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难追—— by八月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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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何苗打完电话, 她坐在床头, 握住手机静了下来。
手机屏幕还停在她与陆怀砚的对话框页面。
最后一次对话,他说他今晚过来。
她应了声好。
江瑟放下手机,并未注意到屏幕暗下的瞬间,对话框上的名字短暂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陆怀砚这条信息没编辑完便被人打断。
进来的人是周青,“小陆总,老陆总刚刚到医院,正在关小姐的病房里。”
陆怀砚指尖一顿,将手机熄屏,淡淡道:“去请医生过来给祖父换药。”
周青应下,见他眼下青影显著,便问道:“需要给您送杯咖啡吗?”
陆怀砚揉了揉眉心:“给我送杯红茶,再送两杯咖啡过去给关总和关副总。”
他昨夜一宿没睡,前半夜在医院,后半夜在老宅,天不亮又回来医院。
昨晚北城大剧院出了桩欠薪伤人案,嫌犯拿着菜刀同铁锤进去报复曾经的老板。
那人就坐在陆老爷子身侧,混乱中,关嘉颐给陆老爷子挡了一挡,脚骨不幸被砸裂。
医生说她至少一年不能跳舞。
对一个正值事业上升期的芭蕾舞者来说,这么长一段空白期对她的事业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关绍崇同关绍廷从关嘉颐进手术室后便沉默了一整晚。
关绍崇本是要带关嘉颐回港城治疗,但关嘉颐执意要留在北城。
关嘉颐的父母和三哥正从港城过来,就连远在英国的Linda也已经搭上飞往北城的飞机。
陆怀砚这杯红茶只喝了一半,陆行秋便推门进来。
“嘉颐的爸妈马上便要抵达北城国际机场,你亲自去接人。”陆行秋说,“小姑娘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们陆家不管如何都要表示我们的诚意。”
陆怀砚颔一颔首,淡定道:“周青已经联系好国内外最出名的那几位骨科专家,Mia的脚一定能治好。等她脚好了,北芭那边我会打点好,一定不会叫她的舞蹈事业受到一分一毫的影响,我会让关家感受到我们陆家对Mia的谢意。”
“阿砚——”
“至于我们陆氏和关家的合作,我会再让利一分。”陆怀砚说,“您放心,陆氏是关家最好的合作对象,关家不会因为一桩意外就让所有项目搁浅。”
“我从来没担心过两家的合作,就算关家和陆氏的合作项目全部搁浅我也不担心!”陆行秋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阿砚,对待别人的恩情,不能用利益来算。嘉颐要是因为我这个老头子失去了理想,我至少要试着去圆一圆她的梦想。”
昨夜在老宅,陆老爷子便已经提过这事儿。
此时见他旧话重提,陆怀砚眉眼里难掩倦懒淡漠。
“那是她对您的恩情,与我有什么关系?她的梦想又与我何干?”他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您若是觉得愧疚,您可以收她做您的干女儿干孙女,甚至可以将您在陆氏的股份赠与她。怎样都成,您知道您逼不了我。”
“阿砚,我没想逼你,我就同你谈一笔交易。”陆行秋望着陆怀砚的目光清睿通透,他郑重道,“你同嘉颐订婚,我就从董事会退下,将陆氏完完整整交给你。关家实力雄厚,两家联姻,我相信所有董事都不会反对我的决定。”
暖气静静吹着,窗光明亮,几粒细尘在光束里浮沉。
手机铃声在这片静寂中突兀响起。
江瑟动了动眼睫,看向屏幕。
是岑礼。
她接起,温温叫一声:“哥哥。”
她接电话接得如此爽快,岑礼有些意外,清润的声嗓难掩高兴:“还以为你又要不理哥哥,哥哥刚给你发的消息你看了吗?”
刚手机屏幕的确亮了几下,江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直没点开看,现在也懒得看,直接问道:“什么消息?”
“昨晚陆爷爷同关嘉颐在大剧院那里出了意外,那姑娘脚受了伤,还不知道伤势怎么样。”岑礼顿了顿,“郭颂说她是为了陆爷爷受的伤,要是她以后跳不了舞了,陆爷爷怕是要按着阿砚的头把她给娶回家。瑟瑟,你老实同哥哥说,你跟阿砚究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江瑟望着那几粒浮在光里的尘埃,说:“陆爷爷受伤了吗?”
