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难追—— by八月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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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瑟退出视频,公允地评价一句:“跳得不错。”
顿了顿,又补一句:“就是没想到你的舞伴是关绍廷。”
“要不然还能是谁?学校里都是男孩儿。”陆怀砚好笑道,“我跳过这么一回便不再跳了,绍廷倒是喜欢上了摇摆舞,后来还去学了探戈,他与他未婚妻结婚时估计会跳一舞。”
这话叫江瑟想起早晨他在浴室提过的话。
关于十八岁成人礼,她没和他跳第一支社交舞的遗憾。
江瑟又拣起放下的手机找当年她与傅隽跳舞的钢琴曲,“陆怀砚,你来邀请我跳舞吧。”
陆怀砚看眼屏幕上的钢琴曲,笑一笑便脱下脚上的鞋,起身朝她伸出手,“要和我跳第一支舞吗江瑟?”
江瑟将手放入他掌心,同时摁下手机的播放键。
潺潺如水的钢琴曲从手机的听筒里流淌而出,江瑟搂住陆怀砚的脖颈,赤脚踩上他脚背,跟着音乐的节点十分随意地跳着。
陆怀砚搂着江瑟的腰肢,鼻尖埋入她鬓发,带着她慢慢在客厅里旋转。
与这一支她格外钟爱的曲子相关的记忆纷沓而至。
——她穿着一袭奢贵的黑色礼裙从旋转梯缓缓走下。
——他们坐在钢琴前两手联弹,他是她的左手,她是他的右手。
日后再听这一首曲子,他首先想起的大概要变成这一晚了。
“陆怀砚,”江瑟下颌抵上他肩膀,“我讨厌做饭,也讨厌做家务。”
陆怀砚低声应:“那就让别人做或者我做。”
“我至多只会在你生日时给你下碗长寿面。”
“成。”
“我生气时你要好好哄我,哄不好也不能不哄,要一直哄到我消气。”江瑟说,“可如果你生气了,我就只哄你一次,我从小就不会哄人,我哄完你就要消气。”
这不平等的条约也就她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陆怀砚轻轻一笑:“行。”
“我们吵架时也依旧要拥抱要接吻要做,”江瑟继续说,“不能冷战。”
陆怀砚又是一声带着笑意的“行”,“还有别的要求没?”
江瑟想了想:“没了。”
“就这么少要求?”陆怀砚亲她眼角,说,“还可以继续提。”
江瑟:“以后想到了再提。”
音乐来到尾声,陆怀砚将她放上沙发扶手,从兜里拿出一个蓝丝绒盒子,取出一个切割成榄尖形的蓝钻戒指,慢慢带入她左手的中指。
一戒定情,两戒成婚,三戒定终生。
陆怀砚每一步都不想错过。
不想再有任何遗憾。
“我特地问过郭浅和岑礼,都说你喜欢榄尖形的设计。”
陆怀砚在她手背落下一吻,看着她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未婚夫了。以后提起‘未婚夫’这三个字,你只能想到我。”
江瑟望着他黑沉的眸子,缓缓应道:“好。”
陆怀砚问她:“还要跳舞吗?”
江瑟说:“跳。”
她拿过手机,放了刚刚那首《Fly me to the moon》。
依旧是随性自由的舞步。
这支舞跳到最后陆怀砚抱起她,往卧室走去。
这个圣诞夜成了他们的订婚夜。
两人都有些疯。
那些放纵的接吻声和喘息声逐渐淹没了外面的风雪声。
天地间风雪静寂。
江瑟所有的感官都与他有关。
湿润的汗水,炽热的唇舌,他喑哑的声嗓,还有唇腔里的铁锈味。
事后澡洗完,她抱着被子就要睡。
偏偏手机十分不解风情地响起。
江瑟瞥了眼,是郭浅。
她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浅浅,有什么事明天说,我想睡觉。”
郭浅听见她声音便是一愣:“你声音怎么回事?感冒了?不会这么倒霉吧,陆怀砚不是——”
她声音卡了下,一时不知道陆怀砚求了婚没。
要是还没求,她得忍住不能泄密。
之前陆怀砚给她打电话问她江瑟对戒指的偏好时,她就猜到这男人是准备要求婚了。
正好这两日是平安夜和圣诞节,又是在异国他乡,天时地利都有了,不求婚说不过去。
可万一瑟瑟感冒了,还不知道这婚求不求得成。
正想着,听筒里又传来一声沙哑的:“没感冒。”
郭浅脑子里闪过什么,眸光一亮,笑眯眯问:“不是感冒,那你这声音是陆怀砚弄哑的吗?”
