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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妾—— by靡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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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朝朝不在乎,她知道春荷是真心为自己的。
春荷就更不在乎了,她自幼卖身为奴,见惯了人情冷漠,自然更珍惜朝朝这个主子。
主仆俩说话的时候,福财的声音从外头响起,本以为是喊她过去的,没曾想裴铮竟亲自来了,他穿了一身玄色的氅衣,外边滚了一圈狐狸毛,里头是同色的长袍,看起来高贵又凛然。
氅衣后头还绣着漂亮的云纹。
很衬他。
朝朝如是想。
“朝朝。”裴铮的声音由远及近,福财和春荷很有眼力见,早早的就已经退下,朝朝迎了上来,就要解开他的氅衣,却被裴铮躲开,“我一会儿就要走。”
柳朝朝不明所以。
“这几日我会很忙。”裴铮随口解释道,今日他父亲归家,陛下点了不少官员迎接镇南侯,身为人子裴铮也必须到场,何况天气寒冷,车马的速度本就不快。
官员众多,何时能够结束也不得而知,其实他这会儿就要出门了,马车已经在外头等着。
只是想过来见一见柳朝朝。
裴铮这么想着,也就真的过来了。
朝朝默默的掰着手指算了算,好奇的问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是要到除夕,你且好好照顾自己,我过几日再来看你。”裴铮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事实上,他并不清楚什么时候才有空,除夕宫宴,春节府中还有人情往来,也是麻烦事。
裴铮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不过是说了两句话的功夫,朝朝站在门外目送裴铮离开,直到连影子都瞧不见,才收回了目光。
她心中当然也有不舍,却已经心满意足。
朝朝想,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
她不能太贪心的。
除夕转眼就到,这一天早晨,柳朝朝早早的就起来了,看着府中的人忙忙碌碌的,只有她一个人无所事事的。
春荷知道她惦记着裴铮,在她醒来的时候就和她说了裴铮交代的话,“姨娘,世子爷让福财传话回来,说今晚要参加宫宴不得回了。”
“奴婢打听了一番,按照往年的惯例,大概是要在宫中守岁的。”
春荷打听的没有错,只是今年的情况很特殊,陛下体恤镇南侯和裴铮父子俩许久未见,并为留他们在宫中守岁,赐下了菜之后,便早早的打发他们回去了。
镇南侯有几房妾室,年轻时候倒是贪图新鲜,宠过几日,但也仅仅是如此,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最看重的还是嫡妻,最喜欢的也是嫡妻生下的几个孩子。
两个女儿均已经出嫁,裴铮是要继承他爵位的,自然更得他看重。
“听你娘说,你的记忆曾经有过缺失,如今可还好?”裴元勋的声音很是关切,在外人眼中说一不二的镇南侯,在裴铮的面前,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多谢父亲关心,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虽然裴铮这么说,但镇南侯还是放心不下,非要再找几个御医来瞧瞧,关键时候还是阮氏来打了圆场,“这大过年的,说点什么不好?非要提这些事情?”
“你也是,亭曈好好的,做什么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阮氏说了几句,镇南侯无奈的看了妻子一眼。
“我这不是在关心亭曈,你怪我做什么?”
