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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妾—— by靡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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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冰冷,看着她的时候仿佛是在看一件死物。
她从未遇见过这般不加掩饰的恶意。
惊慌之下朝朝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才会给对方可乘之机,只是没有想到,裴铮竟然会扑上去阻挡。
朝朝那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算是现在,也没有好太多。她很努力的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劝说自己不要害怕。
仔仔细细的回忆那个人的面容,发现她真的不认识这个男人的。
朝朝的心中充满了疑惑,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无数次的回想着当时发生的一切,一切都在一瞬间,朝朝无比的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呆呆傻傻的站着,为何不跑?
那一刻她只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没有办法去控制。
在那双充满恶意的目光下,她仿佛被牢牢的钉在了地面上…
甚至这会儿想到也会忍不住的颤抖。
这也是朝朝不敢面对裴铮的主要原因。
她为什么就没有跑呢?
只要她躲开,裴铮就不会有事,就算受伤也许只会是小伤。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只要她稍稍的往边上躲开就好。
朝朝越想越想不明白,越想就越觉得难受,这份愧疚一直折磨着朝朝,以至于她根本就不敢走过去看裴铮的情况。
就算岑大夫告诉朝朝,裴铮没有什么大碍,就算他告诉她,裴铮很辛运,那把匕首没有戳中要害,只是还有一些为难的事情。
“柳姑娘,老夫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岑大夫忽然开口,朝朝原本的眼神是茫然空洞的。
听到岑大夫的声音,才总算回过神来,“您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迫切,“若是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上忙的,您尽管说。”
“柳姑娘太客气了。”岑大夫看了她一眼,告诉朝朝,裴铮的伤其实没有大碍,只是匕首需要拔出来,岑大夫需得全神贯注的拔出匕首。
自然需要有人帮忙,稳住裴铮的身子。
“福全他们几个都是大老粗,比不得姑娘心灵手巧,不如就姑娘来吧。”
岑大夫说的很轻松,朝朝一愣,心中有些为难,但岑大夫只当没瞧见。
他说的本来也就是事实,何况像世子这般挑剔的人,自然也是不想旁人近身的。
岑大夫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
朝朝不疑有他,照着岑大夫的吩咐,抱住裴铮不让他挣扎。
虽然他这会儿没有醒,可匕首拔出来的那一刻,一定会有痛觉传来,若是挣扎乱动,碰到伤口可就不好了。
朝朝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认真的点了点头,“您说,要怎么办。”
在岑大夫的说明之下,朝朝用力的点点头,紧紧的抱着裴铮的上半身。
他身上的衣服尽数被剪开,露出了狰狞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但还没有完全的止住。
匕首周围撒了一圈的止血药,但殷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渗了出来,渐渐的浸润了止血药。
朝朝的手上被塞了一块儿帕子,上头涂满了药。
岑大夫吩咐着朝朝,“等老夫将匕首拔出来,就将这药摁上去。”
朝朝用力的点点头,不敢分出丝毫精力去想别的事情,生怕这个时候又做错了什么。
裴铮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变的非常苍白,朝朝抱着他,忍不住的用力。
岑大夫没有去理会别的,聚精会神的盯着匕首,瞅准时机将匕首拔了出来,“柳姑娘,快!”
朝朝这一回的反应很迅速,直接将帕子捂在了裴铮的伤口上,也许是有一些太用力。
昏迷中的裴铮都忍不住的闷哼一声。
朝朝听见这动静,下意识的松开了一些力道,但帕子还是被她牢牢的捂在上头,那些药粉一点儿也没有碰落。
朝朝看着裴铮,看到他微微的挣扎着,一股强烈的担忧和愧疚,萦绕在朝朝的心上,她看向岑大夫,有些哽咽,“岑大夫,他真的没事吗?”
