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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金枝—— by摧山白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08

君扶走向床边照做单容瑾的命令,几乎在她刚脱下外衣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君扶强迫自己忽视那样的感觉,又开始在心中一遍遍说服自己,就是那个人没错的,近乎一模一样的脸,怎能不是他?
最后这一声声的说服便成了如同乞求一般的口吻,带着细细的颤音,她阖紧双目,无论身后那个男人有多强势,她都死死咬着自己的唇没有出声。
夜尽天明,君扶近乎又是脱力而昏迷过去,她自然不知单容瑾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在翌日早上醒来时觉得浑身无力,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碾过一遍似的。
她身上发虚,自己也没力气,喊含春进来替她洗漱。
寻常每当单容瑾走了,含春进来的时候都笑嘻嘻的,私以为君扶一定度过了一个无比 恩爱的夜晚,只是今日她却寡着脸,神色淡淡的,轻轻替君扶洗漱也不多问。
君扶觉得有些奇怪,问:“怎么了这是?”
含春抿唇,犹豫了一瞬才道:“太子爷昨天半夜走的。”
君扶有些没明白,就为这个?
紧跟着含春又道:“那个叫怜枝的,听说封了奉仪。”
含春说话的神情又是不甘、又是不屑。
奉仪不过是最低位的一个妾,可再低微也是有了名分,将来孕育产子,有了些资历,获封一个良娣不会太难。
不过那都是君扶的身后事了,就算怜枝现在就怀了孩子,那她也瞧不见怜枝把孩子生下来。
只是......
君扶看了含春一眼,“这话你听谁说的?”
含春一怔,垂眸道:“是福闰告诉奴婢的。”
见她神色躲闪似是有意,君扶些微沉了脸,“含春,你应知道他的无根之人。”
含春一惊,立即跪下来道:“太子妃错意了,奴婢对福闰并无多想,只是共同在东宫侍奉不免多打了两句交道。”
君扶细细打量了两眼含春,看她诚恳不似作伪这才算罢,若搁在寻常她本不必为此事动怒,只是留给她的日子不多,若是含春对福闰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那既是对不住陈青,也是耽误了含春一生。
更何况,福闰是单容瑾的人,在她身后含春若受了委屈,单容瑾又岂会为她做主。
思及此,君扶决意早早将话与含春挑开,道:“之前陈青过来时,我替你说了门亲事,陈青身家干净,性子又是极好的,君家对他有恩,他必不会亏待了你,不知你是什么意愿?”
含春心中大惊,立时道:“奴婢哪儿也不去,只愿侍奉太子妃左右。”
君扶道:“这便是对陈青不满意了?”
“倒......倒也不是。”含春低下头去,她与陈青有过几次来往,自然也将对方的文质彬彬看在眼里,只是从前并未想过这方面的事。
见她吞吐,君扶就知这门亲事含春并未当真不满,这才含笑点点头,“择个吉日将婚事办了,过后你自可继续来我身边伺候。”
含春没了话说,下拜谢恩。
定好含春的婚事,又亲眼见到哥哥回来,君扶好像没了别的念想,她长舒了口气,没什么东西撑着了,她便觉得周身无尽疲乏。
早上草草吃了几口清粥后君扶又沉沉睡去,临睡前她摩挲着枕下的碎玉暗暗遗憾,就是没能再去看他一眼。
晚些时候,封了位份的怜枝按礼制过来拜见,含春来唤君扶起床,她好似魇着了似的,额头上起了一层汗,含春叫了半天都不见她醒,差点都急哭了。
最后还是君扶自己无意识抽搐了一下,惊醒过来,才听到含春唤她的声音。
“太子妃您可算醒了!”
君扶目光淡淡,对上她着急的目光,道:“没事,做了个怪梦。”
含春还是担忧,道:“等来年春天暖和一些,奴婢去寺庙给太子妃求个护身符可好?太子妃有兴致也可一并去,说不定顺路还能回一趟相府!”
这种根本就没谱的事,只有含春说起的时候满眼笑意,好似立马就要实现了一般。
君扶笑了笑,没有应声,懒懒地问:“何事叫我?”