阮氏嗔怪的看了镇南侯一眼,夫妻之间的情谊尽在不言中,若不是因为裴铮还在场,镇南侯可真是要好好的同阮氏说道说道了,但就算这么多人在场,镇南侯也还是没忍住,“夫人…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我。”
“还是好好的守岁吧。”阮氏脸有点儿红,只觉得不太好意思。
今年他们一家三口难得可以在家中吃年夜饭守岁,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还有林氏和阮梦秋,真可谓算得上是团圆了。
席上,阮梦秋总是偷偷的看着裴铮。
林氏看的分明,在心中微微叹气,她倒也是知道阮梦秋的心思,只是有些事情总是强求不得的,她笑容满面的看着阮氏,说了不少的吉祥话。
“待到明年,亭曈娶了新妇之后,家中就会更热闹了。”
阮梦秋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林氏不予理会,有些事情没有戳破,总还有些余地,若是闹的人尽皆知,那就真的颜面扫地了。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经久不散。
相比较于正院的热热闹闹,川舒苑就显得有点儿冷清,春荷本是去给柳朝朝领年夜饭的,岂料年夜饭没有领过来,反而是领了一肚子的气。
厨房里说今儿个侯爷夫人还有林夫人等主子都在家中用年夜饭,人手不够,请柳姨娘在等等,稍后在给她送过去。
原本主子们是不在府中用年夜饭的,今儿个是临时通知,所以府中忙的热火朝天,柳朝朝不过是一个妾而已,哪里就值得兴师动众了。
厨娘们各自忙碌着,均当春荷不存在,大过年的她也不能说什么,若是惹得侯爷夫人不快,到最后还是给柳朝朝惹麻烦。
春荷提着空荡荡的食盒回了川舒苑,压根不知道要怎么同柳朝朝解释,她的主子虽然单纯,却也很聪明。
朝朝听见春荷回来,却迟迟不来见她,就出来找人了。
春荷看到柳朝朝,心里有点儿堵得慌,“姨娘……”
柳朝朝瞧见空荡荡的食盒,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我刚好还不饿呢。
“姨娘…都是我没用。”春荷难受的开口。
朝朝摇了摇头,示意春荷没有什么关系的,今天许多人都在忙碌,也许大户人家就是这样吧。
就算主人不在家中,有些规矩也是不能破坏的。
春荷并没有告诉柳朝朝,裴铮就在府中,她渐渐的有所感觉,姨娘知道这件事并不一定会高兴的。
主仆俩等了许久,等到天色完全黯淡了下来,才终于有人给她们送来了饭菜。
春荷打开食盒,看到里头的菜肴非常的气愤,“厨房里的这些婆子们,也太过分了,大过年的怎么就给姨娘这些?”
柳朝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这些菜也不差:春荷,你不要生气了,这些菜都挺好的。
柳朝朝越是大度,春荷就越是恼怒,“姨娘,您就是脾气太好了,他们才会这般待您。”
镇南侯府的下人们虽然知道裴铮宠着柳朝朝,但都没怎么把她当一回事,柳朝朝性子绵软,平日一直都待在川舒苑,哪里都不喜欢去。
他们也不怎么见到人。
众人观望了许久,知晓她是个什么性子之后,便不怎么当一回事。
世子爷不会在小事上太仔细,而柳姨娘也不是个喜欢告状的性子,久而久之,底下的人办差,也就开始变得懈怠起来。
柳朝朝素来不爱计较这些,只当不知道。
所以府中的下人们拜高踩低,时常忽略柳朝朝。
“不行,奴婢要去看看。”春荷的脾气有点儿急躁。
柳朝朝却把她给拉住,让她不要去:大过年的,不要去了呢,我们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省的她们记恨你。
春荷却在替朝朝委屈。
柳朝朝倒还真没有太觉得委屈,这顿年夜饭在她看来已是极好的了,她从荷包中找出了几两碎银子让春荷去给送饭的婆子们,春荷赌气不肯去。
朝朝也没有勉强她,只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你在这儿等一等我,等我回来了,我们一块儿吃年夜饭。
她不会说话,自然叫不住脚程快的婆子,好不容易才追上了婆子,将赏银给她们。
两个婆子本来还没什么好脸色,瞧见赏赐之后,脸上乐开了花,“多谢柳姨娘,姨娘实在是客气……”
络绎不绝的吉祥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说,朝朝就只是笑。
了却这桩事儿之后,朝朝就往院子里走去,好巧不巧的听到了几个吃醉酒的婆子说话:“也不知道今儿个在正院伺候的几个,能得到多少赏钱。”
“侯爷一家团圆吃年夜饭,心里一高兴,赏赐哪里还会少?”
朝朝听的分明,呆楞在当场。
几个婆子瞧见柳朝朝连忙过来行礼,朝朝有心想问些什么,但想起他们看不懂自己的手势,很快也就作罢了。
婆子们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哑巴怎么回事,大过年的苦着一张脸?”
“世子爷到底喜欢她什么?”
朝朝听的分明,却渐渐觉得麻木,毕竟旁人本就没有说错,自己就是一个哑巴。
她其实早就知道了,裴铮再也不会陪自己一块儿吃年夜饭。
只是为何要骗她?