“柳姑娘放心,世子福大命大,并未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这些日子一定要卧床静养,才能保证不会落下病根。”
岑大夫没有危言耸听,只是将事情的真相系数告知,朝朝看着岑大夫,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裴铮。
问出了一个所有大夫都为之头疼的问题,“那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岑大夫看向朝朝的眼神,多少是有些无奈的,他也很想让裴铮快些醒过来,但他当真是办不到。
他只是个大夫,又不是神仙。
“这个,老夫也没有办法保证。”岑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有些无奈的说道,“早一些的话,也许今日醒来,若是晚一些…大抵就要明日,或者是后日…”
岑大夫将所有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希望朝朝可以有一个心理准备。
但他发现自己越说,朝朝的脸色就越是难看,惹得岑大夫很是担忧,“柳姑娘,你可别哭啊…世子他没有大碍,只是失血过多,伤口只是看着吓人,真没太严重。”
“就是会有些疼,受一些皮肉之苦,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朝朝听见岑大夫说话,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泪流满面。
她明明是不想哭的。
怎么就哭了呢?
“让您见笑了…”朝朝飞快的用手背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岑大夫看的分明,只觉得有些心疼。
但岑大夫知道这时候劝什么都不管用,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柳姑娘,帮老夫一个忙,我要给世子包扎伤口…”岑大夫轻声说道。
其实这些事情,他一个人也是可以完成的,只不过为了不让朝朝胡思乱想,岑大夫才会有这样的提议。
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之下,伤口总算是包扎好了。
朝朝扶着裴铮躺下,刚刚要转身离开,手就被他紧紧的抓住。
因为裴铮的这个举动,朝朝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心中涌现出一个想法,她惊喜的抬头:“裴…”
朝朝顺着力道看过去,又将视线移到裴铮的脸上,发现他还是昏迷不醒。
所有要说出口的话都戛然而止,脸上的欣喜很快就消失不见。原来,裴铮没有醒过来。
这不过是他潜意识的行为,朝朝的眼神一瞬间变的黯淡下来。
这个时候,她其实应该掰开裴铮的手才对,这个姿势,无论对裴铮还是朝朝,都很难受,但是朝朝伸出了手,几次三番的比划着,都没有办法去掰开他的手。
心中有一股不舍的情绪蔓延着。
朝朝便坐在了裴铮的床边,她的左手,被裴铮紧紧的抓着,这感觉很是陌生。
岑大夫看着裴铮那面无血色的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世子这些日子,当真是多灾多难,这才几日,竟然又变成了这样。”
这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朝朝听着,心中很不是滋味,裴铮的这几次受伤,或多或少,都是因为她。
“柳姑娘,你可有伤到,让老夫给你瞧一瞧。”岑大夫照看完裴铮,也没有厚此薄彼,让朝朝伸出手腕给她把脉。
朝朝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裴铮的身上,闻言不过是把自己的右手递了过去。
朝朝其实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她觉得自己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但岑大夫却非常的坚持,要替她把脉。
最后还是给她开了安神的汤药,嘱咐她一定要好好的喝。
朝朝胡乱的点了点头。
裴铮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了,接下去便要考虑别的问题。
他们这会儿在客栈里头,是因为裴铮的伤起初并不适合挪动,他们才但是这会儿匕首已经拔了,若是要回刺史府,也不是不可以。
岑大夫去问了福全的意思。
福全这会儿头疼的不行,“府里头还有小少爷在。”
他们可以想象得到,如果玖玖知道了这事儿,该有多伤心。
“可这件事情能够隐瞒多久?小少爷肯定会知道的。”岑大夫无奈的说道,孩子越长大就越不容易忽悠。
何况今日上元节,他们高高兴兴的出来,如今也已经到了要归家的时候。
总不至于说裴铮这时候要去处理公务…
这话说出去给谁听,谁都不能够相信啊。
何况他们的小少爷,那么聪明。
“我去找柳姑娘商量商量。”福全头疼不已。
如今找朝朝商量是最好的法子,但岑大夫想到朝朝如今的情况。
也不知道能不能商量出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福全在外头敲了敲门,轻声的喊道,“柳姑娘?”
