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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金枝—— by摧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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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是发现了,刚刚怎么不问她?
君扶猜测了几分,只好主动试问道:“我昨儿那身衣服呢?”
含春怔了怔,道:“奴婢没看见,太子妃昨日穿的不是这件里衣吗?”
含春照顾君扶虽一向细致,但时间久了,也不会回回把每日君扶穿了什么抹胸里衣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君扶的里衣一向色浅,她这么一问,含春也恍惚起来。
可君扶却知道了,昨儿那身衣服怕不是含春给她换的,那还能是谁?
君扶捏紧手心,想起单容瑾沉着脸的模样心底仍不住发悸,是单容瑾给她换的衣服?那他瞧见血渍没有?他粗心大意的,势必不会像含春这般细致,他若发现什么,怕是会当场就将昏睡的她拉起来问个清楚明白。
那他是没有发觉了?
在君扶出神之际,含春又想起一件高兴事,道:“太子妃是不是就这两日回门?届时太子殿下也会陪着去吧?”
新妇回门,夫君自然要陪着一同前往的。
前回饭桌上单容瑾也亲口对君扶说过,只要她不去青芒山的祭典,他便会陪她回门,说得好似施舍给她一个天大的恩典一般。
可君扶后面也说了,她不要单容瑾陪她回门。
事到如今君扶也不知道单容瑾会不会去。
此事不值得费心,君扶稍想了想就没再纠结,只问含春:“兄长消息如何?”
含春摇了摇头,“这两日忙着,青松没往相府跑了,也没带回消息来,奴婢估摸着老爷夫人也不知道,不过算日子就在这几日了。”
总算还有件好事情,君扶发白的脸上多了些笑意,她挣扎着下床,强忍下身上的不适更衣,差不多刚刚穿好衣服,就有人进来禀报:“太子妃,陈太医过来了。”
陈太医时不时就会过来替君扶把脉,前段时间好些日子没来,今日倒是来了。
君扶道:“让他进来吧,你去外面守着。”
含春应声出去了。
君扶走向外间,陈太医正进来,他等君扶坐好了便过去替君扶诊脉,略微瞧了眼君扶的脸色道:“太子妃面色不佳。”
时至今日,君扶已经懒得编撰理由去躲避吃药了,大夫都说了那药最多将她拖到年后,又苦得她几乎要呕出来,实在没必要吃。
于是君扶破罐破摔道:“昨夜太子来过,着了凉。”
陈太医医术精湛,却到底年轻,听见这话面上拂过一丝怪异,惶恐了几分又试着道:“太子妃还是要多顾及自己的身子。”
“这事儿全看单容瑾,我能有什么法子。”君扶又想起昨夜,面色不豫,语气也差了些。
陈太医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默默收回自己把脉的手,本来进门的时候一张脸还算得上高兴,此刻已然一副灰败。
君扶看他一眼,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陈太医惶恐着跪了下来,拜道:“太子妃福寿无疆,定能......”
“陈青,别说这些虚话。”君扶不耐地打断他后面无用的奉承话,“直说罢,时至今日,你还瞒我个什么。”
“......不到两月。”陈太医眼圈渐渐红了。
君扶却是笑了:“你哭什么?别哭,我这病是从相府就诊出来的,就算治不好,也没人怪罪到你身上,你能时常来东宫看我,已是麻烦你了。”
“太子妃折煞我了。”陈台子又是深深一拜,从药箱里拿东西的时候,他两手都在发抖。
“我再给太子妃......”他无力地说着,话到一半又不知说什么,眼下太子妃的病已是药石无医,他开再好的药,除却能让君扶多吃些苦,旁的什么用也没有。
千娇万宠出的千金小姐,有哪个不怕苦的,何况她的药还是极苦,连他闻着舌尖都发涩。
“微臣再给太子妃开两副药。”陈太医慢吞吞地道,“这药不苦,到时候能让太子妃少受些罪。”
话音一落,陈青从君扶脸上见到了久违的明媚笑容,她笑道:“陈青,我就喜欢你知趣,这也是我为什么非要问爹爹求了你过来,若是叫太医院那些老顽固过来,他们不听我的话,定然非要将这事告诉君家和单容瑾不说,一定到我死了还不肯断了我的汤药,那我也太可怜了。”
