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妾—— by靡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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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梦秋哭着从裴铮的院子里跑出去,多少双眼睛都瞧着,这件事情就是阮氏想当不存在都不行,她只得想方设法的描补和遮掩,裴铮的话虽然扯了一些。
但如今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借口。
“奴婢打听清楚了,原世子爷和柳姨娘在一块儿说话,被表姑娘听了去,她一时失手打了瓷盅,世子爷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说话的声儿大了一些。”张嬷嬷有些尴尬的开口。
阮氏如何能不知道裴铮的脾气?
这事儿也不需要问的太仔细,她想也能想到了,只是她好奇裴铮到底说了什么,“亭曈这是说了什么话?让梦秋这般的失态?”
阮氏并不清楚裴铮说了什么,张嬷嬷也打听不出来,裴铮自有自己的手段,他知道母亲关心自己的饮食起居,并不曾介意父母的人去打探消息。
但有些私隐,他却不愿让旁人知晓。
阮梦秋从里头跑出来之后,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失态,在外头死死的绷着,回到住处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还没缓过来,阮氏也不好多问。=
“之前让你送画像给亭曈,回来的时候你欲言又止,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阮氏的话刚说完,张嬷嬷就想起了当日的所见所闻,有些尴尬。
阮氏看到她这幅模样,心中更古怪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这么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奴婢…奴婢只是愚见,世子爷瞧不上这些姑娘,是不是因为…容貌?”张嬷嬷好不尴尬,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胡来,只是当日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让她不得不多想。
张嬷嬷想起裴铮那满不在乎的模样,又想起柳朝朝那艳若桃李的脸,心中才会浮现这般荒唐的念头。
“胡扯!”阮氏闻言皱起眉头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亭曈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思?”
“何况,娶妻娶贤,容貌太盛总不利于家宅安宁。”
阮氏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能把画像送到她手里的人家,姑娘家能不好看到哪里去?
“可是,奴婢仔细的瞧了瞧,送来的这些画像,着实都不如那柳姨娘,世子爷瞧不上也情有可原。”
试问成天对这个美若天仙的姑娘,谁还愿意娶个不好看的?
“这……”阮氏从未见过柳朝朝,常听人提及她漂亮,也没太放在心上,但张嬷嬷都这么说了,阮氏也不得不上心,“明日待亭曈去上朝,让那柳朝朝过来正院见我。”
阮氏按了按额头,还是决定见一见柳朝朝,从前对她不闻不问,是因为并未定下名分。
如今她是裴铮名正言顺的妾,阮氏要见她也是师出有名。
“世子爷的婚事急不来,如今身边正经有名分的也唯有柳姨娘,她若是个安分的,也有人好好的照顾世子爷,若是个不安分的,有您盯着,总不会掀出什么风浪来。”
阮氏缓缓的点头。
张嬷嬷的话,她多少是听进去的,哪个男人不爱好颜色?若有的选谁还能瞧上丑的?
阮氏本不想在意,如今看来却不得不在意。
第14章 不是婆母,是夫人
临近除夕,天气变得愈发寒冷,柳朝朝每日起来,发现外头的院子里都结上了厚厚的白霜。
只看一眼就觉得冷极了。
这般天寒地冻,裴铮却要早早的起来去上朝,他醒来之后,朝朝就不怎么睡得着,总是睁开眼睛偷偷的看他,每一回都被裴铮盖住眼睛哄着,“天色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这般昏暗的灯光,也不知道裴铮是怎么发现她醒过来的。
她在府中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裴铮吩咐她好好休息,朝朝便不会拒绝,她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会儿,知道春荷一脸紧张的跑进来说夫人要见她。
柳朝朝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紧张的不知所措:夫人为什么要见我?