朝朝听见动静,才恍然的看向门外,“请进。”
福全得了准许进屋,却也非常的克制,只在外围站着,保证这个距离可以让朝朝听到他说话。
“柳姑娘,世子如今也趋于稳定,您看我们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刺史府?”福全的声音透露着些许无奈。
朝朝听到这儿才恍惚的想起,这里只是一家客栈。
一家他们临时找来落脚的客栈。
会找到这里是因为一开始裴铮的伤势不能挪动,如今这隐患已经没了。
自然是回刺史府更加方便。
但朝朝很容易就想明白福全为什么为难。
因为…… 府中还有玖玖。
若玖玖知道裴铮又受了伤,这…
朝朝简直有些不敢想下去。
“玖玖他…”
“小少爷如今还不知道,这会儿还和福财在一处,但是这事情…”
福全的话还没说完,可朝朝听的分明,这事情是隐瞒不了的。
时间一久,玖玖肯定会知道的。
“容我想一想。”朝朝轻轻的开口,她没有立刻的答应,也没有立刻的反对。
而是当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
应该让玖玖知道吗?
岑大夫说的那句话,一直都在朝朝的脑海中回响,这些日子以来,裴铮遭的罪已经够多了。
仔细的算一算日子,甚至都不足一个月。
她要怎么样才能和玖玖开这个口。
朝朝一直都在思考要怎么办才好,但她很快就有了决定,让福全备车回刺史府。
客栈到底是不怎么方便的,只有在刺史府,裴铮才能够得到最好的照顾。
玖玖那边,若是瞒不住,也只能坦诚告诉。
朝朝虽然心中忐忑,可一直瞒着他总不是事儿。
福全立刻就去准备马车,而朝朝的手却一直都被裴铮牵着,他拉的很紧很紧,朝朝根本就挣脱不开,她尝试了一两次,也就放弃了。
福全在外面张罗着马车,朝朝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裴铮的身上。
裴铮最终是被福全弄上马车的,马车里头已经铺满了厚厚的褥子,肉眼可见的柔软舒适。
在这期间,裴铮一直都没有放开朝朝的手,所以朝朝只能被迫和他待在一块儿。
她如今并没有什么反感,只是看着裴铮,思绪万千。
马车上的确柔软舒适,只是街道上的路也并不平坦。
总会有着轻微的颠簸,朝朝的注意力都在裴铮的身上,敏锐的感觉到他在睡梦中受到了影响。
裴铮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朝朝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的做出了决定,将裴铮抱在怀里,以其减少颠簸,让他睡的更加安稳一些。
这感觉让朝朝觉得怪异极了,印象当中,他们这般亲近的时候还是在几年前。
那时候的他们,总是亲密无间的。
裴铮身上的温度,通过肢体接触源源不断的传送到她的身上。
熟悉又陌生的温度,她将人揽在怀中,根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恍惚之间,朝朝想起了今日意外发生的时候,裴铮抱着自己的感觉。
那拥护的姿态,那久违的温暖,让朝朝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因为裴铮一直都护着她,就算在那么危险的时候也一如既往的关心着她。
身上仿佛还残留着裴铮的体温,那温度太过熟悉。
午夜梦回,不知多少次,朝朝会想起那些记忆,只是那个时候,裴铮从不在自己的身边。
她低头,看向被她抱在怀中的人,如今的状况让她觉得非常的奇怪,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适感。
但朝朝看着裴铮难受,却下意识的维护着他…
朝朝不知道这样的转变算是什么,但是她竟发现,自己没有太大的反感。
“裴铮…你要快点好起来。”
“下次,不要这么傻了。”
朝朝至今还觉得心悸有余,如何能想到裴铮竟有这样的举动,匕首若是再偏一点,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如果有什么事…你让玖玖怎么办?我是保护不了他的。”朝朝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玖玖,知晓裴铮受伤的那一刻。
她满脑子想的只是希望他没事,想要裴铮赶快好起来。