陈青没回应,眼角隐有泪光,叹道:“这些日子太子妃过得开心些罢,若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微臣的尽管开口。”
君扶细细瞧着他,见他面相清俊,虽算不得出挑,但好歹也是温润的君子了,与君家相识这么久,君扶也算清楚他的品性。
“你觉得含春怎么样?”君扶笑吟吟地问。
陈青身子一晃,手中的医药箱险些一个不稳摔在地上。
“太子妃莫要与微臣玩笑。”
君扶见他认真了,觉得这事有些戏,继续用商量的语气同陈青道:“你也知道,含春是自幼就跟在我身边的,与我情同姐妹,虽现在还是个奴婢,不过等我去了,我会让母亲将她收为义女,取个正式的名字,也不算辱你门楣。”
陈青忙道:“太子妃折煞微臣了,微臣父母亡故,家中只剩我一个,哪儿有什么门楣。”
“你这么说,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君扶目光盈盈,期待地看着他。
谁能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何况这人是君扶,何况陈青知道含春性子很好,长得也可爱乖巧,他没有理由拒绝,只是觉得悲从中来,不知含春在她去后知道她这样为自己打算过,会不会恸哭一场。
所有人都在舍不得她,所有人都在拿一双悲寂的眸子看着她,唯她自己还笑意盈盈。
陈青再度跪下对着君扶深深一拜:“微臣谢太子妃赐婚。”
君扶眼中的笑意又深了些。
临走前,陈青回头问道:“太子妃,回头太子殿下若是问起......”
“不许提。”君扶先他一步回答,“他无需知道此事。”
没什么用,更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因此叫他对君家看低三分。
陈青应下,收拾了下容色出了门。
午后阳光明媚,斜进长华殿照到君扶所在的一角贵妃榻,她从含春那儿要了本话本子消磨时光,含春从外面给她送热茶来。
含春今日很是开心,陈太医走的时候说太子妃以后都不必吃药了,想必病是大好了,只留下了两副温补的药,说是不苦,让太子妃看心情吃了就成。
她将热茶给君扶倒满,回头瞥见角落里那盆玉兰。
“这花儿竟然就这样枯死了。”含春有些惋惜,太子妃养着它多久了呀,原本长得好好的,怎么一来东宫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君扶抬眸看了一眼,道:“就让它在那儿待着罢。”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忽道:“太子殿下到。”
话音刚起,君扶藏在袖中的手本能地一抖。

第10章
单容瑾来了,含春很是高兴,这两天太子殿下来长华殿来得愈发频繁了,她转身想扶君扶起来见礼,可一看君扶好似没听见那声宣报似的还定定坐在位置上。
“太子妃......”含春想出言提醒,却被君扶打断。
“含春,你先下去。”君扶目光沉沉,思及昨夜之事,面色愈发不妙,她死死按住自己内里发颤的手,暗嗤自己什么时候窝囊成这般,竟然会对单容瑾生出惧意。
她极力掩饰住神色,像是在遮掩自己的不堪,强迫自己站起来平视前方。
单容瑾走进殿中轻易瞥见了那抹淡色身影,君扶今日穿了件暖金色的披衣,高髻被一支金钗束着,简约又端庄。
单容瑾浅浅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殿下。”君扶向他的方向走了两步,袖中的手紧紧握着。
“收拾一下,去相府。”单容瑾道。
“现在?”君扶有些惊讶,有些要带的东西,还有前些日子去见吴皇后时得的赏赐,她虽提前挑拣出来却未来得及装好。
单容瑾冷冷瞥她一眼,道:“孤只在今日得闲。”
那意思便是过了今日,君扶就只能自己去了,若再不妙些,可能君扶也不能去了。
君扶猜不准他的心思,只得立即叫含春开始准备,随后跟来,而她和单容瑾先行一步。
四四方方一个马车,车里单容瑾坐在一侧,君扶坐在另一侧,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只是君扶心口闷闷的,她都还没有哥哥的消息,却就要这么回去了,多半是见不到了,只能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宣君家的人到宫里来。