春荷也不清楚阮氏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见柳姨娘,但阮氏的决定并不是他们能够置喙的,春荷能做的就是陪着柳朝朝去见阮氏。
尽量的从中周旋。
柳朝朝是妾,穿衣打扮自有规格,即便如今裴铮尚未娶妻,她也不能僭越。
她在春荷的陪同下,头一回走出川舒苑,才知道外头如今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头一回来的时候,她满心的疑虑,也没来得及好好的看看这宅子,如今的心境倒是不一样了,但柳朝朝依旧没能好好的看这座宅院。
她随着春荷来到正院,自有小丫鬟领着柳朝朝进屋。
这时候,柳朝朝才头一回见到阮氏,她曾经很想见一见自己的这位婆母,只不过一直不能得偿所愿,如今见着了,她却什么都想不到,心中唯有紧张。
没有人教过她见到阮氏应该做些什么,柳朝朝不懂,便跟着春荷一块儿跪下,所有的说辞都由春荷代劳。
阮氏随意的看了一眼,只见地上跪着个纤弱的姑娘,她穿着翠绿色的衣裳,打扮的简简单单的。
阮氏召见柳朝朝,并非是把人喊过来磋磨的,不过是想看一眼,想知道她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会儿见了之后,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起来说话吧。”
柳朝朝得了准话,默默的起身站在一旁。
阮氏命她坐下,柳朝朝虽然紧张,但胜在听话,阮氏说什么,她便做什么,并无半点推诿。
这倒是出乎阮氏的意料之外。
虽然还是有些小家子气,倒是个有灵性的,“还未来得及谢过你,救了亭曈的性命。”
朝朝不清楚阮氏口中的亭曈到底是谁,只不过听着阮氏说的话,她就把事情猜测了个大概。
夫人口中的亭曈,大概就是裴铮。
朝朝并不知道那是裴铮的字,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就有两个名字,却不喜欢自己喊他阿阳。
朝朝对着阮氏比划了几下,瞥见阮氏紧锁的眉头,才想起她是看不懂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倒是春荷壮着胆子出声,“回夫人的话,姨娘说,任何人都不会见死不救的,您不用特意谢她。”
阮氏看了眼柳朝朝,只觉得这一次的谈话恐不能太顺利,她们说了不少的场面话和客套话,柳朝朝也比划了不少,只是她看不懂,只能由旁人转述。
阮氏知晓柳朝朝是听得懂的,便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柳朝朝一人。
柳朝朝的脸稍稍白了白,有点儿紧张。
“不用紧张,不过是有些话要同你交代。”阮氏的声音并不冷漠,但也没什么温度,不过是一个当家主母吩咐妾室的态度。
柳朝朝轻轻的点了点头,模样很是认真。
阮氏看着她这般模样,想起了裴铮和自己说过的话,心中略过了淡淡的怜惜,可这怜惜也只是一瞬。
“你该知道,裴铮究竟是什么身份……”
谁都不知道阮氏到底要同柳朝朝说什么,即便是一直陪在阮氏身边的张嬷嬷也不清楚。
春荷跟在张嬷嬷的身边紧张的小脸煞白,明明害怕着张嬷嬷,依旧壮着胆子同她搭话,“嬷嬷,可,可是我们姨娘做错了什么?”
张嬷嬷看着面前忠心的丫鬟,倒是没有为难她,略略的提点了几句,“夫人不过是有些话要交代姨娘。”
张嬷嬷并没有说太多,实则阮氏也没有说太多,很快柳朝朝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同张嬷嬷打过招呼之后,带着春荷回了川舒苑。
她越走越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再追她,只有躲回住处,才算是安心。
春荷一路上有许多的话想要问她,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一直到回了住处,春荷才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姨娘,夫人可有为难您?”
柳朝朝望着春荷那关切的模样,缓缓的摇了摇头,阮氏并没有为难她,只不过告诫她不可恃宠而骄,不可仗着裴铮的宠爱,而让他做出什么荒唐事。
至于这荒唐事是什么,柳朝朝想了想,也想明白了。
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当真算不上是什么为难。
不过柳朝朝觉得有些累,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春荷,只能给自己找起借口来:夫人只是让我好好的照顾世子爷。
柳朝朝的话让春荷微微一愣,她是个聪明的侍女,朝朝的手势看起来差不多,其实也有些细微的差别,比如,她说起世子爷的时候,总是不一样的。
她从不会称呼裴铮为世子爷。
这是头一次。
春荷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姨娘,您还好吗?”
柳朝朝并不知道这些细微的差别被春荷发现了,她看着春荷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还很细心的安慰了她一番:夫人当真没有为难我,她感谢我救了世子爷,还一直说世子爷如今可以好好的,多亏了我。
谁知柳朝朝越说,春荷就越难受。
朝朝有点儿苦恼,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春荷,你怎么了?