如今朝朝说起玖玖来,这些话里面,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如果…这样就是你说的永远,那我是不要的。”
她看着裴铮,脸色近乎麻木的说出这些话来。
没有人知道,裴铮受伤之后,在她耳边和她说起永远的时候,朝朝是怎样的心情。
愤怒有之,伤心有之,更多的则是恐惧和害怕。
她害怕裴铮一语成谶,她恐惧自己好不容易愿意尝试放下过去给彼此一个机会,而裴铮却…
朝朝在他耳边说这话,也不知尚未醒来的裴铮到底能不能听得见。
但她却忍不住的想要说,“裴铮,你不能有事…你若是有事,我就永远都不原谅你了。”
这些话,朝朝是附在他耳边低语,除了裴铮,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朝朝说完之后,便抬起头,再也没有去看裴铮一眼。
她只怕一低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马车摇摇晃晃的,终于来到了刺史府。
玖玖和福财久等不到裴铮和朝朝,玖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上元节太热闹,爹爹和娘亲终于放下误会,去看了漂亮的花灯。
他虽然很想快些见到父母,却很克制的没有去打扰。
在福财硬着头皮想要带玖玖回府的时候,根本没有遭受到任何的阻挠。
玖玖痛痛快快的跟他回去,一路上他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显然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玖玖越是高兴,福财就愈发的苦恼。
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世子爷和柳姑娘去看一趟花灯,竟然会遇到这么多的事情。
先前遇见了醉汉也就罢了,之后竟还会出事,这回更加的离谱,遇见了歹徒。
世子受伤,柳姑娘虽是毫发无损。
但听说情况也不是很好。
福财头疼的不得了,但自家主子还未回来,他只能先陪着小少爷。
玖玖之后又拉着福财去买了不少的花灯,他全然没有在朝朝面前那么乖巧。
为了得到自己心爱的花灯,那是十八般武艺全部用上了,能够猜灯谜的就努力猜,若是实在猜不出,那就买…
于是,玖玖的院子里,就多了很多朝朝从未见过的花灯。
玖玖回来之后却一直都没有睡觉,想要让爹爹看一看漂亮的花灯。
本着这个念头。
就算困的不行,打着哈欠流下了眼泪,他也还是没有放弃。
眼看子时都过了,福财没了法子,只能让人传假消息过来,先把孩子给哄睡着。
谁曾想他刚刚把孩子哄睡下,还没一炷香的功夫,外头就传来了动静。
福财瞧见自家世子爷那模样时,心中也生出了和岑大夫一模一样的感慨。
心说这委实也太时运不济,怎么又受伤了。
福财的眼睛都不敢乱瞥,飞快的跟在身后,跟着去正院伺候。
到了这里之后,应当就没有朝朝的事儿了,但是她今日却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没有被动的站在外间,反而来到了裴铮的床边,安安静的看着裴铮。
这一举动让许多人都吃了一惊。
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福财看的莫名,慢吞吞挪步到福全的身边,捅了捅他,“这是怎么回事?柳姑娘今日是转性了?”
“就是你看到的这么一回事。”福全随口回答。
这番话惹的福财愈发的好奇起来,难道是他们世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福财的心中多少是有一点激动的。
只不过福财也没有看见朝朝的进一步举动,她只是坐在一旁,以一种守护的姿态看着裴铮。
比起之前来,的确有一些不一样,但仔细瞧着却没有太大的不一样。
福财不方便去问朝朝,只能去折磨福全。
福全被他缠的没有办法,直接赏了他几个白眼,“我如何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要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世子还需要这么凄惨吗?”