江瑟:“……”
见江瑟没说话,郭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在风月事上的道行比江瑟高,谈过的恋爱五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郭浅嘿嘿笑两声:“陆怀砚这会在没在你身边?”
“……不在。”
郭浅又是几声饱含深意的笑:“我果然没看走眼,咱们小陆总不是个绣花枕头。”
她思维跳脱,早就忘了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跟苏焰合结婚吗?”
郭浅躲这场联姻躲到连家都不回了。
江瑟懒洋洋道:“你不是不喜欢他咋咋呼呼的性格吗?”
“这都是次要的,” 郭浅长长一叹,“主要是他那方面能力不怎么行。性格不好我可以调教,但这种能力不行,不是调教就可以调教好的。咱们这圈子里中看又中用的人,十个里都不定能找出一个,都是银样蜡头枪。”
郭浅从小贯彻享乐主义,对男人也挑,江瑟前几月才听说她看中了一个穷留学生。
她先前被郭家断了经济来源,都得靠江瑟救助。
江瑟离开岑家后,她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那留学生比她小两岁,看她过得拮据,还当她也是个穷留学生,有打工的机会都会和她分享。
郭浅还真同他一起去做兼职,一来二去,慢慢就谈上了。
到这会都没分手,郭大小姐估计对那弟弟挺满意。
她们两人受岑明淑影响,恋爱观上都有些叛逆乖张。
郭浅比她看得还开,谈起恋爱来更是没心没肺,这点比江瑟更像岑明淑的侄女。
江瑟实在是困,明白郭浅打这通电话是为了问订婚的事,干脆主动交待:“订婚戒指我很喜欢,浅浅。”
郭浅总算是想起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了,“那当然,这戒指的底图可是我熬了两个星期设计出来的。”
小时候她们就约定好要给对方设计结婚的戒指。
江瑟喜欢蓝色和绿色,郭浅喜欢粉色和黄色。
江瑟的那个订婚戒指的戒托上雕刻了一个很小的皇冠,皇冠中央是一颗细小的白钻,那是她小时候同郭浅闲聊时说过的设计,每一个戒指都要雕刻一个小小的皇冠。
“陆怀砚拍的那颗蓝钻不仅能做一个订婚戒指,还能把你们俩的结婚对戒都承包了。”郭浅说,“我哥说他盯这颗蓝钻盯很久了,亲自飞去佳士得在欧洲的拍卖会把这颗钻石高价拍下来。”
江瑟目光又落在手里的戒指。
这是一颗奥本海默蓝钻。
幼时她在季云意带回来的展册里看过,当时她还同岑礼说,长大后也要给自己拍这样一颗深海蓝的钻石。
幼时无心说出的两句话,都被那男人逐一翻找了出来,给了她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订婚戒指。
“我哥说了,陆怀砚对你上心的程度远超他想象。瑟瑟,你现在是不是都舍不得踩陆怀砚的脸啦?当年那点小遗憾我猜你要翻篇了。”
郭浅一句玩笑话把江瑟不知游离在哪里的思绪勾了回来。
郭浅从小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江瑟目光从手里的戒指挪开,淡淡道:“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我又不是十八岁时的我。”
“哦。”
郭浅有些失望,陆怀砚在他们这圈子里打小就有点鹤立鹤群的意思,她哥和岑礼那么骄傲的人,都喜欢跟在他身后。
她还蛮期待陆怀砚被打脸的画面。
谁不喜欢看一个高傲的人折下一身傲骨俯嗅玫瑰顺道被玫瑰的刺扎扎鼻子呢。
不过瑟瑟既然说不计较,那她自然也就不提了。
七扯八扯又问了几句江瑟在英国的旅行的事儿才终于舍得挂电话。
江瑟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一回身便看到陆怀砚站在卧室门口。
在浴室那会,韩茵恰好来了个电话,他把她抱上床便出去接电话。
“不是说困么?”陆怀砚手里拎着瓶冰水,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刚是郭浅的电话?”
“嗯。”江瑟闭上眼睛,咕哝道,“你找她设计戒指,她忍到现在才和我说这事儿,都快要憋坏了。”
她声音越说越轻,纤长的睫毛安安静静垂着,一副再说一个字便要睡过去的模样。
陆怀砚扫一眼她撂在床头柜的手机,冷不丁来了句:“你成人礼那日,岑礼把我约去了岑家老宅的书房,你知道吗?”
