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难追—— by八月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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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瑟颔一颔首:“张老板,我从来不做赔本生意。我看中的是你的这门技艺,以后不仅你是张绣的老板,我也是。技术层面的事儿你来把控,但经营层面的事儿得听我的。”
她说到这便顿了一顿,认真道:“我既然投资了便一定要有回报,我希望有朝一日,别人说起旗袍,首先想到的是我们张绣。张老板,你能做到吗?”
张玥双耳轰轰的。
刚才江瑟说的那句话,幼时母亲也曾说过——
“咱们张绣的旗袍谁穿谁知道,这十里八街的人都说要买旗袍,还得来张绣。”
胸口像是被什么烫了下,她呐呐:“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但我会尽力。”
江瑟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莞尔道:“这是合同,我出资,你出技术。我负责经营,你负责设计。你先别着急着签,寻个律师好好过过眼,觉得没问题了再签字。想好了要在哪里开新的门店便同我说,我尽量在离开桐城前将这事儿给敲定了。”
张玥从合同里抬起眼,诧异道:“你要……离开桐城?”
“嗯。”
“那你会回来吗?”张玥默了默便笑道,“我从小到大好似都这样,只要别人一同我告别,我就再也遇不见那人。我父亲、母亲还有……阿诚都是。”
“当然会回来。”江瑟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温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不回来怎么同张老板合作开旗袍店?你放心,我不在桐城的这些日子,会有人代替我跟进所有的合作事项。等我回来时,旗袍店肯定开张,到时候你得喊我一声江老板。”
江瑟来桐城的时候,只拎着个行李箱便来了。
她从来没拿这里当做她的归宿,也知道自己迟迟早早会离开。只是来的那时从来不曾想过,离开时会有这么多的手尾要处理。
锦绣巷、富春街、梨园街。
梨园街那位给她送过西瓜又送过金桔的十一婶曾同她说,我们桐城的这片老区,每条老街都有她的故事。
江瑟不由得想,她如今是不是也算是这些故事里的一员了?
三月的第一个星期,江瑟好似又回到了刚接手弘盛的那段时光,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
七号晚上。
江瑟刚同韩茵约好了明儿去寒山寺陪她吃素斋,郑欢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十年前沈锵的确离开过柏县,走了将近半个月。沈锵这人自从盘下啤酒厂后,几乎天天都要去厂里盯着,一走走半个月十分罕见,外贸公司老板的那桩命案恰恰就发生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不过老于叔没找到他在榕城出现过的痕迹,”郑欢说到这便轻轻叹了口气,“不得不说,不管是赵志成还是沈锵,这两人都十分擅长隐匿自己的踪迹。”
外贸公司那桩杀人案,郑欢是亲自同老于叔他们一起去榕城调查的,也看过当年的卷宗。
整个犯罪现场处理得非常干净,别说指纹了,连个脚印都寻不着。
从两名死者的伤口看来,动手的是同一个人。死者身上的伤口几乎都一样,两刀便毙了命,每一刀都是致命伤。
十年前的榕城工厂多,涌到城里打工的外来人口也多,治安称不上好,流窜犯罪的案子层出不穷,入室抢劫、杀人的案子也不少见。
当时警察便是将这桩案子和别的入室劫杀案放一起调查。
“即便旗袍店那位老板能作证是赵志成杀了他们,但也只能查到赵志成,他背后的人线索断得太干净,在赵志成同沈锵都已经死了的情况下,这桩案子查不到他身上。”
江瑟对榕城那案子的所有细节都已烂熟于心,郑欢说的话她早就有所预料。从知道沈锵死了的消息开始,她便猜到这案子查不到傅韫身上。
不仅仅是榕城这案子,连深同傅隽的“意外”,以及七年前发生在她身上的绑架案,能指向傅韫的线索在赵志成同沈锵一死后便都断得干干净净。
将烧开的水缓缓倒入茶杯,她边打开糖罐边淡淡道:“榕城那案子暂且搁置,让老于叔继续留在柏县,盯着啤酒厂还有田香宜。”
郑欢“唔”了声:“假如这所有的案件和意外都是傅韫的手笔,田香宜恐怕是唯一一个有可能还活着的证人。只不过以那人的手段,所有能证明他犯过罪的人都死了,田香宜估计并不清楚当年的事。”
所有能证明他犯过罪的人都死了?