单容瑾跟她一起回门,怎么也比她一个人回去要好上万千,君扶之前虽说下不必单容瑾去的话,可是她心里清楚,先前已有流言,这回她再自己一个人回去又会惹下多少非议。
这些事或许她自己可以不在乎,但是君家不能。
君扶锁着眉,她很讨厌这样突如其来的计划,她明明先前就跟单容瑾说过了,她要等哥哥回来的时候再去。
不光君扶,君家也是今日才得了消息,丞相君邺成与夫人带着全家的仆婢早早候在相府外等着跪迎,等东宫的马车一进巷子,他们便先后跪了下来。
马车停后单容瑾率先下去,君扶在他后面跟着,率先看见自己跪在地上伏首的双亲。
这是她一生中第二次受父母跪拜,她看见父亲的花发似乎又多了些,母亲也添了几分老态,一想到日后她再也无法为两个老人尽孝,君扶就觉得心酸。
“行了。”单容瑾开口,这是让君邺成夫妻二人起来的意思,他往身后看了一眼,正瞧见君扶被含春扶着下了马车,站在一侧的还有一个疏朗的侍卫,模样可称清俊。
单容瑾眼神一沉,无声收回视线大步走向府中。
君邺成只好快步跟上,回头眼神示意夫人去君扶那边。
直到此刻,君扶才轻轻唤了一声:“娘。”
君母近乎红了眼眶,强忍着才没落泪,面上又是欢喜又是悲凉,轻轻抓了把君扶的小臂温声道:“进来罢。”
一家人恭恭敬敬将单容瑾与君扶迎了进去坐下说话,单容瑾多冷着脸,只是君扶与二老说了几句话,期间不免有君邺成主动提及六殿下一事,单容瑾也只是敷衍道:“此事孤已有定夺,丞相不必插手。”
君邺成询问五门,只好尴尬地笑了几声附和。
单容瑾坐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愈发不耐,起身离开了正厅,留君扶单独与父母相处。
他一走,君母一直端着的笑意即刻垮了下来,眼中含上几分愁怨,望着君扶道:“我听说,大婚那日当晚,太子出东宫去了,还从外面带回一个女人?”
君邺成叹了一声,道:“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做什么,太子是储君,自然不能只有扶儿一个女人。”
“可大婚之夜便是如此,也太叫人生气,这不是明摆着给君家无光?我们扶儿对太子可是痴心一片,从前就动过心思的,怎么能受这样的冷遇?”
“从前?”君邺成闻言严厉地扫了君扶一眼,君家家教甚严,最忌女子与外男私相授受。
“只是打问了几句喜好,没有别的。”君扶轻声解释。
君邺成将信将疑,又道:“既是如此,当初你又为何拒婚?”
君扶错开视线不语,倒是君母嗔道:“我们女人的心思岂会和你们男人一样?扶儿就是害羞罢了!”
君扶垂着双目,是啊,连母亲都觉得她喜欢的是单容瑾,是不是他们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她与那个人是无法相衬的?
即便他还活着,她就能如愿嫁给他了吗?
相府园中,单容瑾站在廊下盯着窗内一盆打着花苞的玉兰,福闰跟在他身侧道:“前日含春同属下说了些事,不知殿下有没有兴趣听听。”
单容瑾懒懒睨他一眼,“不想说就闭嘴。”
福闰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才缓缓道:“听闻太子妃曾专门派人去谢府打听过殿下的喜好,费了好大心思才打听到一些,知晓了殿下喜欢紫色的衣裳,喜女子戴金饰。”
单容瑾面无表情听着,视线渐渐越过那盆玉兰放远,想起那日入宫拜见皇后,她穿着那身浅紫色的华衣美不胜收,眼神有意无意地掠向他,发间的金步摇一晃一晃的,在她颊侧留下浮动的光影。
可他并不喜欢浅紫色的服饰,更谈不上喜女子戴金饰。
单容瑾垂眸思量半晌,冷哼一声,怕是这女人费尽心思去打听,却是那些人为了她的银钱胡诌出一些莫须有的诓她,却被她拿来讨他的喜欢。
他本不在意,自然无所谓她的穿着打扮,竟不知她私底下竟是这样藏着心思来讨他的喜欢的。
是想尽早要个嫡子稳固地位,连同帮扶君家蒸蒸日上,还是......
他想起那晚在床上她用那样明媚柔情的一双眼睛望着他,做出的反应却带着抗拒,单容瑾有种错觉,每当君扶看着他时这种感觉便十分明显,可他说不出这是什么。
福闰斟酌着说完话,抬眸飞快地打量单容瑾一眼,只见单容瑾神色并无异样,开始摸不准自己今日这举动是好是坏。
“这话是听谁说的?”
