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难追—— by八月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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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办?”陆怀砚叼住她唇珠吻了下,笑一声,“你已经碰了。”
江瑟眨了下被水打湿的眼睫,“你骨子里本就是个凉薄的人,要不然我不会碰你。”
她最初就只想谈一场没结果的恋爱。
她以为两人结束时,他们会断得比世间任何一对情侣都干净。
可最后却成了现在这般,血肉连着血肉,谁都断不开。
陆怀砚唇往下咬她细细的下颌,“你当初看中的分明是我的身体,就只想不负责任地睡我。”
江瑟没否认:“你这身皮囊的确很符合我的审美,可是——”
她的声音倏然一顿。
陆怀砚含住她耳垂,说:“可是什么?”
“可是你不是唯一一个符合我审美的人,唔,”江瑟闷哼了声,睨了陆怀砚一眼,紧咬牙关不肯往下说。
陆怀砚松了点劲儿:“继续。”
江瑟缓了好一阵才接着说:“浅浅十八岁生日那天,我陪她看了部十分唯美的爱情片。男主角便十分符合我的审美,那些水到渠成又美得如画的亲密镜头,浅浅觉得很美好,我却只觉得恶心。直到我将里面男人的脸幻想成你的,那种恶心感才终于消退。”
她从前对他的感觉一直都带点儿病态。
后来虽然病治好了,不会厌恶旁人的触碰,也不会抗拒旁人的亲近,也能心无波澜地看一些亲密戏。
但对他的感觉,始终很特殊。
她比郭浅小一个月,郭浅十八岁那会,她都还没成年。
陆怀砚笑了笑,吻她眼睛,说:“那么早就对我有幻想了?”
江瑟坦坦荡荡地嗯一声,眉眼几许迷离几许清醒:“陆怀砚,我好像,一直都只想要你。”
曾经病态的她抑或是现在不再病态的她,都只想要他。
他出现在她人生的折点里,将近乎破碎的她抱了出来,同她说:“岑瑟,是我。”
或许从那时开始,他们的人生注定会有这样不死不休的纠缠。
几乎在她声音落下的瞬间,陆怀砚便骤然停下,垂下眼静静看她。
从来都是他说想要她。
昨天在车里把她折腾得那么狠,他都没能从她嘴里掏出一句“想要他”。
她不想说的话,用什么手段都逼不出来一句。
男人覆在眸眼最外层的欲色下,是更深一层的与欲无关的情潮。
如静水流深般清邃,也如烈火灼心般炽热。
须臾,他折下脖骨,与她额头贴着额头,轻轻道一句:“嗯,我知道。”
陆家的认亲宴在四月十号。
宴席就在老宅摆, 就宴的人不算多,但港、北两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可谓是名流汇聚、衣香鬓影。
这个夜晚的高潮自然是关嘉颐对陆行秋喊的那一声“干爷爷”。
女孩儿的声音清脆甜美, 说这话时,关嘉颐没忍住望了望陆行秋身后的陆怀砚,但很快又挪开了眼。
认亲仪式结束, 郭颂端着香槟酒杯过来同陆怀砚碰杯,打趣道:“现在你跟我和阿礼一样, 都是有妹妹的人了。”
陆怀砚淡淡道:“我早就有妹妹了。”
他今晚着了一身标准的三件套, 深灰色的手工西服将他身上那股凛冽冷感衬得淋漓尽致。
郭颂挑一挑眉,正要问是谁,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声嗓。
“小陆总。”
回头一望, 是傅家那私生子。
现在倒是不能拿人当私生子看了, 傅老爷子病重后, 傅韫在傅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就等着老爷子咽气,好顺顺利利接手一整个傅氏。
当然, 傅家有不少难啃的老骨头在,傅韫能顺风顺水做上傅氏的副总,靠的是傅老爷子的保驾护航。老爷子一走, 还不知他能不能坐稳他老父亲传下来的位置。
郭颂是抱着看好戏的心理看待傅韫的。
陆怀砚却是连看好戏的心情都无,不咸不淡应一声:“傅总。”
他同傅韫本就没什么交情,陆家同傅家情分也淡。