江瑟忍着困顿,挑开眼帘看他,“嗯”一声。
陆怀砚又问:“我和岑礼在书房的对话,你也听到了?”
江瑟没说话。
她和郭浅打电话时没戴耳机,郭浅一兴奋起来说话嗓门比谁都大,他会听见只言片语也不奇怪。
只是他是如何把郭浅的话和那天下午在书房的话联系起来的?
就连郭浅都不知道当时她是因为什么忽然不再喜欢他。
她此时的沉默等同于默认。
陆怀砚与岑礼说过不少话,自然不是每句话都记得,但那日在书房说的话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岑礼想要撮合他与江瑟。
陆怀砚一向厌恶旁人插手他的私事,就连祖父插手他婚事他都觉得不喜,更何况是岑礼。
他知道岑礼瞧不上傅隽,觉得傅隽配不上江瑟。
偏偏他这做哥哥的,不敢去找父母说项,也不肯找傅隽谈条件,只顾着拿两人的交情要他搅黄江瑟的娃娃亲。
为了彻底打消岑礼那点心思,他话说得不客气。
静默几秒,江瑟缓缓道:“听到了后半截,你说我寡然无味,还说我不过尔尔。”
她的声音被困意挟裹,又慵懒又平静,听不出半点儿情绪。
陆怀砚轻轻一笑:“生没生气?”
江瑟颔一颔首:“那时挺生气。”
“气到想往我脸上踩一脚?”
江瑟仍旧是平淡的口吻:“那会的确是挺希望以后会有那么个人收拾收拾你的傲慢。”
陆怀砚又是很轻的一声笑。
把手里的玻璃瓶往地板上一撂,他掀开被子,把江瑟从里头提溜出来,同时挤入她腿间,扣住她脚踝架上左肩,说:“那个人出现了,踩吧,给你收拾,免得以后你找我算旧账。”
江瑟:“……”
裙摆顺着她抬高的左腿往下滑落一截,江瑟用脚跟推他左肩,说:“陆怀砚,你无不无聊?”
陆怀砚手还扣在她脚踝没松开,闻言便侧头吻她脚背,认真道:“说过的话收不回来,我为我当时的有眼无珠道歉。瑟瑟,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儿。如果不是遇到你,我的人生本不该有这么多的快活事。”
每一日都是令人喜悦又令人充满期待。
拥抱着跳一曲滑稽的舞,站在街边吃一盒热气腾腾的小吃,隔着车窗望着她恬静的睡颜。
那些他曾经觉得虚度光阴的事都成了平凡日子里的小欣喜,经年之后,这些小欣喜经过岁月的镌刻又将成为他与她无法忘怀的回忆。
是白发苍苍时能坐在日落里慢慢回味的鲜活人生。
江瑟淹没在他深邃而沉静的目光里。
她足弓一压,脚背贴上陆怀砚的脸,轻轻摩挲。
“陆怀砚,你的道歉我收下了。还有,”江瑟认真地看着他说,“我很庆幸你那时没有答应哥哥。”
因为他的拒绝,叫她不再逃避。
因为她不再逃避,她才能慢慢地蜕变。
一个人在孤立无援的时候,要么被击溃,要么变得强大到能带自己走出困境。
陆怀砚头一侧,再次吻了下她脚背和脚踝,紧接着身体前倾将她压入柔软的床垫。
男人双肘撑在她脸侧,温柔地不带任何欲望地亲吻她眉眼。
他温热湿润的唇从鼻尖落下时,江瑟张开了唇。
这样一个缠绵缱绻的吻叫她感受到了他对她的珍视。
壁炉里的火静静烧着,偶尔“噼啪”响一声。
江瑟依偎在陆怀砚怀里,就着他的体温慢慢睡去。
他们睡到自然醒,不慌不忙地吃过早餐后才启程去牛津郡。
这一日的行程同昨天没什么区别,白日在校园里慢悠悠地逛,在他从前爱去的老图书馆和博物馆留下踪影,夜里回公寓烤着壁炉的火看电影。
然后接吻、□□,相拥而眠。
五天的假期一眨眼就到了头。
在希思罗机场登机时,江瑟没忍住朝熙熙攘攘的人群望了一眼。
“不舍得离开?”陆怀砚将手里刚买好的红茶递给她,说,“喜欢的话,我们尽量每年圣诞节都来。”
“不是舍不得,”江瑟收回眼,啜了一口红茶,“只是想起了一部电影的一段旁白。”
陆怀砚牵起她手,与她十指紧扣:“什么样的旁白?”
