霍予闻安静听着,看着。
曲盈慢慢收回笑容,用力抿了一下唇,之后又笑着说:“我那时候叫狗狗都是这样‘嗦嗦”两声,它们就乖乖让我摸。”
她手里梳着Quito的毛,又去揉它的耳朵。Quito颇为享受地眯起眼。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本领。”
她看着霍予闻,完全笑开,“我还猜过我是不是阿尔忒弥斯。”
霍予闻没说话,静静看着她。
夜空拉开黑幕,有风吹过,湖上的小船微微摇动。
院子里的灯光一盏一盏亮起来。有一盏就在他们头顶。
曲盈眯了下眸子,“你陪我去划船好不好?”
她今天喝了点酒,起身时还有些轻晃,说完话也没等霍予闻回答,和Quito说了拜拜,朝着湖边小船走去。
霍予闻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跟上。
等到了湖边,他先上船,对她伸出一只手。
曲盈站在岸上,歪着头对他笑笑,之后一脚踩上船头。
船身轻晃,她也轻晃,他怕她摔倒,上前一步撑住她的手臂,抬起头正对上她一双满是笑意的眼。
曲盈借着月光看他的眉眼,伸出的手还没落到实处就感觉撑着自己的手臂松了力。她歪了一下又站直,手臂落回原处,笑着叫他,“哎霍予闻,霍予闻你别生气嘛,对不起啦。”
借着酒意,她胆子大了,行动来得快道歉也来得快,只是并不能听出太多诚意。
霍予闻退后一步,示意她自己下来。
看得出来他是真动了怒,这一步没收着力气,踩得船身直晃。
曲盈这次真的站立不稳,身体歪了一下,轻呼一声扑过来一头栽在他身上,手臂捉着他的,嘴唇划过他嘴角。
曲盈心想。
她脸上绯红一片,没等霍予闻开口先主动松开手,又退后一小步站直。船上空间狭小,并不能拉开两人距离,她稍微低头就能看到被她抓过的带着褶皱的衣袖。
“对不起,刚才是意外。”
她低着头道歉,用了十足的诚意,但并没有获得理想的原谅。
曲盈抬起头时,霍予闻正盯着她,胸口起起伏伏,看起来是真的气坏了。
嘴角有一抹显眼的红色,是她蘸过去的。
曲盈看他这副样子暗道一声糟糕,小少爷那么纯情,她不会把人初吻给夺了吧?
毁尸灭迹还来不来得及?
她犹豫着伸出一只手,还没触到他唇角就被捉住。
不用他说话她都能看懂他快喷火的眼神:你还想做什么?
曲盈挣了两下收回手,小声解释,“你的嘴角……刚才不小心被蘸上了一点,想帮你擦一下。”
霍予闻眼睛盯着她,自己抬手抹了下。
那抹红色晕开得更多,曲盈看他黑着的脸,咽下已经到嘴里的提醒。
霍予闻抹了一下便收回手,眼神都没挪开,像是过不去这个坎。
曲盈被他盯得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你放宽心,刚才那一下其实——”
“还划不划?”
你的初吻还在。
曲盈在心里把话补完,小心地打量了一下霍予闻的脸色,犹豫着点点头。
霍予闻像旁边挪了半步,让她过去。
曲盈乖乖坐好,看他摘下船桨,撑着小船向湖心划去。
霍予闻不出声,她一时也没敢说话。
夜晚的湖面黑凉一片。
一轮圆月低陲在天边,似乎触手可及。
月光洒落,也给眼前的人和景蒙上一层纱。
小船飘摇了很久。曲盈时不时看一眼霍予闻,看他脸色恢复了自然,再次低声道歉,“你不生气了吧?”
她等了一会儿,等来了一句硬邦邦的“没有”,还有带着他体温的外套。
霍予闻外套里面只穿着一件衬衣。
她接过外套后呆呆地抱在怀里,转着心思想他的话。
听他的语气是生气了,听他的内容又没有。到底哪个是真的?
如果结合他的行径,带她来划船又把外套给她穿,那应该是不生气?硬邦邦的语气难道是难为情?
霍予闻敛眉看过来,“怎么不穿?”
看,是怕我着凉吧?
