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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金枝—— by摧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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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住口!”君扶难得对君胥冷下脸来,斥了一声。
“我住口?我不管这件事,你怎么跟家里人说!?”
君家兄妹吵吵闹闹的,谢回昉看着觉得心里暖暖的,让他想起自己的姐姐,阿瑾的生母。
想到单容瑾,谢回昉的笑意淡了几分,在君扶与君胥离开之后,他招来谢犁问:“四殿下什么时候回京?”
“就这两日了,家主。”谢犁道。
“嗯。”谢回昉轻轻应了一声,再没有别的话说了。
谢犁踌躇了一会儿,悄声退了下去。
单容瑾抵达京城的第一日,便听说了君扶要与谢回昉定亲的消息,他当时正要入宫回禀,险些一个不稳从马上摔下来。
来交代的是阑擎,沉默等候着单容瑾的示下。
“到哪个步骤了?”单容瑾问。
“应该是双方交换了定情信物了。”阑擎道。
单容瑾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君家的人怎么说?”
阑擎:“君家的人,除了君胥,似乎还都不知道此事。”
“他们没有过过明面?”单容瑾有些惊讶,这是个什么成亲的法子?他本来还想着至少还有君家这一道阻碍在,才安心在江北留了些日子,却未料到君扶根本没想过要告诉家里人。
他们自己拜堂成了亲,那不也是夫妻?生米煮成熟饭,君家的人还能不认不成?
单容瑾死死手握成拳,一直紧绷在脑子里的那根弦,似乎“铮”地一声,断了。
他重生就是为了君扶重生的,这一辈子,他不可能没有君扶。
单容瑾主意一定,毅然决然进宫去了。
陈情述奏,面见隆景帝后,单容瑾将连月来的所见所闻都一一说了,又说瘟疫过后江北有什么改变,百姓如何、田产如何、房舍如何,任命的州官如何,一一巨细无遗,听得隆景帝连连点头。
隆景帝自是知道这回要重赏单容瑾才行,可单容瑾已经是皇子,之前他又将刑部交给了单容瑾管,已是有些封无可封了,可是这么大一个功劳,若但是赏赐一些银两珠宝,未免又说他太过偏心。
想来想去,隆景帝决定亲自问单容瑾,问他想要什么。
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隆景帝还真怕单容瑾给他塞一堆冠冕堂皇的官话过来,可喜的是,他话音刚落,就见单容瑾的神色肃然起来,像是在慎重考虑着。
片刻之后,果然见单容瑾深深拜下,道:“启禀父皇,儿臣确有一事相求。”
“什么?”隆景帝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只等着听一个结果。
单容瑾抿了下唇,一字一句道:“儿臣深慕君家嫡女已久,恳请父皇赐婚!”
对于这个赏赐,隆景帝也是一怔,他一边觉着对呀,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赐婚这样的赏赐?一边又想,单容瑾看上的居然是丞相府的嫡女,他究竟是真的看上了,还是有意结交权臣?
可若当真有意结交,会如此明目张胆要赐婚要到他的面前来吗?
隆景帝目光深深,道:“哦?你与她是如何相识的?朕竟从未听说。”
单容瑾便说起了张家那场宴会上他偶然与君扶撞了个满怀的事,一见钟情。
那么早便有了?隆景帝的疑虑被打消了几分,那时单容瑾还未有今日这般地位呢。
“你可要想好了。”隆景帝道,“那可是君家的千金,是千娇万宠出来的,性子必定不会怎么好相与。”
便是隆景帝也多少听说过一些,从孙家那里听说那个君扶平日行事便是盛气凌人,很不把寻常官家小姐放在眼里,也不屑与人结交。
听说孙家与君家还是交好的,都是这般评价,私底下谁知道又是如何?
隆景帝目光流转在这个儿子身上,既然说了是一见钟情,想必对对方的性格了解不深罢?
单容瑾毫不犹豫道:“儿臣想好了,儿臣一心想娶她为妻。”
本是高官权臣,若是个跋扈女子嫁过去,夫妻的感情便不一定会和睦,若不和睦,他也就不必担心单容瑾风头太盛了。
隆景帝仔细想了想,觉得这门亲事也不是不可,这样一来也解决了他连日来关于赏赐的烦恼。
“行吧。”隆景帝道,“朕这便拟旨,昭告天下。”
三日时间,四殿下要娶君扶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君扶如遭惊雷一般坐在自己妆镜前,不可思议地问:“父亲和母亲都答应了?”
