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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妾—— by靡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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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信中请父亲好好的保重身体,莫要那么快的禅让爵位,再等一等。
等玖玖长大。
“儿自知,愧对父亲,只希望父亲,莫要太过生气…吾儿念卿自幼聪慧,定能够承担侯府职责。”裴铮面色平静,并没有什么愧疚。
这是裴铮心中早就有的想法。
子承父职,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玖玖原本,就是要承担这份责任的,不过是提早一些而已。
福财不过是随意的瞥到了这些字迹,差点儿吓得说不出话来,“世子…”
“您当真要这么做吗?”
裴铮蹙眉,难不成他看起来很像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裴铮将书信收好,让福财连夜送去驿站寄出去。
福财不敢有异议,立马就去办了。
裴铮想起了今年年初收到的圣上口谕,要调他回京城。
裴铮想,这一切还是要看朝朝的意思,若她觉得在雍州,是极好的一件事,那么他们日后,就在雍州。
朝朝不愿的事情,他都不想要再强迫他。
这一回,所有的原则,所有的诺言,所有的一切,换他来妥协。
从前,是他看不透,在自己的心中,朝朝到底有多么的重要。
如今他懂得,也不想要逃避。
只想弥补自己曾经的过错。
如果她的心中,只有阿阳,那裴铮也愿意,将阿阳还给她。
只希望她可以不要那么悲伤。

第84章 是来兑现承诺的
当裴铮写完家书的时候, 已经很晚很晚,他这一回,不仅仅给父亲写了信, 连带着母亲和两个姐姐, 都没有落下。
甚至是自己从不待见的姐夫, 也有了这个荣幸。
裴铮给每一个人写的信, 都是不一样的。
若说有什么共同的地方, 大概就是他在信中, 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的清清楚楚,他和朝朝的过去,他们的曾经, 还有裴铮为自己选择的未来。
他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了家人。
他提笔时,并没有想过,他们收到书信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
可在裴铮的心目当中, 已经是他为自己选择好的未来, 再也不会改变,他的未来里,不能没有柳朝朝。
若得家人的祝福,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若他们不祝福, 也是他要操心的事情。
裴铮只想在朝朝原谅他, 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时候,能够得到的是他家人的祝福, 而非不理解。
这其中若是有种种的辛苦和艰难, 他独自一人承受便好。
裴铮写完家书之后, 便打开了放在桌上的一些卷宗,这一回他来怀远县, 是因为朝朝失踪,他丢下了凉州所有的事情。
可到了这里也没有闲着,大牢中还关押着很多人。
怀远县的县令已经审问了大半,唯独金文德,单独关押着,并没有审问。
这个人,裴铮要亲自审。
他如今看的卷宗,是关于客栈一案的,在怀远县挖地道本身就不是什么小事,县令将掌柜和伙计们分别关押,轮番审问,如今所有的证据和供词都摆在自己的面前。
此事事关重大,少不得需要裴铮来处理。
裴铮虽和父亲言明,不愿再当这个世子,但属于他的责任,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逃避。他如今的身份还是雍州刺史,自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办。
将这些供词全部看过去,裴铮的心里便大致有了决断,提笔给荀烈写信,可怜福财才刚刚回来,又被派遣出去。
这一回手上的书信还多了很多。
裴铮将这些事情全部处理完之后,已经是三更天了。
次日一早,裴铮就穿戴整齐要出门,福财看了一眼天色,很为难的拦住了自家主子,“大人,这会儿才卯时,柳姑娘和小少爷不一定醒了。”
福财只觉得这些称呼,怎么听怎么别扭,但世子爷不觉得有问题,柳姑娘和小少爷也都没觉得有什么,福财喊着喊着,也就习惯了。
“谁说我是去找他们俩的?”裴铮淡淡的看了福财一眼,“难不成在你的心目当中,我便是这般不务正业?”