“没有,关嘉颐及时挡在陆爷爷身前,除了摔倒时肩膀有些擦伤,他人没什么大碍。”岑礼说,“我听说陆爷爷有意在陆关两家联姻后,就从董事会卸任,由阿砚做集团董事长。瑟瑟,关嘉颐有关家,但你也有岑家。你如果和阿砚……”
“我跟陆怀砚没什么关系,陆家和关家的事我也不关心。”江瑟平静打断他,“哥哥,陆怀砚的事你不需要同我说,我没兴趣知道。我只想问你,七年前的事,你后悔过吗?”
岑礼不妨她提起七年前的事,话音一卡,喉头像是咽了口苦黄连。
“怎么可能不后悔?瑟瑟,哥哥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初没有亲自将你带回来。你给哥哥一个弥补的机会,别再生哥哥的气了,好吗?”
江瑟闻言便拉开柜子,从铁皮盒子里取出那块积木,轻轻攥入掌心。
“嗯,我不生你气了。”
回桐城的最近一班航班是夜里的七点一刻。
订好机票,江瑟进去衣帽间换衣服,经过右侧那排衣橱时,她脚步一顿,侧头望过去。
那是一列挂得整整齐齐的男士衬衣。
他那人总喜欢堂而皇之地在她这儿留下他的痕迹。
叫她习惯他的存在,最好是习惯到眼皮一抬一阖间都能想到他。
前几日郭浅还在问她,你同陆怀砚走到哪儿算是结束呢。
现在便是了。
他从来不曾欠过她什么,江瑟讨厌旁人欠她债,也讨厌欠旁人的债。
更不需要别人为她做牺牲。
陆氏还不是他的。
花了九年时间孤军奋战到今日,只要同关家联个姻,便能彻底掌控陆氏。
这桩婚姻一点儿不亏。
他去将他那条路走到底,她也将她自己那条路走到底。
离开新禾府之前,她给陆怀砚发信:【我们这一程路就走到这,再见。】
信息发出去后,江瑟拎上行礼去机场。
登机时间是六点三十,江瑟踩着时间进机舱。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还挺奇妙。
站在机舱口迎接她的就是去年九月遇见的那位美人空姐,只不过这次她并未朝头等舱张望,几乎江瑟一进去便笑吟吟道:“欢迎登机。”
目光触及江瑟面庞,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睁,料想是认出了她来。
江瑟的座位在第一排左侧,机票订得急,位置是系统随机分的。
坐下时才恍惚想起,去年陆怀砚便是在这个位置,朝她望来冷淡疏离的一眼。
登机口柜台已经开始播报最后的登机广播。
舷窗外暮色浮动,跑道上不断有飞机起飞。
江瑟拿出手机,七点过五分。
陆怀砚没回复。
江瑟没什么情绪地点开她与何苗的对话框,低头敲字。
刚打出两个字,头顶的光影蓦地一暗。
指尖一顿,脑海里晃过点什么,她慢慢抬起眼睫。
目光直直撞入一双幽深沉暗的眼。
狭窄的客舱走道,男人一身熨帖笔挺的墨色西装,背光的脸深邃冷冽,神情莫测,独独绷紧的下颌线泄了点心事。
“我们谈一谈。”陆怀砚盯着她,不紧不慢道,“想在这里谈,还是下去谈。”
江瑟抿了抿唇,说:“陆怀砚,我要回桐城,飞机马上便要起飞了。”
陆怀砚喉结缓慢下沉,“两个选择,要么在这里谈,谈完你再走,要么我们下去谈,我再让专机送你,你挑一个。”
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十分。
登机口的广播从最后的登机广播改成航班延迟起飞。
原先略显吵杂的机舱在他上来后便一下静了下来。
前前后后十来双眼睛粘他们身上,好奇有之,震惊有之。
他态度异常强硬。
对峙片刻。
江瑟将手机揣回兜里,站起身道:“下去谈,我改签下一班。”
两人在空姐万分错愕的目光中出了机舱。
刚刚那男人她自然记得,陆氏集团的小陆总,头等舱里的空乘没人不识得他。
那女孩儿她也记得,模样气质都这么出众,想忘记都难。
去年这两人搭乘同个航班时分明还是陌生人,哪里知道半年过去,竟然难舍难分到亲自跑来机舱截人。
车就停在机场大厅外,周青见陆怀砚果真把人逮回来,立即从驾驶座下来,拉开后座的车门,等两人坐上车后,又体贴地阖起车门,走到车头去等。
江瑟手腕被陆怀砚扣着,她拽了几下没拽回来,皱起眉头道:“陆怀砚你松手。”
陆怀砚对她这句话置若罔闻,手指的力度甚至比刚刚还要大。
“说清楚,什么叫这一程路就走到这?”男人冷冷淡淡道,“你同我再什么见?”