含春才想起正事来,“怜枝过来了。”
按说怜枝如今已是奉仪,那便也算含春的主子,可含春自幼跟在君扶身边伺候,寻常烟花柳巷出来的女人哪里入得她的眼?是以在没外人的时候她都直呼怜枝的名字。
君扶听了却是奇怪:“怜枝这个名字听着就像花名,不够端庄,单容瑾既然将她留在了东宫还给了位份,怎么不赐她一个正经的名字?”
这叫下人如何称呼?怜枝奉仪,还是怜奉仪?怎么都听着不妥吧?
含春倒是幸灾乐祸,嘴坏道:“她一个贱人!就配用这贱名呢!”
君扶看她一眼,知这小妮子私底下素来嘴坏,没说什么叫含春给她更衣。
“出去走走罢,她来见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让她跟着散散心便是,回头再打发她回去就行了。”君扶并未有过如何与夫君的妾室相处的经验,父亲只有她母亲一个,君扶这种身份,只要不进皇家的门,谁敢当着她的面纳妾?
可君扶偏偏嫁了个皇家的人。
外面的寒风一日胜过一日,含春给君扶穿厚实了才出门,到外面见怜枝正坐着等她,见她出来正要行礼,君扶道:“免了,随我出去走走罢。”
怜枝虽有讶异但也即刻跟上:“是。”
见了外面的天色君扶才知她这一觉睡了有多久,虽然梦影重重,看见了许多过去的事,可她休息得很好,这会儿胃口也觉得不错。
她对含春道:“一会儿回去让厨房做几个好菜,我想薄饮两杯。”
含春全将这些当作君扶病大好了,高兴地应下。
说起吃食,君扶想起这眼看着就快入冬了,往年这个时候父亲都会从外面叫人捎一箱海货回来,这个时节东西不容易坏,很多海货拉到了京城都还鲜活着。
君扶想起去年的鱼蟹扇贝,清汤火炖,上面再抹上鲜红的椒酱,实在是脍炙人口。
停了药真是好事,她胃口渐渐恢复过来,也不像从前那样吃什么都嘴里发苦。
“你去打发青松问问府里,说今年的海货何时下来。”君扶开始为自己打算,总要在临走之前把什么都吃过一遍、看过一遍,才能算不留遗憾。

第13章
怜枝就跟在君扶一步之外,她今日只穿了件浅粉色的缎裙,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来,那衣服是太子殿下新赐的,她第一眼见了就喜爱非常,决意穿着来拜见君扶。
可她没想到君扶带她出来逛园子,她这一身并不厚实,已然有些瑟瑟发抖,仔仔细细涂脂抹粉出来的脸也微微泛青。
君扶走在前头,并未注意,含春更是不屑看她一眼,身后都是些下人,怜枝不愿在下人面前出了丑,一直努力端着。
她一直在细细观察着君扶,观察着她的长相、仪态、谈吐,然后默默记在心里效仿,她自然知道东宫里那些流言,也自然知道君扶根本不是她的替身,大婚那晚是怜枝第一次见太子殿下。
她这一生都未见过如此英朗不凡的男子,几乎一眼便动了心。
后来她瞧见这位东宫太子妃的容貌,心里只觉得怪异,她自己也觉得她和君扶长得太像了,可君扶宛如明珠,她就是那鱼目,头回相见时她都不由自主低下了头,不敢与君扶对视。
太子殿下最贵不凡,来东宫当一个妾已是怜枝这辈子最好的出路,她决意要当东宫最好的妾。
如果能诞下一个孩子......龙生九子各显神通,谁又能说准她的儿子就没有当太子的那一日?
她看着君扶的背影眼神阴郁了几分,这个该死的女人走得这么慢,一定是故意让她在这里受冻的,她快要冻死在这儿了。
君扶自然不是故意,她只是身上不好,走不快。
直至走了半个园子,君扶看见枯败的荷塘旁立着一座亭子,正在迟疑要不要过去歇上一歇,刚停下脚步,背上就被人撞了一下。
君扶身子虽弱,但她站得稳,眼神淡淡瞥向身后,见正是怜枝捂着额头。
“太子妃饶命!”怜枝立刻走到君扶面前跪了下来。
“无妨。”君扶收回目光,打算让含春扶着她去亭中坐一会儿,可她刚一往前迈步子衣角便被怜枝扯住。
“求求太子妃不要怪罪妾身,妾身只想在东宫安安分分活着,求求太子妃不要杀了妾身。”怜枝说着声泪俱下,活像她整日被君扶苛待着,要了她的命一般。
君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落在自己被怜枝抓皱的裙子上,微微蹙眉,轻飘飘道:“你弄皱了我的裙子。”
她最不喜别人碰她。
含春大怒,对身后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来把她带下去!”
