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金枝—— by摧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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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皇后思忖着道:“他品貌自是衬你,可身家太过潦倒了,何况还有个不争气的亲外甥拖累他,你嫁他恐怕过不了你父亲那关。”
“正是如此!”君扶急切道,“我就是怕父亲不答应,才一直瞒着!皇后娘娘,依您之见我该怎么办呢?”
吴皇后道:“谢家经商,于此道地位不可能再攀升,旁支的光又照不到谢回昉身上去,本宫早就听说谢家内里勾心斗角并不和睦,所以谢回昉若想配得上你,还真只能指望他那个外甥了。”
“单容瑾?”君扶怔住,这怎么又和单容瑾扯上关系了。
“你想,若今后单容瑾能封王,谢回昉作为他的亲舅舅,自然也一并合入王室,到时候你再想嫁他,不就容易了?”
君扶目光微动,认真思量起吴皇后的话来。
对啊,若是单容瑾有了权势,不再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父亲怎会嫌弃他的亲舅舅呢?门楣这一道坎,好像就这样过了。
这样一来,父亲要扶持单容瑾为太子,那便顺其自然就好了,横竖今后她不嫁他,也就不会有前世那些恩怨,单容瑾总不能平白无故便厌恶扶持他的君家吧?
君扶被吴皇后点拨几句,心境豁然开朗,她笑道:“多谢皇后娘娘指点!我都记下了!”
吴皇后亲昵地摸了摸她细腻柔顺的乌发,道:“行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办完事,出宫回家去罢。”
“是,君扶拜别皇后娘娘。”君扶起身,跪在近处给吴皇后行了个礼,转身退出了坤宁殿,去了太医署。
此时的陈青还只是个太医院打杂的小大夫,算着时间,他好像在明年某地的疫病上立了功才被提为太医的,君扶到太医院找寻了一圈没有见着陈青的身影,询问了一个老太医才知陈青被派出宫去采买药材了。
君扶迟疑一瞬,从袖中拿出黄为远给开的药单,递给太医道:“您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张方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太医拿过方子正要看,却有一只手很快从他手中抽走了那个方子。
君扶一愣,抬眸便对上单容瑾乌沉的双目。
“...四殿下?”太医惊讶地行礼。
君扶也只好弯身行礼,“见过四殿下。”
她还没有全然弯身下去,单容瑾就伸手来扶她,被君扶退身避开了。
见状,单容瑾竟也没说什么,只是默然地收回手去。
君扶不禁回想起这一世她见到单容瑾的所有场景,虽然很多时候,单容瑾有些莫名其妙的,但他的性情本就怪异,也能理解,总体来说还算是知礼。
经吴皇后说了那番话后,她再看单容瑾,好像突然就没有那么排斥了,今后她与回昉成亲还需要靠单容瑾,那她便是他未来的舅妈了。
这个时候若闹得太僵也不太好,万一单容瑾又因为她恨上了君家怎么办?
想到这些,君扶难得地扶起一丝笑意,看向单容瑾道:“四殿下怎么有空来了太医署?”
谁知单容瑾在看到她这副笑颜之后,竟是浑身一震,眼圈都跟着泛起红来。
只是这样的神色在他素来疏离的面容上也没有留存多久,君扶没有注意到,唯有单容瑾自己知道,他此刻心中究竟有多动荡。
这是他前世朝思暮想了很久,都没能如愿的一幕。
第43章
“......殿下?”君扶见单容瑾竟看着她不说话了, 不由出声又唤了一次,她目光落在被单容瑾拿去的那张药单上,眉心微蹙。
单容瑾晃神过来, 轻咳了一声很快拿起手中的药单看了一眼,问道:“你病了?这是什么方子?”
然而在他问完之后,他其实就已经知晓答案了。
这上面开的药多霸道刚劲, 并不适合女子体质,看来病人并不是君扶。
虽说上回被单容瑾看到她画的画, 但是现在还有太医在场,君扶并不愿让人知晓她和谢回昉的事,于是她含糊着回答道:“是一个江湖郎中开的, 我信不过,便来问问太医。”
原来是这样。
单容瑾因为猜测而沉郁下来的心情顿时因君扶这句话又恢复如常。
他立刻道:“这是什么庸医,所开的方子性烈非常,即便短时间内能有所效用, 但长期下去必定损耗根基。”
他说完立刻想起君扶前世莫名其妙的薨逝,心中猜疑难道就是吃了这个方子才?
