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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妾—— by靡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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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您小心一些,莫要着急,若是世子爷,他一定会过来请安。”张嬷嬷还算是稳重一些,将阮氏给稳住了,事情也的确不出她所料,裴铮的声音很快就响彻在正院。
一墙之隔,阮氏亲耳听到了裴铮的声音,他在外头求见。
这感觉让阮氏觉得很奇怪,裴铮虽然离家多年,但是他们并不是五年未见,明明这是她期待已久的一幕,可阮氏的心情却算不上多好,明明孩子近在咫尺,可阮氏却握着张嬷嬷的手,问了一句让众人疑惑的话,“裴铮这一次回来,是要做什么?”
张嬷嬷只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夫人怎么会这么想?”
“裴铮他一直都不愿意回来,怎会忽然有所改变?”阮氏的确很像见到裴铮,母亲思念孩子仿佛就是本能,可阮氏的本能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期待和失望当中,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夫人…”张嬷嬷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来,她是阮氏的陪嫁,自然一门心思都在自家姑娘的身上,阮氏这会儿的心情不悦,张嬷嬷自然是不想勉强她的,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知道阮氏的有多么想见裴铮。
“世子长途跋涉归家,一回来就过来请安,您好歹见一见他。”张嬷嬷看着阮氏便开口劝她,“您说不知道世子为何要回来?说不准他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这才…”
张嬷嬷的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也许不能打动一个高高在上的侯府夫人,却可以说服一个期盼游子归家的母亲。
她稳了稳心神,终于开了口,“进来吧。”
裴铮在外头也同样犹豫了许久,只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阮氏,前不久还在凉州的时候,裴铮收到了长姐的书信。
他本以为长姐送来书信是责怪他的,因为自幼长姐和母亲的关系就极其的亲密,母亲因为自己的缘故劳心伤神,他累得母亲如此,也许长姐会因此不满。
可谁曾想…
长姐却告诉他,有些事情没有对和错,身为长姐她希望裴铮可以得偿所愿,可身为子女,她也同样的希望父母可以平安喜乐。
这其中的平衡,大概就是所有人苦苦追寻的幸福。
裴铮并不希望朝朝再受委屈,他的余生只希望和朝朝共度,可他身为人子同样不愿忤逆父母,所以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裴铮回了京城。
母子相见,相顾无言。
裴铮对着母亲叩首,行了大礼,阮氏看着裴铮,她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变得狠硬的心肠,在这一刻又变得柔软了起来。
“亭瞳。”阮氏唤着他的字。
离家几载,除了书信上的只言片语,竟再也没有人喊过裴铮的字。
他捏着袖口,敛下心头的情绪,克制的喊道,“母亲。”
阮氏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自己的孩子,无论孩子是什么年纪,在外头是什么模样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在父母的眼中只能看到他是不是瘦了,是不是累了。
就连阮氏也不例外,“瘦了好些,可还是不习惯凉州的饮食?”
阮氏问的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裴铮心道很多事情总会慢慢的习惯,但有些话他一句都没有说,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阮氏说话。
母子俩之间怎么瞧着都有一些生疏。
谁都不知道这话要怎么继续下去,但谁都没有想要停下,最终还是阮氏开了口,让他好好的休息。
裴铮看着阮氏,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要说,他尚未开口,就看到了阮氏的模样,生生的克制住,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里头的陈列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张嬷嬷陪同着一块儿过来,忍不住的告诉裴铮,这些都是夫人吩咐的,“自您离开京城之后,院子都是夫人亲自吩咐人打扫的。”
“也是夫人吩咐要维持原样,不许旁人乱动。”
裴铮沉默下来,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些。
张嬷嬷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不想他们母子之间有这样的隔阂,告诉裴铮,哪里都不例外。
“就连柳姨娘住过的院子,也是原封不动的。”
裴铮听到这话的时候,诧异的抬起了头,朝朝曾经住过的院子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关于柳姨娘的一切,都被她留在了京城。
她带走的,只有属于柳朝朝的东西。
只是那里有许许多多的回忆,是裴铮所珍惜的,他看了张嬷嬷一眼,欲言又止。
仿佛是没有想到。
张嬷嬷见状便笑了起来,“世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去瞧一瞧。”
裴铮并未有要去瞧一瞧的举动,张嬷嬷这么说自然是因为确有其事,“母亲这些年,可还好?”