福财被噎的不行。
有些话梗在心里头,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说之前,他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他们世子爷是遇到柳姑娘之后,就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出现了,家书都能够一连写上六七封,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但这些话,福财还是不敢说。
裴铮要去怀远县府衙,福财和福全,自然是跟着一块儿去的,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县令才刚刚到府衙,一见到裴铮如临大敌,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战战兢兢的过来行礼,“刺史大人。”
裴铮略略的点头。
县令急急忙忙的让师爷去把这几日的卷宗找出来,让裴铮过目,可裴铮却淡淡的拒绝,“不必。”
怀远县县令审理的案子,裴铮并没有要过问的意思。
他唯一想要知道的便是和徐府有关的事情。这一回过来,也是为了提审金文德。
县令和师爷虽不明白刺史大人为何这么一大早过来审犯人,但县令圆滑惯了,对于想不明白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多想,但是师爷就忍不住的多想。
直到刺史大人的背影都瞧不见了,还是没收回自己的目光。
金文德被狱卒从牢房中带到裴铮面前时,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他看着裴铮,有些迷茫,“大人?”
裴铮微微颔首,随意的看了一眼金文德,也没有和他迂回,淡淡道:“本官有些事,要问你。”
“你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有任何的异议,往后这辈子,就待在此处吧。”裴铮淡淡的威胁道。
金文德一个商户子,遇到这么大的事儿,本就已经吓得腿软,可怜这几日,压根就没有人来探望他,他每日苦苦支撑,差点儿要活不下去,这几日听着边上死囚说话,更是把他吓得瑟瑟发抖。
他不死心,找了狱卒去打听,结果知道的消息,差点把他吓死。
金文德一直在等裴铮出现,因为他终于发现,他是被裴铮亲自过问,灌进来的,换言之,也只有裴铮才能决定他的生死。
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好不容易出现了,金文德哪里还有别的想法?
自然是裴铮想知道什么,他就说些什么,“您问,您问,小的若是知道什么,一定会告诉您。”
金文德被关了几日,早就没了原先的嚣张气焰,只留下了卑微。
裴铮随意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打断金文德的殷勤,“温兴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什么时候遇见温他的。”
“什么?”金文德傻愣愣的抬眼,压根没明白裴铮说的温兴是谁。
福财见他一脸的疑惑,便善意的提醒道:“就是温先生。”
金文德的心跳的宛如打鼓,他其实心中早有所感,是因为温先生,可从前没有仔细的想过,如今仔细的想想,才惊觉有很多很多的问题。
“温先生,温先生是我在波斯和辰国的相邻的州府遇见的,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因为遇见温先生,我才谈成了一单生意……”
在金文德的叙述当中,不仅仅是裴铮,就连福财和福全也终于明白过来,有些人废物起来,能有多么的废物。
金文德做生意一向很不行,若非金家家大业大,就按照金文德的习性,只怕早就败光了家产,家业的归属,一直都是金家长辈头疼的事情,金父虽然溺爱儿子,但也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家业交给金文德。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温先生出现了,因为温先生的出现,金文德终于谈成了生意,并且也有了盈利,因为这件事,金家长辈对金文德刮目相看,从那之后,金文德在金家也有了越来越多地位。
故而金文德将温先生当成了再生父母。
“他出现在波斯和辰国交接的郡县,难道你都没觉得有问题吗?”
听完了金文德的叙述,裴铮还没有说话,福全就忍不住的问出声来,这件事情简直匪夷所思。
福全想,他们镇南侯府的侍卫们,随便找个人出来问问,估摸着都觉得这温先生有问题,可金文德居然…
居然没觉得有问题?
