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里的路人甲—— by悠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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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棍子,陈昭给了面带怒色的陈晓。
一棒子下去,陈晓就惨叫出声,跳着脚尖叫:“陈昭,你疯了吗!竟然敢打我!”
陈昭手里的动作不停,沉声道:“打的就是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从小到大,要不是有陈昭在,你早就死了八百次了。还想着吃好的穿好的,和别人家的姑娘一样去读书?做你的春秋大梦!”
“畜生不如的东西,就为了旁人的闲言碎语,就怂恿着家人孤立陈昭,更是趁她重病痛下杀手!你这样的人,活着都是浪费空气,不打一顿,你还真以为别人都是欠你的!”
她声音越来越大,手中的棍子也落得越发急,直把陈晓打得抱头逃窜,连呼救命。
一旁的孙氏早就吓傻了,不住的往墙根儿处挪动,恨不得缩成一团去,唯恐陈昭不小心误伤了她。
陈昭眼角的余光瞥到,更为原主有这样的家人不值。
她心生一念,故意驱赶着陈晓往孙氏的方向挪过去,手中的棍子更是噼里啪啦如落雨一般,挥舞的更加起劲儿。其中几下,像是不经意一般,砸在了孙氏身上,疼得她哎呦出声,惨呼不止。
与此同时,陈晓却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棍棒少了,所以她不顾孙氏的哀嚎,更加贴近了些,只盼着陈昭准头不足,自己能少挨点打。倒不是陈晓不知道反抗,刚刚她也试探性的还手,却被陈昭一脚踹飞出去两米远,摔得五脏六腑都在痛。
她不知道从前娇弱无比的姐姐,怎么几个月不见就成了大力女战士,可对方这一身神力不是闹着玩儿的。所以陈晓现在完全不敢反抗,只能护住头脸,唯恐对方下手更狠。
等到心头这口恶气消散了七七八八,陈昭才停下手:“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见你们一次打一次!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如今一无所有,若是你们真的逼急了我,我也不怕和你们搏命!”
“除非一刀把我砍死,不然陈家的名声,必定传得整个苏城人人知晓。我倒要看看花着姐姐卖身钱长大,却反手就把姐姐丢弃在大街上的人,谁肯来娶,又有谁肯嫁进来!”
陈昭说着,重重地在陈晓的腿上又打了一棍,木棍应声而断:“你们欠陈昭一条命,但是杀人犯法,就拿这条腿来抵吧。日后,你们就当陈昭死了,我也当你们死了,若是再敢到我眼前来,就不是一条腿能解决的了,记清楚了!”
说罢,她看也不看地上的二人,转身就走。
谁承想,陈昭刚出了巷子口,就遇到了张姐。
张姐双手环于胸前,看着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小姐妹,脸上神色十分复杂。
陈昭也不明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了,为什么唯二的两次打架,都被人抓个正着。
也没别的,就是太尴尬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陈昭才故作无事的说道:“好巧啊,张姐今天没有和史密斯先生约会吗?怎么会在这里。”
张姐不意她心态如此之稳,睁大了眼睛说道:“约什么会,我要是去约会了,可就少看了这么一出精彩的大戏。看不出来呀你,这身功夫可以啊,下手果断利落,一看就是练家子,学了多久了?”
陈昭见她没有多问为何打人,心中松了口气,笑道:“这个地方晦气得很,咱们去我家里说话。至于功夫,跟着我弟弟学了好几个月了,怎么也得有点长进才行啊。”
两人边走边谈,很快就从巷口离开了。
而等到外面完全没有动静之后,还躺倒在地上的孙氏才慢慢爬起来,至于陈晓,她方才已经彻底疼晕过去了。
孙氏整个人哆哆嗦嗦,吓得魂不守舍,半天回不过神来。
虽然她刚刚不是陈昭重点招呼的对象,但是对于向来养尊处优,一直被丈夫和女儿保护的孙氏而言,方才的遭遇已经是她这辈子所见最恐怖离奇的了。她回想之后,甚至委屈地哭了出来,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伤害。
这哀哀戚戚的啼哭声,如泣如诉,终于把昏迷的陈晓吵醒了。
她□□着坐了起来,看着只会抹泪的孙氏,心中是说不出的厌烦。
哭哭哭,一辈子就只会哭哭哭,真是个废物!