江瑟静静看向窗外,说:“就字面上的意思,当初说好了的,我们就只搭一程路,现在路走完,我们也该结束了。”
话音刚落,手腕猛地一股巨力袭来,紧接着腰身一紧,她整个人被他按在腿上。
男人黑沉沉的视线压着她,冷着声问:“你扔块垃圾都得有个理由,说吧,我做了什么叫你要结束这一程路。”
后座的挡板早已升起,黑黢黢的车窗拦下大部分光亮。
愈发显得车厢昏暗逼仄。
他双臂桎梏着她,两具身体紧密相贴,近得连心跳声都仿佛藏不住。
他身上的气息咄咄逼近。
江瑟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来,可力量悬殊,陆怀砚冷着脸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神色没半分松动。
“放开我!”
“先把话说清楚。”
江瑟脾气上来了,胸膛重重吸了一口气,扬起个温雅的笑,看着他道:“我从来不碰有主物,也不喜欢做无意义的纠缠,我希望我们就这样好聚好散。说得够清楚了吗?”
“有主物?”陆怀砚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咬牙笑一声,“你说说我之前住谁的屋子,睡谁的床,又天天被谁操。”
他唇贴住她耳廓,一字一句问她:“不都是你么,江瑟?你牙齿豁出的印子都还在我肩膀留着,怎么,你连你的所有物都不碰了?”
他唇息炽热,嗓音压抑克制,带着风雨欲来的愠怒。
江瑟听他说起肩上的牙印,恍然记起他肩上那个渗着血的牙印,记起那晚他们弹的曲,以及他朝她走来时说的那句“我来做你的左手”。
骨肉里的尖刺瞬间消散,怒气就这样销了声匿了迹。
她也不挣扎了。
眼睫静静垂下,声嗓一霎变得平静:“我不会同你结婚,而你迟早要结婚。我们说好的,等哪天谁要订婚了、谁有喜欢的人了或者谁不想继续了,便结束。”
车厢里一阵死寂。
半晌,陆怀砚沉声道:“从谁嘴里听说了我和关家的事?岑礼,郭浅还是你小姑姑?”
他哂笑,“江瑟,我想没想过要同关嘉颐联姻,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不是同关家也会有别的家族,现在结束是最好的时候,对你对我都是。我是真的不想再继续,好聚好散不好吗?”江瑟轻声说,“我该回去了,你松手吧。”
她说得云淡风轻,结束一段感情就跟飞花摘叶一样洒脱潇洒。
陆怀砚胸腔堵得发疼。
知道她从来吃软不吃硬,他紧紧闭眼,呼吸了几个来回才再度睁开眼,支起脖骨,额头抵着她的,沉着嗓,一句一句说:“先别急着说结束,我们都冷静一下,等你回北城了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他说完手劲儿一松,解了对她的桎梏。
江瑟没应他这话,从他腿上下来去扳车门的内锁。
昏黄光色从剥裂的车缝里涌入,她没有任何迟疑地推开门,就要下车,手腕再度被人牵住。
很轻的力道。
熟悉的带点粗糙的指腹柔柔搭在她脉搏处。
江瑟身体一僵,以为他又要将她扯回车厢。
可他只是这样轻轻一握便松开了手。
“专机给你备好了,让周青带你去。祖父那边我暂时离不开,你回来北城了同我说一声,我过来找你。”
第67章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痛?”
周青送完人便回了车厢, 后座的挡板已经降了下来,他目光往里一递,见陆怀砚阖目枕着车椅, 神色疲惫,呼吸清浅,分辨不出他究竟睡没睡着, 到嘴的话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
后座的男人这时兀自开了腔:“她是不是没坐专机回桐城?”