金文德低下了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他开始自欺欺人,“温先生他,帮我谈成了生意。”
“你可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裴铮没有功夫理会金文德,只是问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但金文德却是摇头。
裴铮一看见他那个模样,就知道金文德心中在想什么。
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裴铮冷笑一声,看向身边的人,“福财。”
福财听到声儿,立刻就拿出密信,慢条斯理的告诉金文德,他那个所谓恩人温先生,到底做了多少好事。
“促成的那些生意,都是温兴的产业,你付了那么多的银子,可有收到什么货?”裴铮淡漠的问道。
“这一回,你投入了那么多,甚至还抵押了府中的几间铺子,如今可有回应?”
金文德听到这儿,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一时之间脸色煞白,“不,不可能,不会的。”
“你父母也并非不顾及你,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根本没有功夫来搭理你。”
“他们正在处理上门的债主。”
裴铮仿佛知道金文德最在意的是什么,便往他最痛的地方戳去,金文德这会儿就根疯了一样,整个人扑了过来,可还没有扑到裴铮的跟前,就被福全给拦下,“做什么?!”
“大人,大人,您救救小的。”金文德这下子彻底的慌了,结结巴巴的开始说话,裴铮随意的掀了掀眼皮子。
声音冷漠的可怕,“本官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点本官乐意听的。”
金文德这一回终于什么都不敢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裴铮听着,神情淡漠的可怕。
随后又命人将他给关了回去。
金文德没有想到,自己已经什么什么都交代了,可裴铮依旧不放过他,“大人,大人,小的已经什么都说了,您就放过小的吧。”
“大人,大人……”
金文德的声音,一直回荡在牢房里面,裴铮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半分表示。
只是吩咐人好好的关押着金文德,“温兴身份不明,唯恐是他国奸细,金文德和他的关系颇为密切,为避免惹出什么乱子来,先暂时将人关押。”
福全和福财立马应声。
虽说他二人都没觉得金文德有这样的能耐,可主子说有,那便是有的。
审问完金文德,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裴铮走出府衙,瞧着天色已经大亮,便回驿馆换了一身衣裳,径直去了徐府。
并且这一回,不让福财和福全跟着。
他二人就被留在了驿馆里头,大眼瞪小眼,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朝朝昨日睡得极晚,今早却醒的很早,虽然没有睡几个时辰,可精神却清醒的不得了,她这会儿已经能够坐起身来,不需要一直躺在床上。
裴铮差门房送来拜帖的时候,朝朝和玖玖两个,正和徐云坐在一处用早膳。
徐云原本是自己单独用膳的,实在是太过无聊,才过来一块儿蹭。
原本三人在一处,有说有笑的,可门房进来之后,这热闹的气氛就戛然而止。
徐云和朝朝对视一眼,都没太明白裴铮此时的行为。
朝朝看了一眼玖玖,孩子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依旧自顾自的吃着东西,就当自己没听见似的,但朝朝知道,玖玖是听见的。
不知他是处于什么原因,而没有说话。
“姨姨,你怎么不吃?”玖玖见朝朝看着他,多少有点儿心虚。
“玖玖,你爹爹来了。”朝朝轻声开口,只见玖玖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姨姨,爹爹是过来接我的吗?”玖玖轻声的嘟囔,极不情愿的模样。
惹得朝朝有些莫名。
“你这是怎么了?不想你爹爹吗?”
玖玖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心中有点儿不大开心,他自然不是不想念裴铮的,只是爹爹一直在。又不会消失不见,但是娘亲就很不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见不着了,比起爹爹来,他当然想待在娘亲的身边。
这幅纠结的模样,惹得朝朝有些想笑,“这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玖玖捧着一碗粥,到底是点了点头,依旧没办法说谎,“我很想爹爹的。”
朝朝并不知道裴铮为何还要特意的让门房过来送拜帖,这几日他来徐府,就宛如回家一般的自在。
虽说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可事实便是如此。
朝朝并没让裴铮等多久,在玖玖用完早膳之后,便牵着他的手来到堂屋,他们俩到的时候,裴铮正在品茶。
徐兴文夫妻俩在一旁裴铮。
见到朝朝出现,徐兴文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朝朝,裴大人是来接孩子的。”
朝朝轻轻的点头。
徐兴文夫妻俩更是非常的有眼力见,很快就离开了,将堂屋留给了他们三人。
昨日裴铮说的那些话,还在脑海中未曾散去,朝朝此番并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裴铮,仿佛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就在她为难之际,玖玖却率先出了声,“爹爹,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裴铮的视线一直落在朝朝的身上,见她一切都好,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之后才有空来回应玖玖的问题,见他小脸上满是纠结,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你不想爹爹来接你?”