“世子若是想知晓,为何不亲自问呢?”张嬷嬷温和的看着裴铮,她只希望夫人和世子母子俩可以好好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心愿。
裴铮回到川舒苑,明明是很熟悉的地方,但裴铮还是觉得有些茫然,裴铮回京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众人的。
不出一个时辰,大多数人都已经知晓。
裴铮虽然不在京城,可关于他的丰功伟绩,这些年朝臣们可没有少听,时常被陛下用来训斥他们,此番冷不丁要能见着活生生的人,一时之间新官老臣的心情都有些微妙,大家伙儿都知道裴铮和荀烈的关系好。
于是拐弯抹角的问到荀烈的头上来。
天可怜见的,荀烈竟然还是最后一个知道裴铮回来的人。
他心中迷茫的要死,却又不能被人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笑着打哈哈,心里一惊把裴铮骂个半死,结果人还没到家呢,半路就被福全给拦着去了酒楼。
荀烈知道,这一定是裴铮授意的,心中的气总算是消了一些,可面上还要保持着气恼的模样,一路气鼓鼓的来到了酒楼,一进厢房就开始抱怨,“裴铮,你这么就太不够意思了。”
结果荀烈瞧见了什么?
他瞧见了把朝堂搅得宛如一滩浑水的裴铮,居然坐着喝茶?
竟然还不是酒?
“你来了?”裴铮冲着荀烈浅笑,那笑容看的荀烈心里毛毛的,有些疑惑的走到裴铮的身边,若非不合适,他都想伸出手去探一探他的额头。
这冲动被扼制,荀烈只能出声问他,“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你没事怎么在这里喝茶?不是应该喝酒吗?”荀烈想起裴铮寄给自己的书信,是请他搜罗美酒的时候,给自己也带一些。
荀烈还以为裴铮是要喝酒。
裴铮本想问荀烈为何要喝酒,随后想到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书信让荀烈误会,他轻轻的笑了笑,“那些是给朝朝的。”
荀烈听到这里,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他看着裴铮是当真想骂人。
“那你这一次回来京城是做什么?别告诉我是来京城寻酒送人的。”荀烈不太高兴的说了一句气话。
谁知道裴铮竟然还真的点了点头,“你久居京城,一定对此很了解。”
荀烈当真是想要骂人。
但玩笑的话说归说,荀烈也不至于因为这些事情就误会裴铮,二人说了一些话,荀烈才知裴铮当真是奉诏入京的。
一向不着调的荀烈,难得正经了一回,“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裴铮摇头,他回京也不过是顺势而为,尚未见到陛下,不便胡乱猜测。
“不对啊,这些年陛下也不是头一回喊你回京,怎么从前没见你那么积极的回来?”荀烈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劲,忍不住问道。
裴铮默默的横了荀烈一眼,心说这两者之间能一样?
从前不过是陛下提及让他回京,而这一次是下了旨,若他不遵便是违抗圣命。
“京城应当是没有什么大事,大抵是因为我要辞官。”裴铮语气平淡的说出这些话,把荀烈震惊的酒杯都快要拿不住。
裴铮可知道他自己再说什么吗?
他年纪轻轻尚未到致使的年纪,居然就想着辞官?
“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荀烈有些疑惑的问道,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裴铮不仅仅年纪轻轻的就想着致使辞官。
连通镇南侯府的爵位,都一并不要了。
若是宣扬出去,只怕所有人都会以为镇南侯世子是疯了。

第119章 母亲,我想的很清楚
酒楼之中, 荀烈呆呆的握着酒杯,差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裴铮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为何每一句都听得懂, 但他却每一句都听不明白。
“你是疯了吗?”寻猎没忍住问了这么一句。
裴铮没有正面回应, 只是缓缓抬眸, 反问道, “你觉得呢?”
