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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妾—— by靡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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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铮亲手将把柄递给政敌,弹劾奏本如雪花片一般堆积在御书房。
再也没有人关心宋然和裴铮的婚约。
一个乐得不用出嫁,另一个则是什么都不在乎。
一月之后,宋然避走扬州,去外祖家高高兴兴的接管家业,而裴铮则是带着玖玖,去往雍州。
京城很大很繁华,每日都有新鲜的事儿发生,昔日由裴铮闹出来的那些轰轰烈烈,最终被其他事情所替代。
没有人再提起裴铮和宋然之间的婚约,只记得镇南侯世子为寻妻远走他乡的事情。
而裴铮这一走,就是五年。
五年后,雍州,贺兰山。
朝朝正和一群农妇一块儿爬着山,倒也不是想锻炼身体,只是想去贺兰山上看看枸杞,同常见的红色枸杞不同,雍州这边的枸杞是黑色的。
产量极少,价值极高,很是珍贵。
当地人都靠采摘枸杞为生,将枸杞卖给城中大商户,再由商户贩卖到全国各地。
枸杞收购的价格并不低,但是贺兰山也不低,就算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想要摘到枸杞,也要费一番功夫。
农户们原本也想自己贩卖,只是他们摘到的枸杞始终有限,满足不了西域商人的需求,只能将枸杞卖给商户,平时靠贩卖苦力为生。
朝朝和她们不一样,她同商户才是一伙的,雍州往西便是西域,从西边过来的不仅仅是西域的商人,还有更远的波斯商人。
几日前打听到再过不久会有新的波斯的商人过来,波斯来的商人,每次出手都非常的大方,从未来过的生面孔,也许会更加的大方。
这就是朝朝出现在山腰的原因,她是来看看枸杞有没有长成,长得什么模样。
她心中有数,才好在波斯商人来的时候,同他们好好的做生意。
只是贺兰山实在是太高,朝朝一个江南水乡长大的姑娘,实在是不太能适应,没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脸上还有着不自然的红晕,好在过了五年,她多少是有些习惯。
在朝朝身边做农妇打扮的便是城中富商徐云,她们俩乔装打扮,跟着众人一块儿爬山,徐云是雍州人,比起朝朝的狼狈来,稍稍好上一些。
但也累得够呛,她一个当地主的,什么时候自己爬过山?
若非是拗不过朝朝,她才懒得来,此时此刻徐云压低声音问道,“你可还受得住?”
朝朝那张白皙的小脸被晒的红扑扑的,她其实有些晕,但还是很镇定的点点头,“你别同我说话,我有些累得慌。”
朝朝的声音很轻也很细,说起话来就同她这个人一般,软绵绵的,徐云不知她是因为出身江南的缘故还是因为从前不会说话的缘故。
她的嗓音并没有太多改变。
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怎么好听。
但这并不妨碍徐云喜欢逗她说话,因为每每听见朝朝那软绵绵的声音,她的心就酥了一片。
徐云时常和朝朝开玩笑,说当初就是因为朝朝这把嗓音,才会色令智昏,将朝朝带在身边。
而朝朝根本不搭理她,只是冷着一张小脸反驳:“那时候我根本不会说话,你不过是瞧着我有些用处,才收留我的。”
每当这时候徐云都会装傻,说她那是慧眼识珠。
朝朝虽然挺嫌弃,但心中还是由衷的感激徐云。
她五年前离开京城时,身上只带了二十两银子,不是她不稀罕银子,只是银子多了带不动,还容易遭贼人惦记,银票那就更没有用,到了别的地方,只是废纸一张。
她不过只是让自己不至于太落魄,免得活不下去。
朝朝彼时内心茫然,不知该去往何处,京城是万万不能待的,东水乡也回不去,她虽同裴铮说过自己要回家。
可东水乡那个地方,对朝朝而言不过是一个念想,那间泥瓦房没有她期待的那个人,也只是一个房子而已,她没有什么故土难离的心思。
所以根本就没有回江南,朝朝知道裴铮一定会去江南找她,故而存了骗他的心思。
沿途更是一直都花铜板和人打听消息,最后知道雍州地处偏僻,远离京城,她想裴铮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
便在雍州安了家。
起初她是在一大户人家府中当丫鬟的,主家人很好,并没有嫌弃她不会说话,反而因为她哑言对她很是照顾。
后来,那家男主人要举家迁往京城,夫人甚至还想带她一块儿走,可朝朝却不愿意,只说京城有她不想见到的人,夫人通情达理,赠与她一些银两,就此断了缘分。
之后,朝朝做过很多工,只要是她可以做的,都去尝试过。
江南鱼米之乡,百姓多富饶,可雍州地处偏僻,远比其他地方要苦的多,大家都是穷苦人,忙着活下去,没有人会因为她长得好看而心生怜惜,只会有人见她是女人而想方设法的欺负。
男女皆有,朝朝并不抱怨,柔弱和眼泪保护不了自己,人善被人欺,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欺凌弱小之事常有,她们欺,不过是欺她哑言,不会说话,无法据理力争。