福财被噎的不行。
只是他的心里,实在是太好奇了,以至于一直在观察着朝朝。
朝朝原本对旁人的视线很是敏感,可如今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个上头,任由福财怎么打量都没有发现。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福财观察了许久之后终于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了。
原是朝朝眼眸中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稍稍的退散了一些。
虽然极淡,却很是分明。
福财的心中忍不住泛起期待,他们的小少爷是不是很快就不会孤单了?

第115章 朝朝,不要自责
屋子里很安静, 烛火在缓慢的燃烧着,刻漏尽职尽责的记录着时间,就在朝朝的身边, 她只要一转身, 就可以看的清楚。
但她自从来到这里, 就再也没有看那刻漏一眼。
裴铮的情况早已经趋于稳定, 他的伤更多的是看起来凶险, 但实际上并没有太可怕, 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的修养。
何况裴铮还有失眠的毛病,岑大夫治疗他的时候, 自然会想让他更好的休息。
他告诉朝朝,只要裴铮没有伴随着高烧,便不会有事。
有了岑大夫的肯定,福全和福财统统都松了一口气, 甲一和甲二已经自行去领罚, 但福全以现在人手不够,让他们不要白白折腾为由拦下了,一切都等裴铮醒来再做打算。
福财和福全知道裴铮没有事,都去做自己的事情, 刺史府一切如常, 仿佛裴铮受伤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他们并没有慌乱, 反而有条不紊。
这认知让朝朝皱起了眉头, 她坐在裴铮的身边, 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很多人都告诉朝朝, 裴铮没事,他只是还没有醒过来。
也有不少人劝她好好的休息,但朝朝都没有,她只是愣愣的看着裴铮,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朝朝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裴铮。
这对她来说,是很奇怪的经历,在很久之前,他们还在扬州的时候,朝朝第一次发现裴铮,当时裴铮也是这么一动不动的躺着,东水乡的房子里没有柔软舒适的锦被,又的只是又厚又硬的床板。
那个时候裴铮躺在上面,朝朝看着他,一直在想,这个人能不能活下来。
他醒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的。
裴铮的脸色很苍白,睡着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无害的,他有一张摄人心魄的容颜,很多人都觉得,朝朝救下裴铮是因为被皮囊所俘,但他们哪里知道,当时的裴铮到底伤的有多么的严重。
很多时候就连呼吸都要没了。
朝朝只是很单纯的希望有个人可以陪陪她,她太孤独。
后来裴铮失忆了,朝朝就想,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之后裴铮恢复了记忆,他们回到了京城,朝朝总是会想,裴铮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他们之间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朝朝看着裴铮,都会克制不住的去想,只有现在,她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裴铮,就这么一直看着,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这举动有些奇怪,直到朝朝终于看累了,她才闭上自己的眼睛,试图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朝朝都已经说了,裴铮到底有没有听见,朝朝一点儿也不知道。
她不想要那样的永远,所以裴铮如果不会醒过来,那么朝朝一定会恨他的。
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
如果裴铮给自己选择的永远是死亡。
那朝朝给自己选择的永远便是不原谅。
在某种程度上,竟然是殊途同归的。
朝朝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便继续的看着裴铮,那模样怪异极了,但谁都没有打扰朝朝,谁都能够看的出来,那双眼眸中的情绪,她在担心。
担心谁不言而喻。
好在,裴铮并没有让朝朝等多久。
翌日一早,就在朝朝撑不住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裴铮醒过来了,他茫然的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朝朝。
她的模样看起来很不好,一个晚上没有睡,脸色肉眼可见的憔悴,整张脸惨白一片。
身上的衣裳还是昨天夜里的。
她是守了自己一晚上吗?