寒星似的双眸扫向福闰,福闰登时觉得自己颈后一凉,忙为自己辩解:“是含春,不过她只是无意中提及,属下也只是转述而已,具体如何全由殿下自己判断。”
默了瞬,福闰又即刻跪在地上:“属下知错,没有下回了。”
这话说完,福闰才觉得那道极有压迫的视线收了回去,他轻轻松了口气。
谢家人丁虽不少,与君扶适龄的却没几个。
除了单容瑾,还有一个谢家长房的长孙年龄适宜。
单容瑾略想了想那个谢氏长孙的仪态相貌,颇为鄙夷地摇了摇头。
君扶看不上他。

第11章
君扶回门一日,相府自然要留她和单容瑾吃饭,君扶虽觉得这事没什么好请示单容瑾的,但还是依照规矩去打发含春问了一遍。
含春回来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大好,道:“太子殿下说他先回去了,人已经上了马车。”
他走了,君扶反倒一身轻松,今日单容瑾难得过来已超出君扶期望,他不留下吃饭就不留吧。
君母倒是很不高兴,太子冷冰冰的,看着就知对君扶没有多少喜欢,她心中犯愁,只能找君扶说话:“既然已经嫁了人,就要处处以夫君为先才是,你爹和我从前也是太惯着你了,养出你一身要不得的脾气来,今后若不哄好太子的心,可有你的苦日子受!娘都说了,早早笼络住太子的心,早早地生个孩子出来!”
君扶默默听着,除了点头未发一言。
在厨房备饭的空档,君扶与双亲坐在一处,时时聊起儿时的趣事来,她几乎要不停地说、不停地笑,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落下泪来。
君扶是真的舍不得爹娘,可她更不愿意爹娘为了此事日日为她忧心伤神。
君家一对儿女年岁差的不是很多,提及过去便不免要几番提到君扶的哥哥君胥,她想起本来好好的计划全被单容瑾搅乱,半是气恼半是无奈地叹了一声:“只可惜这回等不到哥哥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一声爽朗带着笑意的高呼:“小妹这话说得还是早了!”
君扶浑身一震,丞相和夫人也面露喜色,三人齐齐起身往外迎了两步,只见院内踏入一玄色劲衣的男子,五官英挺身形劲瘦,肤色被晒得有些黑,正是君家长子君胥。
见着三人君胥朗声一笑,大大咧咧走上来一把将三人搂入怀中紧紧抱了一下。
“君胥你洗澡没有!?”君扶下意识就开口嫌弃他,等被抱完还抽了抽鼻子,没从君胥身上嗅见什么汗味才松了口气。
君胥很是不满:“我这刚从边关回来,你怎么一句好话都没有?”
他目光又扫过父亲和母亲,微微一顿,盯着他老爹道:“爹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对于这个长久未曾归家的儿子,君邺成看他的眼神原本还充满慈爱,一听君胥这话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君母倒是问:“这次回来留多久?什么时候走?”
君胥掐指算了算,道:“最多也就十天半个月。”
君家沉默了一瞬,君扶率先开口道:“哥,你先同我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要说什么?神神秘秘的。”君胥摸着脑袋跟在了君扶身后。
等两人进了一处厢房,君扶看了眼她大哥眼巴巴等着的模样,斟酌道:“这次回来,哥哥可否别再走了?”
“怎么?你还能舍不得我?”君胥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边笑一边找了把椅子坐。
君扶道:“可爹娘年事已高,我又在东宫恐怕难以出来,若是出了什么事都来不及帮衬。”
听她提及东宫,君胥狠狠皱了下眉,道:“我听说你的婚仪办得十分潦草,单容瑾那小子是活腻了不成?是不是他不让你出来?”
君扶凉凉看他一眼:“就算是他不让我出来,你又能如何?君胥你去边关这么多年,难道就一点长进都没有?”
君胥当她默认,气得摩拳擦掌,可妹妹说得对,他不能如何,只能站在这里发几句牢骚话。
想了想,他道:“过两年吧,就过两年我就回来。”
做将军一直是他心中所愿,君扶本就无意点破她的病情,对此只当默许没再多话。
“倒是你,单容瑾待你究竟如何?”君胥紧捏着拳头,“我回来路上听到的那些传言可是真的?他真在新婚当夜就撇下你走了?当真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来?”