但有些事情,有一就有二,所以朝朝在第二次被人踢翻饭菜时,拿起了一旁的木棍,也是在那时,朝朝遇见徐云。
徐云是个商人,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她起初不过是见朝朝柔柔弱弱却心智坚定,身上实在太过反差,想要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哪里知道朝朝之后会逐渐展露出自己的天赋,她聪明非常,跟着徐云出了几趟城,竟然听懂了不少方言,要知道许多地方的方言都是晦涩难懂的。
只因为徐云是个女人,那些商户总是抱团排挤他,因为朝朝的提醒,徐云挽回了许多损失。
徐云发觉了她的天赋,很是惊喜,只是可惜她不会说话。
但朝朝给她的惊喜却不止于此,她竟不满足于在徐云身边当侍女,反而要同徐云合作,也是从那天之后,徐云发现朝朝竟然能说话了。
起初只是简单的吐字,后来越说越清晰。
徐云颇具经商头脑,而朝朝有语言天赋,许多晦涩难懂的语言,她跟着人学几句便能学会,甚至还听得懂波斯话。
于是两人通力合作,再也没有被中间人坑银子的事儿。
而她们的关系也变得愈发亲密,徐云年长朝朝几岁,便认了朝朝当妹子。
而她也的确把朝朝当自家妹子疼。
“你平日不是,最厌烦爬山之事,怎么今日这般积极?”徐云见朝朝已经累的够呛,但一点儿也没有放弃,忍不住打趣道。
朝朝抿唇不言,只因她脑子都有些嗡嗡作响,这会儿纯粹只是不想浪费力气,只是徐云一个劲地在耳边嘟嘟囔囔的,朝朝觉得有点儿吵。
波斯商人因语言不通的缘故,只会和固定的商户合作,旁人很难分一杯羹,这一回是因为有新的波斯商人要过来,朝朝想要帮徐云率先谈下合作,才要亲自上山来瞧一瞧枸杞,徐云不放心,这才跟了上来。
朝朝心说这人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非要明知故问的。
朝朝有点烦,见徐云同她开玩笑,便也随口胡诌:“大概是波斯商人,给的太多了些。”
想了想又很善解人意的补充道,“比你给的还多。”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何况,她还只是个人。
徐云:“……”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朝朝比自己还要像奸·商。
这财迷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第36章 不要同情男人
朝朝和徐云两人随着大部队徐徐向前, 朝朝似乎全靠一口气撑着,拄着一根木棍,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这里的山并不像京城那些山一样, 京城的山上有寺庙, 为了香火可以鼎盛, 早早的就有工人修起台阶方便行走。
而贺兰山上, 都是农户们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朝朝小心翼翼的走着, 走到最后已经彻底没有力气,全靠徐云扶着她。
“要不还是算了?”徐云开始打起退堂鼓,“不就是枸杞吗?我们家里不是还有很多, 总是差不多的。”
朝朝却固执的摇摇头,“对方千里迢迢从波斯过来,我们总要拿出诚意来才可以。”
“雍州城有那么多的商人,阿姐的优势并不突出, 他们未必会选我们。”朝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但是眼神却非常的坚定。
徐云是个女人,在雍州这些商人里面,时常会被人抱团排挤,若非家境殷实, 加之后来遇上朝朝, 她们直接和西域商人有了接触。恐要危矣。
“道理我都知道,但是你…”徐云担心的看了朝朝一眼, “你不要紧吧?我小时候听我阿爹说, 其他地方过来的人, 是不太能适应雍州的气候,更别说是爬山。”
徐云是真怕朝朝有个好歹。
朝朝虽然累得够呛, 但说话时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来的时候我去医馆找过大夫,阿姐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她只是没有爬过山,才会这么虚。
徐云也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就像朝朝说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们总要自己先了解,才能够有底气说出个一二三来。
世道艰难,徐云身为商人又是女子,那更是难上加难。
她若是要办成什么事,只能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我们只是上去瞧上一眼,之后就回,若是要放弃不如一早就放弃,既已经行至此处,万万没有放弃的道理。”
她们如今在半山腰,一抬头就能够瞧见巍峨的山顶,此时放弃哪个能甘心?