“哪里还有答应不答应的份啊小姐!”含春急道,“这是圣旨,咱们还能抗旨吗?眼看传旨的内官就要到了,小姐咱们怎么办啊?”
含春是日日都跟在君扶身边的,别人不知,可她知道她家小姐心里的人是那位谢家主,怎能嫁给他的外甥呢?
小姐绝不会情愿的,含春就是怕小姐被逼急了,以卵击石。
君扶用了好一会儿,才从这句话中缓过神来,她不明白,前世她和单容瑾的婚事是父亲强求来的,今生单容瑾不过是比前世早了好些日子掌权而已,怎么陛下突然就赐婚了?
难道是陛下有意让单容瑾为太子?这么早?
不,这绝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道旨意是单容瑾去求来的。
单容瑾刚从江北立功回来,当日他便进了宫,他一定是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求来的这门婚事!
君扶心口好似要冒火一般。
不行!凭什么!她这辈子想要的东西,绝不会再被单容瑾毁掉了!
她不嫁单容瑾!死也不嫁!
“含春!去把我的马牵来!”君扶突然道。
“马?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含春大惊,“这内官就要到了,咱们这个时候出去可是大不敬啊小姐!”
“就说我病得重了。”君扶道,声音坚定无比,她倒要去问问单容瑾,究竟为什么总是跟她过不去?
问也不问过她的意思,就求了赐婚,他当她是个什么?物件吗?
君扶眼中噙着滔天的怒气,含春一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道:“还是备辆马车罢,小姐骑马太显眼了些。”
半个时辰后,君扶带着含春和自己的一众侍卫,敲开了北府的大门。
自从单容瑾在刑部任职后,便一直在这里居住,君扶从未来过,这是第一次。
今日单容瑾也不必上朝,从江北回来后,隆景帝特准他修养一段时日。
在知道君扶要找他之后,单容瑾心头先是一阵欣喜,可这点欣喜很快淡了下来,他很清楚,君扶是来兴师问罪的。
此刻从宫里出去的内官势必还没有到达丞相府,她就这般急切,连旨意都不想接了就来找他?
单容瑾目色沉沉,让人将君扶请了进来。
君扶也不客气,大步而入,在看到坐在中堂的那个身影后便咄咄开口:“我怎不知我与四殿下的情分到了足以赐婚的地步?”
单容瑾这才缓缓起身,他看着君扶,眼神如深渊一般沉静,可心口却胀得厉害。
怎么没到?他在心里默默地道,他们早就是正经夫妻了,早就什么都做过了,还有过一个孩子。
“君扶。”单容瑾沉声,“本殿心悦于你,故而才向父皇求了这道恩典。”
“心悦于我?”君扶露出可笑的神色,“你心悦我什么?心悦我喜欢的人是你舅舅吗?!”
听君扶提起谢回昉,单容瑾的神色骤然变了变,他皱紧眉心,道:“舅舅他剩下的时日不多了!你在执迷不悟什么!”
“我不用你管!我告诉你单容瑾,我这辈子只会嫁给谢回昉!我今夜便与他成亲!”君扶恨恨瞪着单容瑾,她紧紧咬着牙,将所有的愤怒与憋闷都宣之于口,她的眼神又冷漠又决然,看得单容瑾心里一空。
“你要抗旨!?”单容瑾突然慌了心神。
就这么喜欢吗?她就这么喜欢舅舅?不惜为了他抗旨?
“我才不管这些!”君扶彻底歇斯底里起来,她重生之后,只想着这一件事,只盼着这一件事而已,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如意?她只是想和谢回昉在一起!
父亲和母亲是阻碍,谢回昉的病是阻碍,一切都是阻碍包括这个单容瑾阴魂不散又来纠缠她!
君扶就不明白了,她这辈子明明都没有和单容瑾多说过几句话,单容瑾怎么就心悦于她了?
“我抗旨的后果,我一人承担!大不了与家里断了来往干系!大不了我不做君家的女儿了!我非谢回昉不可!”