江瑟努力搜刮记忆,片刻后说:“每当我为这世界倍感沮丧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希斯罗机场大厅的那一幕。很多人都说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仇恨与贪婪的世界,但我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爱就在你左右。(1)”
这世间总有那么些地方每日都要见证不少离别与团聚,泪水与笑容。
比方说医院。
比方说车站与机场。
有人牵着手一起来又一起离去,在这机场大厅里,算是极美满的一件事了。
“《Love Actually》?”
“嗯,你看过?”
“看过,还不止一次。”陆怀砚笑说,“Linda每年圣诞节必放的一部电影,圣诞节那天我们要没去温莎郡,她肯定会邀请我们一起看。”
他说到这,侧头看她一眼,同时捏她手指尖,“至于你说的那段旁白,最后一句我是赞同的。爱的确在我左右。”
飞机抵达北城国际机场时,已经是晚上了。
陆行秋派了管家过来接机,江瑟同陆怀砚在老宅吃了晚饭才回去瑞都华府。
电梯一打开,伽罗便朝江瑟扑过来。
陆怀砚瞥一眼狗儿子那狗腿模样,哼笑一声:“这小子有了妈妈就忘了爹。”
江瑟两个月多前便喜当妈了。
就国庆那次,江瑟陪伽罗在游戏房里玩游戏,小东西一见着江瑟便拼命按脚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那是个发音按钮,按一下便是一声“妈妈。”
连按几声“妈妈”后,又整整齐齐按了一句“你终于来看我了。”
江瑟头一回当妈便惨遭儿子控诉。
等陆怀砚从书房下来时,她看着他问:“我什么时候成伽罗的妈妈了?”
陆怀砚气定神闲地说:“不然呢?我既然是它爸,除了你,谁还能做它妈妈?还是你要让它在单亲家庭里长大?”
说完又朝伽罗下达指令:“去把你刚收到的玩具拿给妈妈看。”
江瑟:“……”
伽罗十分粘人,尤其爱黏江瑟。
大概是觉得爸爸老是训它,还是香香软软的妈妈好。
江瑟被它扑了个趔趄,便揉揉伽罗的脖颈,说:“又忘了爸爸说的话了?不能扑电梯。”
伽罗嗷呜一声,摇着尾巴要江瑟进去游戏房看礼物。
游戏房里放着个红色礼盒,上头绑着个金色的蝴蝶结。
江瑟还以为是伽罗新得的圣诞礼物,结果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本厚厚的相册。
陆怀砚跟着走进来,“原来是被这小子藏这了,这是母亲前两日特地寄来的,她把我们过去所有的合照都找了出来做成相册。”
江瑟拿起相册翻看起来。
这里头的合照不仅仅是两人有意或者无意同框的照片,还有一些宴席上的大合照。
“我们竟然有这么多合照。”
陆怀砚散漫一笑:“可不是么?我们的交集从一出生就有了。”
他抽走江瑟手里的相册,“不是说累吗?先去洗澡,我让阿姨把伽罗带下去,明天再和它玩儿。”
回程的飞机,江瑟没怎么睡着,刚在老宅的车里她差点睡着,陆怀砚索性将她揽在怀里让她睡,看得在前头开车的管家频频看后视镜。
江瑟的确是累了,柔声哄了伽罗几句就上楼洗澡去。洗完出来,伽罗已经被打包送走,陆怀砚坐在卧室的沙发里翻看相册。
“你快去洗澡吧。” 江瑟催他,“洗完陪我睡觉。”
陆怀砚翻相册的手一顿,掀眸看她:“哪种睡觉?”
江瑟斜睨他:“我累了,今晚不做。”
他们在英国的那几日,每晚都胡闹,陆怀砚带过去的套全用完了,最后一天还得跑去drugstore买套。
陆怀砚笑了笑,把相册放一边,起身朝她走过去,掐一掐她下颌,说:“你昨晚在伦敦的公寓也是这么说的。”
说着累,说着第二天要赶飞机要早些睡,结果他们用掉了两个套。
好在第二天不需要赶航班,睡饱了才出发去机场。
江瑟懒得搭理他,拿起沙发上的相册,斜靠着床头继续翻看。
等陆怀砚洗完澡出来,她已经把所有照片都翻完了。
江瑟指着一张照片给他看,说:“这是韩姨那时候拍的?”
