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文具店—— by桃柳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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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咧。”烟娘笑道,“我就帮你打听着,那洋人都要买些什么货物,倘若买文具,便约他们见上一面。”
乔宁正有此意,全权交给烟娘去办。
谁知烟娘手脚快,不出三五日的功夫,就赶着给乔宁回了话,说有几个洋人还真打算做些文具生意。
她做事周到,连通事都给乔宁找好了。
所谓通事,类似于后世的翻译,因着先帝时有开海外交的政令,言语不通之下好些人做了通事的活计,专门给做洋人生意的商贾提供翻译。
这些通事常年流连在港口一带,精通双语,有厉害得甚至会好几国语言,让这种进出口生意做起来方便不少。
烟娘给乔宁找的通事叫马迁,常年在河口接活做,倒做过不翻译的活儿,业务能力相当可以。
到了与洋人约定这日,乔宁准时来到醉香楼雅间,等着洋人买家上门。
不多时,马迁也来了,是个身材和头脑都很圆润的中年男子,光看外形是个随和的人。
他一来就用洋话和乔宁打招呼,随后笑着翻译道:“乔小娘子,我方才说的是——早上好,又是财源广进的一天。”
乔宁苦笑着应了声,她其实听得懂,马通事这洋文有些类似于后世的欧洲英语,只是有些撇脚。
而那几个做生意的洋人她也打听了,是波兰人,说的洋文便是英文。
只是她却不能暴露自己听得懂的事实,否则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突然间听得懂洋文,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为了让烟娘安心,她便接纳了这个马通事。
乔宁笑着点点头:“马通事这洋文说的真有意思,而且吉利。”
马迁便得意起来,又卖弄几句洋话,惹得乔宁咯咯直笑。
又等了会儿,那伙洋人便来了。
乔宁感觉上次见金发碧眼的老外还是上辈子,乍一看到,还以为又回到了地球村的后世。
一共三人,为首那洋人个头十分高挑,一见面就一阵叽里咕噜。
乔宁听着虽然晦涩难懂,到底是能听懂大意的。
那马通事也伶俐,洋人说完他就能翻译出来,可见平时没少可洋文打交道。
“他说他叫梁太白,想买一些乔小娘子的文具,价格好商量。”
“梁太白?”乔宁有些好笑,还以为这洋人会叫什么“凯文”、“道尔顿”之类的,“听这名字倒像个国人。”
马通事又叽里咕噜地说一通,旋即笑着解释说:“是这样的,这梁太白啊原不叫梁太白,因着他常常跑到咱们国土上做生意,因此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又因仰慕诗仙太白,干脆叫了梁太白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啊。”乔宁乐了,“行,先用膳吧,边吃边聊,醉香楼的招牌菜全在这里了,也让这几位洋人大哥尝尝咱们大明朝的美食。”
马通事应了声,业务熟练地给几位顾主介绍菜品,以及文具店的价格、文具种类。
雅间里的氛围还不错,乔宁不通过马通事也能听明白,价格谈得拢,一切都顺利。
“乔小娘子,方才太白兄出的价钱如何?若是可以咱明日就能进行交易了。”马通事道。
乔宁对价格是可以接受的,笑着谢过马通事。
吱呀——
雅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徐升不知从哪冒出来,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那梁太白一愣,用蹩脚的中文问道:“这是?”
乔宁笑眼沉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徐升往软椅上一靠,一副少爷模样,开口道:“这不是做洋人生意的地方么?你能做我就不能做?”
