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金枝—— by摧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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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胥呛了一声,差点噎死。
话音未落,堂中二老纷纷将目光投到了君胥身上。
的确该准备长子的婚事了, 他成天不务正业,还一心想着往外边跑,这要是成了家他还会成天想着往外跑吗?
君邺成看着儿子,开始细细思量起来哪家的闺秀适合说亲。
君母也道:“纳什么妾?谁家正妻没过门就纳妾?我看是要给你定门亲事安稳下来。”
“娘!我的事不急!”君胥放下筷子,胃口顿时少了大半。
“怎么不急?张家长子与你差不多大, 都开始琢磨着续弦了!你瞧瞧人家多么稳重,再瞧瞧你!”
君胥嘟囔:“一个断了根的废物也配和我比。”
君邺成看儿子一眼,道:“你娘说得对, 你是不大安分,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为你寻门亲事。”
之后的话题果然一直缠在君胥身上, 君扶吃好了饭,悄悄自中堂溜走。
自重生之后君扶一心不想再重复前世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 她一心想要谢回昉,如今终于有了些苗头,自不可能轻易放过的。
她想了想,回到书房便拿出上好的笔墨纸砚,将那日初见的谢回昉画了下来,她上辈子连着画了谢回昉一年多,笔法早就纯熟无比,因着心境大有不同,连画技都突飞猛进。
等画好了画,君扶在侧缀上小字: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又晾干了墨,才卷好画卷递给青松。
“将这幅画送去谢家,亲自、当面交给谢家主,明白了吗?”
青松点点头,领命去了。
君扶轻笑起来,重来一世,她可不想再猜谜了,万一最后她那怪病又治不好,活上连年又要死,她还在这边磨磨唧唧不曾表明心迹,那岂不是亏死了?
此生当然是要快刀斩乱麻,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都紧紧攥在手里为上。
等画卷送到谢家时,天色已晚,青松是有些身手在身上的,轻易就绕过了谢家看门的家丁,在一个无人的角落翻墙越了进去。
这个时候谢回昉多半已经歇下了,他精力不多,又要早起,每日都歇得很早。
青松到门外时屋内的灯还未熄,他轻轻扣了扣门,听见里面谢回昉的回应才走了进去。
谢回昉还以为是谢家有什么事,可走进来的却是他完全陌生的一个人。
青松道:“我家小姐有件东西想交由谢家主。”
“你家小姐?”谢回昉从青松手中接过东西,一时想不起自己何曾与哪位女子有了这般密切的关系。
“是。”青松道,“我家小姐便是相府那位,名唤君扶,家主可不要记错了人。”
谢回昉微怔,想起白日里单容瑾对他说过的话来。
青松送完了东西便不再多留,按照原路又翻出了谢家回去了。
谢回昉坐在床上,细细展开画卷,只看了一眼便轻咳一声,赶紧将画卷合上了。
那上面画的他。
如此明显的暗示,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可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与他差的年纪那么多,小瑾都要大她两岁。
那日遇上君扶,谢回昉半点都没往那方面想过,他早已决意一生不娶,这副病躯怎么能用来拖累别人。
不可,不可。
他默念了两句,将这幅画卷束之高阁。
送完了画,君扶想谢回昉也就知道她的心意了,再过不久就是乞巧节,她可以在那日正式对谢回昉表明心意,总要当面看过他的反应,君扶才知道谢回昉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几日没去皇子府,今日单容瑾再去时发现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已经被撤了,其他几个皇子都排列坐在一起,根本没有他坐的地方。
他本就是不受宠的皇子,隆景帝鲜少过问他,便是故意针对了他又如何?
在座的几个皇子斜着眼,都等着瞧单容瑾的笑话。
然而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漠然的样子让等着看热闹的都败了兴致。
三皇子单容成和六皇子单容驰对视一眼,单容驰道:“瞧他那个草包样子,面上绷得满不在乎似的,指不定心里如何气愤呢。”
单容成闻言刚笑了两声,就听见背后一声轻咳,隆景帝正站在后面与夫子一同看着他。
“老三,你笑什么呢?”