春荷瞥见柳朝朝担忧的眼神,立马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只说是有些想家了。
柳朝朝并不理解这好端端的怎么能想家:春荷,你是在找借口哄我吗?
春荷有时候觉得,主子单纯是一件好事,可有时候也会很苦恼,譬如现在。
“奴婢没有骗您,奴婢是真的想家了,奴婢家中有个长姐,当年待我也是极好的,姨娘这般关心奴婢,所以才……”春荷的话半真半假,她哄柳朝朝是真,可觉得柳朝朝亲切,也是真。
她永远都记得刚来伺候柳朝朝的那一日,新主子瞧着她指头上的冻疮,关切的问她疼不疼。
不过一件小事,却让春荷记了许久。
柳朝朝见状便告诉她,自己也很想家。
这番话倒是勾起了春荷的好奇心,“奴婢听说姨娘的家,是在江南,不知江南的风光如何?”
柳朝朝其实也不太知道江南风光如何,若想家这话被裴铮听见,他一定又会奇怪那个破破烂烂的泥瓦房究竟有什么好想的。
她印象中的家,的确不是什么很好的地方,但柳朝朝就是怀念。
她其实想不出什么很好的风光,但春荷问她,柳朝朝总是要说的:很漂亮,很漂亮的地方。
柳朝朝翻来覆去,绞尽脑汁也只能说出这些来,她心中有点儿愧疚,但是春荷的眼睛却亮亮的,“姨娘的家乡一定是很漂亮的地方。”
“姨娘不要想家,春荷会一直陪着您的。”
柳朝朝看着春荷,鼻尖微微的开始发酸,她不能说话,只能冲着春荷笑,温软的同她表示感谢。
春荷故作轻松的问她想要吃些什么,“姨娘且在等一等,等到过了除夕,奴婢就能自己给您做吃食了。”
柳朝朝这才知道,这几日进进出出的那些工匠们,是在修建小厨房。
“世子爷允了奴婢,日后可以用它。”春荷很高兴的告诉柳朝朝,她会做些什么菜,“不知道府中会不会请扬州的厨子来,若是有机会,奴婢定会去学些江南的菜式。”
柳朝朝只觉得眼眶有点儿热热的。
主仆俩谁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在提起阮氏,只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春荷一门心思只想柳朝朝可以过得好些,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会好好的照顾柳朝朝。
而柳朝朝却不知道自己这日子到底怎么过才算是好的,她很努力的想要说服自己,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可还有很多人,很多事会来提醒柳朝朝,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为妻时,所有人见她和裴铮在一块儿,只会说一句他们感情和睦。
为妾时,她连见裴铮一面都变成了奢侈。
见得多了,便要背上一个魅惑的名头。
可这日子,才刚刚的开始。
余生还有很长很长的路。
正院里的那个妇人,并不是她的婆母,而是夫人。
柳朝朝看着绣蓝里的荷包,忽然不知道要怎么绣下去,而后她便以绣工不精为借口,将那个荷包藏了起来,另寻了花样给裴铮绣荷包。
偏偏裴铮根本不在意这些,及时发现这荷包并非是柳朝朝先前废寝忘食做的那一个,也只是提了一句。
她找了借口敷衍过去,裴铮也只是随意的点头,“你若是喜欢,我让府中的采买再送些好看的丝线和布料来,只是不能晚上点灯做,白日里照样有时间。”
柳朝朝欢欢喜喜的答应下来,裴铮不在的时候,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但这悠闲也没有持续很久,腊八之后,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裴铮有了朝假,成日在府中办公。
两人见面的日子又多了不少,裴铮在书房办公时,朝朝就在住处待着,但福财时常会过来请她过去,用的理由也让朝朝无法拒绝,“柳姨娘,世子爷说书房的灯更亮一些。”
朝朝其实很愿意和裴铮在一处的,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只要见到他,自己就会很开心,但她也很担心,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她还想着阮氏先前的吩咐,明明也想过要规劝,但她一见到裴铮,就把什么都给忘记了。
后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阮氏犯不着亲自训斥她,派张嬷嬷过来就已足够。
裴铮虽有朝假,但并非成日待在府中,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从那之后,张嬷嬷就时常奉阮氏的命令,过来找柳朝朝。
朝朝虽然记得阮氏曾经告诫她的话,她也想尽可能的去规劝裴铮,只是每一次见到裴铮,她的想法就会不受自己控制。
明明是想要和裴铮保持距离的,可因为裴铮说想要她陪着,朝朝便陪着他,至于合不合规矩,她已经不知要怎么分辨。
她想,她陪着自己的丈夫,应当是不会错的,只是她出身不好,这样的身份陪在裴铮的身边,仿佛就是原罪,阮氏时常担心裴铮会太宠柳朝朝。