所有人都在逼她,没有人站在她这边,除了谢回昉,从来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她都死过一次了啊,她只是想由自己一回的心意而已,为什么连这都不能如愿?
“可谢回昉三个月后就要死了!”单容瑾冷冷道。
“我不在乎!”君扶眸光震颤,“横竖一年之后,我也是要随他去的!”
单容瑾心魂一震,心口像是被人剜了一刀似的,血淋淋地疼了起来。

第56章
分明是一句平平无奇的话而已, 可单容瑾却连脸色都苍白起来,他深邃的双目锥心一般地看着君扶,连五官都扭曲在一起, 几乎是咬着牙问出一句:“所以你心里从未有过我的半点位置?”
明明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了,可他却还是如此不甘地要问一句,像是自讨苦吃。
“你?”君扶嗤笑出声来, “你,单容瑾, 也配与谢回昉比吗?”
君扶目光深深,她艳丽的容颜十分夺目,说出自己两辈子都不曾有过的恶毒话语。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问我要真心?我要的是端方君子, 是谢回昉,不是一个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的替身!”
她目光灼灼,盯着单容瑾失色的面容,一句一句道, “单容瑾,你也是一样罢?你也和我一样,是吗?”
单容瑾浑身一颤,紧紧阖住双目,她知道了, 君扶知道重生的事了。
君扶当然知道,在打开门看见单容瑾的第一眼,她就恍然大悟了。
为什么这一世单容瑾总是莫名其妙与她在同一场合出现, 为什么这一世他的晋升之路走得那么顺利, 为什么莫名其妙单容瑾要求陛下赐婚, 分明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的。
可现在君扶知道了,因为从一开始, 单容瑾就不是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单容瑾,他是前世的单容瑾,是太子单容瑾。
她问出了这句话,再看到单容瑾这副表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君扶,其实我......”单容瑾迫切地想要解释些什么,然而君扶别开脸去,已经一个字都不想听了。
“你的事,我不在乎。”君扶寒声道,“我只会嫁给谢回昉,你若阻挠,我便玉石俱焚。”
说完这话君扶便转身离开了北府。
含春悄无声息跟在君扶身后,她这辈子第一次看见小姐发这么大的火,生这么大的气,只是含春还有些胆战心惊,小姐就不怕四皇子记恨吗?刚刚四皇子那个表情......可不怎么好看的。
而且他们两个说的话她怎么听不懂?什么一样不一样的?一样什么啊?
君扶走了,院子里只剩下单容瑾一个人,他独自站了半晌,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一点点知觉来,他站直身子,晃动了两下险些跌坐在地。
这算什么?君扶跟他摊牌了?一切都结束了吗?
单容瑾咬了咬牙,他才不信君扶会做到这么绝对,她纵是再任性,难道整个君家她都不管了吗?前世分明临死前她还算计着为君家留好了后路,不可能的......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等君扶从北府回到丞相府时,宫中遣来的内官已然宣过回宫去了,君扶没在这本是大不敬的,但下面的人过来回了话说君扶病得实在厉害,加上这本就是一道赏赐,内官才没计较什么。
即便如此,君母见君扶从外面回来不免责怪了几句。
“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宫中来宣旨是大事?这种事你也敢搪塞过去,知不知道这若是被陛下知道了,那就是欺君!”
君扶神色淡淡的,一点表示都没有。
君母默了瞬,又浮起一丝笑容来:“不过,好在是扶儿终于得偿所愿了!”
君扶本来正要回自己院子里去,听见这句话猛地顿住脚步,回头道:“什么得偿所愿?”
“你不是也有意四殿下吗?”君母笑眯眯的,“我本来还打算着如何撮合此事,未料四殿下与你竟是两情相悦,还不用为娘的干什么就促成了。”
君扶蹙紧眉心,一时无言。
她还没向谢回昉解释呢,如果单容瑾执意要如此,那她也只有豁出去了,这一世是她的一世,她什么也不想管了。
“母亲。”君扶道,“我不会嫁单容瑾。”
君扶说完便走,身后的君母声音却徒然高了八度:“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抗旨啊!我看这些年真是纵得你无法无天.......”