江瑟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沉在茶杯里的冰糖,须臾,她慢慢抬起眼,盯着落地窗上的倒影。
不,还有人没死。
还有一只从那场绑架案里逃出来的猎物没死。
同郑欢结束通话后,江瑟看了眼墙钟,算着时间给远在美国的岑明淑拨去电话。
桐城晚上十一点在纽约约莫是早上十点。
要搁往常,岑明淑这会指定还在睡,接不接电话全看她心情。但江瑟运气好,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起。
“别同我说你是要祝我妇女节快乐?你小姑姑不过这节日很久了。”岑明淑声音里都是困顿,“有话快说,我还没睡够。”
江瑟抿嘴一笑:“您不过节我过,我要同您讨份礼物。”
岑明淑打了个哈欠,“要什么礼物快说?”
江瑟:“我过两日准备回趟北城,您给我腾间屋子和车。”
岑明淑哼了声:“先前叫你回北城你死活不肯,现在又要回北城做什么?”
“治病。”江瑟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口,“Dr.Gina那边我已经好些时间没去了,我回去找她治病。”
知道江瑟要去寒山寺拜访长辈, 余诗英一早便给她备了礼物。
“我去年用杏子做的酒,酒精浓度不高,就一甜甜的果酒, 你那长辈应当会喜欢。对了,她是不是春天一过便要离开桐城了?”
江瑟说:“是,韩姨下个月便会启程去南城, 您准备的这坛酒今天正好能派上用场。”
韩茵的确是准备四月离开桐城,去南观音山住两年。
她今日去寒山寺即是拜别, 也是践行。
到寒山寺时, 差不多十点。
山脚的停车场密密麻麻停满了车,上了山才知道今天过妇女节, 不少忧心孩子婚事的妈妈带着女儿过来求姻缘签。
江瑟这一路听到好几次红鸾星动。
韩姨去年也说陆怀砚会红鸾星动, 那厮后来还信誓旦旦地说她就是那颗红鸾星。
江瑟自然是不信。
陆怀砚也不见得是真的信。
他们都不会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明之说, 想要的东西, 从来都是自己亲手图谋亲手去得到。
她与陆怀砚不信,韩茵倒是信得很。
吃饭时,还特地同江瑟道:“你回北城也好, 正好帮我多提醒阿砚。住持说阿砚今年会有血光之灾,我就怕他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心上。”
江瑟面上应得好好的:“我如果见到他了,会同他转达您的话。”
韩茵笑道:“你别说是转达我的话, 我每回同他打电话都要说一遍,他十成十是已经听腻了。就说是你说的,这样阿砚指不定还愿意听几句。”
江瑟不置可否地笑一声, 岔开了话题:“您下个月去南城是小陆总还是李特助送您去?”
“阿砚说他会陪我去。”韩茵笑着给江瑟挟了一筷子菜, 说, “你那天要不要一起来, 就当是去南观音山踏春?”
“我那天不一定有空。”江瑟笑笑, 掀开酒坛的盖子,给韩茵斟了一小杯酒,说,“今天特地提了坛酒来,就是为了同您提前践行。我要开车,只能以茶代酒,但韩姨您今天还是至多只能喝三杯。”
“那你答应我不能同阿砚说我喝了三杯。”
韩茵不胜酒力,三口酒落肚便些醺然。
江瑟离开时,韩茵轻轻抱住她,像幼时一样,拍着她肩膀笑着道:“阿姨要谢谢我们瑟瑟,你不知道……”
宽大的袖摆滑落,露出她左手腕一道极深的旧疤和七八条纵横交错的细疤,一句“你不知道”在唇边凝了几秒却是没了下文。
江瑟只当韩茵是起了醉意,送到玄关便叫她止步。
韩茵落下袖子,笑着颔首道:“开车慢些,明天到了北城记得叫阿砚去接你。”
江瑟笑着应好,缓缓说了声:“韩姨再见。”
玄关那扇木门没一会儿便合拢。
韩茵依旧立在玄关的木梯,几不可闻道:“阿姨要谢谢你,你不知道……我们阿砚有多孤独,好在他遇见了你。”
语气轻得似喟叹又似自语。
转身进屋时,瞥见从松木窗外斜入的春光,脚步微顿,又是一笑:“春天终于来了,真好。”
江瑟刚从山上下来,陆怀砚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这会快下午三点了,他居然没在忙。
这几日他都是夜里十点后才得空,江瑟有时没忙完,两人便开着视频各自对着电脑敲键盘。
有一回江瑟忘了视频还开着,眼睛盯着笔电屏幕,手去摸水杯时不小心碰倒了杯子,被水泼了一手。
她蹙眉,没忍住骂了声:“shit。”
话音刚落,支架上的手机忽然传出一声很轻的笑声。
江瑟回过神,先是看了眼屏幕上的通话时间:一小时十六分钟。
紧接着又望向屏幕里诈尸的男人,问他:“你笑什么?”
