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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文具店—— by桃柳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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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这张纸是乔宁的心血,一旦交给姑母,后续的事情就脱离他的掌控了,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薛智,你不要犯傻了,姑母跟你才是一家人,咱俩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薛二娘显然也很着急。
薛智心里的天平摇摆不定,无论在哪一边飘落一根羽毛,都将导致彻底的倾斜与坍塌。
他闭着眼睛挣扎良久,最终,右手颤巍巍伸出,把纸交给了薛二娘。
“姑母,这是最后一回,这次之后,文具店与笔具阁有任何纷争,你与乔小娘子有任何恩怨,我都不再参与,这张纸,算是报答你给我提供多年的笔具吧。”
说完,他跟脱力了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薛二娘欣喜若狂地接过那张纸,全然没有听到薛智在说什么,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她现在手握造铅笔的秘方,以后笔具阁也能做铅笔了,笔具阁和文具店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漫漫
薛智从笔具阁出来,寒风扑了一脸,他举目四望,突然不知道去往何处。
以前,先生不讲学时他总喜欢在姑母这里待着,一耗就是半日之久,即便对姑母做生意的敷衍态度很是不喜欢。
想回书院,却又怕见到乔小娘子,面对商屿、赵冬等人。
一阵悲从中来,薛智心中怆然,转身进了隔壁醉香楼的门。
打了二两温酒,他便坐在窗子前的位子上独自饮酒,一杯接连一杯,也不说话,连小二问他是否要些下酒菜都没听到,仿佛整个世界沉默了下来。????漫漫
不知饮了多久,二两酒见了底儿,薛智只觉得越喝心里越是孤单,便想找个有人气的地方待着,搁下一块碎银出了醉香楼的门。
他知道自己没醉,二两酒醉不了人,只是神思有些恍惚,脑袋很乱。
没有方向地走,走啊走,竟走到了巷口小院。
乔宁不在,赵冬也不在,刚过未时,乔宁应该在文具店里,赵冬还没下学,只有沈老儿一个人在,独自打磨着手中的木材。
“薛智?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沈老儿吃惊地问。
薛智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后才装得若无其事:“伤好得差不多了,躺了几日躺得骨头发软,想来干点活儿,活动活动筋骨。”
“你喝酒了?”他一走进沈老儿就闻到了酒味,“你身上有伤怎么还喝酒?年轻人仗着年轻就使劲折腾自己身子骨是吧?以后有你遭罪的时候。”
薛智方才在笔具阁那么久,都没听到姑母关心自己的伤势一句,此刻沈老儿虽是骂骂咧咧,他却觉得这骂声很是亲切,不自主地咧开嘴“嘿嘿”一笑:“不妨事,没喝几口。”
沈老儿不是唠叨的性子,提点到位就成,至于听不听还真管不了,便也不再多言,只给薛智安排了一些不费体力的活计。
他一边忙活着自己手里的活儿,一边去观察薛智,这小子以前干活时东问西问问个没玩,今儿却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言不发。
不说话,还喝酒,指定有心事,沈老儿不去过多打扰,院中明明有两人,却比一个人还安静。
过了良久,薛智干完了沈老儿交代的活儿,拿起炉子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才凑到沈老儿身边,磨磨蹭蹭问道:“沈老伯,这铅笔的制造有难度吗?倘若换个寻常木匠,能做的出来吗?”
沈老儿看了薛智一眼:“说实在的,铅笔珍贵就珍贵在乔宁的构思,能想到把铅芯儿紧紧包裹在木材中当笔用,真要做起来难度并不大,只要知道配方和工序,稍微有些手艺的木匠都能做出来。”
薛智的心一沉:“那岂不是日后人人都能做,乔小娘子还靠什么挣钱呢?”
沈老儿笑了声,反问道:“做生意靠什么挣钱?盗用旁人的东西只能捡残羹剩汤喝,永远不可能真正吃到肉,做生意想挣大钱靠的只能是不断创新,这样旁人再怎么模仿你,你还是走在最前面,怕什么?”