说着,他拍拍手,门外有个商人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是喻记笔具的谭老板,也卖文具,有没有兴趣和他做生意啊?”徐升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马通事面前,“你,译给他听。”
雪白的银锭子摆在马通事面前,马迁眼睛都直了,当着乔宁的面又不好直接拿,一副又想要又不敢的样子。
乔宁不欲耽误别人发财,没的撇过眼去。
马迁立刻把那银子揣进怀里,把徐升的话翻译给梁太白听。
这徐升就是专门来挑事的,价格比平时零售低多了,分明是来砸乔宁的场子。
“介莫低?”梁太白惊讶道,这可比方才乔小娘子的报价低多了。
马迁十分为难地对乔宁道:“乔小娘子,梁太白说他要再考虑考虑于您的生意了。”
从徐升出现的那刻乔宁就知道,有这厮专门来捣乱,这桩生意怕是不能轻易成了。
不过好事多磨,暂缓之也不算坏事,便道:“梁客商慢慢斟酌便是。”
出了醉香楼,徐升却不急着回去,而是一路跟踪马迁,等到了一个人流稀少的巷口,才出生喊住了他。
“马通事,乔小娘子这桩活计做得不错啊。”
马迁回礼道:“乔小娘子为人大方,又好说话,这桩活计我是做的十分松快的。”
徐升又道:“那你想不想赚一笔大的?”
马迁见财眼开:“什么大钱?”
徐升勾起嘴角一笑:“你是通事,能懂旁人不懂之语,即便你将价格说错,那乔宁也是不得而知。”
马迁一愣,这种事可是有违人品啊、
徐升幽幽道:“你怕什么?你将价格多报两成,那多赚的银子不就落入你自己的腰包了?”
马迁心神一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三日后, 乔宁和梁太白等人第二次相聚,依旧在醉香楼雅间。
马迁来的晚,双方都到了, 他才姗姗来迟,一脸赔笑地坐到乔宁身边。
乔宁多打量了两眼, 上次只觉得这马通事爱财, 办事还算牢靠, 这回看他双眼精明, 倒像是有许多心机的样子,不得不多了几分警惕。
徐升这次倒没来捣乱, 不知道先前和梁太白说好的生意价格还做不做数。Μ??漫漫
“人到齐了,便开始吧。”
乔宁示意马通事报价,还是上次的价格。
上次徐升来胡闹,给梁太白开出更低的价格, 梁太白心动,暂停了和乔宁的尚商谈。
这次却是梁太白主动找上乔宁进行的第二次商谈,想是那徐升放了洋人的鸽子,或者又提价了, 他那人一向不靠谱。
故而这回梁太白很是友好, 脸上一直陪着笑,姿态很低的样子。
马通事便开始译, 叽里呱啦的,晦涩难懂。
乔宁一直认真听着,虽说通事一行靠的便是名誉, 若是误译, 致使两方生意毁了,那自己的名声也就臭了, 往后不敢有人再用,想来这马通事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但这马通事毕竟不是自己人,小心些准没错。
听到一处,乔宁突然愣了一下,原定的“三两银子”,不知怎的,被马通事翻译成“三两半”。
她立刻喊停,道:“马通事,我订下的三两银子的低价没有译错吧?你再翻译一遍给梁主顾听。”????漫漫
马迁目光有一瞬间的慌乱,随机笑道:“好的,乔小娘子。”
又翻译了一遍,这回乔宁听得很清楚,这马迁就是把“三两”译成“三两半”。
果然,梁太白听到“三两半”的本钱,眉头皱了皱,用洋文发问:“之前不是说好的三两么?怎么三日时间就涨了半两?”
马迁赔笑道:“主家定的价钱,我也不好干预不是,估摸着是看您没生意做,拿价了。”
买家发问,按理通事是要事无巨细翻译给主家听的,可这马迁自作主张,把这个问题似是而非得答了,打量着乔宁好蒙呢。
那日徐升来捣乱,梁太白贪图小利,没有及时与乔宁订下生意,此刻听马迁这么说,面上露出后悔来。
乔宁一直没说话,马迁左看看乔宁,又看看梁太白,自以为得逞,天衣无缝。
乔宁心如闪电,把马迁这番作为的前因后果瞬间想得明明白白。
马迁这般翻译下来,每笔本钱梁太白出三两半,她这边得三两,中间差的半两便全被马迁这小人赚了去。
虽说每一笔赚半两银子不多,可梁太白要的不少,一整笔生意下来,也得有小一千两银子。
不小的一笔白银,马迁为此铤而走险,倒也值了。
马迁洋洋得意,自以为乔宁不懂洋文,梁太白不懂中文,事情自然万无一失,可就在这时乔宁叫了“停”。
她先对马迁道:“马通事,今儿不谈生意了,你先回去吧。”
马迁一愣,着急问:“怎么不谈了?这就快谈成了!”