三皇子吐了下舌头,赶忙起身道:“启禀父皇,儿臣刚刚只是跟六弟说起,四弟好几日没来学堂了,今日总算是来了,心里高兴呢。”
他面上挂着狡黠的笑意,只是因为低着头所以无人瞧见。
隆景帝果然将视线投向单容瑾,单容瑾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他长睫微垂,起身行了礼:“父皇。”
“为何不来学堂?”隆景帝看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眼中也没了同三皇子谈话时浅淡的笑意,仿佛是在询问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单容瑾自然也知道他无心过问,不过是些场面话罢了,只信口道:“前几日儿臣偶感风寒,怕连累其他人,才没有来。”
“那现在可是都痊愈了?”隆景帝道。
“是,多谢父皇关心。”
一问一答,父子二人表情都淡淡的,隆景帝便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后面的夫子抽考最近的课业,对众皇子道:“今日朕来瞧瞧你们可有认真勤学,若是谁答不上夫子的问题,可是要受罚的。”
一句话闹得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战战兢兢盯着书案,都不敢抬头往夫子脸上看。
隆景帝在旁边坐着,夫子先是点了三皇子问答,虽有些磕巴,但好歹一一都答上了,之后又点了六皇子,表现实在差劲,一直磕磕巴巴,好似完全都没有上过学一般,眼神频频看向三皇子,三皇子涨红着脸,一个字都不敢跟他说。
隆景帝默默看在眼中,气得直摇头。
“回去就把今日夫子问的全都给朕抄上百遍!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啊?那得抄到什么时候啊!”六皇子哭丧着脸,见三皇子瞪他一眼才没有继续说话。
只是他存心使坏,斜睨了角落的单容瑾一眼,道:“四哥平日勤奋,想必他定能对答如流。”
夫子本不愿点单容瑾,他知道陛下不喜四皇子,从来都是忽视他,之前又让他丢尽颜面,今日陛下来虽说是考察皇子们的课业情况,可何尝不是在考察他?
可隆景帝已然将目光投向了单容瑾,他便不好无视,只好叫单容瑾起来答题。
可令人意外的是,不论夫子问什么,单容瑾都能一一回答清楚,且立场清晰、观点明确,还能举一反三,令夫子都大感意外。
隆景帝也不由看了眼自己这个儿子,很多时候,若非他亲眼看见单容瑾,他都想不起来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
许是他的母妃做下的孽事过于让他心头记恨,让他痛失了自己最喜爱的儿子,所以一直在排斥去想。
他还是肃着脸,瞧不出有多高兴,沉声道:“你们都瞧瞧老四,下回朕再来你们若还是这般不成器,朕就要狠狠罚你们了。”
学堂里齐齐传来一声“是”,六皇子回头,恶恶瞪了单容瑾一眼,压低声音对三皇子道:“三哥,找个机会弄弄他。”
三皇子淡淡瞥了单容瑾一眼,没有应声。
再过阵子就是七夕,君母开始认真为君胥张罗亲事来,只是君胥态度十分强硬,眼看着就要翻脸走人了,君母只好退了一步。
“七夕那日人多,我将人家姑娘约出来与你见见,就见一见说说话,之后你再不满意就算了。”
君胥自然也不想闹得太僵,咬咬牙答应了。
君扶有些不解:“你又没什么心上人,为何如此排斥婚事?”
“你知道什么。”君胥冷哼一声,“我一直打算着找个外面的女子,性情爽朗的,京城这些千金小姐个个不光规矩多,脾气还大,成亲后一定处处都管着我,我有你一个妹妹就够烦了。”
君扶斜睨他一眼,想他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不再理会去关心谢回昉的事。
上次让青松送完了画,她又让青松去给谢回昉送了回信,约他七夕之夜在茶楼相见,这几日正在等待回信。
可等了几日,那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青松,这几日他很忙吗?”
青松想了想,摇了摇头,“似乎不算忙,和平日一样。”
“那他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他身子抱恙吗?”
青松摇了摇头,“看上去还好,和平日一样。”
君扶有些生气,“之前我让你找的大夫怎么样了?”
青松道:“告示已经贴出去了,还没有收到消息。”
君扶抿了抿嘴,她不喜欢干等着,既然谢回昉不肯回她的信,她就亲自去谢家找他一趟。
“青松!你给我准备一身男装,今天夜里带我翻进谢家去!”