君扶被单容瑾的话惊了惊,她不知单容瑾竟然还懂得岐黄之术,如今他横插一脚,她又不好当着面再问太医了。
然而单容瑾看出来她不信了, 他便将药方交给身边的老太医,道:“您看可是如此?”
太医伸手接过,一目三行看了一遍, 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四殿下医术造诣颇高啊, 这张方子开得隐晦, 其中有几位药十分罕见,极少有人能知道它们的效用, 若非资历高深的太医,还真看不出这方子的问题!”
听完太医的话,君扶神情便凝重下来,如此说来,这方子果然有问题,那黄为远竟是个庸医不成?亏她还将之带到了谢回昉面前。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治愈谢回昉的希望就这样付之东流,君扶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连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单容瑾自当认为君扶是在气恼被人骗了这事,他清了清嗓音,柔声问道:“你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可以给你看看。”
看他靠过来,君扶受宠若惊地避开,道:“殿下是什么身份,怎可为臣女看诊?也不是什么大病,不劳殿下费心了。”
说完她便向太医点了点头,飞快地行了个礼转身走了,方子都不要了。
太医署中,单容瑾默默攥紧手指,怎么可能不重要?他分明知道,这场病足以要了君扶的命......
出宫回府的路上,君扶心中是一半喜一半忧,她心中既知单容瑾一定能当上太子,这样一来她便一定能如愿,又知谢回昉的病若不尽早医治,恐怕撑不到那个时候。
好不容易盼来的希望没了,君扶心里又急又气。
该死的庸医,绝对不能放过他!
含春见自家小姐面色不善,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在宫里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君扶道:“等会儿回了丞相府,你让青松去把那个庸医给我找来!竟敢欺我,定少不了他一顿板子!”
含春惊诧地垂下眼去,顿时不敢多问了,小姐甚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她还是别多嘴,小姐吩咐什么,她照做就是了。
一回府,君扶便下令把自己这间别院封锁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出,然后让青松装模作样去把黄为远请来,她就笑吟吟坐在院子里等。
待黄为远进了别院,看见坐在秋千上满含笑意的君扶,摸了把自己的胡子笑道:“小姐可还是有什么事?”
君扶抬手拍了拍,院落便被锁住,黄为远被几个侍卫围住,他心里一惊正要问君扶是怎么回事,就见这位美人的脸色徒然变了。
“给我狠狠地打!”君扶咬着牙道,“胆敢骗我,你真是嫌命长!”
“啊呀!!”
院子里传出阵阵哀嚎声。
......
“饶命!!贵人饶命啊!!”黄为远大喊,“不知我哪里得罪了贵人?”
“你还跟我装蒜不成?”君扶冷冷看他,“若非是我谨慎,想着拿方子去宫里问过,还不知你开的是虎狼之药,这些药给人吃了,你觉得会如何?我今日便是将你打死在这里,你也死不足惜!”
想到谢回昉那样孱弱的身子,若吃了药后病情急剧恶化,君扶恐怕这辈子都会活在自责当中。
她眸光一寒,盯着黄为远顿时起了杀心。
黄为远一看事情这么快就败露,吓得拼命磕头求饶,然而君扶主意已定,她厌恶地睨了眼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的黄为远,转过身去道:“青松,处理掉,我再也不想看见他。”
青松闻言暗惊,他就从没见过小姐发这么大脾气!
然而他也知道此人恶劣,没说多余的话,领命将人拖了下去。
侍卫动手干净利落,从不会污了君扶的眼。
了结了黄为远后,青松自行跪到院中请罪:“是属下识人不清,险些酿成大祸,请小姐责罚。”
君扶原是想责罚他,可青松自请,这个侍卫对她始终忠心,几乎是同君扶一起长大的,再说这次到底没酿成大错。
她揉了揉眉心,道:“罢了,下不为例。”
处置了庸医轻松,可谢回昉的病又该怎么办呢?她或许不该信这些游方郎中的话,而是应该去请宫里的御医给谢回昉瞧瞧?