君扶在东宫之内都不会带自己的侍卫,跟着她的除了含春,其余都是几个在长华殿侍奉的普通下人,一开始都愣愣看着,听见含春的喊话才慢吞吞凑过来拉人,个个心里惊疑不定。
这、这怜奉仪应是太子爷的心头宠罢?今日他们帮了太子妃,日后会不会......
方才怜奉仪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子妃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私底下狠狠打骂过怜奉仪不成?
怜枝身份低微,自然没有人觉得她能欺负得了君扶,君扶要折磨她却是易如反掌。
这些人办事犹犹豫豫,拉了好半天才把怜枝从君扶身上拉开,君扶不再看她,只是默默由含春扶着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怜枝却挣脱了几个下人的桎梏,朝君扶冲了过来,君扶心下一凛,下意识伸手去将怜枝挡开,怜枝却后退几步,踉跄着掉进了荷塘里。
“啊!”
扑通一声,在场的宫人无不惊叫出声。
君扶也面露惊讶,看着怜枝立马在水中挣扎扑腾起来,心中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世上居然会有人用如此低劣的手段去争一个男人的怜悯和喜欢。
“救命!救救我!”怜枝惊声叫着,即将入冬,可想而知那荷塘的水有多冷。
后面跟着的都是君扶从长华殿带过来的人,他们眼巴巴地看着君扶,本以为君扶也一定会心急地让他们去救人。
可君扶只是平静地看着怜枝在水中扑腾,好像在水中的是一只鸭子,任它如何尖叫挣扎都不值得旁人的半点关注。
怜枝心中也是大震,她在荷塘中浮沉甚至都能看清君扶的表情,冷漠又平静,好像是在静静等待她的死去。
呛了几口水后怜枝意识都开始不清醒起来,她浑身寒透,身子也逐渐下沉,怜枝这会儿才极度恐惧起来,声音也从一开始的叫喊成了尖叫和嘶吼。
君扶收回目光,对含春道:“回去罢,我乏了。”
含春心下暗惊,瞥一眼怜枝后递手去扶着君扶。
临走前,君扶才道:“留下一个人。”
这时本就想救人的下人才敢往湖里跳去捞人,只是所有人心中都暗暗有了定论,这太子妃明面上看着是个温和好相处的,谁知私底下这么狠毒。
今日便是他们这些人在这儿她都敢这么做,要是没人在,她是不是就直接让怜奉仪溺死了?
不就是撞了她一下。
回去路上,含春也有些担心,道:“太子妃今日这般,恐会落人口舌。”
君扶并不在意,一群贱奴而已,自会去共情那些个同他们一般卑贱的。
今日本就不是她挑事,怜枝自己非要找死做戏,难道还要她惊慌救人不成?
自己选择的苦头,就要自己受着。
含春嘴上虽劝,但心里岂能不知道君扶是什么性子的人,她眼里最容不下这种脏东西,更何况还是耍到了她的面前。
含春愤愤地想,这个怜枝如此不规矩,还存心搬弄是非,要她说真该乱棍打死!
只是含春更担心的是,这事儿肯定会闹到太子殿下面前去,等太子殿下回来了,他又会怎么说?

第14章
宝羽殿闹了什么风波君扶没再理会,入夜后下起大雨,淅淅沥沥地,层层漆黑的天幕中又劈开无数道闪电,天雷滚滚宛如炸在人耳边。
连映在长华殿帘上的烛影都一闪一闪不安地晃动着。
眼看就要入冬,这个时候下雨寒气刺骨,丝丝凉气从君扶脚底下冒过来,她越坐越觉得浑身发冷。
“含春,再添两个炭盆。”君扶道。
“太子妃怎么冷得这么厉害?”含春有些担忧,往年这个时候屋里都用不着炭火的,今年却是在前阵子就早早把炭盆放上了。
君扶面不改色道:“许是这长华殿太大了,我总觉得漏风。”
闻言,含春便是准备新的炭盆了,只是还没准备好,君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局促的脚步声,含春声音焦急:“太子妃,听说怜枝生了重病,太子殿下正赶过去看呢!”