若不是君胥提及,君扶简直都要忘了东宫还有一个怜枝,她之前正奇怪着这些日子单容瑾怎么这么安分,也不带着那个女人过来用饭了,只是后来牵挂着青芒山的事,她把这件事给忘了。
“他是太子,想有多少女人便有多少女人。”君扶垂眸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我只要坐着太子妃的位子也便罢了。”
君胥炯炯目光如炬,盯着君扶姣美的脸颊看了半晌,突然嗤声一笑:“小妹,你心里喜欢的根本不是单容瑾罢?”
君扶微顿,偏头看向君胥,意外所有人都觉得她对单容瑾情根深种,她哥这么个铁疙瘩还能瞧出端倪来?
她心底暗暗不屑,懒懒哼了一声,没回答。
倒是君胥一脸他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装着谁,不就是谢......”
听见那个字眼,君扶敏感地腾一下站起,紧紧捂住了君胥的嘴。
她眼神沉了下来,低声警告:“你若敢让第二个人知晓此事......”
君胥立即举手摇头,表示不敢。
等君扶松了手,君胥才道:“我早看单容瑾不爽,还纳闷咱爹怎么就看上他了,非要扶持,我那时还惋惜一个绝好的太子妃位置岂不是给她人白白做了嫁衣?还是妹妹你狠,既帮扶了君家,也算得了自己想要的,只可惜了那谢回昉......”
君胥再口无遮拦,见君扶脸色不佳就及时收了口风,默了一瞬又哑声道:“有什么难处就跟哥哥说,一切有我。”
君扶笑笑,“嗯,我知道了。”
说了几句话,君邺成又打发人来叫儿子过去,君胥走的时候直发牢骚:“什么毛病?一个两个净拉着我说话,我都进门半天了,连口水都没喝。”
见君胥出了门,含春才进到屋里来,笑盈盈道:“不见大少爷有两年了吧,性子好像还是那般,太子妃病过的事少爷是不是还不知情?”
“不必告诉他。”君扶先是道,君胥那个性子,他若知晓,只怕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去找单容瑾的麻烦。
但是她只剩下两月不到,届时哥哥若是不在二老身边,她怕两个老人会撑不住,此事还是要再劝劝,不知道能不能从父亲那边下手。
想了想,君扶动身往君邺成的书房去了。
君家乃书香门第,君邺成年轻的时候便是在科举中高中状元,此后虽有坎坷,但也算一世官途坦荡,书房里放着不少书画名家的真迹。
君胥走进书房时,他老爹正坐在案边对着一张水墨画暗暗欣赏,君胥粗糙看了一眼,道:“爹找我何事?”
君邺成掀眸道:“身上的伤如何了?”
君胥一愣,一拳狠狠砸在自己掌心,叹道:“要不说你是我爹呢!方才小妹叫我过去可没问我一句好歹!”
听他编排君扶,君邺成冷道:“你皮糙肉厚,用得着你妹妹担心?我也不过随意问问,你不说便罢了!”
君胥刚热起来的心又凉了凉,认真道:“爹,你实话说吧,我是不是捡来的?”
君邺成冷哼一声,道:“叫你过来是有正经事。”
听了话,君胥端正站好,等着他老爹说正事。
“此番入京,关于扶儿的事,你想必也听了不少。”君邺成微微叹息,“扶儿是婚事......是她执意要去的,与太子无关,君家今日与太子同气连枝,不可因此生了嫌隙,你在人前人后万要管好自己的行径,万事以效忠陛下太子为先,莫要让人抓住了把柄。”
君胥不以为然,“就算婚事是小妹促成,单容瑾娶了小妹难道还委屈了他不成?也不想想自己的太子之位是怎么得来的!”
“君胥!”君邺成怒斥儿子一句,“这些话你最好都给我咽进肚子里,从今以后我等与太子便是一家,你将来的路上少不了要太子提携。”
君胥撇了撇嘴不以为意,他的军功自然能靠自己挣来,那单容瑾算个什么东西。
只是这话他没再拿来说嘴。
君邺成看他一眼,道:“还有一事,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安安心心留在京中考个功名。”
“爹!”君胥好似被点着了的炮仗,“您真是我亲爹!再这样我明天就走!”