傅氏当年转道新能源领域时还曾经想要抢陆家的几笔生意, 气得陆行秋直接打电话骂傅京尧不要脸。
不过那是老一辈的恩怨了, 与他们这一辈无关。
小辈们面子上依旧是淡淡的君子之交。
三人寒暄几句, 关绍崇同关绍廷一同过来找陆怀砚。
陆怀砚说了声“失陪”便同关家兄弟走开, 顺道把郭颂也一块喊走了。
傅韫目送着他们离开, 唇角的笑容始终清润温和。
这样的场子其实也分三六九等与亲疏贵贱,傅韫是傅家的继承人又如何?依旧入不了陆怀砚、关绍崇他们那个圈子。
与他私生子的出身沾点关系。
但更多的是还是因为他展露的能力并未与他作为傅家继承人的地位相匹配。
傅家今年好几个大项目都做得不够漂亮,包括与岑家在澳洲的合作。家族里的明争暗斗不少,谁知道老爷子给他的这把交椅他能坐多久。
满座宾客里,也就朱茗璃看得出傅韫那张温润皮子下的阴冷。
他这几日情绪有些起伏,傅老前几天被送入ICU抢救,差点没救回来。傅家想要分权夺利的人那么多,当然是按捺不住要动手,整个傅氏如今暗潮涌动。
不似陆怀砚、郭颂这些打小就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傅韫连个能给他支持的母家都没有,现在也就朱家与他同气连枝。
还有前天陆怀砚发的那条微博……
微博里提到的那位“祖宗”,他们很清楚说的是谁。
那天夜里,傅韫一个电话便将她叫了过去,折腾她大半夜。
思及他当时要她用的香水,朱茗璃垂眸抿了一口酒。
“璃璃?”她身旁的蔡筱见她没应话,手肘撞她一下,问道,“怎么不说话了?你最近忙什么呢?每次约你你都不来。”
蔡筱同朱茗璃从小玩儿得好,见她一整晚魂不守舍的,又说:“是不是觉得紧张?后天要我提早去酒店陪你吗?”
朱茗璃说不用,“就是一订婚宴,能紧张什么?”
她岔开话题:“那晚你记得替我多挡几杯酒。”
“那当然,不过傅韫肯定也会护着你。”蔡筱笑眯眯说,“你是他未来老婆,他还能眼睁睁看你给人灌醉啊?”
朱茗璃盯着杯子里的酒液,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晚宴在凌晨结束。
朱茗璃坐傅韫的车离开,两人途径陆家那片莲花池,恰巧瞥见陆怀砚的身影。
男人正倚着凉亭的木栏杆打电话,惯来冷漠的眉眼缀了点笑意。
傅韫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揽在朱茗璃腰窝的手微微一紧,唇贴上她耳廓,笑着问她:“你说他在同谁打电话?”
朱茗璃半偎在傅韫怀里,红唇半启:“江瑟不是没来么?”
傅韫面上的笑意被风吹得有些冷。
上了车便升起后座的挡板,对朱茗璃道:“今晚去我那里。”
朱茗璃捏着手里的腕包,“我还要回去看看印麟。”
“看什么?他那么大的人难不成还没断奶?”傅韫语气淡淡,“C大他去不了了,他在澳洲干的事被人捅了出来,我在考虑送他去别的城市。”
朱茗璃抿唇:“C大去不了不是还有别的学校?北城的好学校那么多,实在不行,我让父亲捐栋图书馆。”
傅韫和煦笑一声:“你觉得你父亲会听你的?”
朱茗璃面色一僵。
“你父亲要是看重你,怎么会让你继母和你二弟骑在你们姐弟头上那么多年?”傅韫眯了眯眼,用手背抚朱茗璃的脸,“要不是我在中间斡旋,这几天因为你弟弟,你父亲都不想理你了。”
他凑近她:“恨不恨?”
他的手指很凉,呼出的气息却很热。
朱茗璃心口一跳:“恨什么?”
“恨你父亲重男轻女、薄情寡义,让你跟你弟弟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傅韫手指在她白腻的脸颊刮了下,“璃璃,想不想将朱氏弄到自己手里?你弟弟既然扶不起来,那就你自己来。”
朱茗璃扭过头看他。
男人俊秀的面容隐在掠过的光影里,温润的眼带着蛊惑,像条盘在虬枝上的蛇。
旁人都说他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只有她知道,他这层皮子下面的蛇蝎心肠。
偏偏她就喜欢这样的他。
从前在博德,不就是他这一面吸引住她吗?