荀烈心说就是看着不像, 所以才会惊讶。
他想了许久, 都没能弄明白裴铮的想法,按捺了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 “你真的想好了?”
裴铮很是自然的点头,“已经想得很清楚。”
要是换个人来问,裴铮压根就懒得搭理,也就是面前的人是荀烈, 他才愿意多说几句。
但荀烈此时此刻却并没有感受到裴铮对他的特殊, 只是看着裴铮,一直在看他。
他总觉得裴铮并不清醒,但又说不出他究竟哪里不清醒,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问他, “你是当真的吗?”
裴铮听见这话, 着实有些忍不住,“在你们的眼中, 我就是这么胡闹的人吗?”
裴铮不答反问, 这番话不知道是在问荀烈, 还是在透过荀烈问别人,话语里面的“你们”所指代的事什么, 裴铮自己一清二楚。
荀烈也是明白的。
“你也不能怪我,你随便问个人,肯定都觉得你脑子不好。”荀烈说的肯定,裴铮虽然并不怎么乐意听到这话,但也明白荀烈说的都是实话。
无论是谁,听到这些话,第一反应就是裴铮疯了,或是觉得他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要是更深一步了解他和朝朝的过往,就能够得出结论,说他是在赌气。
也许会有好事者,将这一切都怪罪到朝朝的头上。
他并不需要问都能够大致知晓他们的想法,可事实上根本不是如此,裴铮看着荀烈,很认真的告诉他,“我不是在赌气,只是想明白了。”
过去五年他已经想的很明白,在自己的心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荀烈狐疑的看着他,总觉得他有些没想明白,但他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再没问出声来。
他见裴铮没有太多的兴趣讨论这个问题,便也没有自讨没趣。
岔开话题说起别的来,“此番回京,是不是有些认不出?京城与你记忆当中相比,是不是变了很多?”
裴铮听闻此言浅浅的点头。
“今日刚到的时候,当真是觉得有些陌生。”裴铮想起了今日看到的那些热闹,只觉得分外不一样,“变了好多。”
“裴铮,是凉州好一些,还是京城好一些?”荀烈晃了晃手中的酒,忽然问道。
裴铮听见这话,第一反应是疑惑,像是不理解荀烈好端端的为何要问这些。
但荀烈却不像在开玩笑,反而是很认真的想知道这件事。
裴铮便仔细的想了想,认认真真的回应他,“京城繁华,但凉州是不一样的。”
那是他付出了许多心血的地方,他一点一点的看着一个地方变得越来越好,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慢慢的成长。
看着它一点一点的变好,看着那边的百姓一点一点的生活富足。
他曾经万分空虚的心灵,也得到了满足。
荀烈去过凉州,自然知道裴铮心里对凉州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这些话问出来着实也没有太大的意思,于是说了两句之后,又忍不住换了个话题,“玖玖呢?”
“你怎么没把孩子给带回来?”
荀烈说起玖玖的时候,裴铮的表情终于变了,却不是想念,而是变得头疼起来。
离开凉州之后,裴铮也没有改变自己的习惯,还是习惯每日给朝朝写信,书信是写出去了,朝朝有没有看裴铮不得而知,好歹是没有被退回。
并且这一次也收到了回信。
只是裴铮还没来得及高兴,看清楚书信的内容,只觉得头疼欲裂。
书信是玖玖送过来的,玖玖不会阴阳怪气的讽刺他,只是问的很直白,问裴铮为什么不同他道别。
是不是心中忘记了玖玖。
裴铮这才想起来,自己当真是忘记了这回事。
同朝朝告别以后,就自顾自的离开,沉静在莫名的喜悦当中,哪里还能记得自己有个儿子?
收到书信之后,裴铮并没有反驳,也没有找借口,反而是诚诚恳恳的和玖玖道歉,希望他可以接受道歉。
书信送出去之后,裴铮心中忐忑,结果书信也没了,回信也没了,一直到他来到了京城,还是什么都没有收到。
“路途遥远,孩子并不适合长途跋涉。”裴铮找了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但荀烈是不相信的。
“他今年五岁了不适合长途跋涉?当年几个月的时候怎么就适合长途跋涉的?”荀烈阴阳怪气的开口,对于这件事裴铮根本不想解释。
当初属于一意孤行,这会儿是奉召回京,若是带一个孩子要走到猴年马月去?