男人唇角的笑意半点未散,反而还加深了点儿。
“笑也不成么?要不我帮你骂那杯子两句?”
江瑟没急着接电话,拉开车门发动车子后,才戴上耳机接起:“我刚同韩姨吃完饭。”
“嗯,刚母亲同我说了,还说你给她带了酒。”陆怀砚说,“说吧,母亲今天又偷喝了多少杯?”
“……”
江瑟打方向盘将车开出停车场,没吭声。
耳机里很快便传出一声低沉的笑声:“不说?母亲要你保守秘密了?我猜猜,三杯?”
“……”他一猜一个准,说是猜,语气却是笃定。
江瑟瞥了眼后视镜,说:“你很闲么?”
“不闲,今晚可能没时间给你打电话,趁着会议的空隙时间听听你声音。”陆怀砚说着便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有两分钟。”
今天日头大,小电车被晒出融融暖意。江瑟落了点车窗,冷风嗖嗖灌入,给车内的空气降了点温。
她问他:“你明天晚上七点有空吗?”
“晚上有个酒局,七点开始。”
江瑟“哦”了声:“那你派个助理过来机场接我,我明天过去北城。”
陆怀砚挑了挑眉,正要开口问她过来北城做什么,会议室的门忽然“笃笃”响了两声。
掀眸望去,周青就站在会议室外,面色有些凝重。
男人眉宇稍凝,道了句“把航班信息发给我”便结束这通电话。
周青推门进来,门一关便对陆怀砚道:“小陆总,您同孙小姐的照片上了热搜,我本来已经找人撤了下来,但半小时后又被冲了上来,有人在背后故意炒这件事儿。”
周青嘴里的孙小姐是沪城孙家的千金孙唯,这位千金小姐隐姓埋名进演艺圈拍了几部文艺片,拿了两座含金量还算高的影后奖项后声名鹊起,算是内娱近两年风头最盛的新生代花旦。
陆怀砚半眯了下眼,他回北城那晚,两人的确在酒宴里打了个照面。
她过来同他敬了一杯酒,两句话都没聊完他便离开了,能拍出什么照片?
“照片给我看看?”
周青将平板递了过去,照片有三张。
每张照片拍的角度都十分微妙,恰恰好抓住了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
明亮通透的灯光下,男人只露出半张轮廓深邃的侧脸,女人仰着脸看他,妆容精致的眉眼含着笑,很有点脉脉含情、情投意合的意思。
陆怀砚面色淡淡地撂下平板。
陆氏同关家洽谈合作的事儿叫某些人忍不住要跳脚了。两家的合作一旦谈成,陆氏未来十年的核心项目都把在他手里。
那几位怕他在陆氏的地位再也无法动摇,又自以为是地认定了陆氏同关家的合作是建立在两家联姻的基础下,狗急跳墙之下便使出这么个烂招。
男人修长的指骨轻轻点了点会议桌,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连招呼都懒得打,语气漠然道:“看来您对您现在的半退休生活十分不满,既然如此,我给您找点儿事做,免得您脑子进水又要闹笑话。”
说完他也不等陆进宗回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最后再说一次,以后遇到陆进宗的事不必等我来处理,该怎么做便怎么做。”陆怀砚望着周青,目光冷厉道,“一个热搜都不敢撤下来,你是希望我换人坐你的位置?”
周青心神一凛。
他的确查出了这次的事儿是陆进宗那几位在搅局,那几人无能归无能的,但到底是小陆总的至亲,他不敢贸贸然下狠手处理,这才过来让陆怀砚定夺。
“我现在便去处理。”
周青拿起平板便要出门,陆怀砚忽然叫住他。
“先去查一下明天下午三点后桐城飞北城的所有航班信息,叫李瑞把明天两点到三点的时间空出来去富春街接人。还有,明晚的酒局帮我推了。”
桐城飞北城?
富春街?