陆怀砚顺着望去,照片是江瑟掉入莲花池的那一日拍下的。
那会江瑟换好衣服又灌了满满一碗姜汤后,韩茵便差使陆怀砚把人送回季云意那。
小姑娘乖顺得很,明白韩茵是身体不好乏了,便主动牵住陆怀砚的手,要他带她去找哥哥。
陆怀砚垂眸望了她好一会儿,到底没甩开她的手,由着她牵了。
照片便是两人手牵手走出门口时拍的。
身量高瘦的小少年穿着白衬衣短西裤,牵着带点儿婴儿肥的漂亮小姑娘的手,正皱眉提醒她小心脚下的门槛。
小姑娘侧头望着他,唇角挽起一个很轻很软的弧度。
两人对视的这一瞬被韩茵抓拍了下来。
陆怀砚“嗯”一声,在她旁边姿态慵懒地坐着,说:“要不是母亲把照片整理出来,我都不知道还有这张照片的存在。”
这照片拍下来没多久,韩茵便自杀了。
许是怕勾起那些不好的回忆,那个夏天的照片韩茵本是冻封了起来。
直到现在。
因为江瑟,那个夏天再不是不可触碰的过往了。
不管对韩茵,还是对陆怀砚。
陆怀砚指着照片里两人紧紧相扣的手:“你看你小时候多喜欢牵我的手。”
一张照片勾起了不少回忆,江瑟又想起了那个夏日。
蓝得几乎要滴出颜料的天空,挟裹着蝉鸣声的热风,满池子漂亮的莲花和绿油油的莲叶。
还有将她扛在肩上的少年。
烈日在地上晒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她盯着地上交叠在一起的身影,终于有了死里逃生的真实感。
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可扛着她的肩膀却无端叫她有了心安的感觉。
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看,陆怀砚将她抱入怀里,好笑道:“就这么喜欢看照片?我们这几日在英国拍的照片明天我叫人冲洗出来,做成一本相簿让你带回桐城。”
江瑟过完跨年夜便要回桐城,也没剩几日了。
“陆怀砚,你生日那天我们就去领证。”江瑟阖起相簿,转身坐上他大腿,“领完证,我们去‘东来顺’吃面。”
“行。”陆怀砚笑说,“从明年开始,每年的一月十六,中午庆祝我的生日,晚上庆祝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江瑟看他一会儿,随即将头埋入他肩膀,轻声说:“陆怀砚,你生来就是要来娶我的。”
所以他们要在他生日那一日领证。
陆怀砚一怔,缄默几秒后便掰过她脑袋,低头重重亲一口:“嗯,我生来就是要娶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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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证的那一天,桐城下了一场大雪,但天是晴的。
民政局外头一排光秃秃的树,枝桠上铺着厚厚一层雪绒, 被阳光照得晃眼。
他们十一点进去, 十一点半便出来了。江瑟坐在车上翻结婚证, 仔细看里面的照片。
红色的底布,白色的衬衣,经典的结婚照。
两人都笑得挺好看,看得出来领证领得挺开心。
江瑟目光扫过照片里陆怀砚的脖颈,见上面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被抓过的痕迹,放心地挪开了眼。
陆怀砚开着车,也没转头看她,可就是知道她的小动作。
“怕什么?挂着个印子拍照, 等我们老了还能拿出来回味一下。”
他是昨天下午的航班抵达桐城,在梨园街吃过晚饭陪准岳父岳母说了一小时话, 回到香树巷两人在浴室便胡闹上了。
半个月没沾她, 这男人跟头狼见着了肉一样。
江瑟被他弄得意识模糊, 等从浴室出来后才发觉他脖子多了一道抓痕。
从前他们在对方脖子不小心弄出的痕迹,穿个高领毛衣,戴一条围巾基本就完事儿了。
可明天就要领证, 穿着衬衣拍照总不能裹一条不伦不类的围巾。
江瑟没辙,早晨刷完牙便拿着遮瑕膏给陆怀砚涂抹。
他倒是老神在在的, 还跟她说:“结婚证上的照片除了我们谁会看?晚上去君越吃饭时再涂都来得及。”
江瑟没理他, 给他抹一层厚厚的遮瑕膏才罢休。
遮瑕膏自然不是万能的, 近看还是能看到点痕迹, 好在照片里看不出什么。
车子往面馆的方向开去。
这家面馆他们已经来了不下十次,两人都生了张叫人不容易忘记的脸。老板和老板娘都识得他们, 知道今天是陆怀砚生日,又知道两人今天领证,特地给他们加了菜。
“你们这日子挑得好啊!”老板娘笑盈盈说,“我家闺女也是去年的一月十六出嫁,真是有缘!”