第17章 朝朝,除夕安康
柳朝朝兴高采烈的出去,无精打采的回来,任谁看了都知道是有事,春荷担忧的走了过来,“姨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朝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福财说过的话还言犹在耳,可她却听到了别的消息,一时之间有些不知真假,只得和身边的人求证:春荷,世子爷可在府中?
春荷没有想到自己费心想要隐瞒的事情被朝朝发现了,有些不知怎么面对她,春荷的模样应证了柳朝朝的猜测,她心中一沉,所以裴铮当真是在府中?
“奴婢方才去取餐食时,听到了厨娘们说,世子爷和侯爷夫人,今日在府中用年夜饭,所以她们人手不足。”春荷知道的消息会比柳朝朝多一些,但也不会知晓其中原委,她只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柳朝朝。
朝朝其实早就知道了,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裴铮是没有办法陪自己一块儿吃年夜饭,一块守岁的。
她的身份并不般配,如今是他的家人陪在身边,日后就是他的妻子。
而自己,不过是个妾而已。
好好的除夕夜,她本不应该想这些事情,徒增烦恼,但朝朝实在是忍不住,脑子里的想法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她越是勉强自己,那些念头就愈发的清晰。
春荷非常担心柳朝朝,总忍不住找理由安慰她,“姨娘您别难受,世子爷定不会忘记您的,兴许晚些时候就过来看您了。”
朝朝轻轻的点了点头,道理她都知道,也都明白,只是心中到底是难受的,面对春荷的安慰,她甚至连扯一扯唇角都没有什么力气:春荷,我们晚一些再吃年夜饭吧。
她这会儿真的没有什么心情。
春荷自然不会反对,担忧的情绪都快要溢出来了,但柳朝朝这会儿已经自顾不暇,全然不知要怎么安慰她。
主仆俩枯坐许久,久到饭菜都开始冷了,柳朝朝才冷静下来,招呼春花和一块儿吃年夜饭。
春荷一碰那菜,就不让柳朝朝动了,“奴婢送去厨房,让她们热一热吧?”
朝朝有些歉疚的冲着她笑:是我不好,让你久等了。
春荷满眼的心疼,她看着柳朝朝明明已经难受的快要哭出来了,却还是冲着她笑,就愈发的心疼。
“姨娘若是不想吃,便不吃了吧。”春荷软声劝她,“您不要为难自己。”
朝朝的确是没什么胃口的,但大过年的,她何必弄的自己苦哈哈的,让身边的人也跟着一起:没关系,并不是很冷,大家都要过除夕,就不劳烦她们了,只是连累你要跟我一块儿吃冷的。
年夜饭放着,比刚送来那会儿冷了许多,但还留有一些余热,朝朝不太介意,她捧着碗,一点一点的把年夜饭吃了下去,说是味同嚼蜡也不为过,那盘饺子更是冷的彻底,柳朝朝本想吃两个。
但实在是吃不下,她不想勉强自己,春荷也没有要劝她的意思,主仆俩非常有默契的忽略了这件事。
春荷收拾好食盒,就拿了出去。
临近子时,外头开始放起了烟花爆竹,柳朝朝在这深宅大院当中,只能听到影影约约的动静,她想外头一定是很热闹的。
但是她什么都看不到。
朝朝坐在窗户边,默默的看着外头的景色,院子里只有两三个人在值夜,互相说着讨喜的吉利话。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快乐,唯有她不一样。
如今锦衣玉食,再也不会挨饿受冻,朝朝却怀念起东水乡的日子,那时候日子过的虽苦,但她每日都很开心。
仿佛不知忧愁是何物。
过年的时候,是最开心的,村子里有风俗,初一的早上有小孩会挨家挨户的来要糖,方糖珍贵,但朝朝也不会吝啬这些钱,除夕的晚上,她都会早早的准备好一切,夜晚独自守岁,翌日等着孩子们过来。
遇见裴铮之后,便是他们俩在一块儿守岁,她的丈夫在她给孩子们糖的时候,也会给她准备一颗。
他总说旁人有的,她也要有。
无论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有的,还是小孩子有的,她的丈夫都觉得,她也要有。
明明是同样的日子,身边也有同样的人。
为何就变得不一样了?