周青心念一转,不知为何就想起李瑞整日神神叨叨的那句:“有恋爱谈的老板,至少在罚起咱们工资来会没那么资本家。”
“是,”他驻足应了一声,迟疑道,“这次的热搜,江瑟小姐那边需要叫李特助解释一两句吗?”
实在不怪他这样问,在周青眼里,小陆总不可能会为了桩子虚乌有的绯闻特地跑去同江小姐解释,这种事让大嘴巴李瑞来说最合适。
结果小陆总眉都没抬一个便道:“不需要,她不会信。”
陆怀砚与孙唯的这张照片江瑟压根儿没机会看到,看到了也不会在乎,但这事儿她从郭浅嘴里听说了。
郭大小姐一脸的义愤填膺:“陆怀砚是怎么回事?跟人闹绯闻都闹到热搜了!”
江瑟那会刚到家,正坐在地上收拾行李,听见这话,面色平静得一点波澜都无。
“既然已经撤下了,那就不是真的,”她淡淡道,“那张照片估计是别人的手笔。”
郭浅:“瑟瑟,你怎么能这么淡定?”
江瑟笑笑:“热搜上那照片是不是二月二十八号那晚拍的?”
“咦,你怎么知道的?不是没看到那新闻吗?”
那晚陆怀砚给她打电话时正在衣帽间换衣服,说沾了点不喜欢的味道。
这会不用想都知道他说的是香水味。
他这人同她一样,很不喜欢身上沾染到别人的气息。
“放心,他那晚没同孙唯有什么后续,酒宴一结束他就跟我打电话。”江瑟说,“更何况,他要真变心也没什么,谁说谈恋爱就一定要有个结果?你算算你谈多少场了。”
“你跟我能一样吗?你那是铁树开花,跟我这种游戏人间的花蝴蝶怎么能一样?”
江瑟失笑:“既然是铁树,那我这颗心也是铁做的,别担心。”
三言两语安抚好郭浅,江瑟一挂电话便收到李瑞的微信,问她明日什么时候方便过来接她去机场。
江瑟没让李瑞接送,第二日是江川同余诗英亲自送她去的机场。飞机抵达北城时,已经过了七点,比原定的降落时间晚了半小时。
推着行李箱出来时,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男人。
他应当是刚从公司过来,一身的衬衣西裤,菁英气质浓烈。只不过少了领带,又解了一颗衬衣的扣子,冷冽倨傲的气质里又添了丝慵懒的意味。
几乎在她出来的瞬间,他眼睛便看了过来。
江瑟慢慢走近他,“我以为是周特助过来接我。”
陆怀砚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睇她:“想给你一个惊喜。”
他的车就停在航站楼外面,陆怀砚给她拉开后座的车门,放好行礼后,同她一起矮身坐进后座。
“饿了么?先去吃饭?”
江瑟看他一眼,“不饿,先去你那里。”
陆怀砚牵住她手,喉结缓缓往下一沉,说:“成,去瑞都华府。”
车子往市中心的瑞都华府去,那套屋子离机场最近,四十分钟的车程。
霓虹不断从车窗掠过。
两人隔着半臂距离安安静静坐着,江瑟右手被他扣着,虎口那处皮肤被他指腹缓慢摩挲,离瑞都华府越近,他摩挲的力道便越大。
车子抵达地下停车场,陆怀砚领着她从直达电梯上楼。
男人从电梯出来时,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
然而梯门在身后一合拢,江瑟只觉腰身一紧,他的吻便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那副金丝眼镜还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伴随着他近乎暴烈的攻势,江瑟觉得他这会简直就是个衣冠禽.兽。
他吮着她舌尖含糊地问了声:“去浴室?”
江瑟牙关被他逼得大张,唇腔被他堵得压根儿说不出话。
纤长的脖子往后一扬,“啵”地一下,她从他嘴里夺回被他吮得发麻的舌尖,低下眼皮看他,说:“不去浴室,我要在上面。”
这事儿她在桐城提过,就在她屋子的厨房里,这姑娘一脸认真地说下回她要在上面,他还笑着问她是要他坐着还是躺着。
可惜后来两人一直没寻着机会尝试。
陆怀砚掀眸看她眼,笑了一声:“这半个月是不是一直在惦记着这事儿?”
