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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金枝—— by摧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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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胥面色微变,摆了摆手,“年后再说罢。”
一旁的小桃听了这话面色也静静的,并无什么表态。
几句话功夫,君扶发觉自己竟觉得这小桃为人还算不错,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随便指点主人家什么。
只是往别人床上爬的行径,多少让君扶觉得不齿,叫她莫名想起前世宝羽殿的怜枝来。
“别站着了,进来坐罢,我去沏茶。”小桃笑了一声,转而进了厨房。
君扶看向君胥,只见他道:“你嫂嫂沏的香茶极好,连我也爱喝的。”
“我嫂嫂?”君扶为他的措辞震惊不已,“哥,你来真的?”
君胥沉默了一瞬,跟着君扶往屋里走,一边解释道:“其实小桃人还算不错,对我也好。”
“人不错到爬床吗?”君扶瞥他一眼,“你的这些事我不会管,你想纳谁那是你的事,只是家宅安宁为上,你也不是不知道柳氏是怎么成的外室,娘那边你警醒着些,别让人家当刀子使了。”
“这你放心,我已让人看着小桃,不让她与那房来往了。”
外面炎热,君扶站了一会儿早受不了了,随意拿起手边的扇子扇了扇,却被上面的香粉弄得呛了两声,嫌弃地搁在一旁,到底是没说什么,正色与君胥商议起事来。
“你说柳氏她们搞这样一出,为的是什么呢?”
“恶心人呗,看她们那样,之后手段必然少不了,倒是你多注意懂事些,别让爹把心偏过去。”
君扶想了想自己和谢回昉的事,暗暗心虚,好在君胥粗枝大叶,并未看出她的异样来。
而今她已与谢回昉在一起,满脑子只想着谢回昉的事,问君胥道:“你预备什么时候成亲呢?”
“不急。”君胥吐出两个字来,像是想到什么烦心事拧起眉头。
两人正说着话,小桃端了茶水过来,笑着放在君扶身边,她虽是这般做着,眼中却并未讨好之意。
君扶看了眼那碗清澈的茶汤,究竟还是没喝,又随意与君胥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
想着君胥的话,君扶喊来了青松,道:“你派个身手好又机灵的去柳氏那边盯着,若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速与我来报。”
“是。”青松应了,又道,“还有一事,小姐之前让找的名医有下落了。”
“是吗。”君扶一喜,她才与谢回昉说定,大夫就找到了,现在二人这种关系,她找人去给谢回昉看看身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好,明日我便去见见这位名医,你们先好好招待着。”
一夜过后,君扶起了个大早,让青松将神医带来她好先掌掌眼,若当真是个有本事的,便领去给谢回昉看看。
厅堂之中,一老者黄衣布衫,一把灰白的山羊须,颇具仙风道骨模样,君扶看了一眼便觉得此人确实一副神医的模样,客气道:“前辈怎么称呼?”
“姓黄。”黄为远道,“听闻君姑娘有疑难杂症,特地来看看。”
君扶前世也得了隐疾而死,她虽请人号过脉了,但看过的大夫都说她身子并无恙,君扶总是不信的,若当真无恙,她的病怎会在短短一年之内恶化得那么严重?
于是今日,君扶便也请这大夫给自己号脉。
“姑娘脉象隐有隐亏之势,好似是有什么隐疾。”
一句话正说到君扶心坎上,她心头忽地一跳。
“怎么说?”
黄为远道:“姑娘平时可觉得头晕目眩,胸闷气短呢?”
君扶想了想,摇摇头。
“那是否总觉得乏力没有精神?”
君扶想,这些症状都是她病了之后的,眼下却是没有,也一并摇了摇头。
黄为远沉吟一声,道:“如此说来,姑娘的隐疾倒是麻烦了,这寻常病症都会有所征兆,其实是好事,但若无甚征兆的病,发病又急又快,很可能伤人性命呐!”
君扶想了想正是如此,道:“前辈可有法子医治吗?”