第32章
夜晚星辰如海, 君扶穿了身玄色长衣跟在青松后面,她屏住呼吸,显得十分紧张, 想要一会儿就能见到谢回昉,她又觉得浑身上来带着劲头。
青松在前面探路,等到了谢家院外, 他又开始犹豫起来。
“小姐啊,这样做是不妥当的, 这若是被人看见,于您的名声有损。”
君扶不理他,往上看了看院墙, 道:“就是这里?你托着我一点,我翻过去!”
青松哪里敢让她自己翻墙,只好等君扶上了墙头,他再翻身过去等着在下面接住她。
两个人鬼鬼祟祟, 但还是不免动作太大,君扶刚落地,就听见屋里一声警觉的:“谁?”
是谢回昉的声音,君扶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那道清瘦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皆是一怔。
“君姑娘......”谢回昉立即猜到了君扶的来意,他不知她竟能为一封信做到这般,望向君扶的神色多了几分复杂。
“我是来问谢家主, 乞巧节那日的约, 你到底来不来?”
君扶拍了拍手上蹭到的土, 直白地问他,她明媚双目中的期待丝毫不加掩饰, 就这样对谢回昉表露出来。
谢回昉别开眼,他道:“君姑娘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于你不善。”
“我不在乎这个。”君扶上前看着他,“假如你我就只剩下一两年光景,你还会在乎这些吗?”
“这样的假设......未免太过荒谬。”
谢回昉甚至随着她的动作退了几步,君扶失笑,这一点也不荒谬,在前世便是这样,一年过后,谢回昉会重病逝世,两年后,她也会死。
老天就好像是在冥冥之中告诉君扶,她和谢回昉是一样的人,他们本来就该在一起。
“谢家主先不要管荒不荒谬,我只问你,如果这是真的呢?”
谢回昉目光静敛,却不看君扶,只道:“君姑娘若有什么事,大可现在一并说清,何苦还要兴师动众专等乞巧节。”
君扶不为所动:“旁的事或许可以随随便便就说了,但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不愿如此随便,就算谢家主当真不喜欢我,也该郑重拒绝,给出足以说服我的理由才是。”
“还是谢家主觉得,我堂堂相府小姐,不值当你做到如此呢?”
谢回昉被她堵得无话可说,何况就在不久之前,君扶还救过他。
而他一介商贾,更不能得罪相府。
见谢回昉不说话,君扶强硬道:“那我就当谢家主答应了,届时相府的马车会来接你,我可不希望中间再出什么岔子。”
离开谢家后,青松忍不住道:“从前并未见过小姐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
君扶默默念了一下这四个字,觉得自己方才好像是不讲理了些。可谢回昉那个性子,本就是极为温吞的,若她不逼他一把,两个人慢慢磨着得磨到什么时候去?
“不管怎么说,能达到目的就是好的。”君扶并不指望谢回昉能在乞巧节就给她什么答案,这只不过是说出来骗谢回昉的话而已,她就是想见他,就是想和他过一回乞巧节。
至于之后谢回昉郑重地拒绝了她,她就放弃谢回昉了吗?
乞巧节将至,京城中上下都开始张灯结彩布置起来,单容瑾在皇子府又混了几天日子,期间六皇子没少找过他麻烦,不过都被劲风一一在暗中挡回去了。
劲风原只在宫里办事,阑擎负责在宫外接应,但最近单容瑾频频出宫,一走就是一整天,劲风常常闲得无事可做。
阑擎对他道:“咱们殿下最近看上一个女人。”
劲风“嗯”了一声,似乎并不为此产生什么兴趣。
阑擎觉得他十分没劲,“你在宫里左右逢源的时候可是舌灿莲花,为何跟我就没话讲呢?”
劲风道:“正是因为平日说话太多,现在才懒得讲。”
“你就不好奇殿下看中的女人长什么样?是谁家的千金?”