那个傍晚,她亲眼看着他将曾经欺辱过他的人蒙住头捶了个半死。
那地方是个监控死角,挨着消防道,鲜有人烟,那晚学校又有汇演,所有人都跑礼堂去。
少年一拳拳挥下去时,脸上带着十分温和的微笑,像是在享受。
被他打的那个人朱茗璃识得,傅隽的跟班之一,某个暴发户的儿子。
因为傅韫拿了年级第一,为了讨好傅隽便故意找傅韫麻烦,领着人将他困在男厕里羞辱,骂他是婊子养的。
那会傅韫高三,已经在博德待了两年,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那次的年级第一,是他在博德唯一一次高光。
再往后,他成绩又落了下去。
年级第一依旧是傅隽的。
其实傅韫刚来博德时,朱茗璃同旁人一样,都不怎么瞧得上他。
一个私生子哪里值得她给眼神?
可那个傍晚,她就隐在消防道的窗户旁,津津有味地围观了一整个过程。
对傅韫来了点兴致。
那跟班被打去了半条命,不得不休学养病。
学校彻查这事,却始终查不出动手的人。
没人怀疑傅韫,不仅因为他温和无害的假象,更因为那晚有好几个人证明他就在礼堂里看演出没离开过。
那几人都是曾经被那跟班欺负过的人,家境平庸、成绩也差,老师家长都不重视的边缘人,被人霸凌了也不敢吭声。
后来傅韫同她说,这些“弱者”才是最好利用也最好骗的人。
“这种精神被摧毁过的人,轻而易举就能给他们塑造出一个信仰来。我去给自己出口气玩玩,他们却拿我当他们的救世主,连命都愿意给我。”
朱茗璃以为自己这个围观者傅韫一直不知。
直到学校开始彻查这事,他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好整以暇地问她:“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还不去举报我?”
身量颀长的少年站在练功房的窗户外,面色无畏无惧。
练功房里就朱茗璃一个人,她打量他几秒,双手搭上窗沿,弯唇回道:“我为什么要举报你?”
傅韫深深看她一眼,温润笑一声:“那……谢了。”
朱茗璃问他:“知道我是谁吗?”声音里难掩骄纵。
“当然知道。”傅韫往前一步,垂眸注视她,“朱家大小姐朱茗璃,谁不认识?”
男人的脸与当年喊她“朱家大小姐”的少年渐渐重合。
朱茗璃定定看着傅韫,说:“我现在的公司和会所都是我妈留给我的,我爸从来不让我碰朱氏的核心业务,我怎么绕过印麟和朱印敖接手朱氏?”
“不还有我吗?”傅韫胸有成竹道,“等我们结婚了,你就是傅家的女主人。我们璃璃那么有能力,凭什么不能做朱氏的总裁?”
朱茗璃一个愣怔:“结婚?”
傅韫:“嗯,结婚。”
男人的眉眼满是勃勃野心:“父亲撑不了几个月,我们赶在那之前领证。等我接手了傅家,就帮你把朱氏夺过来。”
他的野心向来是朱茗璃最喜欢的地方。
她亲眼看着他从一个不受人待见的私生子一步步爬到今日,这样阴狠又充满野心的男人的确很令她着迷。
车子缓慢驶入一栋公寓楼的地下车库。
傅韫这处公寓不是他名下最贵的产业,却是他在北城的第一套屋子,是傅京尧给他的第一个奖励,算是意义非凡。
进了公寓,傅韫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啤酒,猛灌几口后,用声控开了客厅的音响。
鼓点激烈高亢的摇滚乐在静谧的屋子里骤然响起。
是那首《believer》。
江瑟去“华清池”找朱茗璃那晚,她放的便是这首歌。
当时江瑟还曾问她:“你是谁的信徒?谁又是你的上帝?”
但最初喜欢这首歌的人一直是傅韫,不过是因为他喜欢,她才跟着喜欢。
她的许多喜好都是由傅韫塑造。
再是厌恶的东西,他都有办法叫她喜欢上。
“you made me a believer(你让我成为你的信徒)”
“believer(信徒)”
歌手激昂的歌声不断撞击着耳道,朱茗璃听着歌,目光掠过傅韫手里标着“嘉土”的啤酒,思绪渐渐飘回那间废工厂,飘回江瑟递来的那瓶啤酒,飘回那句“做你擅长做的事”。
短暂的静默后,她看着傅韫,认认真真问他:“傅韫,你真的想要跟我结婚?”