朝朝和徐云相互搀扶着终于爬到了山顶,枸杞已经成熟,而且因为气候的关系,今年的长势非常好。
朝朝自己动手摘了一些,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明明说过只看一眼就下山,但朝朝想着来都来了,总不能浪费机会,她就跟在农户身后,听着她们说起枸杞生长的习性,学到了许多的知识。
之后和农户们一起,踏着月色下山。
朝朝在雍州一直是孤身一人,之前寄居主家,后来遇到徐云,成为徐云的侍女,随徐家下人住在下人房。
朝朝因为对徐云有所帮助,两人逐渐从主仆变成了合作伙伴,徐云便将朝朝的卖身契还给了她。
再之后,两人因为性情相投而结拜,以姐妹相称。
徐云得知朝朝没有什么亲人之后,便让朝朝住在自己家中。
徐云的父母皆是和善之人,家中唯有徐云一女,二老感激朝朝对徐云的帮助,待朝朝也极好。
府中下人虽然称呼朝朝为柳姑娘,可在徐云的敲打和徐家二老的默许下,朝朝在徐府的地位俨然是徐府的二小姐。
回到徐府之后,朝朝和徐云两个都已经累得不行,侍女打来热水给她俩泡脚时,两人都撑着头颅打起瞌睡来。
但也不过歇息了这么片刻,等洗漱完之后,两人便又坐在书房里开始盘账。
“你说说这一年忙到头,怎么就不能多赚些银子?”徐云将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将一本账看完之后,只觉得不仅身体累,心都更累了些。
朝朝接过账本默默的看了起来,每个月的营收其实并不少,只是开销也很大,徐云不仅要养一大家子的人,还要留下足够的资金去做其他生意。
枸杞生长缓慢,一年之中也唯有夏季是果实采摘的季节,其余时候都是果实长成的季节,没长成的果实卖不出去,他们总不能眼巴巴的守着。
“因为阿姐良善,总是愿意多给农户们一些报酬。”朝朝看着徐云,认真的说道。
徐家是城中大商户,但也并非一家独大,也有许多人虎视眈眈。
当年,徐父将家中生意悉数交给徐云时,也曾有很多反对的声音,反对最严重的,自然是一些工人和农户,他们觉得徐云是个女人不顶事。
徐父将生意交给徐云,简直就是儿戏。
甚至还有一些心思不善的,就等着徐云将徐家败落,他们好借机吞并。
但徐云都咬牙抗了下来,收购枸杞的时候,价格也给的很公道,并不存在刻意压价的事情。
当时她刚刚接手,根本没有人信任她,徐云只能挨家挨户的上门去游说,每每签订契约,都找来县城里识字的书生,给农户们念契约。
为了打消他们顾虑,每次找的书生都是随机的。
她虽常说自己是奸商,但朝朝知道,徐云做生意最是公道不过。
渐渐的那些农户们也终于相信,徐家的大小姐有乃父之风,是可以信赖之人。
但是没有人会乐意见到徐云好,若是男子如此,大家至多会夸一句仁善,可做这件事的人是徐云的时候,就会有许多不一样的声音出现。
赞美少有,诋毁居多。
徐云哪里会在乎?她爹自幼就跟她说过,若她继承家业,会很辛苦。
但徐云根本就不带怕的。
徐云看见朝朝那清澈见底的眼眸,心中忽然有些负罪感,“朝朝啊,我一个商人,哪里来的良善?”