“殿下看中的,自然容貌不俗。”劲风道,“至于谁家的更是无所谓,反正今后都是要做太子妃的。”
阑擎“嘶”了一声,觉得好似是这么个理,什么事到了劲风嘴里一说,他自己也觉得没劲起来。
他拍了把劲风的肩,道:“日后殿下若入主东宫,甚至一登高位,你就去殿下身边做大监,我太笨了,殿下肯定看不上我。”
说完阑擎看了看劲风的反应,他依旧是表情淡淡、不为所动。
于是又添油加醋道:“我听说,凡是进了宫的男人都是要断子绝孙的,你觉得殿下会不会念在你平日的功劳上对你网开一面?”
劲风终于有了些反应,道:“若不娶妻生子,那东西留着也没用。”
“......”阑擎摇了摇头,他觉得劲风一定是疯了。
乞巧节这日,车水马龙,灯花如昼,君扶早早备下裙裳只等这一日换上,一袭曳地的浅紫长裾上嵌着金丝编成的小花,温婉可人。
“小姐怎么不穿那件红纱的?那是绣坊刚送来的,今年的新款式呢!”含春一边替她梳头一边问。
“那件太惹眼了。”君扶道,她前世便打听到谢回昉的喜好,一直都没有机会试试,今晚不穿着去岂不是亏大了?
含春努了努嘴,不以为然,就是要惹眼才好看啊,她家小姐穿红色是最好看的,管叫人挪不开眼呢!
今夜君胥也要见别家的小姐,似乎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听说知书达礼十分娴静,君扶没有见过,但君母的注意此刻全在君胥那边,半点也不会打扰她了。
等梳妆好后君扶便从角门出了相府,让其余两个侍卫去谢家接谢回昉,她先行一步去了灯市。
时辰尚早,灯市上的人还没到最多的时候,君扶先将两面逛了逛,寻思一会儿等谢回昉来了,他们干什么去。
相比之下,君胥就有些惨了,被君母拉着试了好几身衣裳,最后他都不耐烦了,恨声道:“再怎么准备,我就长这个样子!她若不喜欢,我穿什么都没用!”
君母哀怨,“娘不也是为你终身大事考虑,你也不想想你今年多大了,别人家都抱孙子了,就我,生了两个一个都没有着落。”
君胥趁机道:“先给小妹找吧?她长得花似的,是个男人都会喜欢。”
君母道:“等你的事定下来便是扶儿,你们俩谁也别想逃。”
君胥重重叹了声气。
等君胥出门已是打半个时辰后,君扶站在一间灯花铺子门前,正捧着一盏莲花灯问价,耳边忽闻不疾不徐的马蹄声,回过头一看谢回昉正被人扶着下了马车,灯照在他雪色的氅衣上,宛如月华流光。
君扶的眼神顿时温和下来,她走上前去代替了谢犁的手,朝谢回昉伸过去示意要扶他,谢回昉原本都伸出手来,见状又将手退了回去。
君扶弯眸,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率先一步抓住了谢回昉的手。
“君姑娘......这样不妥。”谢回昉挣了挣,可君扶握得很紧,一点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还有很多,谢回昉不想再惹人注目,便就着这个姿势走了下来。
他耳尖晕上一抹不自然的绯色。
君扶自然而然与他并肩一处,含春与青松自觉跟在身后,连谢回昉身边的谢犁也被拦了下来。
“谢家主之前可有与哪位嫁人赏游过华灯吗?”君扶浅声开口。
谢回昉回过头,见她佯作别开视线的模样,清润的眸中露出一抹笑。
“是头回来,之前不曾遇到过蛮横的姑娘。”
君扶知道这是在说她了,抓着自己的小臂挠了挠,蛮横又怎么样?蛮横才换来今日!换来此刻!
二人站在一处,光景皆被一人看在眼中,他眸色暗沉,手里挂着的檀珠被捏得嘎吱作响。
乞巧节,君扶怎么会和他舅舅站在一处?
他双目死死锁在君扶浅紫色的华衣和头上那根金钗上面,脑中回想起前世福闰说的话。
这些难道不都是他的喜好吗?为何现在舅舅也有这样的好处?
只有他才喜欢浅紫色的衣服,他才喜欢金饰,这些东西舅舅又不喜欢!