今日与她说话的那老太医就不错。
可从宫里请御医是要向陛下请示的,御医给谢回昉看过病还要再向宫里回禀,一来一去,她和谢回昉的事就瞒不住了。
否则她早就请御医来了。
如何能让御医不知道谢回昉的身份,又能替他看过病呢?
君扶又陷入另一重思索中。
不过,没等她想出个切实可行的法子,就要迎来今年的皇家秋狩了,上到皇帝嫔妃、下到官员女眷,都要参加这场秋狩。
往年君扶都不会来,但今年她的确是推脱不掉了,母亲来了些精神,亲自做好她的骑服送了过来,让君扶试穿看看。
“我就知道这颜色衬你。”君母看着她身上这件绯红色骑服,眼中尽是满意。
君扶肤白,红色自然衬她,她还是第一次穿上骑服,衬得她身形修长漂亮,令人眼前一亮。
含春也连连点头。
“娘对我最好了。”君扶欢喜地收下,与母亲说了会儿话,等将君母送走后,她又穿着这身骑服在镜子面前照了几回。
“含春,真的好看吗?”她问。
含春点头:“小姐!真的好看!您放一百个心吧!”
“那快备马车!我要去给谢回昉看看!”她高兴道。
“啊?”含春一愣,“可是明日就要出发了。”
“出发前,我会回来的!你快去准备吧!”君扶道,她第一次穿,自然要让谢回昉最先看到才行!
在侍卫们的掩护下, 君扶夤夜出了丞相府。
君扶穿着绯红骑服,原本就白璧无瑕的容颜更加明艳动人,她满心都想着穿给谢回昉看时他的反应, 然后顺便她再抱歉一下黄为远的事,让他不要担心。
马车辘辘几乎要飞驰起来,就如同君扶的心一样。
然而没过一会儿, 马车慢下了速度,最后直接停了下来, 前面传来吵嚷喧哗声。
君扶问:“青松,怎么回事?”
青松回道:“小姐,前面好像有人在盘查。”
“能绕行吗?”君扶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 黑夜里看不大清楚,只瞧见不远处一群人皆举着火把。
“无法绕行。”青松道,“他们把整条街都堵了。”
怎么回事?君扶有些心急,这还没到宵禁的时候, 这些人在做什么呢?要是再耽搁下去,她怕谢回昉就要睡了。
君扶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马车走动,她有些着急了,不顾青松的阻拦掀开帘子走了下去。
“我是丞相府的, 有急事需要通行,可否行个方便?”君扶几步走向那伙官兵,直接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其中一人接过她手中的玉佩仔细瞧过, 确认后露出讨好的笑容来。
“原来是君小姐, 实在是抱歉, 只是前方有刁民拦路,唯恐伤了城中百姓, 我家大人正在处理此事,君小姐这会儿若是上前,被那群刁民看见,怕是更耽误时辰了。”
这人对她态度十分恭谨,君扶也不是存心为难人家,只好道:“既然如此,那我再等等吧。”
“多谢君小姐!多谢君小姐!”
又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前面的路终于开始慢慢松动了,这个时辰上街的人并不多,所以等了半天也只有君扶一辆马车被困住。
见终于动了,君扶松了口气,道:“青松,快赶路吧,再晚就没法在宵禁前回去了。”
她正要上马车去,一只手都攀在了车身上,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要去哪儿?”
君扶浑身一颤,吓得脚下一滑就踩空了。
“啊!”
“小心!”
两道声音相互交错,眨眼功夫君扶就落进一个紧实的怀抱中,便对上单容瑾那双深邃的眸子。
君扶头皮发麻,急忙稳住身形从单容瑾怀里退了出来。
“四殿下......”她目光移开,解释道,“只是随意出来走走。”
即便知道眼前这个单容瑾与她并无什么交集,可前世的烙印还是让君扶直觉地想躲,她用了好大功夫才镇静下来,故作轻松地扫了眼前方,试问道:“原来在处理这件事的就是四殿下吗?”