第40章
“姑娘这病需要慢养, 老夫先给姑娘开一副养身的方子,等过段时间再来给姑娘把脉。”黄为远说着写下一张药方,君扶看着愈发觉得此人可靠, 这才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来。
“实不相瞒,请前辈来是为我一位朋友看病,他常年累病缠身, 但都得不到根治。”君扶循着自己前世的记忆将谢回昉的病症大概跟黄为远说了一下。
黄为远道:“那先去看看罢。”
君扶直接带着人去了谢家。
她这边刚一出门,盯梢的人就去禀告了单容瑾, 道:“主子,君姑娘又去找谢家主了。”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单容瑾沉了下脸色,再度暗悔自己来晚一步, 沉声道:“这次是去干什么?”
阑擎默了一瞬,道:“似乎是找了个大夫,去给谢家主瞧病了。”
“她倒是好心。”单容瑾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一句来,前世君扶喜欢他的时候, 怎么不见得这般殷勤?
劲风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默默地想,主子自从喜欢了君家小姐之后干的正事可是越来越少了。
“去谢家!”单容瑾扔下这句话就往外走,阑擎和劲风都认命地跟上,三个人是一路骑马赶到谢家的, 来得居然比君扶还要早。
等走进谢回昉的房间时,单容瑾率先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君扶先是觉得诧异, 随后又回头冷冷看了阑擎一眼。
阑擎:“......”不是吧?这也怪他?
斜阳午后, 谢回昉正窝在一张交椅中小憩, 怀里还散着未看完的书,单容瑾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他这个舅舅身上。
外人说得不错, 他与舅舅的长相当真极其相似,甚至都难分辨出谁是谁来,在容貌上,他并没有什么优势能胜过舅舅。
可若说投其所好的话......单容瑾努力想了想,实在没能想到君扶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前世君扶喜欢的明明是他啊,这辈子怎么就莫名其妙和舅舅搭上了关系?他和舅舅分明是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许是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视线太过明显,谢回昉睡得并不安稳,很快转醒过来,一睁眼就对上单容瑾复杂的眼神。
“小瑾?”谢回昉愣了瞬,“你怎么过来了?”
不得不说,他这个外甥今年夏天来他这儿的次数恐怕比这辈子都要多。
“......”单容瑾沉默了一瞬,艰涩地开口,“我来...看看舅舅。”
“坐罢。”谢回昉起了身,并未对单容瑾口中这话的真假过分思虑,他慢吞吞移到桌子旁,脑中还带着初醒后的懵然,给单容瑾倒茶。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茶水有点凉了,他摸着杯壁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下人来换一盏,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突然闯了进来,一把就握住了谢回昉的手腕。
“怎么喝这么凉的茶?就算是外面热,可你的身体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君扶面上的喜悦还未散尽,就跟着皱了下眉,说话期间把谢回昉上上下下都摸了一遍,顺带还探了一把谢回昉的额头。
“怎么不说话?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还以为又病了。”君扶压过身来正觉得纳闷,突然余光瞥见一角阴暗,她猛地回过头,视线与一脸阴沉的单容瑾对了个正着。
单容瑾双目死死盯着君扶抓在谢回昉身上的手,表情好似要吃人一般,这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谢回昉心中尴尬不已,他为长不尊,与自己外甥喜欢的女子在一起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当着人家的面这般如此......
何况谢回昉还没有碰过女人呢......他被君扶如此自然地摸了几下,耳根早不觉红了,连忙推开身与君扶拉开了些距离。
“小瑾......也来看我。”谢回昉低声解释。
君扶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怎么哪儿都有他单容瑾啊?瘟神似的,烦不烦?
她瞥了单容瑾一眼,到底没发大小姐脾气,只是态度不怎么热情地给单容瑾草草行了个礼,道:“见过四殿下。”
这截然相反的态度简直让单容瑾心梗,他强忍着怒气没有发作,沉声道:“你身为相府嫡女,私会外男之事,不知丞相可知情?”
一句话算是点着了君扶的火气,她立时掀眸道:“这是君家的事,与你四殿下有何关系?”
见单容瑾脸色愈发难堪了,君扶今日索性与这人挑明,反正前世她恭谨有度也没见这人给她赏了一分好脸,既然如此她干嘛要如此顾忌?
反正现在单容瑾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而已,若非君家,他算什么?
君扶冷下脸来,继而道:“我贵为相府千金,该做什么自然有我的道理,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单容瑾呼吸一窒,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可看着君扶那张脸又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脸色格外可怕。
谢回昉见这二人关系是好不了了,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个外甥的确是喜欢君扶的吗?