陈晓深吸一口气,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还是决定先把孙氏哄好。毕竟她现在似乎断了一条腿,怎么也得先找人把自己送去医院,不然若是留下什么后遗症就惨了,李家是绝不会要个残疾的儿媳妇的。
她□□着出声:“娘,娘,您没事儿吧?我刚刚拦不住姐姐,她有没有打到你啊?我真是没有想到,姐姐现在居然变成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打我就算了,谁让我比她小呢,怎么能对娘您动手呢,快让我看看。”陈晓说着说着,挣扎着想要替孙氏查看伤势,却又突然哎呦一声跌倒回去,“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娘,我的腿怎么了?”
这几声询问和痛呼,总算是把孙氏的魂给叫回来了。
她望着躺在地上连连惨呼的二女儿,第一反应是张嘴骂几句,可却又不敢。自从原主被他们丢了之后,陈家如今就靠着原主从前赚的钱,还有陈晓的工资过活,所以陈晓的家庭地位是有了显著提高的。
更何况陈晓谈的那个男朋友,家里很有些背景。
眼看着陈昊就要毕业了,马上就得去找工作,孙氏还指望这个准女婿能帮把手,给自家儿子找个清闲钱多的活计,怎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得罪陈晓。
所以孙氏也和陈晓演了一出母慈子孝,找了两个路人把陈晓送到药铺,请了大夫看诊。
老大夫捏了捏陈晓的骨头,面色稍缓:“没有什么大问题,腿没有断,只是骨裂而已。我给你打个夹板,这几天注意别磕碰到,饮食清淡些,有条件的炖点骨头汤补补,十天来检查一次。”
“这个药,一天喝两次,三碗水炖成一碗水,早晚饭前喝。”
陈晓闻言脸色惨白,忍不住问道:“大夫,我的腿要多久才能好?会不会留下什么毛病啊?”
这老大夫见惯了缺胳膊断腿的人,淡然道:“你平时营养跟得上,家里人又护理得好,自然能恢复得快些,也不会留下什么毛病。若是不小心受到二次伤害,那可就说不准了,所以还是看个人的情况。”
“不过你年轻,看样子平时的营养也好,不必太过担忧。把心态放好一些,舒缓的心情,也有利于病情恢复的。”
这些话多少安慰了陈晓一些,不过她依旧打定了主意,这些日子要好好养身子,万万不能留下后遗症。最好找个女佣来服侍她,毕竟孙氏和陈昊这两个人,都不可能会对她悉心照顾的,还得靠自己。
陈晓盘算着请谁来帮忙,自己又有多少私房钱可以补充营养,倒是没有注意旁边孙氏难看的脸色。
孙氏当然不高兴,她前几天刚被孙继祖要走了三块大洋,今天陈晓这一出,又是两块大洋。这才几天的功夫,就不见了五块大洋。这可是他们一家三口半个月的饭钱了!
孙氏舍不得,磨磨蹭蹭不肯出钱。
陈晓气了个倒仰,她每个月二十块大洋的薪水,一大半都要交给孙氏做生活费,自己只能藏几块大洋。
就剩下那些钱,陈晓还不敢乱花,得攒着买衣服,首饰,化妆品什么的,过的抠抠搜搜的。要不是后来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经常给她买礼物,如今陈晓的日子还要更难过。
可孙氏捏着那些钱,居然连这点子医药费都舍不得出,她今天被打得那么惨,不也是替整个陈家受罪么,陈晓气狠狠地想。却全然忘了,就在不久前,他们一家人把原主扫地出门的时候,是如何的干脆果决。
陈晓兜里只有一块大洋,是应急用的,现在也只得掏出来,不然她真怕孙氏会不管不顾,直接把她撂在医馆里。
她对孙氏赔着小心:“娘,我身上有一块钱,您再拿一块出来也就够了。等到下个月发薪水,我再把这个药钱给您补上,不会让您吃块的。”
孙氏哼哼了几句,小声嘟囔道:“谁知道下个月的薪水在哪儿,你都伤成这样了,人家还能要你?若是丢了工作,到哪儿赔我这几块现大洋?”