江瑟和陆怀砚相视一笑。
陆怀砚温和应了声:“是有缘。”
领证的事儿,江瑟早就同家里人打过招呼。
虽说暂时不办婚礼,但该庆贺还是要庆贺,陆怀砚直接在君越定了个最大的包间。
江家人全都来齐了,陆怀砚又被灌了一肚子酒。
这顿饭吃到最后,江川和余诗英都红了眼眶。
江川喝的酒没比陆怀砚少多少,他酒量一向来很好,五六十度的白酒喝一斤都面不改色的。
但今晚,他却是难得地有了醉意。
一个劲儿地握着陆怀砚的手,哽着喉咙反复说:“你要对她好,要是不想再对她好了,就把她还给我,我来对她好。”
江冶没想到从来威武的老爸也会有这么一面,有点看不下去,喊来服务员给江川整了两瓶酸奶。
“老爸,就只是领证而已,二姐至少还要在桐城待两年。”
江棠夹起块山药放江冶碗里,温声细语地说:“跟瑟瑟还要在这里住多久没关系,等你以后当上爸爸要嫁女儿就知道了。所以小冶,好好吃你的山药。”
江冶皱眉盯着碗里的山药。
大姐故意的。
明知道他不爱吃山药,还故意给他整不爱吃的东西让他闭嘴。
咬下第一口山药时,便听陆怀砚郑重地同江川承诺:“您放心,我会对她好,一直对她好。”
江瑟坐在余诗英旁边,闻言便垂下眼把江冶叫人送进来的酸奶打开,递过去给江川,说:“他要是对我不好,我会打电话和您还有妈妈说,让你们给我出气。”
吃完饭回到香树巷,陆怀砚一把抱起她放鞋柜上,问她:“真会找你爸妈告状?”
江瑟看他:“当然会。”
陆怀砚说:“那要是别人欺负你了,你找不找我告状?”
江瑟默了默:“我不会让别人欺负到我头上。”
陆怀砚低头含住她嘴唇:“别转移话题。”
江瑟:“……”
他喝了不少酒,唇舌和呼吸都是滚烫的。
江瑟闭上眼和他接吻,又听见他说:“你现在是陆太太,是我的妻子,欺负你等同于欺负我,我被人欺负了我有知情权。”
江瑟搂住他脖颈,轻轻“嗯”了声:“好,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你也要和我说。”
陆怀砚扬眉笑一声:“那当然,我现在是你丈夫,你不给我出气,谁给我出气?”
他抱起她往卧室走,“不过现在,我们先把洞房的事儿解决了。”
江瑟:“……”
这一年的春节,“忘川”正是改名为“富春河畔”。
当初的“忘川”凭着口口相传都能成为一间网红小酒吧,“富春河畔”在江瑟的营销下自然是更出圈了。
不仅有了加盟店,还结合中国传统文化推出了酒饮和不含酒精的香饮。
富春河水流淌过大半个桐城,江瑟没准备让“富春河畔”离开桐城。
每一家酒馆都只会开在富春河边。
桐城是旅游城市,也是颇具历史厚重感的酒乡,影视城和旧区改造这两个大项目展现了市政府的野心。
她想要借这把东风把“富春河畔”打造成桐城的文化标志,让每一个来桐城旅游的人都要慕名来富春河买一杯“富春河畔”的软饮。
江瑟二十七岁这一年,“富春河畔”在桐城已经有将近二十家加盟店,也是在这一年,带着“富春河畔”Logo的中式饮品正式在市场发售。
江瑟过完二十七岁的生日便飞去了北城。
一出候机厅便看见陆怀砚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等她,原先的两年之约变成了三年之约,还是聚少离多的三年,他倒是没什么不满。
男人依旧是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鼻骨架一副金丝眼镜。
他的气质比从前更沉稳,也更拿人。
几乎在江瑟望过去时,陆怀砚的目光已经转了过来。
两人目光对上的瞬间,他冷淡的眉眼霎时染了点笑意,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提包,说:“饿了没?”
“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