他抱着她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后单手扶住她腰,另只手掐她下颌,边啄她唇边不疾不徐道:“东西在裤兜里,想弄我你得自己拿。”
偌大的公寓,就客厅的天花板亮起一串射灯。
半明半昧的光线描摹着他凛冽的眉眼。
江瑟乌溜溜的眸子大大方方地迎着他视线,手摸入他右侧的裤兜。
他着了条裁剪熨帖的黑色西裤,坐下时裤兜那处的衣料压出几线褶皱,给那只漂亮纤细的手添了点阻力。
陆怀砚抬着眼皮看她,她那只手在他裤兜里像只老鼠拱来拱去时,他身体纹丝不动,就那样由着她,隔着内兜薄薄的意料贴上他腿侧的皮肤。
独独在东西被拿出来时,喉结上下滑动了一轮。
江瑟拿了东西便撂腿边,伸手去解他身上的衬衣,边解边低头去碰他唇。
扣子一粒粒剥开,衣领撕开,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肩骨。
江瑟就着不算明亮的灯光静静看了他一眼,随即摘下他眼镜,镜脚往里一收,用镜片边缘的金属壁沿着他面部曲线从额心,沿着他高耸的鼻梁一点点顺着他雕塑般的曲线缓慢下移。从冷冽的下颌到喉结,又到锁骨。
像在作画,又像是在撩拨。
陆怀砚视线往下一压,发现他那副戴惯的眼镜正在勾勒着他胸腹的肌肉和骨头。
尖锐又不刺人的冰凉之感叫他盘旋在那处肌理下的火烧得愈发烈。
“我一直觉得你的骨相很好。”江瑟声嗓清冷,语气里却是掩不住的欣赏,“比我以前遇到的东欧模特都要完美。”
人的骨相好坏不仅仅体现在头骨,身体的骨相也很重要。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具身体的肌理和骨相。
陆怀砚莫名有种正在被女票的错觉。
对方还是个对人体艺术格外吹毛求疵又格外难伺候的顾客。
脖骨贴上沙发顶,他扬起下颌,笑着问她:“我是不是还得说声谢谢?”
江瑟垂着眼,缓缓一笑道:“不,我们都不需要说谢谢。”
松开指间的眼镜,她手往上揽住他脖颈,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也很喜欢我这具皮囊。”
他们对浴望从来坦诚,也从不掩饰对彼此身体的喜爱。
陆怀砚闻言便侧了侧眸,手掌从沙发的皮料掀离,一手掌在她后腰,一手扶住她后脑,就着她这会的姿势,去吮她颈子的脉搏。
“我喜欢的可不仅仅是你这身皮囊。”
江瑟被他吮得微微发颤,呼吸一窒便垂下一只手去够腿边的东西。
一开始她始终不得要领,也温吞,陆怀砚被她磨得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偏这姑娘霸道得很,不许他反客为主,只好抬起脖骨啜一啜她耳垂,沙哑的声音克制又隐忍:“你还挺会折磨我。”
好在十来分钟后,她终于寻着了要领。
江瑟没一会儿便出了汗,整个人像泡在温泉汤里。
她穿了条长袖连衣裙,外翻的白色珍珠领,薄荷绿裙身,从上往下都透着端庄气韵的春装在一声“刺啦”声后,渐渐堆叠成另一种风光。
俨然是物似主人型,温雅的皮囊下装着具又冷又欲的灵魂。
这事儿比江瑟以为的要累人。
她搂住他脖子,汗涔涔的脸颊贴着他脖颈,轻轻喘息道:“陆怀砚,打个商量——”
陆怀砚似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低低笑一声,没给她把话说全的机会,“没得商量。”
男人双手紧紧扣住她腰,覆上她湿热的唇,“你这体力得再练练。”
“……”
那晚的第二回 合, 依旧是在客厅。
大片大片与天花板、地板接驳得严丝合缝的玻璃窗外,溶溶月色坠落在璀璨的人间烟火里,整个北城最繁华的夜景就在一脚之下。
江瑟的脚最初没能沾地, 被汗水濡湿的乌发在玻璃与她背骨的夹缝里苟且偷生。
等终于落地时,窗外那一幕混沌夜色里的俗世浮华直愣愣撞入眼帘。
她甚至瞧见了飞机撕裂夜空的痕迹。
陆怀砚被她逼得寸步难行,扣着她腰, 在她耳边道:“放轻松,特制玻璃, 外头的人看不见我们。”
他可舍不得叫第二个人瞧见她这模样。
这样的她, 只能属于他。
男人的气息并不稳,紊乱而粗躁, 缠绕在耳廓时如同一团刚揭开的屉笼里溢出的热雾。
江瑟手掌下的玻璃面被温热的体温捂出一层薄雾。
她在雾气消散前, 对上窗玻璃里那双暗暗沉沉的眸子, 蹙着眉, 很轻地唤了声:“陆怀砚。”
陆怀砚闻声便沉沉地吸一口气,俯首贴住她湿漉漉的鬓角,声嗓压抑嘶哑:“要被你逼疯了。”
江瑟完事后只想睡觉, 陆怀砚抱着她囫囵冲了个澡便让她在床上躺下。
他毫无睡意,索性便侧过身,支起脖颈, 借着窗外漏入的光细细看她。
他的目光是静寂的,空气是静寂的,就连铺撒在窗台的月茫也是静寂的。
就在这片静寂中, 江瑟忽然道:“你怎么还不睡?”