陈晓气极,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还有李林呢,他爸爸是政务厅的主任,肯定不会看着我被辞退的。”
提前那个有钱的准女婿,孙氏的面色缓和了些,总算是掏钱把药费给付了。不过她也没有忘记,让陈晓记住,下个月发了薪水,一定要把这钱还给她,现在算是借的。
陈昭不知道后续的发展,但基本能猜得出来,那母女俩是不会撕破脸的。不过越是如此,陈昭就越为原主不值,那一家子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
原主予取予与,所以孙氏就蹬鼻子上脸,敲骨吸髓的压榨。
而陈晓本性就自私自利,不见好处不撒手,孙氏自己就知道有求于人的时候,要客气尊重点。
陈昭根本没有收拾这一家人的欲望,她不用看都知道,这一家人只要遇到了利益冲突,很快就会分崩离析,自己把自己搞死。毕竟都是一群只顾自己,毫不顾忌旁人的家伙,丁点儿凝聚力都没有。
从前是原主无怨无悔的付出,才勉强撑起了一个完整的家,现在么,陈昭就等着看他们的报应。
经过两顿毒打,陈家人终于消停了下来,再也没有在陈昭面前出现过。
陈昭很是松了口气,她不怕那些人,但是见了始终觉得恶心。
如今对方识趣躲起来,也省了她许多麻烦,毕竟现在陈昭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多。
她上一次答应了谢飞,要帮忙给他和约翰逊牵线搭桥,约在一起见一面。
陈昭认识的约翰逊有四个,都来自不同的国家,性格也各有不同。和谢飞他们有冲突的,是埃尔文·约翰逊,来自枫叶国,三十多岁的样子,据说家里是做矿产生意的。
他经常会来西餐厅喝咖啡,似乎和张姐也是相识已久的朋友。不过约翰逊虽然总是带着笑,其实为人相当傲慢,很是看不起谢飞这样的混混,觉得他们行止粗鄙,不堪为伍。
约翰逊喜欢的是陈昭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不仅会弹钢琴,还能流利的用母语和他交流。看着温婉柔和,谈起话来却落地有声,浑身充满着矛盾的气息,感觉比枫叶国的女性还要有力量。
他一直对陈昭颇有兴趣,几次想要约陈昭吃饭,都被她找借口婉拒了。有张姐在一旁护着,约翰逊倒是并未多加纠缠,面上还是和乐融融,偶尔到店里闲坐,碰到陈昭弹琴,也总会给厚厚的小费,做足了绅士做派。
陈昭自己知道,她本来就是个无依无靠的,需得处处小心谨慎。
她和陈安这几手粗浅的手脚功夫,对付对付陈家人还可以,对上这些外国人,那可就是自取其辱了。所以在和约翰逊周旋的时候,格外用心留神,唯恐一时说错了话,惹怒了人,给自己和陈安招下大麻烦来。
只是如今按照陈安的说法,他们已经好些日子不曾有过活计了,再这样下去,许多兄弟怕是连吃饱饭都难。
陈昭思索良久,才请张姐代为说和,自己又寻摸了几样精巧的团扇首饰,这是要送给约翰逊的女伴朱迪的。那位枫叶国的女子,很喜欢夏国古老的东西,陈昭打听许久,这才想着投其所好,希望对方能帮忙吹吹枕边风。
夏国和外国人的饮食差异,陈昭是相当明白的,所以这次请吃饭的菜单,是她亲自拟定,又特意请了沈家食铺的沈甜小姑娘实验了几回,才最终敲定了。
至于请客的地点,放在了张姐家中,她那里地方大,做什么都能转得开。
好在陈昭的精心准备派上了用场,约翰逊和朱迪对于晚餐十分满意。
他们来到夏国之后,一直是吃的西餐,以炖煮或者煎炸为主,对于夏国的很多食物,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这回才算是第一次吃到了合口味的夏国饭菜,顿时惊为天人,围着沈甜问东问西,想要知道如此美味的食物,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沈甜自然不会透露自家的绝活儿,全靠中间翻译的陈昭东拉西扯。
什么食材是吸收了天地精华的珍品,一年之中只有这个季节才能见到,这说的是莼菜和菱角。还有饱经时间酝酿,三天才能得一盏,内里汇聚了海陆奇珍的金汤,这说的是佛跳墙。以及虽然看着是其貌不扬的泥巴,实际上却是香料碾磨而成,价值非凡的浴火凤凰,这是叫花鸡。
张姐和谢飞端坐一旁,面上含笑心中窝抄,听着陈昭一通胡言乱语,把约翰逊和史密斯两人说得晕头转向。朱迪更是忍不住惊呼,做足了捧哏的姿态,让陈昭说得越发尽兴。
末了,陈昭才说道:“今天这顿晚膳的食材,全都是谢先生费劲千辛万苦找来的,就是为了和约翰逊先生化干戈为玉帛的。您不远万里来到夏国,本该是我们最尊敬的客人,可是却总有些小人作祟,在外头败坏您的名声。”
张姐也在一旁帮腔:“我们都知道您是位仁慈、大方、宽和的绅士,根本不屑于和平头百姓争利。那位马先生仗着您的好心,把商铺放在您的名下,借此机会逃避税收,但是却挤压了夏国老百姓的正常生活。”
“约翰逊先生,本来我不该打扰您的清静,只是我的弟弟也在那里工作。”陈昭蹙起眉头,整个人显得低落伤心,“那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全靠这点薪水过日子。”
朱迪见着美人眼眸含泪,忍不住拥抱住陈昭道:“哦,约翰逊,你就答应他们吧。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妨碍不到什么的,你看看我们的miss陈,她实在是可怜极了,不是么?”