也时常担心她会恃宠而骄。
但是这些话,阮氏不能和裴铮说,唯恐说的多了,惹的裴铮反感,阮氏想着裴铮年轻气盛,头一回瞧上一个姑娘,阮氏担心自己干涉太多,让裴铮逆反。
只能从柳朝朝这儿着手。
于是,张嬷嬷就成了川舒苑的常客,时常过来传达阮氏的意思。
无非就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题,让她莫要勾着裴铮一块儿荒唐。
每一次说的话都不一样,但意思都大同小异。
柳朝朝听的多了,也总算是找到了应对的法子,不至于太过狼狈。
其实裴铮让她陪着,也不过是同处一室罢了,裴铮看书,她就陪在一旁看着,起初还会绣绣荷包,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没有了绣荷包的心思,满心想着要给裴铮做衣裳。
她并不会做衣裳,自己捣鼓了许久也没折腾出什么来,裴铮倒是劝过她几句,“府中有绣娘,我平日上朝穿的都是朝服,不必如此劳累。”
但柳朝朝并不听,裴铮便歇了继续劝说的意思,隔天就为她找来了不少裁缝,专门教她怎么制作衣裳。
府中的一切自然瞒不过阮氏,裴铮做这一切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想着要遮掩一下,任谁都可以看出来,世子爷将柳姨娘放在心上疼宠。
无论她想做什么,都是尽可能的满足。
这般特殊,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阮氏就曾不止一次的头疼,觉得裴铮待柳朝朝太好,一个妾而已,做什么要放在心上?
“夫人放心,世子爷是有分寸的人,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张嬷嬷每每劝说,只觉得自己就快要词穷。
因为每一回,世子爷都能做出让人更意外的事情。
裴铮因为朝假的缘故闲赋在家中,每日处理完公务之后,便有许多闲暇的时候,柳朝朝最近忙着做衣服,冬日已经过半,除夕将至,这会儿再做冬衣着实没有太大的必要。
于是柳朝朝便开始为裴铮缝制春衫。
她头一回做衣裳,做的磕磕盼盼的,每天都只能做一点点。
但裴铮从不着急,只是每一回见到的时候会鼓励她一两句,夸一夸衣裳的颜色,说一说它的针脚。
这夸得柳朝朝都要开始迷茫起来:真的好看吗?
裴铮点头,夸的毫不违心,“好看。”
柳朝朝每次听到这里就会很高兴,然后很认真的告诉裴铮,他若是喜欢,自己可以给他做许许多多的衣裳。
“不要太累。”裴铮对待柳朝朝的态度总是纵容的,但凡她想做些什么,只要他能够满足的,裴铮都会尽力的满足她。
他们两人的相处,其实非常的简单,有时候裴铮也会心血来潮的教她抚琴。
这般高雅的东西,柳朝朝其实并不会,见裴铮跃跃欲试,她其实是拒绝的:还是不要了,免得弄坏了。
“不怕,你过来试一试。”裴铮一个劲的安抚着她,柳朝朝在他的坚持下,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只不过一上手就弄出了好大的声响。
她僵直着手指再也不敢乱动。有些可怜的看着裴铮:弄坏了。
那怯生生的模样,看的裴铮都有些心疼,他并未有任何的责怪,只是握着她的手,示意柳朝朝放松下来,“朝朝,别怕。”
“这琴不会坏的。”
裴铮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朝朝听着那令人安心的声音,才缓缓的放松下来,裴铮牵着柳朝朝的手,带着她一点一点的拨动琴弦,“朝朝,琴声是可以表达情绪的。”
柳朝朝默默的朝身后看去,漂亮的眼睛里染上了诸多迷茫,她并不懂这些,她求助的看着裴铮,只希望裴铮不要这般的为难她,但裴铮却不为所动,依旧耐心十足的哄着她一块儿抚琴。
朝朝低头看向琴弦,裴铮的手和她的手,是那么的不一样,即使他也曾有过劳作,但如今那些薄茧都已经褪去,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他的手指干净,修长,泛着如玉一般的光泽,这双手天生适合写词作画,吟风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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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手上,却有着非常明显的痕迹,冬日寒冷,她的手上就会长冻疮,天冷时疼的不行,天气回暖的时候,又痒又痛。
她的手其实并不好看,话本上所言的纤纤玉指同她根本没有关系的。
柳朝朝的手放在琴弦上是那么的僵硬,那么的丑陋,她只想把手收回来,藏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瞧见,可是她的手被裴铮紧紧的握着,怎么都挣脱不了。
在裴铮的努力下,柳朝朝到底没有太抗拒,跟着他拨弄琴弦,渐渐的,她倒也是品出了不一样的感觉来,原来,这就是抚琴的感觉吗?