这番话并没有给薛智多少安慰,哪有那么容易出新意啊,就说那毛笔,多少年了,不还是一根木杆一撮毛吗?往哪创新去。
沈老儿见他又跟个挨训的狗子似的,耷拉着尾巴,看来心情是真坏透了,起身拍拍手上的木屑道:“走吧,回书院,该吃晚膳了。”
薛智跟沈老儿回到门房文具店,乔宁已经为大伙准备好的饭菜。
如今文具店人员激增,不止沈老儿和乔承,还有赵冬和薛智,偶尔商屿、陶崇和王昀也会来一同吃饭。
家大业大,乔宁便在书院的食舍跟一位厨子打通关系,让他做学生饭菜的同时,也给文具店做一份,乔宁只需要到点去取就成。
今个凑巧了,人最多,商屿和王昀带了只烤鸭,来和乔宁等人一同用膳。
几人聚在一间小屋子里显得有点挤,橘黄色的暖光映照下,却异常温馨热闹。
“商屿,怎么不见陶崇啊?”乔宁点了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人,“他可是最爱热闹的。”
商屿微微笑道:“他怎么可能不来,在醉香楼,有道点心出炉还需要一会儿,我带王昀先过来,他等拾了点心就来。”
乔宁笑着点点头,一猜就知道陶崇一定在买大家伙都喜欢吃的枣花酥。
刚说完,门外就响起了陶崇的声音,不过却是慌慌张张的:“乔小娘子,沈老伯,那笔具阁是怎么回事?你们都知道吗?”
他气喘吁吁地跑进屋里,乔宁让他慢点说,顺顺气。
“那笔具阁的薛二娘在门口立了个牌子,说书院文具店的铅笔卖价太高,专坑学生的钱,他们笔具阁也能做铅笔,而且过两天就能做出来,让大伙到时候都去她那买。”
薛智听完心都凉了:完了,姑母这动作也太快了。

聚商街, 笔具阁。
薛二娘在门前立了个醒目的大牌子,牌子上写着:书院文具店铅笔成本远低卖价,专坑学生, 是无良商家,笔具阁不日将作出铅笔, 替天行道。
牌子前点着一排红白交替的蜡烛, 吸睛得很, 用她自己的话解释, 那白蜡烛是为了祭奠害坑人事儿的文具店,红蜡烛则是为自己的笔具阁庆贺新生。
这般场景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 心中啧啧道:做生意的最忌讳不吉利,这薛二娘直接给人点白蜡,心可真够毒的。
而且哪有这么赤裸裸披露同行的,嘴长在自己身上, 怎么说还不是靠一张嘴,那文具店摊上这样的对家,可真晦气。
这事儿到底没落到自家头上,感慨归感慨, 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薛二娘见门口围了不少人, 都在对着她那牌子指指点点,心中异常满意, 这下总算把文具店的破事给昭告天下了。
趁着人多,她走出去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大着嗓门道:“乡亲们, 客人们, 这牌子上写的内容保证属实,那乔小娘子的文具店做的铅笔用的是最便宜的桐木、榆木, 那铅芯也是墨粉做的,从里到外没一点之前的地儿,却生生卖50文一支,我家那珍奇木材的毛笔才比这贵上一点,这不是坑人是什么?”
“为了揭露文具店乔小娘子丑陋的商人嘴脸,我们笔具阁决定也开始做铅笔,等做出来一定以更低的价格卖给大伙,到时候大伙一定要来捧场啊。”
慷慨激昂的一番演讲,薛二娘对自己非常满意,只不过没得到想象中热烈的掌声,只有几个街头小混混瞎起哄。
有买过文具店铅笔的人试着问:“不是只有那乔小娘子会做铅笔吗?你们笔具阁也能做?”