见单容瑾脸色阴沉,一同跟来的阑擎和劲风都识趣地默默没有开口,阑擎自然是知道单容瑾生气是因为他看上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站在一处,那人还是他的舅舅。
劲风就算之前没见过君扶,见此情境也知道了。
只是他目光微落在君扶身后那个小丫头身上,看她满目新奇张望着道旁的花灯,一双杏目中好似染上同样的光彩。
少倾,她肩上被人拍了拍,一个清瘦的男人递给她一串糖糕,劲风收回了目光。
“这个给你。”君扶将方才买来的莲花灯交入谢回昉手中,“一会儿要去河边放灯,你记得许过愿,再把灯放进河里。”
谢回昉看了眼手中的灯,做得十分精致,寻常人买的要么是纸灯、要么是布灯,君扶买的这个是木头的,可以在水里漂好久。
“我并无什么心愿。”谢回昉说着想把灯还回去,君扶却没有接。
“人怎么会没有心愿呢?”君扶道,“或是希望自己身体康健,或是希望自己家族兴旺,人总会有些盼头的。”
谢回昉听着她说话,眸光微闪,她一下子就说出了他想要的,可他却不知道君扶想要什么。
谢回昉觉得自己不值得作为一个愿望。
那是什么呢?
谢回昉有些好奇,他自己被君扶看透了,可他还没有看透君扶。
“君姑娘为何不放一盏灯?是无所求吗?”谢回昉忍不住问了出来。
君扶回过头,亮晶晶的眸子注视着他,世间最好的光华都被她敛进眸中,耀目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我想要的,就是谢家主想要的。”
空中炸开一簇烟火, 红黄蓝绿的火花迸射开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谢回昉却并未移开目光,他清浅的目光落在君扶身上, 他明知她今年才不到十六岁,却总是下意识忘记二人之间的那条鸿沟。
正待他想说什么时,一个颀长身影突然越入二人之间, 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君扶微怔,看见身侧突然出现的单容瑾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青松和含春见状立刻走上前去护在君扶两侧。
“小瑾?”谢回昉轻念了一声有些意外,“你为何会在此?”
这个时候,皇宫恐怕都落钥了。
单容瑾盯着谢回昉, 一字一句道:“不在这里,舅舅希望我在哪儿呢?难道舅舅,背着我做了什么心虚之事不成?”
他句句意有所指,除了君扶, 其余两人都心知肚明他在说什么。
谢回昉别开眼,忽然为自己的行径不齿,小瑾分明之前告诉过他,他对君家小姐有意的,他却还是应了邀来这里。
倒是君扶, 单容瑾说的两句话她一句也没有听明白,更是不解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前世君扶去找谢回昉时从未遇见过单容瑾,她记得谢回昉说过, 单容瑾与他不大亲近的。
可这一世种种表现, 这二人之间怎么都不像不大亲近的样子。
“舅舅为何不说话?”单容瑾又问了一句, 颇有些咄咄逼人,君扶不知这两人间在打什么哑谜, 就在此时,他们旁侧一家卖炮仗窜天猴的小摊突然爆炸,周围有躲避不及的百姓即刻被烧伤了半张脸。
几乎在爆炸声想起的一瞬,君扶整个人都被裹进一人怀中,那人紧紧护着她周身,除了天旋地转君扶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有些耳鸣。
随之担忧谢回昉怎么样了。
因为她知道,抱她的这个人,不是谢回昉。
是隔在她和谢回昉之间的单容瑾。
附近的百姓民众霎时恐慌起来,奔走叫嚎喧嚣不止,就在谁都以为这是一场意外时,第二声爆炸声又起,君扶都尚未从第一次爆炸中回过神来,她整个人就被单容瑾打横抱起。
“阑擎!劲风!去查!有人故意为之!”单容瑾急急吩咐了一句,护着君扶连忙到安全的地方去,君扶心中乱了一瞬,趁机扒着单容瑾肩膀起身,撞入他关切的黑眸中。
“谢回昉呢?”君扶问了一声,她急着往单容瑾身后看,可是后面人山人海已然大乱,她根本寻不见谢回昉的身影。
“你放我下来!我去找他!”
单容瑾一边要抱着君扶,一边还要顾及护着她不被骚乱的人群碰到,被君扶轻易挣扎了出去。
“君扶!”单容瑾急急拉住她,“舅舅会没事的,你先跟我走!”
“我不跟你走!”君扶用力甩都没甩开单容瑾,眸中不觉映出火来,“我的事不劳四殿下操心,我要去找谢回昉!”