君扶皱了下眉,那又如何?这个鬼天气,她还能因为这样的事赶过去一趟?
“不必理会。”君扶声音平静。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门外道:“竟不知君家的女儿有这样一副歹毒心肠。”
含春丝毫未觉单容瑾什么时候到了这里,吓得浑身一抽搐,她连忙行礼,单容瑾看都未看她一眼,直直往里面走去。
含春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听见单容瑾的声音,君扶免不得要前去迎接,她朝外走了两步,便对上单容瑾乌沉沉的双目,他身上沾了些水,恐怕是冒雨赶来的。
“殿下。”君扶清澈的眸子望向他,“殿下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怜枝的事可是你做的?”单容瑾开门见山,他的眼神照旧冷漠如霜,仿佛在内心已经判定了君扶的罪行,此番过来只不过是例行询问。
君扶早知单容瑾怕是会过来,只是她没想到对方心中已然笃定了是她,想必不论她作何回答单容瑾都会觉得是她做的。
可没有做的事,君扶不认,她只道:“人是自己跳下去的。”
她解释完,单容瑾漆黑的目光依旧变也未变,像是根本不在意君扶的说辞。
君扶忍了忍,没忍住问:“你不信我?”
很多事,君扶都可以不在意,但今日她若坐实了善妒狠毒的名声,于君家不利,而单容瑾对君家的成见只会更多。
单容瑾沉默着,他身旁的福闰只好开了口:“太子妃,并非是殿下不信您,而是今日跟着前去的那些下人都说亲眼看着是您推了怜奉仪下去,还......还见死不救,让怜奉仪差点儿就淹死了。”
君扶别过脸去,她不屑这种阴招手段,信的人自会信她,不信她的又何须多费口舌?
含春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忍不住道:“是那怜奉仪先冲撞的太子妃,之后种种,分明是她做的戏!太子殿下明查啊!”
“她冲撞你,你便要杀她?”单容瑾不理会含春,只是盯着君扶看。
君扶冷笑:“我若要杀她,用不了这么麻烦的手段,她定也没机会在殿下面前喊冤了。”
“你可知今日那些下人将你传成了什么?”单容瑾脸色依旧未变,可语气已然隐隐含了怒气。
“传成什么?”君扶望着他笑,“说我不得宠?说我是怜枝的替身?还是说我善妒?说我恶毒?东宫属于我君扶的流言还少吗?”
这两人见面只要说话,绝大多数都是在吵架,含春小心翼翼抬眸与福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敢开口插话。
这是君扶第一回 同单容瑾将她的处境挑开,流言蜚语她一个将死之人可以不在乎,可单容瑾居然还要拿着这些说事。
先是有她不得宠,先是有她成了别人的替身,所以旁人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嫉妒怜枝,既然嫉妒自然是要灭口的。
“君扶,你若是担心怜枝会比你更早生下孩子,大可不必。”
君扶一怔,她看向她自己嫁的夫君,几乎能在单容瑾那双乌黑的双目中瞧见自己可笑的身影,她方才近乎有些失态的质问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揭了过去,而后又指责她不过是不想让怜枝提前生下孩子!
君扶真是不明白,单容瑾究竟是从何处知道她君扶如此迫切地想要个孩子?又是如何笃定她会为了一个孩子做到这种地步?连高门闺秀的仪礼都不顾,用卑鄙的手段去对付一个侍妾?
君扶冷笑一声,点了点头,也是,她与单容瑾并就不算相熟,单容瑾本来就是厌恶她的,他自然会偏帮怜枝,真相是怎么样又如何呢?
“那殿下想要如何?”君扶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问道。
“当罚。”单容瑾凉声吐出两个字,长睫微垂,“福闰,去佛堂取几本经书来给太子妃,没有抄完之前不准擅自离开长华殿。”
这是变相要禁她的足?因为一个妾?