傅韫拎着啤酒慢慢走近她,抬起她下颌,温柔道:“当然,不是早和你说过,我们俩天生一对。”
听见这话,朱茗璃默默抬起他手,喝了一口发苦的啤酒,说:“阿韫,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江瑟找过我,她知道是我给她下的药,也知道了于管家是你的人。”
傅韫眉眼先是一沉,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唇角的弧度不断扩大。
他慢慢瞥向朱茗璃:“她什么时候找的你?还跟你说什么了?把衣服脱了,进去浴室说。”他从来是个很小心的人。
朱茗璃望着他的背影,放下手里的腕包,慢慢脱掉身上的礼裙和外搭,跟他一起赤身进了浴室。
江瑟接到陆怀砚的电话时,刚从浴室出来。
男人在电话里问她:“过十二点了,我还能过去吗?”
江瑟没怎么迟疑就“嗯”了声。
陆怀砚沾了一身的烟味,在老宅里洗过澡才过去新禾府。
玄关里亮了一盏壁灯,橙黄光色在地面铺了半弧,一看便知是为他留的。
江瑟还没睡,陆怀砚一进卧室她眼睛便看了过来。
男人走过去亲她额头:“是睡不着还是在等我?”
江瑟没说话。
陆怀砚揪了下她耳垂:“怕我有了干妹妹,就忘了你这个妹妹了?放心,我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妹妹。”
江瑟懒得理他了,掀开被子就要睡觉。
陆怀砚还没换睡衣,看她后脑勺一眼便进去衣帽间换衣服,出来后直接掀灭灯,将她从被子里捞入怀里。
“没跟你开玩笑。”陆怀砚说,“祖父认干孙女是他的事儿,和我没干系。”
他这人从来这样,在乎的人和不在乎的人,永远泾渭分明。
江瑟对今晚的认亲宴不怎么上心,那毕竟是陆家和关家的事,与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在陆怀砚怀里转过身,枕在他肩窝里问他:“你什么时候送韩姨去南观音山?”
“十五号,”陆怀砚说,“真不同我们一起去?”
江瑟默了默,说:“不去了,我那天有事,你替我同韩姨说一声。”
陆怀砚没勉强她:“成,我十七号就回来。”
安静片刻。
江瑟忽然开腔:“你抱紧点。”
两人这几天都是交颈而眠,早晨起来时,手脚都是缠在一块儿的。
陆怀砚在黑暗中笑了一笑:“等我一整晚就为了要抱?”
他将她揽得很紧,江瑟团在他的气息里,很轻地“嗯”了声。
她等他回来,的确是想要他抱着睡。
江瑟翌日一早接到江冶的电话, 说他进总决赛了,问她来不来看。
少年的声音带点儿兴奋、紧张、还有一点点期待。
“你以后是不是要留在北城了?”江冶说,“我问老爸老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竟然说不知道。”
江瑟刚刷完牙,手机开着外放搁盥洗台面,头戴着个珍珠头箍正在涂面霜。
“总决赛是哪一天?”江瑟问江冶, “大姐和爸爸妈妈会去吗?”
“四月二十。老爸老妈肯定来,大姐说她有点儿悬, 她最近接了个代言, 就上回合作过的顾导要拍的公益广告。大姐说她欠顾导一个人情,得好好把广告拍了。”
江瑟“嗯”一声:“我现在还不确定, 过几天再回复你。”
她顿了顿, 喊一声:“小冶。”
江冶没得到准话, 恹恹回一声:“干嘛。”
“假如二姐不能过去看, 记得打得帅一些。”江瑟弯了下唇角,“要不然错过你的比赛,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可惜。”
江冶一噎:“你怎么跟大姐说话一样……放心, 我肯定拿下全场的MVP!”
江瑟笑着说:“加油哦,小冶。”
同江冶打完通话,江瑟将目光投向镜子。
镜面的左侧, 陆怀砚正倚着门框打领带。
他听她同江冶打电话听半天了,见她终于打完,从镜子里对上她眼睛。
“今天要试着再打一次吗?”
昨天他打领带那会, 这姑娘心血来潮想试一试, 结果没两分钟便松手不试了, 嫌麻烦。
江瑟说:“不试。”
她眼睛看向陆怀砚的手。
男人的手骨很长, 指甲剪得很干净, 一看便知是弹钢琴的手。
铅色领带在他手里听话配合得很,没一会便扣出个漂亮的领结,窝在骨节分明的手指里,显得十分禁欲。
陆怀砚慢慢将领结往上推至领口处,随即抬脚迈向她,双手撑在她身体两端,低头亲了亲她唇角,说:“看得那么入迷,今晚回来给你解?”