他开口道:“坐罢,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吵什么架。”
谢回昉的声音清润温和,宛如一阵春风和煦,轻而易举抚平了君扶心中的怒气,她转而看向谢回昉,见他也正在看着自己,君扶心头的喜欢就怎么也抑制不住。
她连连走上前,温声细语道:“我今天来看你,是有正事的。”
单容瑾见君扶一对着谢回昉就截然转换的态度,气得一甩袖子就往外走,可没出门口又隐忍着停下了脚步。
君扶懒得搭理他,对谢回昉道:“我请了位大夫来帮你看身体,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谢回昉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难为你为我这不争气的身子费心。”
他一开口说话,君扶心中就蔓生出无数的喜欢,见四下无人,便飞快地上前,在谢回昉脸颊上偷香一下。
惹得谢回昉蓦然红了脸颊。
谁知这一幕正被回过头来不耐的单容瑾瞧见,他本就阴沉的神色骤然裂开,一时什么也顾不上大步走来,一把将君扶掳到自己怀里。
“舅舅,若是让君丞相知道你蓄意引诱君扶,不知他会有何反应?”
谢回昉皱起眉来,他道:“我自会向丞相求娶。”
这话说得君扶眼神一亮,单容瑾在侧看着这样的君扶,突然想起前世两人成婚那日,君扶也是这样看着他,可那时他是如何应对的呢?
时间过了太久,单容瑾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并未给君扶什么好脸,而她眼中的光彩也很快黯然下去。
而今这一切,原本是属于他的。
可却因为舅舅......要是没有舅舅就好了。
谢回昉正要随君扶去见大夫,可却清晰地从单容瑾身上感觉到一股杀意,这让他不禁回头去看了单容瑾一眼。
四目相接的那一瞬,单容瑾又恢复了常色。
可谢回昉本就是商人,对察言观色再擅长不过,他可以确信自己方才那一眼没有看错。
谢回昉敛目,为了君扶,小瑾竟然想要杀了他吗。
“怎么了?”君扶见谢回昉神色有异,不由问道。
谢回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与君扶慢慢走远,才认真地道:“我突然发现小瑾好似不是我从前认识的模样了。”
一句话勾起君扶前世的回忆,前世时谢回昉曾亲口对他说,单容瑾品行不坏的,可结果呢?
君扶道:“他本来就是这样,之前是你被他蒙蔽了。”
两人来到中堂见黄为远,谢家的下人早就奉了茶,比起谢回昉,君扶倒是更加迫不及待,对黄为远道:“前辈,他便是了,您快替他瞧瞧。”
她说着就把谢回昉摁在了一张椅子上,让黄为远来诊断。
黄为远探了把脉象,又问了些日常的饮食习惯等,斟酌了一番开口:“这位公子久病缠身,疾病攻及肺腑,怕是不好治啊。”
君扶心里一紧,急忙道:“那您看还有什么法子吗?”
黄为远摸了把自己的山羊须,道:“须用一些名贵药材,但是最终效果如何,老夫不敢保证。”
君扶没想到她已经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却还是晚了,眸中立时盈上一片水光,她捏紧双拳极力将眼中的酸涩忍了下去,抬眸看向谢回昉时,却见他正温和地对她一笑。
君扶方才忍下去的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了。
这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听到自己这样的病情之后还想着来安慰她......
君扶立刻道:“还请前辈尽力一治。”
黄为远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可要准备好银子,恐怕要虚耗不少。”
“银子的事不是什么大事。”君扶道,一点药钱,她君扶还是出得起的。
说完这些,黄为远便下去抓药了,君扶看了一眼乖乖坐在椅子上的谢回昉,忍不住蹲在他身前把脸埋进他怀里。
谢回昉也只因她这样亲近的动作僵了一瞬,随后轻轻揽住她。
他眸中依旧染着柔和的光,只是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坚定不少。
谢回昉道:“本来我以为,我这一生只会这样无趣地过去,现在这样已经比我料想中的结果好很多了。”
君扶声音发闷:“会治好的,一定会的。”
如果谢回昉的病治不好...那她也不治了。
随后而来的单容瑾目光落在黄为远离去的背影上,蹙眉对阑擎道:“你去查查此人。”
阑擎立刻抱拳领命。
单容瑾看了他一眼,忽道:“劲风呢?”