曲盈心里的小船飘飘摇摇,猜测自己抿到了他的心思,勾起唇角,把衣服又往怀里敛了敛,嘴里跑过一列火车:“我不冷呀,我就想抱着你的衣服。”
扬起的眼尾,天然撩人的姿态。
酒意上涌,纵得她口上占人便宜还不够,手也直直过去抓住他的,“你看,我的手很热吧。”
小手叠在大手上,更白,更小。
也确实很热。
像是该穿外套的那个人是他。
霍予闻掌心发热,低头看一眼她的手,没有拂去,只是提醒,“坐好。”
曲盈乖乖坐好,心中却在得意,自觉她追人追得不错,昨晚的恶补派上了用场,且效果卓著。
顾浅语还需要用杯子去试探对方的时候,她已经直接就上了手。
再看霍予闻嘴角那一抹红,都平添了一丝旖旎。
她抿了一下唇。
刚刚那一下发生的时候她其实有点慌,什么都没来得及细想就推开了人。如果让她早一点摸到霍予闻的心思,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应该会扑上去?
他不主动,她主动就好。
湖面视野开阔,霍予闻却感觉被拘在狭小空间里,逃不开曲盈的视线。
那道视线起初只是轻拂过他,再回来时,又加了些别的情绪。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周围只剩船桨滑动的水波声。
突然想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旖旎。
霍予闻将船桨放在一侧,接通电话。顾浅语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表哥,你和嫂嫂在一起吗?外婆问你们在哪里呢,回来吃饭吗?”
霍予闻看一眼对面看着他的曲盈,“我们在外面,你们先吃。”
顾浅语嘿嘿笑着哦哦两声,“外婆说嫂嫂喝了酒,让你不要带她去吹风,人会晕的。”
霍予闻扫一眼对面眼里确实有几分醉态的人,“嗯”一声后挂断通话。
湖心很安静,不用霍予闻转述,曲盈已经将话听得清清楚楚。
夜风清凉,她喜欢这份安静的舒适,还不想走。她看着湖边影影绰绰的灯光树影,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一点醉了。
她把目光移到对面人身上。霍予闻没再拿起船桨,也没有催她回去,目光看着远处。
曲盈一时分不清她是喜欢这份安静的舒适,还是喜欢在眼前人纵容之下她得到的这份安静舒适。
霍予闻对别人也是这样吗?
或许是她盯视太久,霍予闻转过脸。
“冷吗?”
“我不想做阿尔忒弥斯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曲盈没回答他的话。
又过了几秒,她眯着一双狐狸眼,在月色下问他:“霍予闻,要不要真的和我试试?”
作者有话说:
曲盈(看着小霍):我很有狗狗缘
现在的小霍:你什么意思?!
很久以后的小霍:汪,汪汪
没听过阿尔忒弥斯的可以去问一下度娘~(?????????)
霍予闻并没有马上回答。
长久的沉寂令曲盈尴尬起来,认真回想后也让她意识到那两句话连在一起是有歧义的。
果然,还没等到她补充说明,霍予闻已经开了口,“曲盈,我们认识多久了?”
曲盈没读出他言语间的期待,认真地从第一次茶楼见面算起,到今天,是10天。如果算得清楚一些,两人的真正相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24小时。
曲盈沉默下来。
霍予闻看她没说话,又轻声问她,“那你喜欢我什么?”