君邺成沉着脸,恨恨看着君胥道:“哪儿也不许去!前日我已向徐将军书信一封,让他不许再收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京中!”
“爹!?”君胥也急了,怒气冲冲道,“你留着我我也不读书不考试,有种你就养我一辈子!”
屋里吵嚷起来,君扶直起身子未发一言,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天黑前宫门要落钥,相府吃饭只得早些,席间君母屡屡操心反复:“一定好哄好太子,你讨得了他的喜欢今后才有好日子,君家才能有好日子!”
君胥听得直叹:“娘,这话说一遍就罢了!您怎么车轱辘似的念叨!”
却被君邺成横了一眼。
吃过饭后,君扶便坐着相府的马车回了东宫,含春坐在外面和青松说着话,她一个人待着时,才簌簌落下泪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萦绕在她心头。
她心中暗暗觉得,她和君家这些人,只怕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第12章
君扶是赶着擦黑进的东宫,再晚一刻宫门都要落钥了,含春拍了拍胸脯,低声道:“还好赶上了,若是迟了,只怕太子殿下那边怪罪。”
君扶无所谓地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一排宫人掌灯走过,心想单容瑾本来就对她诸多不满,就算她早早回来又如何?还不如顺遂了自己的心意。
今日折腾一整日,君扶几乎是强打着精神才将这一日撑了下来,此刻坐在马车里都有些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由含春扶着才回了长华殿。
然而长华殿内燃着灯,不必多想都知道谁在里面。
君扶默了一瞬,对含春道:“在外面候着,不必跟来。”
她说罢便走进内殿,果然见福闰候在门外,见她过来便端起笑脸行礼。
许是因为此人是单容瑾的人,君扶对福闰并未有多少好感,即便福闰并未对她做过什么。
但看福闰这个态度,单容瑾应是并未因她的晚归而生气了。
她整理了下容色,深吸了口气才推开殿门走了过去,自从单容瑾酒醉那晚过去,每每入夜君扶都止不住心头发紧,怕单容瑾又来,又喝得醉醺醺地来找她。
不过据她所知单容瑾并不嗜酒,也不知他那晚是否有了什么心事。君扶想起那晚单容瑾带给她的痛楚,甚至要比第一夜更甚。
他半点都比不上他!
君扶于脑海中又骂了单容瑾两遍,在寝殿内的桌案旁瞧见了他。
他今日倒是未穿玄服,应是刚才沐浴过,披着长发而坐,发尾在他浅色的寝衣上晕出几个水渍。
君扶走得很轻,单容瑾似乎并未发觉她来了,他正垂眸看书,一目十行十分潦草,好像并不关注书上的内容,只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
单容瑾安静坐着的模样总是能让君扶一眼就陷进去,这时他的目光注视着别处,没有看向她时刻意为之的漠然和不耐,没有其他一丝一毫多余的神色,没有一点点独属于单容瑾自己的影子。
他好像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只要他不开口、不说话、不来看她。
君扶止住脚步站在原地,默默看了单容瑾许久,她像是瞬间脱去了一身疲惫,藏于胸腔下的心又隐隐悸动起来。
直至单容瑾忽然掀眸,冷声道:“还要在那儿站多久?”
君扶一下子回神,飞快地垂下眼帘。
她此番举动看起来好像是因被发现偷看自己夫君的妻子,含羞躲开夫君询问的视线。
那一瞬的深情来不及收回,叫单容瑾瞧了个真真切切。
他忍不住又想起白日在相府园中福闰对他说过的话,目光扫过君扶白皙姣美的脸颊,道:“过来。”
君扶因这二字本能地一抖,她又不自觉握紧袖中的双手,强作镇定朝单容瑾走了过去。
在她距离单容瑾半步之遥时,她听见单容瑾毫无温度的口吻又起:“脱了,去床上。”
单容瑾甚至都没抬头看她一眼,笃定了君扶一定会照做,一定不会忤逆他似的。
君扶确实也只能照做,这是她为妻的本分,她甚至都不想多说一句话与单容瑾争辩,也许她配合一些,今夜就会好过一些。
也许她不说话,单容瑾就不会多言。
也许这样,她就能依然当作是那个人在拥抱她,和她亲密相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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