阑擎道:“不见好一会儿了,许是在外面。”
单容瑾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而此时谢府后院的花园里,含春正蹲在一株丈菊旁准备扑捉一只蝴蝶,她用尽全力往前一跃,蝴蝶灵巧地偏偏飞走了,可她整个人却往花丛中栽去。
含春叫了一声,很快有一只手勾住了她的衣带,长臂一揽便将她捞了回来。
她诧然抬头,看见一双英朗严肃的眸子。

含春被他逼人的气势唬得退了两步, 又后知后觉红了脸,声音小得像只蚊子:“谢谢。”
劲风掌了眼含春,见她低垂着脑袋抿着小嘴, 恍惚间又想起乞巧灯会上看见她的那一眼,当时便有股怪异的熟悉感萦绕在他心头。
“叫什么?”劲风道。
含春眨了下眼答得更加小声:“我叫含春。”
两人简短地说了两句话后又沉默下来,含春不知道此人的身份, 不敢多问。劲风知道她的底细,又没什么可问。
就这么干巴巴地站了一会儿, 远远地,劲风看见阑擎的身影。
“我先走了。”他道,又忍不住看了含春一眼。
含春点了下头, 等回过身却发现人已经走出好一大段路了。
这人真是奇怪。
含春心事重重地回去找君扶,时候不早了,她该让小姐回家了。
君扶埋在谢回昉怀里,心满意足蹭得足够了才站起身来, 不过她蹲的时间有些久了,右侧的小腿发麻,稍微踉跄了一下。
谢回昉忙起身扶她,紧张的模样全被君扶看在眼里,又见即便是这样谢回昉也只是颇为君子地托着她的小臂, 决计不碰别的地方,心中忍不住想这人也太收敛了。
于是忍不住打趣:“怎么?便是如此也不肯与我多亲近亲近吗?”
君扶忽然靠近过去,逼得谢回昉退了半步, 他一副极不好意思的神情, 目光却不再躲闪了, 注视着君扶定定道:“就算再喜欢,也须发乎情止乎礼。”
认真温润的模样勾得君扶心弦一动。
她开始耍无赖:“谢家主是觉得我太放肆了?”
谢回昉微顿, 骤然想起方才在书房君扶映在他脸颊上那个吻来,眼神顿时又飘忽起来,浅声道:“你自然.....是怎么样都可以的。”
君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逗趣谢回昉真是太好玩了,她活了两辈子,也不曾见过有如他这样君子的人。
“我要回去了。”君扶轻轻在谢回昉手腕处一握,“等药配好了,我再带来给你。”
谢回昉道:“药材的事,怎么能再麻烦你?我自己来就好了。”
“可我又没什么能为你做的。”君扶强硬道,“你的身子我一定要亲眼看着调养好的!”
谢回昉被她明媚的眼神看得不再好说出拒绝的话语了,只能默认下来。
离开谢家后,君扶便再度上了马车准备回相府,回去的路上君扶忽然想起一事,问外面的青松道:“单容瑾呢?”
青松一顿,道:“四殿下一个时辰前便离开了。”
真是莫名其妙,也不知他究竟来干什么的。
小桃之事后,君家难得清静下来,君邺成似乎也有点觉得此举有些对不住妻子,接连好几日都是来君母房中歇着,至于柳氏......每回一去,她便只知道哭,吵得君邺成有些头疼,索性不去了。
只是刑部侍郎家中可就没有这么清静了。
自从上回他刻意躲着单容瑾一次不来相见,单容瑾便直接祸水东引,放话出去乃是刑部侍郎不欲受理此案,乞巧节那晚受伤的百姓本就不少,刑部侍郎便首当其冲触怒民怨,连着被闹了好几日没办法才与单容瑾相见。
一大早就将卷宗恭恭敬敬捧到了单容瑾手中,并求单容瑾一定帮他遮掩此事。
“都是为父皇办事,本殿何须为难大人呢。”单容瑾冷冷看了刑部侍郎一眼,“只要大人好好协助本殿查案便是。”
刑部侍郎自然点头哈腰。
乞巧节的案子便是不经过刑部这边,单容瑾也有自己的法子查清楚,可他若私下将查得的结果告知隆景帝,这个偏心的父亲恐怕不会重处。
可若他借由刑部之手将此事翻到明面上,指路让别人查清的话,那隆景帝是无论如何也偏心不了了。
于是几日后的早朝上,在文武百官面前,是刑部侍郎亲自将查得的结果递交给隆景帝。
“什么!?”隆景帝看见上面六皇子的名字便当即震怒,直接将人从学堂抓回来问话,课堂上其他皇子看得俱是一阵惊愣,全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唯有三皇子单容成面露异色,以及单容瑾胸有成竹。
单容成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恶狠狠看向单容瑾,可对方的眼神比他还要幽深,漆黑的眸子泛着粼粼的冷光,盯得单容成浑身一慑。
不可能!这个废物怎么可能.....