周青颔首道:“江瑟小姐直接搭乘去往沪城的航班,从沪城再转机到桐城, 算起也就比原定的航班晚一小时。”
陆怀砚“嗯”一声, 睁开双眼,说:“她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江瑟小姐只说她明天回来, 但具体什么时候, 她没说。”
陆怀砚又是淡淡的一声“嗯”, 之后便默了下来。
周青下意识从后视镜看他一眼。
在小陆总身边那么久, 下午小陆总接到江小姐微信时的脸色,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周青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就像一个你以为永远无坚不摧的人忽然有了软肋,往那软肋上狠狠一戳, 便会痛、会慌、会难受。
莫名想起从前在桐城机场的贵宾室,小陆总往江小姐那杯红茶放的那颗糖。
周青就没见过小陆总会有那么温柔的一面。
江小姐竟然会舍得离开这样的小陆总。
要搁李瑞在这,大约要说句“瑞思拜”了。
周青清了清嗓子眼, 问陆怀砚:“小陆总,等下是先回医院?”
“先回老宅,”陆怀砚抬手用手背覆上眼睑, 淡声道, “查清楚明天她从桐城回来的班机是几点。”
回程的机票江瑟没定, 张玥那边的情况不明朗, 等见到张玥了她才能决定什么时候回来。
何苗家就住在莲安旧区, 离张玥住的那套老公寓楼不远。
江瑟去何苗家接人前同方商见了一面。
“这人不止跟踪张老板,也跟踪了几个独居女孩儿,应当跟警察推测的一样,是个惯犯,专门对独居女孩子下手。”
方商给江瑟看了一段视频,是行车记录仪截取的一个片段,里头的男人戴着口罩和鸭舌帽,背脊佝偻、行销立骨,正鬼鬼祟祟地跟在一个年轻女孩儿身后。
这人……应当不是傅韫的人。
果真就是巧合。
“能找出这个人吗?”江瑟说,“他被张老板吓了一吓,可能会换别的人下手,也有可能会换地方,最好能尽快找到他。这人既然能这么熟悉地避开监控,肯定是老手,并且对这片街区十分熟悉,说不定就是这里的居民。”
方商笑说:“我们的人正在找,找到了就将他扭送到派出所。这种人渣,就算您不说,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至于张老板,我倒是听说有人正在打听她的事。”
江瑟眸光一动:“打听她的事?”
“嗯,主要是她来桐城之前的过往,在哪个城市工作过,谈没谈过恋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方商耸耸肩,“听着像是一个隐秘的追求者在做功课。”
追求者?
江瑟蹙眉:“查得到是什么样的人在打听张老板吗?”
方商颔首说:“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地产商人,之前似乎对富春街附近的老房子很感兴趣,好些公寓楼他都去看过,您住过的那套公寓楼就是其中一栋。后来估计是不打算在那里置办房产,全都没了下文。”
富春街附近的老房子。
江瑟缓慢眨了下眼,“那个地产商人,盯着他,不要叫他查到张老板的过往。”
方商笑着应下:“成,我叫人给他制造点烟幕弹。”
“谢谢。榕城那个案子不必再查,接下来几个月,需要你安排些人看着富春街那边。”江瑟从包里取出一张支票推过去,说,“这是给你们的报酬。”
方商一怔:“您不必,小陆总已经——”
江瑟看着他淡淡道:“你在为我办事还是为他办事?”
为谁办事?
小陆总早就说了,以后他都是为江瑟小姐办事。
方商面无波澜地收下了那张支票,笑道:“自然是为您办事。”
同方商碰完面,江瑟径直去何苗家接张玥。
上了车,江瑟发动车子,边打着方向盘,边问张玥:“有东西要回去收拾吗?”
“没有,我去小苗那里时已经将所有东西带走了。”
“ 今晚先在我那将就一晚,明天我带你去北城,到了那里会有人给你安排个安全的住处。”
“好。”张玥望了眼窗外的茫茫夜色,“那个跟踪我的人……是不是跟你要找的那个人有关系?”