“嗯。”单容瑾应着声,目光落在君扶方才被蹭乱的那一缕鬓发上,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替她抚开,刚抬起手却又想到什么,克制地受了回去,道,“时间很晚了,还是早些回府。”
此时街灯正盛,四周也举着火把,一片灿金之中,君扶身穿绯红骑服美艳动人,单容瑾从未见君扶穿过这样的衣服,他目光流连在君扶宛如小鹿的神色上,不舍地移开了眼,不停地告诉自己——君扶喜欢谦谦君子,他不能再莽撞行事吓着她了。
这不是他的太子妃君扶,她还只是丞相府的千金。
“多谢四殿下关心。”君扶做足了表面上的客套,向单容瑾行了礼后才匆匆上车走了,拍了拍自己受惊的胸口。
含春见她这样,不禁问:“小姐是怕四殿下吗?”
“我才不怕他!”君扶不假思索出声否认,然而很快她的目光又掠过占据街道的这些士兵,心想单容瑾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权势?这个时候,他不该还是那个不受宠的皇子吗?
可是眨眼间,单容瑾已经除掉了六皇子,大大削弱了三皇子的势力,在君扶忙着与谢回昉亲近谈情的这段时间里,单容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
前世的这个时候,他也是这样?
君扶微吟,转而对含春道:“你要记得,以后看见四殿下要躲着走,这个人绝非善类,咱们最好不要和他扯上半点关系!”
含春愣愣点头,她家小姐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君家的马车终于到了谢家附近,君扶虽笃定了这辈子一定要任性妄为一次,要为自己而活,但她也知道女子名节也是尤为重要的,所以君家的马车只是停在一个格外隐蔽的角落,而君扶是踩在青松肩膀上,翻进院子里去的。
这个时候谢回昉显然已经歇下了,可是君扶不想白来这一趟,她想要给谢回昉看一看,便悄无声息绕过了守门的小厮,溜进屋里去。
谢回昉素来喜静,外间只有一个人守着他,这倒是方便了君扶。
她走近门中,摸黑找到谢回昉的寝居,果然见他已经合衣睡了,君扶蹲身下来,轻轻将他摇醒。
谢回昉睡得很浅,在君扶刚碰到他的时候便转醒了,对上君扶那双明媚的眸子时,他先是一愣,随后看见君扶身上的骑服。
“要出发了吗?怎么还来这里一趟?会不会赶不上?”他声调温柔,第一句不是责备君扶来这里,而是担心她误了时辰。
君扶将烛灯点亮,映出谢回昉俊美无俦的面容来,在烛灯的映照下,谢回昉苍白的病容也添了几许暖意,比平日更为令人心动。
“还早呢!”君扶不觉放轻了声音,“此刻还没有宵禁,只是我这是第一回穿骑服,含春和母亲都说好看,我也想让你看看!”
说着君扶便站起身,在谢回昉面前转了个圈。
其实房间里的光线太暗了,谢回昉并不能看清衣服的颜色和样式,但君扶的眼神很明亮,满怀欣喜地望着他,他便也露出笑容,称赞道:“是很好看。”
他并不像京城那些油嘴滑舌的富家公子们,褒奖出一大堆华丽的辞藻来,他的眼神很认真,口吻也很认真,君扶便知道谢回昉这不是在敷衍她,她高兴得又蹲身下来,坐在榻上,然后把头枕在谢回昉的膝上。
“我来找你,其实也不全是为了衣服的事。”君扶道,“我之前找来的大夫,竟然是个庸医!那张药方是用不上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会继续找的!我一定治好你的病!”
君扶于此道很执着,她前世只是暗慕谢回昉而已,即便如此,谢回昉病故之后她也像是断了根弦似的,一辈子好像就没了念想。
今生她不再是暗慕了,她与谢回昉两情相悦,若谢回昉再出了事,她怕是会更加承受不住。
于是君扶殷切着,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便想快些有所成效。
谢回昉望着她,并未对此表露出半点失望,只是抬手轻抚了下君扶的发顶,道:“好,你不要心急,慢慢来就好了。”
亲近了一会儿,君扶才起身道:“我该回去了,明天怕是天不亮就会走。”
“好,路上小心。”谢回昉坐直了身子,想起身送她,被君扶挡了回去。
“不用,我进来的时候并未惊动外面的小厮,一会儿也只能偷溜出去!你就不要送我了!”
谢回昉闻言,出声对外道:“谢犁,去沏盏热茶来。”
外间立刻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翻身起来的声音,和一声“哎”,随后脚步声走远。
谢回昉道:“去吧。”
这是为她把人给支开了?君扶弯眸笑起来,飞快地说了一句:“我在山上会想你的!”