这不过就是一些手段罢了,要是真的良善,早就被吞的渣渣都不剩下。
徐云只是有些底线而已。
想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朝朝也不解释,只是冲着徐云笑了笑,“阿姐之后有什么打算?”
“等那波斯商人过来,看看能不能和他谈下合作,若是成了阿姐就带你去凉州转转。”徐云将眼前的账本合上扔到一边。
朝朝却拿过去继续算起来,最后同徐云说比之上个月,还是多了一些盈利的,“阿姐要不要再算一次?”
徐云摁着额头胡乱的应,听到这话也只是摆摆手,“用不着,你算得可比我仔细的多。”
“咱们还是说说凉州吧,听说那里很好玩。”
朝朝却只是将账本继续拿出来,目光温柔的看着徐云,眼里有不容拒绝的坚持:“我们还是继续算账吧。”
徐云:“……”
但朝朝这般努力,徐云也不能拖后腿,只能强打起精神来继续算账。
几日之后,波斯的商队过来,在酒楼里公开寻找合作伙伴,徐云和朝朝游刃有余的应对。
朝朝听得懂波斯商人的话,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复述给徐云,徐云就从他们的只言片语当中,分析出他们的诉求。
对症下药,开出的价码都正中波斯商人心里。
故而在一众商户里脱颖而出。
之后的会面也很顺利,徐云说,朝朝就将徐云的话流利的复述,那些波斯人蓝色的眼眸中浮现出不少的欣喜,像是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还有人会说他们那边的话。
颗颗饱满的果实放在手心里,听着徐云对当地特产如数家珍,无论他们问什么,都说的头头是道。
顿时更满意了。
他们相信一个真诚的人,会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们二人的努力之下,波斯商人顺利和他们签订契约。
而徐云也准备带朝朝去凉州看一看。
一来是去玩的,二来则是去看看凉州商铺的情况如何。
怀远县和凉州虽比邻,但也有一些距离,她若不经常出现,恐有人生出二心。
雍州很大,其中以凉州为最,府衙均设立在凉州,徐云时常会去凉州,而朝朝从未去过。
便是当年从凉州取道,也仅仅只是路过,并未进城。
她们从怀远县坐马车走官道去凉州,不过七日就到了地方。
凉州城很是繁华,徐云财大气粗的包下一家客栈的后院,供她们二人居住。
出门在外,她二人又是女子,少不得要多注意些。
徐云不在意这些钱,朝朝却坚持要付一半的银子,并不愿占徐云的便宜。
徐云深知朝朝的性子,也没有推辞,只是瞧着凉州城的宅子,突发奇想的说起了别的事,“你不是一直想要买一座宅子,可攒够银子了?”
朝朝虽然在徐府住着,但徐云知道朝朝其实并不习惯,她一直都想要买一座属于自己的宅子。
怀远县不大,边上还有贺兰山,许多地方其实不适合住人,只是父辈们故土难离,所以徐云还是在怀远县安家。
但是朝朝有更多的选择。
“我听闻凉州的宅子不错,去年还出了一个住宅条款,短期租赁是高价,长期租赁又是不一样,若是买卖宅子,要在凉州定居,还有额外的补贴,虽然条件比较苛刻,但价格实在是公道。”
徐云非常的心动,只不过没有在凉州定居的理由,故而来问朝朝。
朝朝的确想买宅子,但她也从未考虑过将宅子买在凉州,她挺喜欢怀远县,最要紧的是怀远县还有徐云和徐家父母在,比起地方,她更舍不得的是人。
她喜欢有人牵挂自己。
朝朝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之后,徐云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但提起父母,徐云就不得不提另一件事,“朝朝,你看马上就是中秋节,我爹娘很快就要回来,定会问你终身大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徐云和朝朝相熟,两人也没什么话是说不得的。
早在她们相熟的第二年,徐家长辈便想替朝朝说亲,可朝朝却不答应,她以为徐家长辈会觉得她不识好歹,可那时候她看到浮现在徐家父母脸上的不是责怪,而是哀伤。
朝朝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云姐曾经许过亲,那男子同她志趣相投,从不会介意徐云抛头露面做生意,还总是在徐云失落的时候鼓励她。
在她下错决策时和她一同承担责任。
两家本是欢欢喜喜的准备办喜事,谁知一场意外,徐云的未婚夫死于非命,喜事变成丧事,而徐云从那之后,便彻底断了成亲的念头。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找到一个和未婚夫一样的男子。
这件事是徐云亲口告诉朝朝的。
而朝朝也在那个时候,告诉了徐云她的过去。
徐云听说之后,只为朝朝感到不值,从此致力于让朝朝忘记过去。
但对于成亲一时,朝朝却很是抗拒,她的心被她的夫君占据的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朝朝啊,你可有想过以后?”