“朝朝很厉害。”裴铮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柳朝朝用食指小心的拨了拨琴弦,有些不大相信:世子爷哄我的吧?
裴铮微微一愣,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确定之后,脸色变得尤为难看,“你喊我什么?”
朝朝瞥见裴铮的脸色,心中有些害怕,但还是回应了他:世子爷?
她的脸上,是故作镇定的神情。
裴铮将她的神情系数看在眼中,脸色愈发的不耐,柳朝朝从前根本不会这般喊他,“谁教你这般称呼我的?”
柳朝朝默默的抬起头,不知要如何回应他这个问题,其实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喊裴铮的,府中的人根本看不懂她比划了什么,有些动作浅显易懂,但是他们并没有耐心,也没有必要来弄明白她比划了什么。
只是她在潜移默化当中,恍惚察觉到,自己应该要改称呼了才对,如若不然,她只怕永远都改不过来。
“朝朝。”裴铮的声音透露着一股危险,柳朝朝分明感受到了,她想要躲开,但她整个人都被裴铮圈在怀里,怎么都挣脱不开。
她冷静下来,冲着裴铮扬起笑脸,试图要说服他:我不能喊你裴铮的,有人告诉我,这是不符合规矩的。
裴铮想起最近频繁出现的张嬷嬷,便明白过来这件事情到底和谁有关系,母亲最重规矩和体统,自然不会允许柳朝朝对他直呼其名,可母亲分明是看不明白她的手势。
所以……
她为何这般乖觉?
“可是母亲吩咐张嬷嬷同你说了什么?”裴铮笃定的开口,二话不说就定下了张嬷嬷的罪名,声音冷的可怕,“你只需要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好,无需理会旁人。”
朝朝将他的话都听在耳里,但也只是听听就过了,并不会放在心上。
她哪里有什么资格不去理会旁人呢?阮氏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要仔细又仔细的去想一想,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嬷嬷每一回过来找她,她都要回忆一番,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不得体的事情。
裴铮又问柳朝朝,张嬷嬷到底同她说了什么。
朝朝当然是不能说实话的,张嬷嬷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阮氏,而阮氏是裴铮的母亲,她就算有再多的委屈,也只能自己默默的承受着。
她如何能够和裴铮说他母亲的不是?
昔日在东水乡,从不会有新媳妇傻愣愣的和丈夫说婆母的不是,何况她已经不是裴铮的妻子:夫人让我好好的照顾你,如今天气寒冷,要你记得添衣。
朝朝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堆,都是些嘘寒问暖之语,这让裴铮心中很是烦躁,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朝朝这般称呼他,本就是没有错的。
她这般称呼母亲,亦是符合规矩的。
裴铮找不出错处,挑不出毛病。
心中的戾气却渐渐横生,不想再听柳朝朝解释。
比起争吵的面红耳赤,裴铮想要制止柳朝朝的办法就要简单许多,只需要抓住她的手就好,柳朝朝疑惑不解抬眸看他。
他按着她的双手,急促的亲吻骤然落了下来,带着掠夺的气息,朝朝猛然瞪大了眼睛,心中闪过许许多多的念头,这是不是不对的?这是不是不应该的?