裴铮飞快的在脑中做出了判断,他想要抬起手,却牵动了肩上的伤口,那拉扯的感觉让他的肩膀疼痛的厉害。
裴铮的脸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知道自己伤在什么地方,这般仰躺着,着实不利于伤口恢复,压迫着伤口,但裴铮办不到趴着。
因为那会让他很难受,朝朝也曾质疑过这样是不是不好,但福全说,世子不喜欢。
他们都会以裴铮的喜好来办事,没有人会忤逆他。
他一醒来之后就控制不住的乱动,于是牵动了伤口,朝朝看了一眼,却没有动作,她看着他,缓缓的说了一句,“你不要乱动。”
“你的身上还有伤口。”
这是裴铮醒过来之后,朝朝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是关心的问他好不好,也不是问他你是不是醒了。
裴铮明明是想笑的,但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他却有些办不到,他的伤口不知缠绕了多少布条,若是他一动不动,应当不会那么的痛。
“朝朝。”裴铮喊着她的名字,一如既往的温柔。
朝朝轻轻的应了他一声。
这让裴铮备受鼓舞,这么多年,这是朝朝头一回应他。
从前,朝朝是不会说话的,她会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你,仿佛你是她的所有,只可惜当年的裴铮并不知道那究竟有多珍贵,将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柳朝朝伤的体无完肤。
后来他们分开了,裴铮一直都在找她,苦寻不见终是疯魔。
再后来,他们相遇。
裴铮喊过无数次她的名字。
但朝朝都不会回应他的,他早就知道,朝朝不会回应他。
试过了一次又一次,早就已经失望,甚至变成了绝望。
但是今日却…
裴铮的心中是有一些欣喜的,但是欣喜过后便是深深的担忧,他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变得很容易想入非非,他在想朝朝为什么会忽然回应他?
是因为自己现在伤的那么严重吗?
裴铮忽然抬起眼看她,朝朝坐的很近,就在自己的身边,这个距离足够他把人看的很清楚。
所有人都可以在朝朝的眼神里看出担忧,唯有裴铮不一样,他在朝朝的眼神里,看出来的是不解和愧疚。
他忍不住的在想,朝朝到底在愧疚什么?是在愧疚他受了伤?还是在愧疚别的?
裴铮想不明白,但因为看见了她的“愧疚”,而心中难受。
“朝朝,我没事。”
裴铮笑着开口,告诉朝朝自己如今的情况。
“我已经醒过来了。”
“身上的伤口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不能说是不痛,只能说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裴铮早就已经不太在乎这些事情了,这种情况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其实裴铮都已经说不清楚。
他像是不太能够感知到疼痛。
是因为那五年里,他过得并不好,时常会产生幻觉,分不清真实和虚假的时候,他也很痛苦。
有时候幻觉看的多了,就会忍不住的自虐,只有疼痛会让佩珍清醒,他一边看着幻想出来的柳朝朝沉溺其中,一边又想要追寻真实,奇怪又矛盾。
但这些事情,他从未告诉过别人。
裴铮看着朝朝,而朝朝也在看着裴铮。
“朝朝,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裴铮的声音很温和,也很温柔。
事实上,朝朝见到的裴铮,素来都是这样的。
他在自己的面前,从来都是这么温和,所有人都知道,裴铮是在乎柳朝朝的。
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就连朝朝自己都不会怀疑。
裴铮对着柳朝朝的时候,从来都是温柔的,他几乎没有对她恶语相向的时候,许多人都没有见过的一面,在朝朝的面前,却是最普通的样子。
那是他们相处的常态。
裴铮想,朝朝应该是没事的。
但是他不确定,所以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确认,“你有没有受伤?”
裴铮又问了一次,固执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朝朝轻轻的摇头,“我没有事。”
她是真的没有事,她被裴铮保护的很好,她想,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来保护她?
把她推开不可以吗?
非要拿自己来当肉盾,然后被伤成这样子。
“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朝朝轻声说道,一句假话都没有,她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裴铮将她保护的太好太好,挡住了她的眼睛,捂住了她的耳朵。
那让她恐惧的眼神消失不见,让她难以接受的声音也听不真切,就算他倒下了,也还在护着他。
朝朝甚至都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
裴铮的所作所为,让朝朝想到了阿阳,她的夫君也曾这么护着她,坚定的挡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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