她没睁眼, 尚未褪去潮绯的脸陷在蓬松凌乱的头发里, 漂亮的眼睫静静搭着下眼睑。
陆怀砚薄凉的唇线微微扬起, 食指指骨屈起, 在她额心缓缓画了一笔,“眼睛闭着都能知道我没睡,这里是有第三只眼么?”
江瑟睁眼看他:“你现在是贤者时间?”
郭浅说男人都有贤者时间,还都喜欢在这会来根事后烟凹个逼格。
陆怀砚倒是不抽烟。
也不是不抽,而是戒了,她最后一次见他抽烟是她第一次去君越的时候。就在那玻璃阳台里,他边抽着烟,边看她。
再往后她没再见他抽过一根烟,偶尔在别的场子里沾了烟味,也会主动离她远些。
听到“贤者时间”这四个字,陆怀砚散漫笑了声,挨着她肩膀的胸膛微微震动。
他好笑地“嗯”一声,手放下,倾身去亲吻她。
“不能抽根事后烟,那就来个事后吻吧。”
是个很细腻的吻。
先是吮她唇珠,接着是唇瓣,撬开牙关后是湿润的唇腔。
不掺杂情欲,唯有在夜色里发酵的温柔。
唇瓣分离时,陆怀砚呼吸落在她鼻尖,静静看着她眼睛。
“大小姐准备在北城待几天?”
“不知道,”江瑟闭了闭眼,说,“可能一两个月,也可能是半年或者更久。”
陆怀砚:“挺好,那我不用特地腾出时间回桐城了。”
江瑟闻言便又睁开眼,问他:“不问我来北城做什么?”
“问了你会说吗?”
江瑟顿了顿,说:“不会。”
陆怀砚笑:“那我问来做什么,逼着你同我撒谎么?我就当你想我了,非要来北城找我。”
后面那句话显然是在开玩笑。
江瑟默默看他,半晌,她淡淡道:“韩姨说寒山寺的住持算出你今年会有血光之灾。”
陆怀砚平静地“嗯”一声,见她好似没了睡意,便起身靠坐在床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她耳珠。
“怎么?担心我了?”他笑笑,“小时候还有个据说很厉害的和尚说我命硬,你哥没同你说么?”
岑礼说没说江瑟不记得,但韩茵托她带的话她是带到了。
“总归你今年小心些,韩姨会担心。”
陆怀砚“啧”一声,拨弄她耳垂的手添了点劲儿:“敢情你担心的是母亲?”
江瑟没说话,默了一会儿,终于像只炸了毛的猫儿一样一爪子拍到他手上,说:“忘了你刚刚吮得有多用力?”
陆怀砚手上的动作乖乖停下,“疼?”
他开了盏阅读灯,手轻轻拨开她耳边的碎发,俯首去看她耳垂,“嘶”一声:“我刚有弄得这么凶残么?”
这姑娘皮肤娇气得厉害,他方才都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克制,结果居然给弄破皮了。
灯亮那会,江瑟被乍然涌入的光线刺得一闭眼,这会听见他问的话,便撑开眼皮静静看他。
陆怀砚被她看笑了。
当初她握着根碎玻璃都能面不改色地说不疼,这下被他吮破点皮就跟个讨债鬼一样。
真是……越来越娇气了。
他笑说:“是不是在心里偷偷拿本子记账,想着以后随时翻旧账不许我碰你耳朵这块肉?”
“……”
陆怀砚将这讨债鬼从被子里提溜出来,单手抱她下床。
江瑟被他掼在手臂,手下意识便搂住他脖颈,“陆怀砚,你干什么?”
“给你涂药,涂完你记得把刚刚添上去的那笔账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