朝朝摇头,她其实没有想过,她娘没了以后,她就是一个人活的,遇到阿阳之后,他们便是两个人活。
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很是快活。
兜兜转转又变成一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算了算了,你就是死心眼。”徐云也懒得再劝,她自己都是个死心眼的人,哪里还劝得动别人?
话说到这里,徐云又想起今日自己听到的传闻,凑到朝朝耳边说小话,“我本来以为只有我们女人才会死心眼,没想到男人也会。”
“什么?”朝朝不太在意的开口。
徐云微微一笑,神神秘秘道:“听说凉州的刺史大人,妻子失踪之后就变得有些不太正常。”
朝朝听的云里雾里,她并不擅长和人一块儿聊这些,只是疑惑的看向徐云,眼里满是认真,“不正常还能当刺史?”
徐云:“……”
她怎么都没想到朝朝关注的竟然是这个?
“你别打岔。”徐云嗔怪的看他一眼,“你就没想问点别的?”
“他的妻子是去世了吗?”
“也许是失踪。”徐云对这些事情都看的比较淡,同朝朝说,雍州地处偏僻,也许是他们一家三口来赴任时,遭遇了什么意外,可能太伤心便说是失踪。
“他也是情深义重,妻子失踪之后就自己一个人照顾孩子,几年过去都没有续弦。”徐云幽幽感慨,话里话外都是对这雍州刺史的同情。
但朝朝却没有这么多的同情心,“哪有这般长情之人,他也许很快就会有续弦。”
“朝朝,做人不要这么悲观。这世上还是有好男人在的。”
朝朝的心里却有点堵得慌,只因她无端端的想起裴铮来,一时之间竟有了迁怒,“位高权重的男子,哪有什么真心?”
徐云愣了愣,下意识的开口解释,“我就是觉得他有点可怜。”
结果朝朝今日的心情很糟糕,非但没有顺着徐云,反而郑重其事的告诉她,“阿姐,不同情男人。”
徐云傻了,压根不知道朝朝今日究竟受了什么刺激,但见她神色不对,只能默默的点头。
好脾气的哄着她。
而被徐云同情的雍州刺史并非旁人,是五年前只身来到凉州的裴铮。
裴铮来到凉州的时候,此地虽说不上一贫如洗,但也并不富裕。
这些年在他的努力下,当地百姓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原本三年任期一到就可以离开。
但裴铮拒绝调令,一直待在凉州。
他日常忙碌,成日在府衙处理公务,连休沐的时间都不怎么有,但就算再怎么忙碌,裴铮都能够每日抽出两个时辰来陪玖玖玩耍,习字。
在所有人看来,他是个好官,也是个好父亲。
可只有福财等亲近之人才知晓,他们世子根本就不好。
这些年,他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是夜,裴铮又一次醒过来,他看了一眼刻漏,不过三更时分,但裴铮已经没有睡意,他面不改色的披衣坐起,开始处理昨日未曾处理完的公务。
在外头值夜的福财瞧见主屋又亮起了灯,心中微微一叹。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们世子爷的情况就愈发糟糕。
他们离开京城的时候,世子爷只是变得非常沉默,也是在那个时候,福财和福全才理解夫人为何会拦不住世子爷离开京城。
只因为他那模样瞧着实在太过骇人,周身都散发着悲伤的气息,任谁看了都忍不住难受。
生怕一个不顺他的意,这人就要活不下去。
偏裴铮本人毫无所察,他平静的处理完京城的一切,平静的来雍州赴任。
平静的照顾孩子,将自己投身忙碌之中。
裴铮觉得自己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奇怪为何周围的人对他的态度愈发小心翼翼,好像在担心会惹怒他?