玖玖心里还是有些纠结的,但面对父亲,依旧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皱起眉头,很为难的说道,“没有,玖玖很想爹爹的。”
裴铮非常了解玖玖,知道他如今是在口是心非,便笑着和他说话。
只见玖玖的脸色越来越纠结,越来越不开心,朝朝总觉得,若裴铮再多说几句,玖玖可能就会哭出来。
朝朝看了一眼玖玖,又看了一眼裴铮,很理智的没有说话,她尚没有弄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对于别的事,索性就什么都不说。
而裴铮这一回,也并不是完全来接玖玖的。
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朝朝商议,只是朝朝和裴玖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有些话不能当着玖玖的面言明。
裴铮便将玖玖带到一旁,哄他出去玩。
自此,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堂屋中原本还有挺多的下人伺候,但徐兴文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将他们全部调走了。
朝朝见状便觉得更尴尬了。
可尴尬的,似乎只有朝朝一人,裴铮瞧着那是半点都不尴尬,甚至还能冲着她笑,“朝朝。”
那笑容让朝朝的神情都变得恍惚。
昨日的种种皆在眼前付现,朝朝看着裴铮,心情变得颇为复杂,不知要如何面对。
而裴铮却并未和她多言昨日,只是和她说起了玖玖来。
“玖玖如今也该到了启蒙的年纪,我便想着要给玖玖找一找夫子。”
朝朝听到这里,略有些疑惑,像是没弄明白,裴铮为何要同她商量这些,“你是玖玖的父亲,这些事情你自己决定便好。”
“玖玖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裴铮轻声说道,“他的学问,从前大多数都是我教的,并非我如今不愿教他,只是他也长大了,需要和同龄人相处,去书院念书才是最好的选择。”
“凉州也有不少书院,亦有名师,朝朝意下如何?”
裴铮说的每一句话,朝朝仿佛都听得懂,可合在一块儿,却不知道这些话究竟是何意,他这是在和自己商量吗?
为什么要和自己商量这些?
“…你可以自己决定。”朝朝的声音有些冷淡,她还是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可裴铮却半点也不气馁。
认真的告诉朝朝,他见许多人给孩子选书院,都是父母一块儿的。
“虽然玖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但他总是会长大的。”裴铮并不敢和玖玖保证什么,他也不知道朝朝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原谅他。
但裴铮自从重遇朝朝的那一日,便从未想过要放弃,虽然他现在甚至就连一点点的希望都看不见。
可经过五年时间,裴铮早已经明白过来,除了朝朝,他谁都不想要。
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只有眼前的人。
“等他长大之后,很多事情就无法隐瞒,玖玖如今已经有记忆,可以记住很多的事情。”裴铮开始和朝朝说话,试图说服她。
“我希望,玖玖日后回忆幼年时,也有你的参与。”
“我也希望,玖玖可以一直记得你。”
他们之间血脉相连,朝朝原本就是没有办法放下那个孩子的,昔日种种,她都没有任何的参与,如今冷不丁的让她来决策这些事情。
朝朝心中觉得荒诞,但却又有隐秘的期待。
她的神色有些僵硬,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些话,只是想到了裴铮和玖玖的身份,凉州是雍州最繁华的地方,一直都是雍州百姓向往的城镇。
可凉州和京城比起来,却又不值一提。
“裴大人不打算,带玖玖回京城吗?”朝朝过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承认,自己都快要被裴铮给说服了,裴铮描绘的未来,实在是太好太好。
朝朝很难不心动。
但她却在即将答应的时候,想起了裴铮的身份,想起了玖玖的身份。
因为裴铮的缘故,朝朝还曾经特意去打听过官员的任期,按照裴铮的身份地位,他怎么可能一直留在雍州呢?