她说完脸上便烧起来,飞快转身走了,出了屋子的时候,她在青松的帮助下攀上墙头,抬头时只觉得今夜的星星格外的明亮。
第45章
翌日天不亮, 前往昆山秋狩的大队人马便出发了,君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个时辰的早起还是让她不免抱怨了几句。
倒是含春兴冲冲的, 笑道:“奴婢还从未见过狩猎呢!到时候是不是就能瞧见狐狸梅花鹿啦?”
君扶靠在含春给她精心铺垫的软枕上,懒懒酝酿着睡意,一边听含春小声说话, 心里也不住想,其实她也没去过, 很多场景都是从其他贵女口中听说来的。
只是今年的秋狩上,按照前世的轨迹,单容瑾会大放异彩博得隆景帝的欢心, 现今三皇子式微,六皇子被囚禁,此生应该都无法出来了,隆景帝能用的儿子便只能从单容瑾和三皇子之间挑, 从前的偏心不免要收回一些。
一旦出生在皇家,这亲情冷暖本就淡薄如水,别说是单容瑾,便算是她,前世又是如何被自己的双亲对待的呢?
吃过早饭后, 君扶便靠在车里睡了一会儿,前往昆山要走上整整一日,接近天黑大部队才到了昆山猎场。
女眷们的营帐都被安排在一处, 君扶一整日都待在马车上, 一直没什么胃口, 下车后换了几息林中的清气才觉得精神不少,让含春去给她准备点吃的来。
他们的车队在后面, 到的要比圣人晚上许多,这个时候御膳房刚伺候完宫里的用饭,富余出来的新鲜食材不少,含春挑了几样,寻了个无人的小灶正准备烧水,却隐约觉得好像有个人正在看她,她凭感觉抬头望了过去,先是一愣,随即认出此人来。
“是你!”含春道,这不是上回在谢府扶了她一把的小厮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秋狩只有官员及其眷属才能入内,难道他并不是谢府的人?
劲风走上前来,虚应了一声,目光却始终落在含春面上,定定的。
见他不说话,含春抿抿嘴,背过身去继续做自己的事,可那个人脚底却像生了根似的,就站在那个地方不走了,连带看着她忙活。
含春不大乐意,回身便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老看着我干什么?”
闻言,劲风愣了愣,立马转过身去不再看了,只是身形依然未动。
含春一时无言,只能转过身去继续忙活自己的事,等把热羹调好了,等着开锅的时候,她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身影还是直直挺在原地。
含春虽说是奴婢,但从小跟在君扶身边,就没受过什么委屈,眼下也有些恼了,直言道:“你究竟想干什么?这来来往往人多,我可不会怕你,你再不走我可喊人了!”
听她要喊人,劲风回过身来略带惶恐地看了含春一眼,老老实实道:“要下雨了。”
“什么?”含春看了眼天色,才注意到他手上其实是拿着一把伞的,“那你还不回去当差,站在这里干什么?”
劲风抿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表情依旧淡淡的,道:“送你回去。”
“......”含春哭笑不得,“这里离得又不远,我走上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还能被雨淋着?”
劲风不说话了,含春也不再搭理他,专心看顾着锅里,眨眼的功夫,就听天上传来雷鸣声,她都还没来得及把热羹盛进蛊中,瓢泼大雨接踵而至,外面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雨势大得连路都看不清了。
含春提好食盒,看着这大雨哑口无言。
劲风却神色如常,撑开了自己手中的油伞,道:“走吧。”
这下含春是没法拒绝了,男人的身子靠了过来,但又没贴着她,只是把伞全都罩在了她身上,含春低着头快步走路,心里突然一跳一跳的。
“为什么要送我呀?”含春问了一句,只是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大雨湮没了,她等了等没等来回复,便以为是人没听见。
但其实劲风听见了,只是张了张口,不知道要说什么。
因着雨势,山路不大好走,好在雨还没下多久,路上不算泥泞,大半程的路都稳稳当当走过来了,眼瞧着就快到了,含春脚下却突然滑了一下。
熟悉的臂膀又揽上她的腰肢,很快将她扶稳了,含春轻吸了口气,脸上突然热得厉害。
“我、我到了。”含春道,“里面是女眷待的地方,你不能进去。”
“嗯。”劲风应着,身形却是不动,含春抬头,瞥见他湿了半边的身子,脸上忽然更烫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含春问道。
“劲风。”他也并未隐瞒。
含春点点头,踌躇着想道一声谢,可不知怎的话就是说不出口,最后飞快道:“那我回去了,你也快回去!”