薛二娘有那张纸在手,有底气得很:“当然,铅笔又不是多难做的物件,我们笔具阁有技术精湛的老师傅,什么做不成。”
她总是这般傲慢的语气,让人光是听就很不舒服。
不过既然比书院文具店的价格低,倒是可以考虑来这里买,于是便有人道:“行呗,等你们作出铅笔来,我们再来光顾,现在啥都没有呢在这大张旗鼓干嘛。”
最后半句是嘟囔出来的,薛二娘却听清楚了。
自从得到薛智写的那张纸,她整个人都重获新生了,满脸的春风得意,都已经预测到文具店即将完蛋的命运,以及笔具阁走向辉煌的命运。
故而,人家没激将她就被激了起来,大手一挥道:“三日,第四日的清晨你们来我店铺中,我绝对摆上铅笔等候各位。”
她店里根本没有手艺精湛的老师傅,江德县最好的木匠是沈老儿,薛二娘只是随便找了个木匠,问他若要按纸上的步骤来做的话,几日能做出铅笔来。
沈老儿一般只需两个整日,那木匠瞧了半晌,从未见过这么稀奇的玩意儿,最后说了个“三日”。
薛二娘便信誓旦旦地觉得三日之后,她必将拥有一大批铅笔。
原本温馨热闹的文具店里,突然响起义愤填膺地骂声。
陶崇把笔具阁门前的景象回来说了之后,自己越说越气愤,忍不住先骂了起来:“狗娘养的薛二娘,凭什么污蔑我们书院文具店,她算哪根葱,代表谁讨伐文具店啊,还坑害学生,我看她那笔具阁才坑害学生呢。”
学生读圣贤书,最看不惯这种颠倒黑白的言行,赵冬也坐不住了:“薛娘子这种行为实在可恶,同为生意人,她怎能不顾念一点同行之谊,把脏水于大庭广众之下往他人身上泼。”
王昀年纪虽不大,也懂得辨别是非:“她哪懂什么同行之谊,只知道同行即冤家吧。”
“……”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把薛二娘的罪行数落八百回。
另外几人却没有过多接话。
乔承这个小人儿,心中自然是义愤填膺,可阿姐一言不发,他便十分乖巧地陪在阿姐身边,默默不言。
薛智则是最心虚的一个,若是换一件事,他早就舌灿莲花地开骂了,可今晚这事就是他闯出来的货,始作俑者还是亲姑母,大伙都在骂姑母,一时竟忘了“笔具阁怎么会做铅笔”这个重要的信息,等待会儿冷静下来,难免不会议论这个缘由,到时候他就更左右不是人了。
乔宁、沈老儿和商屿三人是最冷静的,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破口大骂薛二娘,甚至于还能心平气和坐下吃饭。
“笔具阁突然宣称自己会做铅笔,各位怎么看?”乔宁把一颗干锅花菜夹到碗中,突然幽幽问道。
薛智的心突然提到嗓子眼,来了,果然来了,这个问题果然早晚逃不掉的!
沈老儿适时接话:“咱们靠铅笔在江德赚了不少,同行生意被挤兑眼红也能理解,可笔具阁要说自己会做铅笔,那老夫实属不信。”
他顿了下继续道:“自铅笔大卖以来,是个笔商都想发铅笔的财,他们不是没研究过铅笔的制作方法,其中不乏技艺精湛的老工匠,可却没有一个琢磨出来的,要不然咱们文具店也不会有那么多分销商。”
乔宁点点头:“我同意沈老伯的说法,铅笔的制作工艺不难,可有几个点却是非常关键的,就比如那烘烤温度,稍差一点做出来的铅芯儿硬度都不一样,还有那二合一的六棱笔杆,与铅芯精密契合也是个精细活。”
这两位的话无非传递出一个事实:想要在短时间内琢磨出铅笔的做法,除非知道文具店做铅笔的详细步骤。
商屿缓缓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笔具阁知道了文具店做铅笔的详细步骤,至于这步骤是怎么到了笔具阁手里……”
这半句没说完的话,却让薛智汗流浃背,他目光飘忽,不管对上谁的目光,都觉得对方在警觉地看向自己。
商屿这话却没人再接,门房陷入一阵沉寂。
薛智并不觉得这沉默能让自己松口气,相反,他觉得更加窒息起来。
沉默中的每一秒都是煎熬,他不知道为何没人再说话,哪怕陶崇和王昀再骂骂姑母也好,总之别让气氛这么焦灼。
有好几次,他差点想站起来,把自己的“罪行”公之于众,一“死”了之。
可腿是软的,站不起来。
这时候,沈老儿又说了句:“铅笔的制作方法不可能凭空传到笔具阁。”
那还能怎么穿,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暗指身边出了叛徒?
乔承、王昀、商屿和陶崇没做过铅笔,不在怀疑的名单之列,那剩下的就只有他和赵冬。
脑中只剩一个念头: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不管是乔宁他们报官查到线索,还是逼问出结果,到那时候再承认只会显得自己是因为害怕而承认,远不如现在就坦白。
想完,薛智“腾”地一下站起身,饭桌被他的身子推开,带动盘子“乒乓”作响。
王昀吓了一跳:“薛哥哥,你做什么?”
其他人的目光集中在薛智身上,他狠狠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道:“抱歉乔小娘子,抱歉沈老伯,笔具阁的老板娘是我姑母,她那有一张做铅笔的详细步骤,是我写下来的。”
说到最后,他头颅垂下,神情痛苦,像做了悔不当初的事。
“什么?!”赵冬和王昀的反应最大,他俩算是对薛智最没有怀疑的人,怎么都不会想到笔具阁的铅笔制作法,竟是薛智盗取的,尤其是前者,甚至还为薛智说过话。
赵冬悔不当初地想到,那场抢劫后,薛智就拼命阻挠报官,自己当时还为他辩解,现在想想真是傻透了。
乔承也很诧异,很生薛智的气,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大眼睛狠狠盯着薛智,阿姐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背叛阿姐!