约翰逊含笑不语,心中有些不情愿。
马家如此行事,他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也是他默许了的。
如今先靠着低价把其他同行挤兑破产,等到这苏城里面就只有他一家独大时,那就想如何定价便如何定价,形成一条垄断的产业链,日后的暴利肉眼可见。
约翰逊舍不得放弃这笔利润,陈昭只是个长得好看的姑娘,还没有办法上手,所以他也绝不会为了这人改变想法。
约翰逊眼珠一转,刚想开口拒绝,史密斯却突然哈哈大笑着开口了。
“哦,我亲爱的miss陈,原来这段日子里,你和朱丽娜是为了这个烦恼!为什么不来寻求我的帮助呢?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来着,这可真的伤透了我的心。”
史密斯假意捂着胸口,棕色的眼睛里头却是亮闪闪的笑意:“谢先生是吗?看着miss陈和朱丽娜的份儿上,您完全可以把其他的商铺放在我的名下,放心,我不收您的佣金。”
“这样你们也可以降价,夏国人就能买到更便宜划算是东西,省的钱财还能拿去做其他的,不是么?”
这神来一笔,全盘打乱了约翰逊的计划,也叫陈昭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早就跟张姐说过这件事,可是约翰逊家族与史密斯家族有些故交,史密斯先生并不想为了不认识的谢飞,伤害两个家族间的友情。所以陈昭才自己想法子,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史密斯身上。而且史密斯的这个提议,总让陈昭后背发凉,觉得有那里不对劲。
当然,她心中对这些外国人的德行,算得上知之甚深,自然知道这些人大都是披着羊皮的恶狼,来到夏国就是为了敛财牟利的。
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可谓是危险至极。
张姐的表情也有些惊讶,但是她和史密斯相交已久,连忙笑着说道:“只是怕打扰了你的清静而已,而且约翰逊先生这样一位绅士,若不是因为今天这样的事情,恐怕我们还没有机会请他吃一顿晚餐呢。”
这话给足了约翰逊脸面,但是他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还有些发紫。
他不明白为何史密斯突然横插一脚,要断了他的财路。
史密斯对于他难看的神色视而不见,继续笑着说道:“这并不是什么大麻烦,史密斯家族的货轮,前天抵达了南江港口,我正需要几家店铺帮着销销货呢。”
张姐还没有反应过来,陈昭和谢飞的神色都是一紧。
约翰逊造成的危机还没有解决,史密斯这边又生了野心,前狼后虎,都不是省油的灯。
大批量工业化机械化的商品倾销进来,肯定会飞快的摧毁苏城的传统手工业,也会造成大批的工人失去工作,没有薪水养家糊口。
这对于夏国的手工艺和脆弱的民族工业而言,毫无疑问是场劫难。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夏国的百姓,似乎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
可是稍有不慎,夏国就会沦为这些国家的工业品倾售地,被吸干最后一滴血。
陈昭的眉头皱了起来,脑海里不停的思索,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张姐看她面色凝重,心中奇怪的同时,唯恐她惹怒了史密斯和约翰逊,偷偷在桌下扯了扯她的衣裳,示意她收敛一下表情。
陈昭掐了掐手心,强装镇定的说道:“那史密斯先生要发一笔横财了,你们国家的货物在夏国很受欢迎呢。说起来我对奥伦国十分感兴趣,很想去奥伦国见识一番呢,不知道史密斯先生家的轮船,是什么时候返航?”