朝朝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的太明白,她还是糊涂一些的好。
她一直呆呆的坐在窗户边上,明明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发呆,春荷很是担心,想要陪着她。
但柳朝朝今日却只想一个人待着,她什么话都不想多说,便让春荷早些去休息:晚上没有什么事,我也想早一点休息。
春荷虽然有些放心不下,但也只能默默的离去。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她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外头那点微弱的动静再也听不到了,才关上了窗户。
朝朝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可当她躺在床上,却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身边,带着酒意的吻轻轻的落在她的脸上,朝朝试图挣扎,被人摁住了手腕,她才反应过来,来的人是裴铮。
“做什么?”裴铮按着额头,有些疑惑的问道。
朝朝才想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有些闹不明白,但今天却不想顺着裴铮,她冲着裴铮摇了摇头,还在想着要怎么拒绝他,好在裴铮今日似乎也没有什么兴致,被拒绝了之后便停了动作。
“今日怎么那么早就睡了?除夕夜不是应该要守岁才对?”裴铮的声音很是温和,但柳朝朝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守岁吗?
子时不是已经过了?还守什么岁?
她睡着的时候便已经过了子时,就算她只睡了一刻钟,子时也已经过了,她不想和裴铮理论这些,总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便避重就轻,提起了别的话:世子爷是喝醉了?今儿个是初一了。
裴铮今日喝了不少的酒,父亲一开始还担心他的情况,可到后来就开始要同他对饮,无论谁劝都劝不住,大过年的裴铮也不忍扫了父亲的兴致,故而喝了不少。
“是吗?”裴铮有些迷糊,看来是醉的不轻,朝朝方才睡着没有注意,这会儿才发现裴铮身上的酒气很重,他的脸色有些潮红,朝朝很是担心。
即便心中难受,可还是不忍心把他一个人丢下,她掀开被子下床,就要去找春荷,外头却传来福财的声音,“柳姨娘,您睡了吗?”
朝朝立刻披上外衣打开了门。
只见福财端着一碗黑色的东西递了过来,“柳姨娘,这是醒酒茶,世子今日喝了不少酒,还麻烦您照顾。”
朝朝小心的接过,轻轻的点头。
福财又不放心的补充了几句:“世子爷不爱这醒酒茶的味道,姨娘万万不可顺着世子爷,请您定要让爷喝下,不然明早世子爷会头疼。”
柳朝朝答应下来,福财虽不放心,但也不好过多的张望,只能在外头守着,想着晚上去耳房对付一宿。
柳朝朝骤然承担了重担,捧着一碗醒酒茶,小心的走到床边,才发现裴铮已经睡着了,他睡得很熟,朝朝都有些舍不得喊他,但她还记得福财说过的话。
只能努力的把人给喊醒,裴铮被吵得头疼,刚要开口呵斥,看见是柳朝朝,才安奈了自己的脾气,“怎么了?”
柳朝朝指了指醒酒茶,裴铮一闻到那味道就烦不胜烦,根本不愿意受罪,“不喝。”
“我累了。”
裴铮想也没想的拒绝。
朝朝却一再坚持,裴铮被她磨得有些烦躁,睁开眼没好气的瞪着她,在她忐忑的眼神中喝完了那碗茶,没好气的问道,“你满意了没?”