曲盈抬起头,张了张唇,又闭上。
她明白过来,即便是在拒绝,霍予闻也是有礼地发问。这种礼貌,这种绅士,让她的“见色起意”无法出口。
头顶清月高悬,周边的星星都没了踪迹。
身旁轻风拂过,只在湖面留下一片涟漪。
曲盈看着湖中心倒映的玉色圆盘,没再说话。
湖心安静得可怕,只有吹过的风都带着轻声呜咽。
曲盈像是僵在原地,任风吹乱了发丝也没动。
她的心情一点一点沉落下去,不知道要怎么逃离这种狼狈困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还是霍予闻打破沉默,“回去吧。”
上岸时,霍予闻依旧绅士地来扶她,之后并肩走在她身侧。曲盈没拒绝他的好意牵领,只在经过Quito时刻意停下脚步,揉揉它的头,之后装作自然地跟在他身后。
霍予闻的背影挺拔,影子投落在她脚底。他的脚步并不快。
曲盈低着头,将步子拖得更慢。和他的人,他的影子都拉开一段距离。
她现在实在没有脸面也没有办法跟上去和他饰演恩爱。
酸涩吗?有一些吧。心痛吗?程度好像还不够。情绪低落下来倒是真的。
在她刻意保持距离的情况下,她步入客厅时霍予闻已经踏上楼梯。
顾浅语像是特意等在客厅,看到她怀里抱着霍予闻的衣服,暧昧地点了一下自己的唇角,示意她看到了表哥嘴角的那抹红,又偷偷对着她眨眼,朝她竖起大拇指,一副嫂嫂你真牛的表情。
曲盈收起一身狼狈,努力牵起嘴角,不好说她其实刚刚表白被拒,打着精神和顾浅语聊了一会儿,又去和霍奶奶说了几句话才上楼。
她以为拖了这么久,霍予闻应该已经去洗澡,没想到他还站在小厅里,身上还穿着刚刚的那件衣服,拧着眉头,像是在等她。
曲盈把衣服放到沙发扶手上低声说了句谢谢,走进卧室关上门,也把追着她的那道视线隔绝到门外。之后她靠在门上捂住了脸。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以后要怎么和霍予闻相处啊,她怕她再也无法和他演出恩爱日常。
还没等她想好答案,霍予闻已经敲响房门。
“曲盈,你的手机在响。”
曲盈把手放开,迅速调整状态。
成年人要为自己造成的尴尬局面负责。她从来不是怕事的人。
她站直了,手握在门把上。
但是她可以选择面对的方式。
门打开,一只手机出现在她视野,“毕女士”三个字在眼前晃动。
曲盈接过手机道谢,顺手关门,甚至都没去看霍予闻的衣角。
她清了下嗓子,推开露台的门走出去才接通电话。
毕女士身上像是散发着二十多岁的活力,“女儿啊,Hoog Kong真系唔错……”
曲盈手臂支在露台围栏上,摆着五十多岁的姿态,听着毕女士中粤混杂的炫耀嗯嗯啊啊应着,以为毕女士忘了前几天才因领证骂了她一顿时,该来的还是来了。
“今天我们去了迪士尼,给你买了公仔,带在身上也不方便,给你寄到哪个住处?你老公那?”
曲盈站直了身体,手指去抠面前围栏上的漆,“寄到我那吧。”
她以为自己语气足够自然,还是被电话那头的毕女士抓到小尾巴,“哟,不会刚结就要离了吧?”
曲盈脑中回闪过一霍予闻拒绝她时依旧有礼的样子,嘴上抵赖,“没有,我们新婚小夫妻感情好着呢,今天才刚一起游了湖。是他那的新房要装修,装修期间一起住我这。”
她以为自己逻辑足够缜密,又被毕女士抓到把柄,“你一会儿‘我那’,一会儿‘我这’,哪句是真的?”
曲盈不敢停顿,迅速对线,“霍奶奶回来了,我们两个这几天在他家老宅住着,之后一起住到我那。”
毕女士暂且信了,又和她聊了几句后挂断通话。
曲盈叹一口气。毕女士那一关是过了,谎也撒出去了,希望不要有让她去圆的那一天。
半天没将手机带在身边,上面未读信息很多,未接来电也有。
曲盈看到那条“亲亲老公”的未接来电时心头突突直跳,确认这是霍予闻的号码后更是想哭,她是水逆了吗?怎么这么倒霉啊?
如果被霍予闻看到她给他标注是“亲亲老公”,又听她说不想做阿尔忒弥斯问他要不要和她试试后会怎么想?
前前后后她叫过他太多次老公,又有意撩拨过他,他一定认为她是想睡他。一定是的。
曲盈心里面低落的情绪完全被尴尬焦急取代,手指又去抠围栏,才一下就被刺得生痛。
她嘶了一声,借着灯光去看。她这一下太用力,一小块油漆皮被她抠下,直接扎进她的指甲缝里。她忍着疼将那块油漆皮拔出,伤口处慢慢滚出一颗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