他的声音比平常低了一度。
江瑟看了眼镜子里男人的眼,说:“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陆怀砚笑:“要开始管我的下班时间了?”
他轻轻掰过她脸,低头吻她,不是浅尝辄止地碰一碰唇角,而是唇舌勾缠的深吻。
江瑟闭着眼回应他。
陆怀砚忽然松开她,往后退一步,缓了两秒,才压一压喉结,说:“我尽量早些回来陪你吃晚饭。”
江瑟睁眼看他:“嗯。”
陆怀砚又说:“你弟弟的比赛,想去的话我陪你去。”
“嗯。”
江瑟这一声“嗯”回得很慢。
想起江冶第一场比赛他突然出现的那一个小时以及两人十指紧扣不曾分开过的手。
陆怀砚去公司后,江瑟去了趟他在临江的那套别墅。
那别墅放了一套同他年岁一样大的唱片机,暗沉的黑金色,复古的皮箱造型,里头还摆着一张唱碟。
江瑟把唱针放上去,是她喜欢的那首《Born To Die》。
这首歌,他们曾经隔着电话线听,也曾经接着吻亲着热听。
江瑟将唱片机连同上面的唱碟搬回了新禾府。
夜里陆怀砚还未走到门口,便已经听到点影影倬倬的音乐声。
开门进去,那姑娘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听见玄关开门的动静,眼都没抬便说:“不出去吃了,我点了私房菜。”
陆怀砚问她:“哪家?”
江瑟说了个名字,男人一听便挑了挑眉。
这是他爱吃的一家私房菜,典型的北城口味。
他脱下西装外套坐在她身侧,说:“要解吗?”
江瑟看了眼他领口的领结,跟早晨他离开时一样规整利落。
她坐上他大腿,低头给他解领带。
丝质绸布触感冰凉,却意外地好解。
唱碟幽幽转动。
慵懒的音乐声如水流淌。
陆怀砚垂眸看她手指,“自己过去别墅搬的唱片机?”
江瑟将领带从他领口抽出,嗯一声:“还有那个玉扳指,我带过来了。”
陆怀砚还挺意外,将领带从她手里抽走撂一边,握住她手说:“还以为你不想要。”
那玉扳指是跨年夜那晚陆行秋给江瑟备的新年礼物,她那日说是说先寄存在他这儿,但陆怀砚知道她压根儿没想要。
“陆爷爷给我准备的礼物肯定不是这扳指。”
“嗯,我把礼物换了。祖父原先给你备了一套珠宝,比给岑喻那套成色好一些。”
江瑟掀眸看他眼:“你不怕陆爷爷找你麻烦?”
“做什么找我麻烦?”陆怀砚慢慢分开她手指,与她十指紧扣,“那玉扳指是祖母留给我的,说让我以后留给媳妇儿玩儿。”
江瑟:“那时就准备给我了?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陆怀砚低笑一声,“当然是很确定你是我想要的人才想着给你,你觉得我会是个轻易就对女孩子动心的人?”
他当然不是。
十岁便亲眼目睹自己父亲出轨,十一岁踩着一地血水亲手救下因为丈夫出轨而自杀的母亲。
这样的人,不可能会对爱情或者婚姻有什么憧憬。
江瑟不知道别的同龄孩子遇见这样的事情,心里会有多大的创伤和阴影。
但那时候的陆怀砚,就连亲密如岑礼、郭颂都没看出他半点异常。他用理智压下了一切伤痛,正常得不正常。
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动心?
江瑟没说话。
陆怀砚勾着她手指玩了片刻,说:“我十八岁那年也看过一部爱情片,跨年夜那晚倒是叫我想起了里面的一句台词。”
他说的爱情片肯定不是江瑟同郭浅十八岁那会看的情.色片,多半是文艺片。
江瑟问他:“什么电影,哪一句台词?”
陆怀砚捏她手指,卖了个关子:“那是Linda最喜欢的电影,影碟还在我英国的公寓里,等以后我们去英国看望她时,我再陪你看一遍,你来猜是哪一句。”
“你那时是一个人看的?”