史密斯先生听了这吹捧很是高兴,朗声道:“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每个月会有一艘船抵达南江港口。miss陈,很欢迎你去到我的国家,你会喜欢那里的。”
他们两人面上相谈甚欢,而约翰逊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好好的一块大肥肉,被史密斯横插一脚,自然令人气恼。
可史密斯家族在印洲,有大量的产业园和种植园,每年生产出的布匹,棉花,粮食都是以千吨万吨来计算的。而且史密斯家族早前,是依靠航运发家的,他们有大量的洲际货轮,即便是最低廉的运费,也使得史密斯家族的货物,能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约翰逊家族在这方面,有很严重的劣势,除非他们两家合作。
但是,约翰逊看了一眼兴致高昂的史密斯,这人的表现可完全没有合作的意思,反而像是要把自家踢出局,换成史密斯家族独占苏城市场。
这一顿饭吃到最后,除了史密斯先生外,其他人都不算很高兴。
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约翰逊答应回去之后,就会告诉马家,让他们暂时把商品的价格调上来。至于以后如何,就得看史密斯家的货物到了之后,两人之间商量的结果了。
离开张姐家,谢飞、陈安和陈昭三人先把沈甜送了回去,然后一起沉默的走在大街上。
陈安挠了挠头,他不知道为何姐姐和五爷都满脸沉重,在他看来这分明是一件好事。老百姓大多都穷得很,能够买到便宜划算的东西,就能省出钱来做别的,难道不好吗。
陈昭看他满脸迷茫的样子,忍不住解释道:“这对于百姓而言,可能短时间是好的,因为省了钱。可是长期之后,我们因为图便宜,都去买那些洋人做的东西,咱们自己的厂子不就卖不出去货了?”
“厂子卖不出去货,就没法给工人发工资,是不是就倒闭了?小安你想想,工厂倒闭之后工人怎么办?他们的家人又该怎么办?所以长远来看,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陈安不太懂,但是他信任陈昭。
对方说这事儿危险,那肯定就是不好的。
年轻的小伙子挠了挠头,有些着急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就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吗?”
陈昭沉默了片刻,办法当然是有,但是他们几个人完全做不到。
实业兴国的同时,还要有强有力的国防力量保护,慢慢发展出夏国的民族工业体系,才能避免被外国流入的商品冲垮。
这对于现在的陈昭而言,简直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不过她并不打算放弃,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做那就完全没有希望了。
陈昭更加坚定了离开苏城的心,她必须要到南江去,借着书里明年夏天的那场全球金融危机,攒够启动资金。还有史密斯这边的人脉,或许可以借他家的船,去一趟奥伦国,弄些淘汰破旧的机器回来,尝试着办个小工厂。
陈昭一直在盘算,没有注意到谢飞看了她许久了。
走到岔路口的时候,谢飞停住脚步:“今天是事情多谢陈小姐了,以后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能帮忙的地方,我绝对不会推辞的。”
陈昭不在意的点点头,忽然又顿住道:“或许还真有事情要麻烦你,不过不是现在,怎么也要等到明年秋天了。”
谢飞有些意外她的不客气,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自己记下了。
三人在岔路口分开,各自回家休息。
从那天之后,陈安能明显的感觉到,陈昭更忙碌了。
薛辞秋几人的钢琴课告一段落,剩下的就只能自己练习了,但是张姐找了两个女孩子,继续跟着陈昭练琴。这是未来接替陈昭位置的人,她自然不能轻忽大意,除了每天让她们俩在店里跟着外,下午还会加班一个小时,一对二专门辅导。
因为这个,史密斯先生还给陈昭涨了工资,现在是一百块一个月了。虽然不如补课收的钱多,但是聊胜于无,陈昭本也是报答的心思居多,并不指望这个赚钱。
她现在开发了个新财路,给薛辞秋的那伙朋友讲故事,外加教她们外语。
陈昭肚子里能说的故事,那可真是太多了。