君母还在喋喋不休,君扶头也没回到了房间急急关上房门,而后跪倒在地无声哭了起来。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错觉,好像自己回到了前世的时候,母亲、父亲,一个两个都来逼她,让她嫁给单容瑾做太子妃。
为什么重来一世,她的结局还是这样?如若她自己再不坚持,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小姐......”含春在旁边看着,亦然觉得难过。
她家小姐真的很喜欢那位谢家家主,可这四殿下居然没有问过小姐的意思就自作主张了,怎么能这样呢?
不过哭了一会儿,君扶也就不哭了,她擦了擦自己的脸,对含春道:“咱们现在去谢家吧。”
含春有些担忧:“小姐...去谢家干什么?”
她不是不同意,就怕小姐乱来做下什么荒唐之事。
小姐再怎么喜欢谢家主是一回事,可自己的名节又是另外一回事呀!眼下小姐还在气头上,万一一时冲动做错了事,那可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含春再如何担忧,她却是无法劝住君扶的,只能寸步不离跟在君扶身侧,以免出了什么乱子。
君扶才回到院子里,后脚又出门去谢家了,几个侍卫也有些面面相觑。
马车很快到达谢家门外,含春和青松眼睁睁看着君扶闯了进去,却不知道应该如何阻拦。
可走到谢家之后,君扶才听谢犁说,谢回昉病了。
“病了?”君扶一愣,谢回昉的身体一直不好,他一直在病中......谢犁这么说,是病情突然加重了?
“我去看看他。”君扶心里惴惴的,进了房中。
这次她进门,谢回昉既没有站在案边习字,也没有坐在椅子上看账本,他躺在床上,面色是一惯的冷白。
君扶看着他,心里反而一点点安定下来。
迟早会有这一日的。
他们都知道迟早会有。
“有没有觉得好一些?”君扶走了过去,自如地将头枕在谢回昉膝上。
“我没事,都是老毛病了。”谢回昉坐直了身子,伸手轻轻抚了抚君扶耳边的垂发。
“怎么突然加重了?”君扶有些担心,是不是因为那道圣旨的缘故......
谢回昉道:“前两日累了些,许是夜里饮了凉茶。”
两句话打消了君扶心里的内疚。
她知道这件事谢回昉多半是已经知道了,轻声道:“圣旨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嫁的。”
这要按照寻常,谢回昉一定会回应她,可这回君扶等了等,没等来谢回昉的一句话。
她突然抬头,静静望着谢回昉,恍惚间觉得自己和谢回昉之间的距离好似不知不觉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好像他们两个,从不相识。
“你会和我成亲的对吗?”君扶有些害怕地攥紧他的手。
谢回昉这才点点头,“嗯,我不会反悔。”
得着了他的肯定,君扶心里却没有一点好过。
她像是想求证一般,又问了一遍:“那等你身子好一点,我们就成亲?”
“嗯。”谢回昉点了点头,他望向窗外,看着窗外的天气渐渐阴沉下来,对君扶道,“你回去罢,时候不早了。”
君扶整颗心好似被揉了一把,几乎要颤抖着落下泪来,可她极力忍住了。
她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好像没有人要站在她这边了。

第57章
再回君府, 父亲和母亲俱在中堂等候,正襟危坐像是要同她问话,君扶不必想也知道定然是赐婚的事, 按照章程,明日一早她须随同母亲进宫谢恩。
君扶朝着中堂走,远远看清父亲面上渐深的皱纹、母亲发间渐多的银丝, 恍惚好像回到了上一世,上一世她就是看着这些, 一次次、一点点心软下去。
可这一生,她不想了,她想自私一回, 这一世分明是为她自己而活的一世。
想着这些,君扶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坚定起来。
她步入中堂,道:“不知父亲母亲何事寻我。”
君邺成还不知道白天君扶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心中只有些介怀君扶没有一同出来接旨的事,此刻看到君扶那点气也逐渐消了,想到不日女儿就要嫁作他人妇,不免也和颜悦色一些。
“你的性子素来是有些任性骄纵的,日后为人妇须成熟稳重些, 要谦和守礼,知道吗?”
君扶神色淡淡的,反问:“无端的, 陛下不会问也不问就赐下这样一道恩典过来罢?”