连带着玖玖也是如此。
“至少这几年,他是不会回去京城的。”裴铮说的笃定。
朝朝却听出了他话里有话,这几年…和他?
只是玖玖吗?
她心中有些疑问,却没有问出声来,裴铮却开始和她解释起自己的打算来,“我已和家中长辈言明,自己日后的打算。”
朝朝听到这话,似有些意外,她心中隐隐有所觉,却并不敢相信,他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她所想的吗?
朝朝没有言语,裴铮看着朝朝,眼中一片赤诚,“我曾经做过很多很多,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情。”
“可是我,从不曾欺骗于你。”
对于这件事,朝朝是相信的,裴铮纵使有千般不是,也的的确确,从来都没有欺骗过她。
无论是什么事情,好的,坏的,他对自己都没有任何的期满。
“所以我已和家中长辈言明,让他们另觅继承人。”裴铮并不想在当什么镇南侯府的世子,他从前的人生,是早就已经注定的,错误已经造成,他自然要弥补对朝朝的伤害。
“你说…什么?”
另觅继承人?
他是不要再当这个世子了吗?
朝朝心中有了一个很荒诞的念头,她只是想一想,都觉得有些离谱,她想,这怎么可能?
可裴铮之后的话,却证实了她的猜测,“玖玖自幼聪慧,定然能够承担的起侯府传承的责任。”
裴铮说的理所当然,朝朝却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懂,“…玖玖?”
他如今也才不过五岁。
继承人和玖玖又能够扯上什么关系?
“家中还有几位庶弟,最大的也不过比玖玖大上七八岁,只是个半大的少年,何况,父亲心中属意的继承人,从不是他们,能承担责任的,唯有玖玖。”
在族谱上,玖玖是他的嫡子。
“原本我是应该送他回京城的。”
“只是他尚且年幼,我父亲常年不在京城,府中唯有母亲在,她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何况隔辈亲…我母亲时常溺爱玖玖。”裴铮说起这些的时候,声音中也有着诸多的无奈。
对待自己的时候,阮氏总是严厉的,可看着玖玖,她却总是不一样。
“府中闲言碎语不少,他在我身边,我便能为他遮风挡雨。”
“等到他再年长几岁,可以自己判断是非对错,便是他离开父母的时候。”裴铮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孩子在父母的身边,笼统不过十几年光景。
如今只是早一些而已。
朝朝愣了愣神,并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问裴铮什么,她担心自己一旦问出来之后,有些事情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我…是来兑现承诺的。”
“我说过,若裴铮和阿阳,你更喜欢的人是阿阳…我也甘愿。”
这一回轮到他来不顾一切,裴铮说到做到。

朝朝听到这话, 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尚未弄明白,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 如果她更喜欢的人是阿阳, 他也甘愿?
这句话, 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个意思吗?
朝朝觉得自己根本就听不懂, 也快要被自己的猜测折磨的不行。
虽然这个人在自己的面前, 但她偏偏什么都不能问。
也什么都问不出口。
裴铮见她不言语, 还以为她是没有听清楚自己说的话,他在朝朝的面前站定,分外认真的告诉她, “我是想告诉你,若是你,更喜欢的人是阿阳,我也可以舍弃裴铮的身份。”
他说的很是轻巧, 殊不知这些话到底在朝朝的心里, 掀起多少惊涛骇浪,她呆呆的看向裴铮,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以…舍弃身份?”