“你说什么?”单容瑾眉心一紧,君扶方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他瞬间火起,她敢违逆他,敢为了别人违逆他!
“你瞪着我干什么?”君扶见单容瑾居然还敢跟她生气,她一想到谢回昉还不知下落就心急如焚,谁有心思跟他拉拉扯扯。
“放开!”君扶又用力甩了一把,瞪着单容瑾厉声道,“你听不懂人话吗单容瑾?我叫你放开!你还不配碰我!”
她用另外一手死死将单容瑾的手扳开,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三道红痕,看都没看单容瑾急急往人群中去了。
单容瑾愣在原地,她说什么?说他不配?
可分明君扶喜欢的该是他才对,现在她却这样紧张他的舅舅!
究竟是出现了什么问题造成了这一世这样大的差错?君扶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她本该对他一见钟情,她今日约见的本该是他!
单容瑾有些抓狂,这一世本就应该顺理成章,他与君扶两情相悦,君扶再来做他的太子妃,可现在这都是些什么?
可城中的爆炸还未消停,已经连成了一片火光,城中百姓越来越乱,不知谁点燃了悬于头顶的花灯,跟着一片燎原火势愈发不可控制。
且不论君扶找不找得到舅舅,她一个人一定会有危险。
单容瑾沉下眸色,又扎进了人群之中。
方才单容瑾动作太快,君扶都没来得及看清青松和含春被人群冲到了何处,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人群推搡的力道比她想象中大得多,她一边左右张望寻找谢回昉的身影,一边还要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
他应该不会有事吧......谢犁不是跟着他吗?可是爆炸发生的时候谢犁离谢回昉并不近,实在让君扶心里没底。
他本来就病着......
此刻本来就乱,君扶还是逆流而行,不知什么人推了她一下,她险些跌倒在地,但是很快她周围的人群突然开始绕着她走,再也没有人过来挤她碰她,甚至在前面人流过来她下意识后退时,后背撞上一个熟悉的胸膛。
君扶愣了一瞬,她好像知道是为什么了,也知道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人是谁了。
她咬了咬牙,没有回头去看,只顾着向前走去,可她知道身后的那个人一直都在跟着她。
君扶最后在一间茶水铺子找到了谢回昉,他神色惶急,在看到君扶之后明显一喜。
“你有没有伤着?”
“君姑娘没事罢?”
两人不约而同问起,谢回昉轻咳了一声,道:“谢犁和你身边那个侍卫都去找你了,他们说我去还不够添乱的,让我好好在这儿等君姑娘回来。”
君扶挑了下眉,青松可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唯一可能的就只有......
“小姐!”君扶小臂一紧,是含春抱了上来,“您回来啦!怎么不见青松他们?”
君扶道:“我....自己回来的,城中大乱,今夜怕是有不少人受伤。”
说罢她看向谢回昉,道:“险些连累谢家主,是我思虑不周。”
谢回昉摇了摇头,转而看向外面喧嚷的人群,官府已经介入协助疏离百姓,还组织了专人灭火,乱局得到了控制。
他道:“今夜恐是有人故意纵火,而且似乎是冲着什么人去的,事发时爆炸点就在我们附近,此人应该离我们不远。”
君扶想起那个烟花铺子,忙问:“烟花铺子的老板怎么样了?”
“死了。”含春声音轻轻的,“不光是他,连带当时在摊点买东西的几人也都死了。”
君扶沉下脸色,先不论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可他伤及无辜百姓,便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说话间谢回昉又捂着胸口压抑地轻咳了几声,君扶忙走过去为他顺了顺背。
“无妨。”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不过是火势有些呛人。”
四处的火已经在尽力扑救了,火被灭了大半,君扶道:“我先送你回去罢。”
她一说完这话,就觉得身后好似被一双眼睛盯着,可她一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君扶想起方才一路护着她来到这儿的单容瑾,默然地抿紧唇。
单容瑾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难道......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转而又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单容瑾那么讨厌她,即便真是那样,又怎么会出手救她呢?
人群被疏散后,青松和谢犁也很快找了过来,青松见君扶没事大大松了口气,若是今晚出了什么岔子,他真不知一会儿回去如何与老爷夫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