君邺成一顿。
“女儿打听过了, 单容瑾是前日回的京、进的宫。”君扶抬眸, 双目不动盯着君邺成,俨然是要君邺成给一个解释了。
君邺成一噎, 道:“是,陛下是问过我了,可儿女婚嫁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陛下亲自赐婚,这是何等荣耀,哪里有你拒绝的份!”
“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该问过我罢?”君扶盯着他,“父亲究竟是想女儿寻得一个好郎婿,还是拿女儿当做一件物品,去换你的仕途亨通呢?柳氏也有女,父亲为何不拿她去换?”
“你给我住口!你这孽障!”君邺成猛地起身,“你就是如此顶撞你的父亲?四殿下点名要你,还能我想嫁哪个女儿就嫁哪个女儿不成?”
“我不会嫁!”君扶突然驳道,她心中已然认定,索性拔下自己头上的发钗狠狠摔在地上,目光坚韧,“女儿已心有所属,若父亲执意要女儿嫁,便打死我吧,这条命,我还给你们!”
她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君邺成先是一惊,随后又气得不住咳嗽起来,“你给我回来!你说的这都是什么混账话!来人!去把她的院子给我围住,谁也不准放出去!”
说罢,他又瞪向身侧的君母,厉声道:“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她要违抗圣旨,要害死我们全家!”
君母亦是一脸发白,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扶儿怎么会不喜欢四殿下呢?她不是心悦于四殿下吗?
“小姐!小姐!”含春跟在君扶身后急急走着,“怎么说了这么严重的话,这可是违逆抗旨啊,万一老爷和夫人......真的动手怎么办?”
“那便动手罢。”君扶冷冷的,“不过就是死而已,我早就不怕了。”
再疼,还会比和单容瑾初次那晚疼吗?再疼,会比她小产血崩那日疼吗?再疼,有她吐血而亡那日锥心吗?
她这一辈子本就是借来的,如若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那她就什么也不要了。
顷刻之间,君家的家丁便围了君扶的院子,柳氏那边也听见动静,带着君荷出来看。
“这是怎么了?”柳氏道,她近来摸准了君邺成的心思,处处做小伏低、温言细语,短短个把月便闹得君母与君邺成的关系更不如从前。
看见她,君邺成愠怒的神色缓和些许,道:“生了个不像话的女儿罢了。”
陛下为四殿下和君扶赐婚的事,柳氏在别院早就听说了,可这四殿下分明是她的荷儿瞧中的人,那日荷儿回来就说是君扶故意带走了四殿下,这才没让荷儿同四殿下说上话。
定然是君扶狐媚勾引,若那日赏花宴是她的荷儿同四殿下说话,今日还有君扶什么事?
柳氏飞快地扫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君母,道:“老爷,咱们小姐的性子确实是骄纵了些,可这嫁了人毕竟是夫妻二人过日子,今日在府中骄纵有人护着,他日若在四殿下府上......闹脾气事小,万一伤了陛下的儿子......”
“你这贱人胡说什么!?”君母陡然提声,“我扶儿岂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
“她若知道分寸,方才就不会说出那番话来!”君邺成厉声斥她,“更不会顶撞自己的父亲!”
屋外混杂着脚步声、谩骂声和母亲的呜咽声,君扶内心却是一片寂静,她望着窗外,心想又快到一个冬日了。
回到自己院中后,柳氏连着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君荷看不下去,直道:“哎呀娘,能不能别转了,我头都晕了。”
“女儿呀,你这是还不晓得现今的情况有多严重!”柳氏转了转眼珠子,“若是君扶嫁给那四殿下,他日万一这四殿下位居东宫,君扶可就有望做国母了,届时你我母女还能有出头之日吗?你难道想被君扶踩着一辈子过日子不成?”
这话听得君荷也害怕起来,忙问:“娘,那我该怎么办呢?”
柳氏想了想,冷笑道:“既然赐了婚,这四殿下势必要到府上走一遭的,届时只管同上回君胥那法子一般,把事情闹大了,那四殿下必然也会收了你。”
君荷一愣,“娘,你这是想让我......想让我......这怎么行?女儿家的清白是最重要的!”
“什么清白!”柳氏嗤笑,“女人只有嫁对郎君才是最重要的,你娘我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可自从遇见你爹,即便是做了他的外室在外默默无闻这些年,那过的日子也比从前优渥!我的儿,那可是将来的太子啊,君扶能成皇后,你就能成后妃,他日得宠风光比皇后还盛,若再诞下个儿子......我的儿,那是何等的富贵,你想过吗?”