早朝上发生的事,下午便有了定论,毕竟证据确凿,六皇子无从辩驳,最后几经逼问只好认下罪来。
不过他死也没说这里面还有他三哥的事,只是一人将此事揽下。
隆景帝大怒,而今事情已经败露,他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又无法不能给百姓一个交代,只好依律处置了六皇子,将其幽禁皇子府。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流言不胫而走,说皇家享天下人供奉,居然将百姓视为刍狗,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六皇子害死了那么多人,竟然只落得一个幽禁的下场。
说到底,还是帝位上的那位不仁罢了!
最后这句话没人敢说,却已然在不少人心底滋生了。
这个结果传到君扶耳中已经是晚上了,她大为震惊,心想这六皇子不是在单容瑾做了太子之后才出事的吗?这次怎么这就出事了?
不过前世这一年的七夕也并未发生这么大的事,看来重生之后也不是事事都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这其中是存在着变数的。
那单容瑾呢?
她这一世能否凭一己之力阻止君家扶持单容瑾,只做个默默无闻的贤臣呢?
此事君扶无法做主,最要紧的还是父亲那边改变了对单容瑾的态度,趁着眼下父亲还未对单容瑾有所青睐,君扶在饭桌上提道:“四殿下对手足胞弟都如此残忍,足以见得他的心性。”
素来沉默寡言的女儿说了这样一句,让君邺成大感意外,他立刻呵斥道:“四殿下是皇室之子,岂容你我置喙?再说四殿下为民请命,此乃大义灭亲之举,你的目光不要过于短浅了!”
“是父亲目光短浅罢?”君扶驳了一句,“父亲难道不清楚六殿下是什么秉性?他可不像是会策划此案的人。”
君邺成目光一沉,道:“你给我闭嘴!你知不知道这种话传到别人耳中你可是会掉脑袋的!”
父亲这样的态度让君扶跟着心里一沉,若父亲只是将单容瑾当作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几句话的贬低不至于会让他如此动怒。
难道......这个时候父亲就已经站队了?
眼看着父亲真发了火,君胥连忙起身打圆场,瞥了一眼君扶道:“妹妹之前跟四殿下有些过节,今日有所不满也是情理之中。”
“什么?”君母瞬间放下筷子,“什么样的过节?”
君胥挠了挠头,“就是那回在张家,当时四殿下也在场,行事不大妥当。”
他这么一说,君邺成和君母大概懂了,那大约是单容瑾拉拉扯扯了,闹得扶儿不高兴。
闻言,君邺成略微缓和了脸色,道:“总归是天家之事,我等为人臣子,还是不要多说的好。”
君扶低头吃饭,算是默认了,一边于心头思虑如何才能让父亲对单容瑾死心。
一顿饭吃下来,唯有君荷一直埋头吃饭,默然不语。
饭后,君邺成将君扶叫去了书房,沉言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只是听你母亲说你总是闭门不出,今年的秋狩你便一同跟着去。”
而今将近夏末,秋狩的日子也没几天了,往年君扶都不会去,可今日她抬眼看了眼父亲严厉的神情,强忍着没有开口辩驳。
她毕竟还要在父亲这边转圜谢回昉的事,不好闹得太僵,于是点了点头,只是心下惋惜这一去秋狩,岂不是又要好些日子见不着谢回昉了。
等黄为远配好药方后,便拿来给君扶过目,里面确实有不少名贵药材,而且有几味药还很难找,只怕在宫中御医那儿才有。
君扶想着她得在秋狩前进宫一趟,最好能尽快找齐药材给谢回昉送去,这样即便是见不着他,她也能安心了。
想到前世所认识的太医陈青,君扶心里有了几分底气,借着看望吴皇后的名义入了宫。
吴皇后是君扶小时候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为人十分亲厚,见君扶来了十分欢喜,道:“有些日子没进宫了。”
君扶很快地行了个礼,笑道:“心里一直惦记着您呢,只是这些日子不大舒服,就很少出门走动。”
听了这话,吴皇后神色微变,道:“怎么了?”