“嗯。公寓里还有不少影碟,我们过去住几日,我带你看看我待过的地方。伦敦那地方常年阴天,要是天气不好,我们就留在公寓里看电影。”
他不到十三岁便离开北城去了英国,快二十岁时才毕业归来。
在英国的那七年想来过得很寂寥。
江瑟甚至可以想象到年少时的他是怎样一个人在公寓里看电影。
她眨了下眼,没说好还是不好,只说:“小姑姑这里有家庭影院,我们明天就可以看。”
“怎么不今晚看?”
“今晚要做别的。”
空气静默两秒。
陆怀砚看她:“做什么?”
江瑟脸上没半点扭捏或者羞涩,手掰他腰间的皮带扣,说:“这个。你刚不是说了我是你想要的人吗?”
“我是这意思?”陆怀砚好笑道,“究竟是你想要我还是我想要你?”
“我想要你。” 江瑟声音不带任何停顿。
陆怀砚闻言便顿了顿,抬起她脸,盯着她眼睛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两天嘴甜得很?”
不是说要他抱就是说想要他。
说得理直气壮又坦坦荡荡,没半点迟疑。
江瑟不想理他了。
她从前不肯说的时候,究竟是谁非要往死里折腾她逼她说。
“行,今晚做这个,明晚看电影。”
陆怀砚低头碰她鼻尖,“明晚是傅韫和朱茗璃的订婚宴,我去露个脸就回来陪你看电影。”
朱茗璃同傅韫的订婚宴安排在四季酒店,酒店负责人专门腾出一整层宴会厅给他们摆宴。
江瑟没去参加他们的订婚宴。
订婚礼物已经给了,该同朱茗璃说的话也说了,实在不必去那里看他们作秀。
晚宴八点开始,江瑟七点接到朱茗璃电话。
“我这里可能有你想要的东西。”朱茗璃一身漂亮的晚礼服,手机贴面,静静望着窗外的晚霞,说,“你尽早挑个时间,我们见面谈,免得夜长梦多。”
江瑟“嗯”一声,平静道:“傅韫平时都是什么时候去医院看他父亲?”
朱茗璃舔了舔唇:“下午一点,他一般都是利用午饭这段时间去医院看傅老。”
“好,十五号下午一点,‘华清池’,我们在那里碰面。”
挂了电话,朱茗璃轻咬嘴唇,垂下握手机的手,扭头对傅韫说:“她答应了见面,十五号下午一点。”
“嗯。”傅韫低头帮她理后腰的束带,声音十分冷静从容,“你做得很好,璃璃。”
见朱茗璃面上露出不安的神色,他拾起朱茗璃的手放唇边吻了吻,说:“紧张什么?不就是把七年前的事再做一遍吗?”
“你怎么知道她会选十五号那一日?”
“前天在陆家老宅,老爷子说了陆怀砚十五号到十七号那几天不在北城。那三天就十五号是工作日,只有那日我会被绊在公司里。”傅韫唇角扬起,抬起头望窗外的夕阳,“我很了解她。”
一提起江瑟,男人温润的眉眼比平时多了些东西。
朱茗璃静静注视着窗玻璃里的倒影,轻声问:“你准备怎么处理她?”
傅韫没回答她这问题,微笑道:“担心什么璃璃?能跟我结婚的人只有你,明天我们就去领证。等把江瑟解决了,我们再好好筹备我们的婚礼,海岛婚礼、古堡婚礼怎么样都行,我都听你的。”
他的声嗓满是柔情,说完便低头亲亲她耳朵,“十五号那日记得把停车场的监控关了,我去看看宴会厅布置得怎么样。”
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朱茗璃耳边还回响着他说的那句:“明天我们就去领证。”
那天他在浴缸里就是这样出乎意料地给了她承诺。
七年前她只需要毁坏一幅画,可这一次却是要将人引出来,要承担更大的风险。所以傅韫给了她承诺,打完这通电话,他们就去领证。
成了夫妻就是利益共同体了。
她不能也不会背叛他。
订婚宴准时开始,陆怀砚只待了不到半小时便离开。
回去后也没对这场订婚宴提只言片语,江瑟也没问。
两人挨在一块看电影。
电影是几年前的一部爱情轻喜剧,各种误会狗血串一块儿,又闹腾又欢快,时不时还来点儿煽情。
江瑟看没一会儿便不想看了,扯了扯身后男人的手:“陆怀砚,我们接吻吧。”
电影刚开始那会陆怀砚便把她抱入怀里,温香软玉在怀,他看得也不怎么专心,一边玩她手指,一边听男女主误会来误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