说完就低下头抱着食盒跑了。
她心里发颤,惊魂未定,一直跑到君扶的帐子里才松了一口气,还回头看了一眼,生怕人追上来似的。
君扶听见动静走出来,看了眼含春,笑道:“回来了?”
含春被笑得一脸莫名,嗫嚅着道:“啊,是。”
她说着立马把食盒打开,将汤羹摆在桌上,道:“小姐快用吧!还热烫着呢!”
“嗯。”君扶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到桌边坐下,一对明目又看向含春,轻笑道,“谁送你回来的?”
含春脸色一变,顿时老老实实道:“原来小姐你都看见了。”
“我看外面下了雨,打发青松去接你,谁知青松半道回来,说你已经有人送了。”君扶唇边笑意流转,故意惹含春的羞窘。
“是...是个叫劲风的小厮。”含春老老实实,“婢子也是第一回 和他说话。”
君扶从来都是个宽和的主子,从不会拘着自己身边的人,前世她还是主动做主许了含春的婚事,若这回含春能有自己合心的人,那君扶也只会替她高兴。
只是这个人的品性如何,还是需要进一步考察的。
这是君扶第一次出来秋狩,没想到就遇上这样的暴雨天气,她兴致缺缺,一想到日后都是阴雨连绵就不想动,早知道待在家里,还能趁爹娘不在的时候肆无忌惮去看看谢回昉呢。
谁知第二日天便放晴了,秋狩照常进行,女眷营地这边有几个贵家千金撺掇着要比赛马,君扶虽然会骑马,但骑术不算很精,而且她这回来也只是顺应父命,好为今后嫁给谢回昉的事准备,并不打算参加。
只是没想到她不去主动掺和,倒有人想主动过来邀她。
“君姐姐。”孙月晗款款走来,唤了君扶一声。
她穿着身秋黄的裙衫,一身打扮颇具书卷气息,往年的春日宴上君扶也曾同她说过几句话,她父亲是礼部侍郎,之前母亲要跟君胥说的孙小姐便是这位孙月晗了。
只是后来君扶偶然得知孙月晗每回来主动找她说话不过是为了接近她哥哥,君扶便刻意冷着她了。
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孙月晗倒又不计前嫌来寻她了。
“嗯。”君扶应了一声,不说年纪,在京中贵女的圈子里,还没人敢称君扶一声妹妹。
孙月晗道:“你这身骑服可真好看,若是在马上驰骋,想必会吸引很多儿郎的目光罢,不像我,终年与参药为伴,骑不得马。”
君扶懒懒瞧她一眼,笑道:“是啊,你真可怜,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家里还要出来呢?”
孙月晗眸光闪了闪,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轻咳了两声,伤怀道:“人怎么能一直闷在那大宅中呢,时间一久,人就更加病了,还是多出来走走的好。”
“是啊。”君扶接话,“还是孙小姐命好,家里盼着望着希望你多出门见见世面,不像我,一年下来要赴的宴也太多了,家里人总想关着我。”
君扶本就不喜她,隔着这么些时日没见果然更不喜了,心中暗暗庆幸还好君胥没娶她回来,成日摆在府里还不够闹心的呢。
站了一会儿,孙月晗又道:“这些日子,他如何?”
君扶一愣,没明白这是在问谁。
随即孙月晗又道:“之前君夫人来我家说亲了,已经敲定了□□成,我只盼着早些嫁过来,见见丞相府的世面,只不知这些时日为何又没了动静?”
君扶一抿唇,感情孙月晗还不知道君胥纳妾的事?还是说她已经知道了,故意来探探口风?孙家攀君家那是高嫁,若非母亲硬是看中了孙月晗,君家是决计不可能会考虑这样一桩婚事的。
君扶徐声道:“别提了,我那不成器的哥被一美妾迷得头昏脑涨,日日都宿在她房里,那美妾身子骨可硬朗多了,怕是不日就要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