朝朝也并非没听出裴铮语气里的不满,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福财说,喝了这个不会头疼。
裴铮简直要被气笑了,无奈的点了点她的头,“福财近来惯会躲懒,只有你傻乎乎的,还要帮着他。”
朝朝低着头没说话,而裴铮也只是随口一言,并不期待得到什么回应,他见柳朝朝呆呆的坐着,随手揽过她就要睡下,“早点休息。”
她也没有别的举动,随着裴铮一块儿睡下。
裴铮明明已经困的不得了,却还是记得要同她说话,朝朝有些迷迷糊糊,并没有听的太清,待听清楚之后,却是彻底没了睡意。
他说,“朝朝,除夕安康。”
柳朝朝伏在他的胸前,心中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眼角的泪无声的落下,没入他的衣襟很快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痕迹。
朝朝有些庆幸自己不会说话,才不会愧疚说不出那句安康。
她固执又认真的在心里反驳他:今天已经是初一了,才不是除夕。

第18章 彼此的身份
清晨,天才刚蒙蒙亮的时候,裴铮就醒过来了,他扭头往边上瞧去,柳朝朝这会儿还在睡,她抓着被子,蜷缩在角落里。
裴铮时常能够看到柳朝朝睡着时候的模样,只是每一回,他都只能看上一眼就要离开,这还是头一回,他能有这般闲情逸致的观察柳朝朝的睡颜。
她睡的并不怎么安稳,紧紧的抓着被子,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她不会说话,裴铮自然什么都听不到,他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提早去办才好。
比如,为柳朝朝寻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
裴铮原本并不想打扰柳朝朝休息,可是梦中的她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恐惧,开始手舞足蹈的乱挥,裴铮忍不住将她喊醒,“朝朝,朝朝醒一醒。”
柳朝朝从睡梦中醒来,看到的便是裴铮一脸担忧的表情,她顺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像是在问他为什么要叫醒自己。
“你做噩梦了。”裴铮笃定的开口。
朝朝却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噩梦,她默默摇头,示意裴铮自己没事:也许只是没有睡好。
她昨日睡得太晚,许是没有缓过来,但裴铮显然不这么想,刚要冲着外头喊人,便听见福财低低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世子爷,您起了吗?”
朝朝听到动静,注意到外头天色昏暗,有些疑惑的问他:世子爷,您要出门吗?
裴铮原本就因为福财的缘故显得有些烦躁,这会儿看见柳朝朝的比划,心中更加不悦起来,“今日有些事。”
屋子里的蜡烛都还在燃烧,天色并没有大亮,朝朝也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时辰,只知道应该很早,她没有问题裴铮要去做什么,不是不想问,而是她有分寸,知道不该越距。
所以就连询问都省略了,只问了自己可以问的:那世子爷您现在要起身吗?
柳朝朝翻身下床点燃了灯,给自己穿好衣裳,她打开门从福财手中接过了裴铮的衣裳,就要伺候他穿衣。
朝朝原本什么都不会的,裴铮也从不要求她会这些,通常朝朝醒过来的时候,裴铮已经离去上朝,裴铮叶没觉得不妥,可这件事情不知怎么让阮氏知道,便让张嬷嬷过来教导她规矩。
阮氏和张嬷嬷并非苛责之人,说是教导便只是教导,只是让她明白什么是当妾的本分。
她虽然一开始不习惯,但现在已经开始习惯,并且做得很好。
“朝朝,我说过的,你不需要做这些事。”裴铮见柳朝朝捧着他的衣裳,有些无奈的开口,但是朝朝却很疑惑,他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朝朝有些奇怪的问道:世子爷,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裴铮语气不善的看着柳朝朝,“你就不问问我,要去何处?”
明明先前,她一直都会问的。
朝朝轻轻摇头,她如今应该是没有资格知道的:您自有要紧事要去办的。
她善解人意,开始自己给自己找起理由来,可裴铮今日还真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办,不过是要陪母亲去上香。
这是他们家的传统,正月初一这一日要去上香。
昔日长姐和二姐未出嫁时,便是一大家子一块儿出门很是热闹。
今年长姐和二姐虽然不在,但舅母和表妹也会一块儿去。
“我要陪母亲去上香。”裴铮淡漠的开口,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柳朝朝,似乎是在观察她的反应,但偏偏她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将怀中的衣裳披到裴铮的身上:那世子爷可不能耽误时辰了,不能让夫人久候。
朝朝的话也不知戳到了裴铮哪儿,他原本好好的,忽然就恼怒起来,他狠狠的拽住柳朝朝的手,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看着柳朝朝,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满。
朝朝很是疑惑:世子爷,您怎么了?
越是尊敬,裴铮就越是气恼,但他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自己生着闷气,但拽着朝朝的手倒是愈发的用力,朝朝吃痛有些委屈的看向他。
“抱歉。”裴铮飞快的道了歉,松开了她的手腕,朝朝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温软的摇了摇头,裴铮很快就松开了,她并没有很疼。
朝朝只是不明白裴铮今日为何忽然变得这么奇怪。
事实上,裴铮叶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有些事情,是母亲吩咐张嬷嬷交代的,但也是自己默许的,他本以为自己会习惯,没想到习惯的人是柳朝朝,不悦的人反而是他。
他看着柳朝朝温柔的替自己穿好衣裳,替他束好长发,恭顺的站在门外目送他离开。
明明,她恪守本分,规矩的不得了,但裴铮心中的戾气却并没有减少,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他不好对柳朝朝发难,便冷着一张脸走出了屋子,可守在外头的福财却没有朝朝那么幸运,可以得到裴铮的顾虑。
福财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惹恼了世子爷。
天可怜见的,为何世子爷这脾气愈发阴晴不定起来?