君扶觉得好笑,她父亲终身不曾纳妾,她都不知道男人可以为了一个偏爱的妾室做到这种地步。
“不必了。”君扶大步从单容瑾身边走过,“我自去佛堂受罚。”
这长华殿,这整个东宫,她多待一瞬都觉得恶心。
“太子妃!”含春叫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君扶冲进了滂沱大雨中,可太子殿下还没发话,她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良久,含春等得心都焦了,长华殿内却寂静无声,压抑的氛围让人不敢抬头。
“殿下,这件事是奴做错了。”福闰忽道。
单容瑾道:“回头你自去领罚,下不为例。”
说完那两人才算从长华殿离开,含春抬头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今天的事一点儿也不关福闰的事啊。

第15章
东宫毕竟是刚入主不久,单容瑾从不礼佛,君扶自然也没那个心力。所以佛堂还未仔细打扫出来,又常年关着门,可想而知里面有多阴冷。
君扶一推开门就觉得里面灰蒙蒙的,眼前一尊金身佛像也在黑夜中黯然无光,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外面哗啦啦的雨声。
供台上放着几个烛台,君扶摸了摸,没找着火折子,却蹭了一手的灰。
如此安静的情况下她心中却是一片乱麻,脑中嗡嗡想着单容瑾对她说过的话。
你不过是想要个孩子。
明日的祭典,你不必去。
她冲撞你,你便要杀她?
你可知那些下人将你传成什么?
你大可不必忧心怜枝会比你先生下孩子。
一字一句,他总是用冷漠又凉薄的眼神注视着她,好像她只是一个被摆在东宫的物品,她该是什么模样已经被打上定义,端庄有礼、温和宽仁,那便是一个太子妃应有的模样。
君扶想起之前哥哥同她说的话:“老头子怎么总让你嫁给单容瑾,你可别听他的。”
那时君扶还有闲心问:“这是为何?”
君胥道:“单容瑾那小子不久就是太子了,你知道做一个太子妃有多麻烦吗?只要是寻常什么官家大臣,咱们君家总能压他们一头,但是皇家的事,君家是没办法插手的。”
这些话君扶只当是个笑话听过,她那时笃定自己怎么可能会嫁单容瑾?
可是接二连三,谢回昉死了,她又得了不治之症。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那个夜晚,君扶在自己房中坐了一夜,她哭不出来,心中反倒觉得平静,只是想起父亲母亲劝她嫁人的事,心想她都在君家养了十七年了,得了君家这么多好处,最后是该做些什么还给君家。
于是她应下了单容瑾的婚事。
议亲那日,父亲和单容瑾坐在正厅详谈,君扶便在一个角落的屏风后面偷偷看着单容瑾。
看他的眉目、看他的神态、看他只是敛着眉目与父亲谈事,或应和或不允他都没有半点感情,像是在谈着别人的婚事。
君扶以为一场婚事夫妻双方没有感情已经是最糟糕的状态了,可等她嫁给了单容瑾,她才知道单容瑾原来那么厌恶君家。
从前每次见到单容瑾时他总是神色阴郁,原来他不是不开心,只是在压抑着对君家的厌恶而已。
成亲多日,君扶得过且过,自以为她还是相府明珠,即便换了一个地方谁也不能给她委屈受,可今日方知不是这样的。
她越进东宫这道门槛,便是斩断了与君家的干系,从此一切都只能咽进肚子里,朝着别人期望她的那样去做,做一个不会惹人非议的太子妃。
过了一会儿含春走了过来,她撑着伞,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袱,一进来就大吃一惊。
“这地方怎么这样阴森,还好奴婢带了火折子过来。”含春连忙将包袱塞到君扶怀里,“太子妃,这是奴婢准备的衣服,您赶紧换上吧!别让寒气侵了身子!”
君扶愣愣抱着衣服,见含春麻利地把佛堂里的烛台点起来,然后往案台下面寻摸佛经。
“太子妃,咱们拿了佛经就回去吧!这儿太阴冷了。”
想了想,含春又道:“太子殿下已经走了。”
君扶却道:“我不想回去,我想回家了含春。”
她说完话抱着包袱在原地蹲了下来。
从小到大,君扶一难过就总是这样。
含春也跟着蹲了下来,“今日归根结底是怜枝害您,就算太子殿下疑心,您也要把事情好好说给他听呀。”
“我说与不说有什么用,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单容瑾根本就是讨厌我,就算我解释了他也不会信的,只是......”君扶眼圈红了红,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因为这种事情受罚。
她看穿了怜枝的阴谋,她不屑与她斗,可别人却不信她。
含春想了想,道:“要不明儿奴婢让青松给相府写一封信,让夫人进宫来看看您?”