裴铮甚至还反思过,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脾气太差。
对此,裴铮还有些头疼,他曾亲眼见过荀烈打孩子,裴铮从前也没有什么意见,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荀烈的妻子温婉,他就需要当一个严父。
那孩子对荀烈是有些畏惧的。
但裴铮并不想玖玖害怕自己,于是对着玖玖的时候,他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玖玖很多时候都是福财和春荷照顾的,当初离开京城,春荷自告奋勇的要跟着一块儿来,想要照顾玖玖。
裴铮并无不应,只是赏赐了春荷不少银子,让她安顿好家中。
玖玖虽然是由他们照顾,可最亲近的人,还是裴铮。
当一州刺史,可比在户部清算银子要麻烦的多。
尝尝会遇到各种稀奇古怪和匪夷所思的事情。
后来,裴铮的脾气变得愈发糟糕,也只有在玖玖面前才会收敛。
福财看着正屋里的灯,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坐在屋檐底下瞧着月亮,眼看八月十五就快到了,月亮也越来越圆。
再过两个月,就是小少爷的生辰。
到时候……
福财简直不敢想下去。
他时不时的看着屋子里的灯,脸上纠结又烦躁,只盼望着福全快些从京城回来。
屋里,裴铮正专心致志的写着公文,只是头却毫无预兆的痛了起来,这疼痛来的突然且来势汹汹,额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没在意想继续写公文。
只是生理性的疼痛根本就忍不住,失手打翻了茶盏。
福财听到动静,立马过来敲门,“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裴铮这些年,并不爱旁人喊他世子,在雍州刺史府会喊他世子的也只有这么几个人,一开始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改口,时常出错,裴铮不厌其烦的开口纠正,他们也渐渐的改了口。
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落在面前的宣纸上,裴铮的心头染上一丝戾气,倒不是因为身上的疼痛,只是有些烦躁毁了这公文。
他只觉得有些可惜。
他忍着疼痛擦掉额上的汗,又找出一本空白的公文开始写起来,福财还在外头锲而不舍的敲门,那声音惹得裴铮愈发的不耐,他忍不住低声呵斥,“闭嘴。”
福财不敢再敲,但依旧想进屋来看个究竟。
他们这些年一直近身伺候世子爷,可他们都没有发现,世子爷的身子竟然糟糕到这种地步,福财和福全也是两年前才知道,世子不知何时患上头疼的毛病。
他们先前从未察觉,还是有一次疼的太厉害,晕倒在书房,他们这才发现。
但裴铮自己根本不当一回事,非但不肯寻医问药,也不让他们往京城传消息。
只是一个劲的折磨着自己。
福财曾去医馆问过,头疾最为严重,疼起来的时候会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窗户上的影子清晰可怜,裴铮看起来如往常一样。
但是福财知道,这根本就是假的,方才世子爷呵斥他时,声音里已然有了颤音。
福财知道世子爷不爱搭理人,可也不能这般放任下去,于是他一咬牙,跪在地上开口求道:“大人,马上就要天亮,小少爷就要醒过来,您也不想他瞧见你这般。”
屋子里的人沉默下来,许久裴铮才开口,允福财进去。
福财一进屋,就瞧见里头一片狼藉,裴铮端坐在书案前,但形容狼狈,身上的中衣均被汗水沁湿,宛如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福财一言不发的从衣柜里拿出衣裳,再从药箱里找出丸药,递给裴铮。
这是夫人从京中送过来的,太医特意调制可以缓解头疾的丸药。
而裴铮却只是拒绝,“我没病没灾的,为何要吃药?”
福财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大人?”
“福财,是药三分毒。”裴铮认真的开口,仿佛福财眼前的药丸是什么毒药一般。
实则在裴铮的心中,那就是毒药,只因吃了它,他就再也见不到朝朝了。
裴铮怎么会要这种东西?

第37章 梦里都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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