“被你吓跑的那个男人不是,但有别的人在查你。别担心,”江瑟的声音很淡定,“这事儿很快便能解决,不会叫你躲很久。”
张玥闻言便笑笑,摸出风衣里的折叠刀,说:“我不担心,昨天我握着这把刀将那个人赶跑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怕。”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握上那把刀保护自己时,她一点儿也不怕死。
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时,竟然有种无所畏惧的感觉。
她压根儿没想到她也会有这么悍勇的模样。
江瑟瞟一眼她手里的刀,弯了弯唇:“还是太鲁莽了,下回要等民警到了再开门。”
“我怕他跑。”张玥把刀折起来,“ 而且我的邻居都很好,前几天见我在门外安装监控,还嘱咐我万一遇到什么事就大声叫,说老房子隔音差,我随便叫一声他们都能听见。”
说到这,她有些遗憾,“还没来得及同他们说声谢谢。”
江瑟看了看她。
张玥在那套公寓住了八年,几乎不同邻里往来,现在倒是同两边的邻居变得挺熟络。
何苗说她昨晚捉人的时候,两边邻居都跑出来帮忙,有一位阿姨手里还拿着个平底锅。
“等事情结束了,你再回来同他们道谢。”
张玥轻轻“嗯”了声,默了两秒,忽然说:“那个正在查我的人,是给阿诚钱和啤酒的那个人派来的吗?”
江瑟点头:“很大可能是他派的人。”
“江小姐,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张玥咽了口唾沫,问道,“他查我是不是因为阿诚?”
江瑟舔了舔唇,说:“是,他还不知道你同赵志成的关系,如果知道了,你会有危险,这也是为什么我要给你换个地方。”
“我不怕危险。”张玥垂眸盯着手里的刀,面色无惧,“假如能通过我将他捉住,我愿意的,我愿意做这个诱饵。”
江瑟静静望着被车灯打出一片白芒的柏油路:“不需要,有更合适的诱饵。”
到香树巷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
两人皆是一身疲惫,张玥在次卧睡下后,江瑟进浴室洗漱,瞥见盥洗台上那把陆怀砚用惯的剃须刀,她顿了顿,伸手握住那把细长的刀。
刀尖锐利的锋芒缓缓淌过每一根指腹。
她闭着眼感受这把刀。
时间静静流逝,良久,她慢慢挑起眼皮,将剃须刀放回原处。
她这趟回桐城回得悄无声息,连江川同余诗英都不知道她回来过。
翌日她便带着张玥去北城,将人交给郑欢。
郑欢说:“我懒得给她找地方了,就住我那儿。喏,上回你要我查的东西,朱家那位小姐每天的生活还挺规律,对自己那张脸还格外爱护,隔两日就要去趟会所做美容。”
她抛了一叠资料过来,江瑟翻了两页便将那摞纸塞包里。
郑欢看了眼时间,翘着二郎腿问:“不多坐一会?天还没黑呢。”
“要回去处理些事儿。”江瑟说着便望向张玥,“郑欢姐从前是警察,有她看着你,你不会有事。”
张玥颔一颔首:“不用担心我,江小姐,你会有危险吗?”
江瑟拎起手包,笑笑道:“不会。”
车子开回新禾府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江瑟简单冲了个澡便开始收拾陆怀砚的东西,这里处处都是他的痕迹,衣帽间的衣物,床头柜的眼镜,就连客厅的沙发上都还放着一张他喜欢往她身上披的绒毯。
东西收拾到一半,外头门锁倏地“滴”了一声。
有人在输开门密码。
江瑟掀眸望去,静静看着门把被人往左一旋从外推开。
男人进门后先是看了她一眼,接着便望向她脚边的行李箱,里头都是先前他叫管家送来的东西。
他轻轻阖起门,背往后一靠,默不作声地看她。
目光深深沉沉。
江瑟别开眼,去流理台倒了杯水,淡淡道:“你来得正好,东西我快收拾好了,你是想一会带走,还是明天让管家过来拿?”
陆怀砚目光始终落她脸上,他摘下眼镜随手撂一边,提步走过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皮鞋敲着木地板上,一声声逼近她。
男人高大的身影彻底拦下头顶的灯光时,江瑟将水杯放一侧,抬起眼看他,说:“我留在你那里的东西——”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眸光一侧,望着他抚她脸的手怔了下。
等再反应过来时,他唇已经落了下来。
江瑟想偏头避开,下颌却被他掐住,躲无可躲,唇舌瞬间被他攫住。
他吻得很深,力道也很大。
觉察到他的手探入她裙子里,江瑟气息急促地叫了声:“陆怀砚!”
她这一声叫得含糊,闷在他的唇腔里,很快她眼睫轻轻颤了起来。
他对她的身体太过熟悉,从从容容撩拨几下,她便软下了身。
陆怀砚啄了啄她唇瓣,偏头去吸吮她耳珠,慢条斯理道:“感受到你身体有多喜欢我了没?”