君扶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大病,寻了个大夫看说是需要长期吃药的来慢慢养,还给我开了张单子呢,毕竟是外面的游方郎中,我不大放心,就想着进宫问问太医。”
吴皇后缓缓点头,道:“你年纪还这样小,万一真有什么可不能马虎,本宫让他们这就来为你诊脉。”
“不用了皇后娘娘,我一会儿自己过去看就行的。”君扶笑了笑,“倒是您,近来身子如何?”
“本宫一切都好,只是余妃成日哭闹,被扰了几回。”
这余妃便是六殿下的生母了。
君扶道:“她这个样子,怕是要惹陛下厌恶了。”
“是啊。”吴皇后微叹一声,面上无悲无喜,“还是本宫自在,一直无子,这皇后的位子才能端端正正坐到今日。”
君扶一时无话,单容瑾亦无生母,若按前世发展,他后面是要认吴皇后为母的。
也不知他这样的人,认母的时候又会有几分真心呢。

君扶心里装着事, 不觉就问出声来:“皇后娘娘一直未想过有个孩子承欢膝下吗?”
吴皇后摇了摇头,“本宫无子,这种事本就强求不来。”
“可是以皇后娘娘而今的地位, 从别的嫔妃那里过继一个,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到底不是本宫的儿子。”吴皇后道,“本宫贵为国母, 许多事已不必再去争了。无论将来是谁做太子,他碍于孝道, 碍着天下的颜面,都得尊本宫为太后。”
她说完又觉得让君扶听见这些不妥,温柔地抚摸着君扶的头发, 道:“好孩子,你要记住,对于女子而言,情爱、美貌, 都可以一无是处,都可以作为巩固权势的工具,你须得在夫家的后宅站稳脚跟,无论他爱不爱你,你都得是最大权在握的那个。”
吴皇后一番话不可谓不掏心, 短短几句无端让君扶想起前世来,她只在东宫待了不到一年,就好像看清了后宫中女子的一生。
今生何其有幸能重来一回?她再也不想踏入那后宫中去了。
“我记下了, 皇后娘娘。”
吴皇后见她乖巧, 心中愈发喜爱, “本宫膝下无子,有时是拿你当亲女儿看待的, 你从小就在本宫身边长大,扶儿,你现今也正当年岁,可有什么爱慕之人呐?”
若在前世,君扶被这样问起,她绝对会羞赧低眉、含糊其辞,可眼下......她抬眸望着前世一直一直待她极好的吴皇后,心口微动,突然就想吐露真言。
就算重生一回,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儿家,凭什么她就不能告诉别人真话,她究竟喜欢谁呢?
君扶暗暗握紧手指,道:“皇后娘娘,我当真...有个意中人,我已与他情投意合,此生非他不嫁。”
吴皇后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竟真的问出些什么,她垂眸看到君扶一脸坚毅之色,心知这回这孩子好像是下了决心。
“是哪家的孩子?”她问。
君扶道:“是皇商谢家。”
吴皇后略一思量,从谢家一家的年轻子弟中寻摸了一阵,揪出一人来。
“是谢家家主,谢回昉吗?”
君扶惊讶,谢家子侄众多,缘何吴皇后一下就猜中了?谢回昉与她可还隔着一辈呢!
吴皇后见她诧异,笑道:“扶儿心高气傲,本宫岂能不知你的眼光,谢家虽不乏才俊,真正出挑的却没有几个,唯有那谢回昉当真是芝兰玉树之姿,听说又是个品性极为温良之人,你会属意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那皇后娘娘觉得,我与他......可行吗?”君扶有些紧张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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