这是朝朝从未想过的情况,她永远都记得裴铮是怎么认真的告诉她, 他是镇南侯府的世子。
让她一点一点的改变着属于自己的习惯, 所以朝朝的心中,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奢望。
可现在, 裴铮说的是什么?
他可还记得自己昔日所言?
“对。”裴铮看着朝朝, 坦然开口, “若是这个身份,曾经给你带来那么多的痛苦, 那么不要也罢。”
他的坦然,就仿佛是一把钝刀,生生的扎到朝朝的心中,泛起细密的疼痛。
“我…你…”朝朝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心中的感受,她只知道,自己这会儿已经说不出话来。
朝朝也并不清楚,裴铮做这一切,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经过深思熟虑。
她的心中涌现出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对于眼前的这一切,朝朝不敢相信。
她甚至都想去掐一掐自己,看看这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只不过朝朝还没有动作,裴铮就先拦住了她,“我说的都是真的,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同样也是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决定。”
裴铮的话,打消了朝朝所有的胡思乱想。
她的心中很是震撼,但她还是说不出任何话来,她不知要和裴铮说什么,也不知自己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才合适。
而裴铮并没有要强迫她的意思,只是安安静静的等待着,甚至都没有催促一句。
两人之间的气氛根本算不上好,可裴铮的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说来也是可笑。
这么多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晚了那么久,他才明白这一切。
说到底,裴铮的心中也是忐忑的。
他将自己的担忧,害怕,毫无保留的袒露在人前,他昨夜未眠,想了许许多多的可能。
裴铮想过朝朝会接受他,会原谅他,同样也想过朝朝会拒绝他。
他如今站在朝朝的面前,根本没有自以为的冷静,他的心情非常非常的忐忑,只担心自己会被拒绝。
朝朝的心情同样很不平静,她对裴铮,从未有过什么奢求,当初的种种已经过去,朝朝从不否认自己的曾经。
只是昔日的每一天,她过得太累太累。
那宛如在深渊峭壁上独行的日子,她早就已经不愿去想,前路漫漫看不到边际,行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后退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那个时候,她多么希望裴铮可以陪在自己的身边,但那个人只是在悬崖的对岸,给她搭建了一座金色的囚笼,他站在那一头,温柔的对着她说:“朝朝,来到我的身边。”
然后裴铮就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行走艰难,终于踏进了那座牢笼。
他从未想过要陪她一起。
也从未想过,她愿不愿意。
等到她终于挣脱束缚,离开那座囚笼,他如今却告诉自己,若你不喜欢那囚笼,我也可以来到你的身边。
他同样可以舍弃那金碧辉煌的一切。
但是…太迟了啊。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面前的人期待的看着她,可朝朝几次张口,却并非欲言又止,而是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想如果自己这会儿还是不会说话的,那该有多好。
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就可以什么都不用说,不用担心说出来的话,到底合不合适。
朝朝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却又不知道要怎么答应。
她愣在当场,以为这样就可以什么都不需要回答。
朝朝根本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她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胡思乱想。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玖玖都在外头转悠了一圈马上就要回来,他站在门外往里头探了探脑袋,看向裴铮。
像是在询问自己这时候进来是不是方便。
裴铮却对着玖玖摇了摇头。
小小的孩子听懂了暗示,继续在外头晃悠,只是外面多少是有点儿冷的。
玖玖将自己的小手揣在兜里面,开始思考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进屋。
爹爹和娘亲,到底有没有把话说清楚?
爹爹为什么可以那么笨?
道歉都不会吗?
玖玖在胡思乱想,一边埋怨着父亲,一边冲着自己的小手呵气。
就在这时候,徐云将一个手炉递给了玖玖,“给。”
玖玖略略的抬起眼,看见了徐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云,姨姨?”
“你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徐云将手炉塞到了玖玖的手心里,将玖玖的一双小手都捂在上面,手炉有点儿大,玖玖的手有些小。
他小心翼翼的把手覆盖上去,感受到了那点点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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