想着母亲,君扶心头的委屈和沉郁散了散,点头道:“好,若母亲能来,那最好了。”
翌日,君母便来了东宫,君扶很是欣喜,她还特地打扮了一番,让含春准备了几个母亲爱吃的菜,怎么也要留着吃过午饭才好。
“娘。”君扶露出个笑容请君母进去,“我还以为今日您来不了。”
君母无奈看她一眼,“昨夜就听说了你的事,你爹心里着急,我更是心急,怎么能不来。”
两人坐下之后,等含春上完茶出去,君母才看着君扶长叹道:“就算你不喜欢那个怜枝,也不能用这种蠢法子除了她,现在她人还好好活着不说,你又落得个这样的名声。”
君扶一怔,不可思议地看向母亲。
“我知道你从小娇生惯养,看不惯别人分你的东西,可那是太子,那是储君,今后他有的女人岂止会只有怜枝一个?你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争得太子的喜爱,然后早早添个子嗣,这才是真正对你有助益的事。”
看着母亲略带幽怨的眼神,君扶心尖上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母亲可还记得当初是单容瑾先在新婚之夜抛下我的吗?他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去费劲讨他的喜欢?”
“就因为你是女子!本就应以夫君为天!”君母见她不听劝竟还敢与她叫板,不由也沉了脸色,“扶儿你长这么大也该懂事了,要懂得为君家添富贵,不能什么都由着你的性子来,这回好在是怜枝没事,若她真闹出个什么好歹,你可算是和太子离了心!”
君扶垂眸默然无语,眼中的光一点一点黯然了下去。
见她不语,君母也不确定她听进去话没有,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君扶一眼,道:“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到这个节骨眼上,我也不怕告诉你,娘在与妾室周旋方面还算有些经验。”
君扶怔住了,妾室?
难道她的父亲不是一生只娶了母亲一个女人吗?
君母见她讶异,索性道:“那时我正怀着你,你爹又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来,呵,就算她比我年轻又如何?她家世一般,后面无人给她撑腰,而我又为你爹生了长子,她怎么都越不过我去,最后那女人还不是灰溜溜地滚出了君家。”
君扶看着母亲面上的得意与阴狠,此刻只觉得她的母亲无比陌生。
她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语无伦次道:“可、可当初是您亲口说的爹这一生就娶了您一个。”
“在外人面前自然是要些脸面的!”君母声音突然拔高,“那个女人又没上过明面!她不过是一个灰溜溜的外室而已!最后还不是被我逼得滚出了君家,现在带着那个私生女躲在外头,每月只能得着一点银子。”
还有个女儿!?
君扶震撼到无以复加,她看着母亲提及那个女人时始终含着怨恨的眼神,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以为幸福美满的君家也是有着千疮百孔的。
君扶心口怦怦直跳,她缓了好半天才慢慢从这震惊中恢复过来,问道:“哥哥可知道此事?”
君母道:“他那时才两三岁,应是不记得了。”
今日话已说了许多,君母也该离开了,她颇有深意地看了君扶一眼,深切道:“君扶,对一个女子来说,拢住自己夫君的心才是最重要的,你可知道?你父亲预备让你哥哥留在京中办事,今后少不了太子的帮衬,你不能再凭着性子给君家添麻烦了。”
见她要走,君扶忙道:“我已让厨房备了菜,母亲吃过再走罢。”
“不必。”君母说走便动身,头也不回,“你有这心思,不如多花些在太子身上。”
见她态度坚决,君扶也没了更多的话说,她望着母亲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光影里,可悲又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都生活在一个骗局里。

第16章
厨房的菜差不多要做好了,含春一直在那边盯着,这会儿过来问君扶是否要将菜都上过来,进门却见君扶一个人站着。
她奇怪道:“太子妃,夫人呢?”
君扶收回目光,低声道:“回去了。”
“啊?”含春惊讶,“可是饭都做好了,是府上有什么急事吗?”
君扶没有应声,她在含春询问的目光中站了许久,忽然开口:“一会儿等太子回来,你过去一趟,就说我的佛经抄完了,要他来亲自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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