况且裴铮怎么会没有自己的私心?
朝朝担心他不回凉州,裴铮也很担心朝朝会再一次不告而别,一走了之。
两人之间都担心的不行。
而玖玖,便是他们之间,最好的联系。
“我原本还想介绍孩子们认识。”荀烈的声音里有一些遗憾,但裴铮却并不觉得遗憾,只是告诉他以后还会有很多的机会。
基本这一次会面,基本都是荀烈问,裴铮回答,他出乎意料的耐心,便是荀烈问了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话,裴铮也只是浅浅的皱眉,基本都会回应他。
惹的荀烈还以为裴铮出了什么事,喝酒的间隙朝着裴铮看了好几眼。
差点误以为裴铮出了什么大事。
非得裴铮不耐烦起来,荀烈才消停。
但是这次的见面,也让荀烈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荀烈爱喝酒,但裴铮这一回,却只爱喝茶。
被问及缘由的时候,裴铮便说京城的酒喝着并不怎么有滋味,这话听得荀烈心里有点儿不得劲,这酒都送到了嘴边,这会儿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当真让人无奈极了。
二人喝了不少的酒,也说了不少的话,到最后两人的目的都已经不在眼前的美味佳肴之上,那些生疏仿佛都不存在一样,久别重逢,两人照样都有说不完的话。
荀烈早就没了形象,歪在了一旁的柱子上看着裴铮,有点儿不大情愿的问道,“你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走?”
裴铮听见这话,随意的看了荀烈一眼,“不知。”
荀烈听到这个答案,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的喝掉了自己眼前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就在裴铮以为荀烈要继续这么喝下去的时候,他却问道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的。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裴铮说的这些话并非是客套,若非荀烈寻来的洛阳美酒,说不准他和朝朝,并没有一同去上元节看花灯的机会。
荀烈大概能听明白裴铮在说什么,但那些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故而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告诉他,若是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让他尽管说。
荀烈一本正经的开口,着实让裴铮有些不习惯。
他看着荀烈笑,“我还没学会怎么和你客气。”
这句话听在荀烈的耳朵里,足以让他开心许久。
但荀烈却不像表现出来,默默的别开眼佯装看着别处。
裴铮和荀烈出来许久,两府的人相继出来寻人,两人于夜幕中分别,像极了多年以前,同样的景,同样的夜。
他们也同样在夜幕之中分别。
裴铮回到镇南侯府,换了一身衣裳之后便去见了阮氏。
阮氏这会儿还没有休息,正跪在佛龛前头诵经,听见动静也没有回头,而裴铮则是安安静静的等在一旁,并未有任何打扰。
直到阮氏诵经结束,他才走上前来扶起阮氏,“母亲。”
“回来了?”阮氏早知道裴铮外出,会有此一问也实属正常。
裴铮扶着阮氏坐下,告诉她自己去见了荀烈。
“你不在的这些年,我同荀家的女眷时常有走动,荀烈是一个好孩子。”阮氏提及荀烈的时候,心中还是有许多欣慰,他和裴铮是挚友,裴铮不在京城,荀烈便三不五时的差人来问候。
“这些年,让母亲担心了。”
裴铮的话说的分外诚恳,但阮氏看着裴铮,却知道今日他并非只是过来和自己寒暄的而已,他还有些话要告诉自己。
阮氏一直在等,裴铮一直都没有开口。
只是关心阮氏好不好。
而一向沉得住气的阮氏,这一回却有些沉不住气,“亭瞳,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母亲说?”