柳氏三言两语说得君荷已然意动,她眸光闪了闪,道:“那若是...没有做太子呢?”
“那他也是能封王的,你嫁得早,在君家的势力下,还能当不成一个侧妃吗?这一旦和皇室沾上关系,那可就是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君荷呼吸快了许多,她想着君扶的那些漂亮首饰衣裳,想着那日一见钟情的四殿下,攥紧了自己的裙子,道:“好,娘,你帮帮我,帮帮我!”
赐婚才一日,消息便遍传京城,君邺成夜里又去了柳氏处,君母躺在床上头发都要白了一层,在愁明日一早进宫谢恩的事。
翌日早,君扶一夜未睡,便听见房门那边传来脚步声,少顷她看见母亲走了进来,仍然是一脸严肃不悦,像是在等着她去认错道歉。
君扶只看了一眼便回过了头。
“你竟还没想通不成?”君母突然提声,院子里洒扫的下人都被惊着了,“这是天家赐婚,岂能由得你!还不快洗漱更衣,随我进宫谢恩!”
“母亲就不怕我在陛下娘娘面前说出什么疯话来吗?”君扶道。
君母先是一愣,随后恨铁不成钢道:“那你想要我怎么样?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会乖乖听话!?”
往常这个时候,君扶是一定会服软的,这是君母惯用的伎俩,可这回君扶连头都没有回,只是保持先前的姿势坐在窗边。
君母愣了半晌,而后转身出了门,道:“我让你爹来收拾你。”
等人走了,君扶才对含春道:“替我洗漱更衣罢。”
“小姐去哪儿?”含春道。
“去宫里。”君扶深吸了一口气,“去拒婚。”
等君母带着君邺成过来时,屋里早就不见了君扶的身影,两人逼问过下人才知君扶已经备了马车进宫去了,只能随后追上。
下了马车后,君扶便直奔坤宁殿,谁知在半道遇上进宫拜见的单容瑾,两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单容瑾看见君扶后先是一喜,随后又对上君扶那双淡漠如冰霜的眸子。
“你......是来谢恩的?”单容瑾开口。
君扶却没再看他,也没有回他的话,转身便进了坤宁殿,单容瑾刚从那边出来,自然知道这个时候隆景帝正和吴皇后一起用膳。
他看着君扶孤绝的背影,心底忽然一阵发毛,忍不住跟了上去。
坤宁殿的宫人们刚撤了桌子,就见君扶过来,便顺便说了一句:“皇后娘娘等候你多时了,快进去罢。”
在听说赐婚的消息后,吴皇后一直有些惴惴,她心里自然记着君扶说过的话,这件事现在却变成了这样一个走向。
赐婚的圣旨下得太急,等她知道的时候已成定局了。
她看见君扶走进来的眼神和神色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君扶今日不是来谢恩的。
“臣女君扶,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君扶端正行了礼,隆景帝看见她正觉得高兴,刚道了一声‘起来说话’,就听君扶道,“臣女今日,是来谢绝陛下赐婚的。”
单容瑾刚到殿外,他就听见了这一句。
敛紧的眸子晦暗下来,他紧紧握住了拳,君扶竟真的来拒婚了,她竟真的连整个君家都不顾了?
隆景帝的笑意僵在嘴角,他的神色漠然下来,看着君扶问道:“你说什么?”
君扶继续道:“臣女早就心有所属,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胡闹!”隆景帝勃然大怒,他沉声道,“朕赐下的婚事,岂有你拒绝的余地?我看你真是被君家娇惯得不成样子了!老四平定江北瘟疫,功德显赫,你有什么理由拒婚!?”
吴皇后看着君扶那张平静如水的脸,心底忽然有些害怕。
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调解,就见君扶拔下来自己头上的发钗。
“既然如此,那臣女只好以死谢罪。”
她说罢,就抓紧发钗毫不犹豫往自己心口刺去。

“小姐!”
两声几乎重叠, 君扶还没下手,她的腕子就被一人紧紧攥住,回过神来对上单容瑾那双几近偏执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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