只是乔承素来君子,哪怕仇恨一个人也是一声不吭。
陶崇则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上去一把抓住薛智的衣领,几乎要把人从地面上揪起来:“果然是你!我早就让商屿跟乔小娘子说,你和那笔具阁的老板娘是姑侄,你贸然接近文具店,打得就是偷盗的主意吧?现在你的目的都得逞了,竟还有脸坐在文具店里吃吃喝喝?你哪来的脸!”
薛智被揪得几乎喘不上气,一边咳嗽一边摇头,却为自己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陶崇说的,其实也没错。
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其他人,可商屿眼中是嫌恶,沈老儿眼中是痛心,乔宁眼中是失望。
不知为何,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目光,他脑海中闪过这几日发生过的事,突然能理解目光背后的缘由了。
萍水相逢的商屿从劫匪手中救下自己,素不相识的沈老儿教导自己木匠手艺,因缘际会的乔宁悉心照料自己,还叮嘱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更诛心的是,陶崇刚才的话分明说一早就让商屿告知大家,自己和笔具阁老板娘是姑侄关系,他们都知道薛二娘是自己的亲姑母,可依旧接纳了自己,让自己留在了文具店,让自己和大伙一样围坐在一起用膳。
“咳咳咳——”薛智一阵狂咳,脸憋得通红,快要被陶崇掐死了。
“放开他。”乔宁道。
陶崇不松手:“乔小娘子,你太心善了,对这种偷盗之人,就应该扭了去见官,如今铅笔的制作之法已经流了出去,照薛二娘那尿性,绝对会挤兑得文具店没有活路。”
乔宁耷着眼皮,又重复一遍:“先放开他。”
陶崇这才松开手,只是依旧警惕地看着薛智。????漫漫
乔宁站起来,绕到薛智面前:“我只问你几个问题,我来文具店当小工,是薛二娘让你来的?”
薛智羞愧难当,却不得不承认:“是。”
乔宁绷着嘴唇,哪怕先前已经有猜测,此刻从薛智口中得到证实,还是会忍不住失望。
当初沈老儿的质疑,商屿的劝告都是对的,是自己太过轻信于人,才造成今日的祸事。
她继续问:“第二,抢劫铅笔芯儿的三个劫匪,是薛二娘找的人?为的就是使苦肉计,好让你赢得我们的信任,留在文具店?”
薛智下意识想反驳,却被陶崇喝住:“事到如今还想抵赖,你觉得谁还会信你?”
薛智慢慢低下头,低声道:“人确实是姑母找的,可这‘苦肉计’,却是阴差阳错。”
他已经不想再详细解释,或者说明知道解释了也无用,谁会相信笔具阁老板娘雇的打手连人都分不清,还是乔宁的说法更让人信服一些。
乔宁没听请“阴差阳错”四字,几乎实在喉咙里发出来的,她只觉得心底一片悲凉,既恼怒薛智对自己的欺骗,更恼怒自己的心软。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像个一意孤行、固执己见的小丑,谁的意见都听不进去,一路的顺风顺水让她觉得世界上都是好人,都如商屿、陶崇、赵冬一般,用真心就能换回真心的好朋友。
但是她错了。
万幸的是,这次教训来得早,如今她只需要对刚起步的小文具店负责,若是等生意做大了,她的一言一行将影响手下许多人的饭碗。
乔宁咬了咬嘴唇,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以后不能这样了,再不能这样了。
“最后一个问题,是你给薛二娘写的铅笔制作步骤?”
薛智闭了闭眼,那张纸,自己明明都已经决定那张纸不给姑母了,可在她的“晓之以情”下,还是给了她,作为算清这些年的账的补偿。
此刻他后悔得无以复加,想还账,用什么不行?钱,珠宝,为何非要用那张纸去换!
“是。”
薛智垂着头闭着眼,等待乔宁的下一个问题,亦或是这就是最后的问题,下一步就要送自己去见官,亦或是索赔。
可他却听见乔宁用略显虚弱的语气说:“你走吧。”
薛智猛地抬起头。
乔宁脸上古井无波:“以后不要再来文具店,也不要再让我们看见你。”
这么处理陶崇第一个不同意,站出来反对道:“乔小娘子,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拉他去见官。”
商屿替乔宁解释:“盗取的铅笔制作步骤薛智没有从中受益,受益者是薛二娘,那薛二娘从薛智手中获取步骤时该不会还给了佣金吧?”