到底还是阮氏先开了口,但裴铮却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都没有顺坡而下,“想说的话,儿都已经告诉过您。”
裴铮也没有想着要一直开口提及。
他相信,母亲是明白的。
阮氏看着裴铮,沉默了许久,她没有拒绝裴铮的亲近,但也不知道要和裴铮说什么才合适,母子俩之间的气氛有一些糟糕,也有一些尴尬。
她已经知晓裴铮这一次为什么回来,同样也知道,他这次是一个人回来的。
“玖玖呢?你回了京城怎么还把他一个人留在凉州?”阮氏也是许久未见玖玖甚是想念,她心中大概能猜测到缘由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路途遥远,带玖玖回来并不是很方便。”裴铮并没有隐瞒朝朝的存在,反而告诉母亲,玖玖有朝朝的照顾,他很是放心。
这一番话听在阮氏的耳朵里,让她皱起了眉头,“是吗?”
“是。”裴铮回答的干脆利落,一点都没有藏着掖着,裴铮本不欲这么快提及这些事情,但他们母子俩都清楚,这些事情是怎么逃避都绕不开的,母亲总会问起。
而自己也总会提起。
如今母亲主动,裴铮自然不好隐瞒。
阮氏有心想要问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一旦问出之后,有些事情就无法挽回,她看着裴铮心中渐渐开始犹豫。
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有些事情早就已经没有办法挽回。
就如裴铮所言,他早就将这些事情想得明明白白,该说的话也都已经说的清清楚楚。
哪里是她不言语,就能够阻止得了?
“你和她…又遇见了吗?”阮氏的声音带着一点儿疑惑,也带着一些探究。
裴铮看着阮氏,认真的回答母亲的问话,“是,我和朝朝,我们俩又见面了。”
遇见的很不容易,过去的五年里,裴铮一直都在找寻朝朝的下落,会遇见只能说是老天垂怜,天意弄人,最先见到朝朝的人还不是自己。
明明他们算得上是近在咫尺,可就是没有遇见。
裴铮不止一次的在想,若是没有玖玖,也许他这辈子都要见不到朝朝。
“她在雍州?”
“是。”裴铮回答的并不轻松,朝朝在雍州这件事阮氏其实已经知晓,但是阮氏却不敢相信,山高路远的,她想象不出柳朝朝到底是怎么去的雍州,辰国这么大,他们居然还能够遇见?
“母亲,您可否成全我和朝朝?”
有一些话,裴铮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中有诸多的期待,裴铮不加掩饰,阮氏同样的,也没有办法忽略。
她只是很想不明白,都已经这么久了,过去了那么多年为何裴铮还不放下?
“亭瞳,你为何就不能放下?”
“这世上并非只有她一个女子,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
这大概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的地方。为何就是放不下?
但又有谁能够相信,就连裴铮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放不下。
“母亲,这个答案早在很多年以前,我就已经同您说过。”裴铮冲着阮氏浅笑,那笑容极淡,却很是放松,阮氏其实每一年都能见到裴铮,可这些年见到他的时候,他每一次都是愁眉不展,眉头紧锁。
雍州的确花费了裴铮大量的精力,但阮氏同样明白,裴铮眼底的哀伤和愁绪是为何。
“母亲,您若是非要问我为何念念不忘,我当真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的。”这个问题,在夜深人静,孤独绝望的时候,裴铮也曾问过自己只是每一次他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后来,裴铮明白了,他是找不出理由来的。
“母亲…朝朝她变了很多。”裴铮就宛如话家常一般的将朝朝这些年来的变化全部都说了出来,他告诉阮氏,朝朝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她变得更加的勇敢,更加的果断,更加的坚强。
这些美好的品质,从前在朝朝的身上也有,只是因为随他一块儿回京城,被他弄丢了,如今朝朝自己讲这些统统找了回来。
她变得更好。
只是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没有以前那么爱他了。
这件事儿,裴铮其实心里都清楚。
起初知晓的时候,裴铮也是伤心绝望的,并且还做了许多疯狂的事情,但是…
“母亲,我发现不管朝朝变成什么模样,变得有多么的陌生,我也会对她念念不忘的。”裴铮低下头,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心情。
这些年来,他当然也不是不恐惧的。
他恐惧自己找不到朝朝,恐惧自己寻寻觅觅也许无疾而终,可最深的恐惧还是源于自身,裴铮问过自己,他对那个人的渴望和思念,可会有尽头的时候?