裴铮发觉了她的走神,惩罚一般的咬下,朝朝受不住,眼泪汪汪的看向他。
被裴铮拽住的双手没了束缚之后,却不知不觉的缠上了他的衣襟,他吻的极深,紧紧的搂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中一般,属于裴铮的气息越来越重,越来越浓,朝朝躲闪不及,被他压在了案桌上…
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只能感受到裴铮的温度。
朝朝不住的摇头,想要拒绝,却根本拒绝不了,她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明明是想要拒绝的,可裴铮只要轻轻的在耳边喊她的名字,柳朝朝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都拒绝不了。
她漂亮的眼睛渐渐的泛起水雾,眼尾泛起了红晕,明明裴铮已经拥有,却总是觉得不够,像是还缺少了什么似的,裴铮擦掉她眼角的泪珠,缠绵的吻落到了朝朝的颈侧和耳畔,手指触碰到她颈侧柔软的肌肤时,裴铮忽然明白过来,到底缺少了什么。
“朝朝…等过了除夕之后,找大夫来给你瞧一瞧嗓子可好?”
他想听到柳朝朝的声音,想知道是不是如同他想象当中的温软。
裴铮说的认真,柳朝朝却应得并不自然,她的嗓子应当是治不好的。
所以,裴铮这是开始在意了吗?
在意她不会说话?
第16章 除夕夜
腊月二十八这一天,裴铮的父亲镇南侯裴元勋总算归来,府中热闹非凡,上上下下万众一心,均在准备着迎接这座府邸的主人。
整座宅院都贴上了红色的窗花,每一个窗花的款式还都不一样,数正院和裴铮住的川舒苑最不一样。
就连柳朝朝屋外的窗户上,都贴满了吉祥如意的年画娃娃。
新年的气息已经愈发的浓烈。
这一天府中的裁缝给柳朝朝送来了新衣,她虽穿不了正红色,但镇南侯府在吃穿用度上也不会苛责她,送过来的衣裳漂亮又好看,柳朝朝很是喜欢。
昔日过除夕,她可从不曾穿过这么漂亮的衣裳。
故而拿到了衣裳就忍不住试穿起来。
春荷自是不遗余力的夸赞她的,“姨娘穿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柳朝朝笑的眉眼弯弯,她自己也喜欢极了。
“再过不久便是除夕,正月里奴婢有一日可以归家,姨娘可有什么想要的小玩意吗?奴婢给您带回来。”
朝朝并没有将春荷的话当成是客气,反而很认真的想了想,但她一直都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想了许久还是只能摇头:我不知道京城有些什么。
春荷又一次觉得,主子太实诚不是件好事,这不又让她觉得心疼了,“那奴婢到时候给您带糖葫芦回来可好?京城的糖葫芦好吃极了……”
她说的兴奋,但又觉得糖葫芦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江南也是有的,便绞尽脑汁的开始想别的。
柳朝朝听见是糖葫芦,也高兴的点了点头,只不过春荷还在发呆根本就没注意,朝朝便扯了扯她的衣袖,告诉她自己很期待:我也想尝一尝京城的糖葫芦。
“姨娘在家中时,没有吃过吗?”春荷问的小心,生怕刺激到柳朝朝一点点。
而柳朝朝还是直白的摇头:我只吃过糖人,是阿阳…
她的动作比划到一半,硬生生的顿住,转了手势告诉春荷,是裴铮从前买给她的。
那个糖人来之不易,他们等了许久才买到,在夏日时分顶着酷暑才买到的糖人,朝朝非常的珍惜,不仅仅是因为买的不容易,更是因为那时她头一次收到糖人。
甜甜腻腻的糖在唇齿间化开,那股甜味,一直甜到了她的心里。
她舍不得吃,想要和裴铮分享,一块糖人你推我让的,结果糖全部都化在了她的手上,朝朝心疼埋怨裴铮太浪费,然后他就,就着她的手,吃掉了那些融化的糖……
结果自然是不大好说的,反正自从那一次过后,朝朝就不太想吃糖人了……
原本那些羞涩的回忆,是她自己独处时想想都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可时过境迁,她这会儿在想起来,心中早已没了羞涩,反而是说不出的怀念。
“那奴婢有机会,替姨娘买糖葫芦回来。”春荷认真的说道,柳朝朝很是期待的点了点头,她们主仆二人的相处,在外人看来是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