这是才嘲讽薛二娘的唯利是图和一毛不拔,薛智苦笑一声:“没有。”
说明薛智并没有从盗取行为中获取任何利益,这种情况扭送到官府也没用。
沈老儿也摆摆手道:“让他走吧,省得老夫看见心烦,影响胃口。”
陶崇虽然气不过,可人家主家都这么说了,只得恶狠狠道:“还不快滚!”
薛智心里头很难受,直接让他走,比打骂他一顿都让人难受,此刻在这个屋子里,他是个盗贼,没有人会喜欢自己,再留下去也是自取其辱。
他突然朝乔宁、沈老儿各行一礼,转身走出门去,身影逐渐消失在暗夜之中。
三日后,清晨,笔具阁。
薛二娘放出大话,要在今日一早展示他们做的铅笔,并承诺低价出售。
这几日她逢人就说,还找人宣传,营销效果直接拉满,辰时不到,笔具阁前面就已经聚满了人,不管买不买铅笔,先来瞧个热闹再说。
乔宁一行人也来了,对家费尽心力偷他们的铅笔步骤,还扬言好挤垮他们,不得亲自来捧个场?
还不到先生讲学时间,商屿、陶崇、乔承、王昀、赵冬都来了,人多看着也有气势,省得笔具阁的人欺负他们家乔宁。
乔宁瞧着那立在门前的大牌子,以及立在牌子前已经只剩蜡油的红白蜡烛,笑了笑道:“这薛二娘真给我们排场,听说红白蜡烛三天三夜不息呢。”
她说的很是轻松,不像是故作轻松,人也很悠闲地垂手而立,像个真正来瞧热闹的普通人。
商屿稍稍放下心来,他印象中的乔宁一直是眼睛弯弯的活泼模样,得知被薛智欺骗那一日整个人都不怎么说话了,他是真的担心。
直到这两日乔宁才好起来,他才稍稍放心些。
这次也怪他轻敌,以后定当护好那双弯弯的笑眼,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薛二娘从铺子里走出来,对门外的阵仗很满意,人来了这么多,可真够给她薛二娘脸啊。
“薛二娘,你们的铅笔呢?该不会是虎我们吧?”
“你们店铺只有铅笔没有削笔刀吗?那铅笔怎么用?”
“待会儿我们可要现场检验铅笔,倘若没有文具店的质量好,再便宜我们也不会买。”
“……”
薛二娘扬起高傲的下巴:“铅笔,削笔刀都会有,你们就等着掏腰包吧。”
她挥手示意,店铺中的伙计把一盘黄橙橙的铅笔捧了出来,放在门口供人群观看。??С漫漫
乔宁瞧见了那铅笔,规则的六棱笔杆,黄色的油漆,圆柱形的铅芯紧紧包裹在笔杆中,看这模样,还真让薛二娘把铅笔给做出来了。
陶崇眯着眼瞧清楚那铅笔,沉声道:“看外形,跟沈老伯做的铅笔一模一样啊。”
赵冬则愤愤不已道:“盗贼,盗贼耳!”
商屿安抚众人:“先别急着下结论,外表一样不代表什么。”
以前专属书院的铅笔此刻被拿到聚商街上贩卖,乔承和王昀这几个书院的学生心里很是五味杂陈。
尤其是乔承,那铅笔明明是属于阿姐的,做什么要让那妇人偷走!
他扬起小脸望向乔宁:“阿姐,以后笔具阁也要卖铅笔了吗?”