不夸张的说从《美人鱼》到《灰姑娘》,从妈宝男到软饭男,中间还有《乱世佳人》《京华烟云》《小妇人》这类切合实际的故事,陈昭都能娓娓道来。
这些故事或实或虚,或真或假,但让这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们,感受到了社会的险恶,以及人性的复杂多变。
不仅仅是小姑娘们,包括那些贵太太,也觉得陈昭说得故事很有启示意义。最起码自家这些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们,如今可脚踏实地多了,很少再吵着要嫁给哪个青年才俊了。
而就是这样愉快有趣的闲聊,最是方便陈昭收集信息。
苏城和南江离得很近,只有两三百公里,所以两处的消息流通很频繁。
陈昭现在无权无势,除了从每天的报纸上得到一些消息外,其他的都是靠着这些贵妇姑娘们的八卦。她默默提取信息,然后再综合整理出来,留待日后使用。
这些八卦乍一看凌乱繁杂,但其实用处很大。
就比如陈昭现在知道了,虽然南江的总务长表面上和警卫司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其实两人只是面上情,都想把对方拉下马,换了自己人上去。而外贸司的司长,本来应该和总务长一派,但是他新纳的小妾,却是安全部部长送过去的。
陈昭每看一次自己整理的资料,就会由衷觉得南江的上层部门犹如烂泥一般,根本找不到几个做实事的人。
他们眼里有金钱,有权利,有党派纷争,唯独没有百姓。
这样腐朽的政权,就该被推翻才是。
这年冬天第一场雪飘落的时候,陈昭带着陈安离开了苏城,踏上了前往南江的火车。
随行的还有史密斯先生和薛辞秋,这两人一个是去查看家族的货物运转情况,一个是到南江见见世面。
薛辞秋和周子恒的婚约早就取消了,薛云亭拿住了周家的把柄,甚至还找到了周子恒和女主勾搭的证据,威逼着周家退了婚。非但如此,薛云亭还从周家狠狠撕下一块肥肉,拿下了南江一个防务长的职位,成功把薛家的触角伸到了南江去。
薛云亭把这个职位,给了自己的隔房堂弟薛慕寒,他和薛云亭一家的关系都很好,办事能力也强,算是薛家人进驻南江的先锋队。
这次陈昭之所以答应带上薛辞秋,就是为了利用薛慕寒的关系,尽快在南江站稳脚跟,她的时间不多了。
这个时候的火车速度并不快,时速只有三十多公里,路上还经常要停下来上下乘客。所以即便只有短短两百多公里的路程,他们一行人还是坐了一天才到南江。
幸好有史密斯和薛辞秋两个人在,陈昭和陈安托他们的福,也混上了头等厢的票,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到南江。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火车到站的时候,太阳还躲藏在雾蒙蒙的云层里。
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乌云压在空中,让人觉得胸口发闷。
不远处的工厂吞吐着浓厚的黑烟,被初冬的寒风一刮,传来刺鼻的味道。
薛辞秋用手捂住脸,抱怨道:“天哪,这是什么东西,臭烘烘的!南江人难得闻不到吗?还把这玩意儿放在市区里,熏都要把人熏坏了。”
史密斯失笑道:“美丽的秋,这可是能赚大钱的好东西。那是一座缫丝厂,旁边那家应该是印染厂,这可都是最吃香的行业了。夏国人的丝绸美幻绝伦,即便是在我的母国奥伦,都是让人疯狂抢夺的好东西。”
“可惜产量太低了,根本不足以满足大家的需求。”史密斯叹气过后,又振奋起来,“不过我正打算在苏城建一座缫丝厂呢,到时候产能肯定会提高的。”
陈昭面上恭维,心却提得更紧了。
缫丝厂的污染可不轻啊,苏城本就是水乡小城,若是有这样一座工厂,恐怕很快就会鱼虾死绝,潭污河臭了。
但是不建似乎可能性也不大,一座工厂能带来多少工作岗位,给苏城增加多少财政税收。这笔买卖陈昭会算,苏城的统治者也会算,甚至说不定那些工人们,也宁愿拿苏城的静谧安详,换来真真实实的大洋果腹。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和他们谈什么环保未来,简直就像是和一个快要饿死的人谈营养均衡一样,太过不合时宜了。
即便是火中取栗,最起码大家还能活下来,可离了那些薪水大洋,众人便只能无奈等死了。
世事如此,由不得世人不妥协。
史密斯要去洲际酒店下榻,而陈昭和陈安姐弟两个,则是被薛辞秋盛情邀请,前往薛慕寒家中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