他们本以为有了柳姨娘之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张嬷嬷又来同她说了什么?”裴铮冷着一张脸问道。
福财自然知道裴铮口中的她是谁,当奴才的总要知道主子的心思,才能够好好的办差,“吩咐姨娘好好的伺候您。”
“呵。”裴铮不屑的冷笑出声,只觉得这事儿是这般荒谬可笑,“府中是请不起小厮和丫鬟了吗?”
伺候人这样的事情竟要柳朝朝来做。
“奴才该死。”福财立刻跪下,他虽然是小厮,但并不是一般的小厮,裴铮不爱用管事娘子,所以川舒苑的一应调度,都是福财的事儿,如今听到这话可不得心里打鼓。
“蠢奴才。”裴铮轻嗤一声,“日后不要让朝朝再见张嬷嬷。”
裴铮脸上平静,心中却已经恼恨至极,他不想在看见柳朝朝那般恭顺的模样,他亦是不想在看到柳朝朝对着自己笑。
那恭顺的模样,比那温软的笑容更让他觉得恼怒。
福财听到自家主子的话,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很想提醒世子爷这般做不妥,夫人本就处处在意柳姨娘,若世子爷还要这般做,岂不是明摆着给柳姨娘招惹麻烦?
她这般身份,越是不引人注意越好。
世子爷这般光明正大的护着,只怕后患无穷。
只不过福财还是很了解自己主子的,世子爷如今在气头上,要是贸贸然提起,他恐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福财对此纠结不已,绞尽脑汁的想着到底要怎么样做,才能两全其美。
裴铮离开之后,朝朝知道今儿个阮氏不在府中,便偷懒的不想起来 ,她窝在床上美美的睡了回笼觉,她面容平和,似乎因为裴铮不在的缘故,反而睡得更香甜了些。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她从一开始的见不着裴铮睡不好,到如今一人更能安眠,朝朝清楚的知道其中的变化,但她却不愿意去想,只要一想就觉得头疼。
她想对自己好些,不想为难自己。
镇南侯府一大家子人去寺庙上香,京中许多人都看在眼里,都很羡慕阮氏,镇南候位高权重,但对妻子十分爱护敬重,他们夫妻感情极好,虽说镇南候也有妾室,但那些妾室低调的都和不存在似的。
就连什么时候能生孩子也是阮氏说了算。
故而京中许多人都羡慕阮氏,丈夫疼爱,子女孝顺,还没有同嫡子一般大的庶子庶女来碍眼。
只不过被京中贵妇人羡慕的阮氏,这会儿正气恼的对着镇南候数落裴铮,“你瞧瞧你儿子,这做的都是什么事情?”
镇南候也挺头疼的,他们才从寺庙归来,就听闻裴铮发落了厨娘,这大过年的…也忒不近人情了些。
镇南候还什么都不清楚,就被阮氏劈头盖脸一顿骂,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也只能耐着脾气哄妻子,“是是是,我会去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不用问了,我知道是什么事儿,还不就是为了那柳朝朝。”阮氏头疼的按住额头,冷笑连连,“亭曈自从遇见她,那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儿都出来了!”
“这柳朝朝是谁?”镇南候一头雾水,待仔细听完才知道那是救了裴铮的哑女,如今被裴铮收了房的妾。
镇南候也知道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是昨日他们回府吃年夜饭,厨房手忙脚乱的,没顾得上柳朝朝。
裴铮知道这件事之后,直接发落了厨娘,也不管今天是什么日子。
镇南候原本没觉得裴铮发落厨娘有什么大不了,虽然不太近人情,可若是底下人偷懒懈怠,主子要发落人难不成还要挑时候?
可裴铮为了个妾大动干戈,就显得没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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