乔宁摸摸乔承的小脑袋,浅浅笑道:“他们卖不了铅笔,薛二娘根本没有掌握核心工序。”
乔承歪歪头,表示听不懂,他虽不十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却知道书院的那个薛智把做铅笔的秘方偷走了,难道笔具阁照着秘方也做不出铅笔吗?可那薛二娘明明把铅笔都端出来了啊。
陶崇和赵冬也听到了乔宁那句话,诧异地问:“没掌握核心工序?难不成乔小娘子还留了一手?沈老儿做铅笔时那薛智可是全程都跟着啊。”
乔宁下巴一扬,示意他们好戏开始了。
那盘中的笔在外展览,赚足了眼球,众人只从外观上瞧,根本瞧不出和文具店做的铅笔的区别,那薛二娘见众人惊讶的神情,也是越发得飘飘然。
她又吩咐伙计拿来几把削笔刀:“你们尽管削来试,看这质量是不是比书院文具店的好多了。”
众人哄抢过那几把削笔刀,开始削铅笔,没抢到削笔刀的只能焦急等待,希望一会儿可以拿到一支削好的铅笔,一试水准。
这“盛况”薛二娘异常满意,她都想好了,这批铅笔要低价卖出,直到把文具店击垮,反正她们铺子里还有其他笔墨纸砚撑着,东墙补西墙,总不至于赔本,但那文具店就不一样了,只要乔宁失去买铅笔的顾客,她那文具店就倒台了。
到时候整个江德卖铅笔的就只有她笔具阁一家,那铅笔价格还不是想定多少定多少,50文一支的铅笔卖百文又能怎么样?顾客还不都得乖乖到她这里来买。Μ??漫漫
乱哄哄的人群中,拿到削笔刀的人发出同样的疑问:“咦?这铅芯咋老断掉?”
“你会不会削,不会把刀拿来。”有人实在等不下去,一把抢过削笔刀来削,却得到同样的结果,一削就断。
“这和文具店的铅笔比起来,太不好削了。”
好不容易有“细致”的人勉强把铅笔给削开,等拿着去写时,那笔尖竟触碰到纸没用力就折断了。
要是一两支出现这种情况都还好,竟是所有的铅笔都是这般。
更有甚至,铅笔还没削开,铅芯儿竟然从笔杆子中抽了出来,掉在地上直接摔成七八十来段。
陶崇瞧得清楚,看得解气,也满心疑问:“乔小娘子,同样是铅笔,为何笔具阁做出来的质量这么差劲?”
别说别人,连商屿都十分好奇,凑近了听乔宁解释。
“笔具阁做的铅芯儿容易断,和烘烤温度有关。”乔宁微微笑道,“目前的烘烤工序都是在窑炉中进行,江德唯一有窑炉的地方是后街的瓷器张那里,不过他那里的窑炉都是烧瓷器用的,用来烧铅芯温度就太高了,烧出来就会如现在这般,质硬,易折。”
“温度过高还导致一个问题,烧出来的铅芯儿收缩得厉害,比正常铅芯细上不少,自然容易从笔杆中脱出。”她看向薛二娘的目光中尽是嘲讽,“薛二娘这批铅笔算是废了,日后也烧不出好笔芯。”
几个人恍然,薛智虽然偷盗了做铅笔的步骤,知道铅芯儿有在窑炉中烘烤的步骤,却不知道到底要烧多大的火候。
这火候只有乔宁知道,只有张把头儿能把控,这个步骤,连沈老儿都不甚清楚,更别提薛智了,难怪乔宁说薛二娘怎么都烧不出好笔芯了。
赵冬却还有一个疑问:“乔小娘子,上次烧笔芯是薛智跟着沈老伯一同去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要用小窑炉烧笔芯?”
“他自然知道笔铅要用小窑炉烧,可惜,那小窑炉已经被我整年租赁下来了。”乔宁笑道,“凭张把头的人品,是绝对不可能把小窑炉借给薛二娘。”????漫漫
赵冬明白了过来,原来乔小娘子早就把江德唯一能烧出好铅芯儿的窑炉租了下来,太有先见之明了!那张把头又是个极讲义气的人,薛二娘非要用,只能用大窑炉。
“什么破铅笔!垃圾!”那边有人吼道,“就这破质量,还让我们起个大早来瞧热闹?缺德吧!”
“就是,还贱卖,倒赔给我钱都不要!还是文具店的铅笔好使。”
“倒钱怎么不要啊,买回去当劈柴烧啊哈哈哈。”
“呸!老子两个铜板买一大捆柴,谁要用这破烂玩意儿烧火。”
人群见识到这铅笔的垃圾质量,纷纷掉头走人,笔具阁前聚起来的人呼啦一下子散开了。
薛二娘被劈头盖脸扔了一身铅笔,又窘迫又急切:“都别走啊,铅笔便宜卖,实在不行看看别的笔也行啊……”

薛二娘从未如此奋力叫买过, 可得到的结果却让她悲痛欲绝。
折断的铅笔散落一地,原本里三层外三层聚集的顾客哄然散去,化作聚商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一根铅笔都没卖出去, 还搭上请木匠、买原料的银子,哦对, 还有在瓷器张那里烘烤铅芯给的钱, 那张老头死活不让用小窑炉, 又说大窑炉都要用来烧瓷器, 若要烧铅芯则要给和烧一批瓷器一样多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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