“没有任何的理由,只因为她是柳朝朝。”
没有任何别的原因。
只因为这个。
他爱的是朝朝这个人。
仅此而已。
“我想和朝朝在一起。”裴铮说的笃定,也说的认真,半点都没有因为阮氏的眉头紧锁而退缩一步。
“我只想和朝朝在一起。”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这就是裴铮唯一的心愿。
“所以,你要忤逆我吗?”阮氏的声音很平静,她本以为自己会暴怒,结果临到头来,自己竟然会那么平静。
也许是心中早有所觉,所以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她才会是这般态度。
“亭瞳,你当真要为了她,忤逆我吗?”阮氏的语气很轻,说的话却很重,一顶忤逆的帽子扣下来,便是裴铮洗刷不掉的污点。
“从前,你不会忤逆我。”
阮氏的声音很冷,一直冷到裴铮的心中。
“母亲,我从未先过要忤逆您。”
“我只想和朝朝在一起。”这是裴铮的态度,而裴铮此番归来,同样也是因为这件事。
“若是我不同意呢?”
“若是我非要你们俩分开呢?”
阮氏很平静并没有面对裴元勋时候的暴躁,也没有在张嬷嬷面前的无助,她只是很冷淡的讲这些话问了出来。
“裴铮,你当如何?”
这个问题压在阮氏的心中很久很久,只是她一直都没有问过,只是母子俩有着自己的默契。
如今兜兜转转,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裴铮找到了柳朝朝,他们还是遇见了。
“就像你喜欢她一样,我不喜欢她,没有什么理由。”阮氏并不讨厌柳朝朝,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她。
甚至还很感激柳朝朝救了裴铮。
但感激和喜欢是两回事。
阮氏的声音骤然变得犀利起来,“裴铮,若是我现在要让你和柳朝朝分开,你当如何?”
裴铮望向自己的母亲,眼眸中一片的平静,没有阮氏想象当中的愤怒,也没有她以为的惊慌失措。
那眼神看的阮氏心中猛然一颤。
“母亲是想要我承担镇南侯府的职责,还是单纯的想要拆散我和朝朝?”裴铮这话问的同样平静,但阮氏的心却一点也不能平静。
“母亲若是要我承担镇南侯府的职责,儿也许办不到了。”裴铮甚至都为自己找好了后路。
“若是单纯的想要拆散我和朝朝,请恕儿不能答应。”裴铮的声音不卑不亢。
他早该勇敢的站出来,若房间他早早的想明白。
也许他们之间就不会变的如此,但后悔已经来不及,裴铮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的余生不要再后悔。
“你不答应?”阮氏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度,明明早就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但亲耳听到裴铮说起,阮氏心中还是不能接受。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自然知晓自己在说什么。”裴铮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平静,但阮氏已经听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放弃柳朝朝。
阮氏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她在想,若是她一定要裴铮在二者之中选其一,又会如何?
只是这念头不过是在阮氏的心中想了想。
她不想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再一次推入万丈深渊。
“你既然已经又了决定,为何还要回京?”阮氏的声音冰冷,似有些难以理解。
两个人山高水远,躲开他们,不是更好?
“母亲,我并非是要忤逆不孝,古语有云养儿方知有父母恩,有了玖玖之后,我才知母亲昔日为我付出了多少。”裴铮从前哪里会去考虑这些事情。
他自认是个孝顺儿子,却从未真正的站在母亲的立场上去思考问题。
以至于让母亲和朝朝的矛盾越来越深,甚至都到了难以解决的地步。
“昔日种种,都是我的错,只希望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裴铮的语气比起从前来,要软和许多。
裴铮其实一直都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性子莫名的有些冷,和谁都不怎么亲近,总是独来独往的。
阮氏细细的想起从前,还是小时候的裴铮有几分可爱。
倒也是稀奇,阮氏没有想到,自己如今还能听见裴铮用这般温和的语气说话。
阮氏看着自己的孩子,总是会忍不住的心软,但她一想到裴铮转变的原因,这心里头就莫名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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