江瑟别开脸,气息有些不稳:“你是想要在分手前来最后一次吗?也不是不可以。”
陆怀砚在她耳边轻轻笑一声,手从她裙子里拿出,双手撑在她身侧,定定看着她那双漂亮的杏仁眼,说:“眼睛也明明很喜欢我,就这里——”
他抬起右手,轻轻握住,感受着她的心跳,一字一顿地说:“最狠。”
他眉眼的轮廓很深邃,天生带着逼人的攻击性,无遮无掩盯着人看时,眼神若刀。
江瑟没在他眼里瞧见半点欲色,他根本就没想在这个时候要她。
“江瑟,你究竟是在对我狠,还是在对你自己狠?”
江瑟仰起脸看他,倔着,一个字都不说。
陆怀砚松开手,轻轻掰她下颌,看她里头的那颗智齿,说:“一颗没叫你痛的智齿你都不允许别人拔,我叫没叫你痛过?你需要我的时候,我缺没缺席过一次?我连你一颗智齿都不如么?”
男人缓慢吁出一口闷得慌的气,低头与她平视,笑着问她:“你要做坏人我陪你做,你要发泄我给你操,你要的东西我哪一次没有给你?心都要剖开来给你看个明明白白,就算是白眼狼也该喂个半熟了吧。”
他了解她。
想要走入她心里,就要给她最明确的爱意和永不迟疑的选择。永远站在她身后,坚定地选择她,不管前路是天堂还是地狱。
从他确定自己想要她,他就没有迟疑过一分一毫。
从来都是选择她。
明明,她都已经喜欢上他了。
陆怀砚不落睫地望着她眼睛。
当初吸引他的不就是她这双眼吗?
又倔又狠。
对谁都狠。
男人抬了抬下颌,用温热的唇碰她眼睫,声音里带了点哄,缓慢地温柔地说:“把话收回去,我们依旧跟从前一样。瑟瑟,把话收回去。”
他的呼吸就落在她眼皮。
烫得她眼眶一热。
江瑟垂下眼帘,说:“陆怀砚,明天就让管家过来把你的东西带走吧。”
空气静了静。
垂落的视野里,男人的皮鞋往后退了一步。
那些他带来的萦绕在她身旁的温暖气息也随之一散。
陆怀砚很轻地笑了一声,问她一句:“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痛?”
江瑟没说话。
他也没准备等她回话,说完便转身往玄关走,手拧开门把时,又不紧不慢丢下一句:“我们的感情你都可以弃之如敝履说扔就扔,我那点东西你操什么心?扔了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连离去时的脚步声都很轻。
门“喀嚓”一声落了锁。
地板由白色的长木块沿着鱼骨的纹路一块一块拼接而成。
江瑟低头看着,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幼时鱼骨卡在嗓子眼的痛。
每一口吞咽都在撕扯着伤口。
她伸手去拿台面上的水杯,慢慢将剩下的水一口一口喝完。
大衣里的手机嗡个不停。
陆怀砚始终没接,直到电梯抵达一楼,才拿出手机看了眼。
是韩茵。
男人按下接听键,头一回没等韩茵说话便道:“抱歉母亲,我现在不方便说话。”
他的声音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可韩茵依旧听得一怔。
“阿砚,你怎么了?”她小心问着,“出什么事儿了?”
“没出事,我也没事儿。”听出她的担心,陆怀砚笑一笑,说,“就嗓子有些疼,不想说话。”
韩茵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那母亲不同你说了,回去叫管家给你吊个梨子汤。实在疼得紧就去请赵教授给你瞧瞧,周青说你这几日都没怎么睡,你今晚不要熬夜,好好睡一觉。”
陆怀砚安安静静听着,末了才“嗯”一声,说:“好,您别担心。”
他的车就停在楼下,周青站在副驾门外抽烟。
见他过来,连忙掐灭手里的烟,给他开了后座的门。
陆怀砚矮身进去,周青紧跟在他身后钻入副驾,正低头系安全带,忽听身后淡淡的一声:“还有烟吗?给我一根。”
周青一顿。
小陆总戒了烟的。
有时在外应酬沾了烟味,还要会办公室冲个澡再过来找江瑟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