乔宁淡定道:“不急,好事多磨。”
马迁再急,却也无可奈何,他笃定乔宁是听不懂洋文的,料想即便拖上个几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便也只能听从了。
通事离开,梁太白有些懵,忙站起来用洋文问:“怎、怎么个情况?三两半还不满意?”
乔宁清清嗓子,嗓音清脆着回以标准的洋文:“三两,梁太白兄弟,定价并非马通事所说的三两半。”
梁太白大吃一惊,面露惊喜:“原来、原来乔娘子会说我国语言?”
乔宁微微点头:“会一点点。”
“会我国语言的女子可是不多,原来乔娘子这般厉害。”梁太白好感顿生,笑着问,“方才那马通事?”
“让他走了。”乔宁答,“做人做生意不老实。”
梁太白便懂了,乔宁说三两,那马通事却说三两半,分明就是做人不老实,又估摸着双方听不懂,谁知乔宁偏不是个肚里没墨水的,只一眼便看穿了这鬼把戏。
“乔娘子好才华,好生令人生佩!”梁太白真心拜服,“方才乔娘子说定价是三两,而非三两半?”
“正是。”乔宁道,“梁太白兄弟订下的货品不少,文具店应该给予一定的折扣。”
梁太白欢喜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再多订下些,只要回去卖的好,往后我们再源源不断订货。”
乔宁笑道:“如此,甚好。”
马迁哼着小曲在聚商街上溜达,自以为做了发大财的美梦,迎面撞上徐升。
徐升面色并不好,问道:“怎么还在拖着?我给你铺好的路你都走不成?”
马迁笑眯眯道:“心里吃不了热豆腐,那日乔小娘子有事,交易暂停了,等她忙完自然会喊我,钱不就到手了?”
徐升还是不放心:“夜长梦多。”
“怕什么?”马迁摆摆手,“乔小娘子钱都付给我了,还能再找别人?没我在他们交流不了,这生意缺了我还真不行。”
听了这话徐升稍稍放下心来,也是,乔宁和梁太白语言不通,没有马迁在还真成不了事。
他舒展开眉宇:“如此这般,就辛苦马通事了,眼见到了晌午,不如我请马通事去醉香楼吃酒。”
马迁大喜:“好啊!”
两人一拍即合,正往醉香楼走,突然看见梁太白一行人在聚商街上穿行。
梁太白笑容满面的,身后跟了很多伙计,伙计手中抬着大木箱,一路浩浩荡荡。Μ??漫漫
“今儿洋人挺多啊,这是在做什么?”
“瞧那箱子里抬的,应该是货物吧,最近很多洋人在江德做生意。”
“你们还不清楚吧,那是河口一带有名的洋人梁太白,这回专门来江德做生意,买的正是书院文具店乔小娘子家的文具,瞧瞧那成排的大箱子,想必这笔生意还不小。”
“那可要恭喜乔小娘子了。”
梁太白一行人太过引人注目,惹得聚商街上的行人纷纷议论。
话音落到徐升耳中,这人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起来,拉住旁边其中一人问道:“你说什么?那梁太白和乔宁的生意不是没谈拢吗?怎么这么快就抬货了?”
那人想必也是生意场上的人,消息很灵通:“你们都还不知道,昨个两方敲定的合约,今儿一早,梁太白就把银票兑换好给乔小娘子送去了,这不就抬了货回去。”
“怎么可能!”徐升还是不相信,怒目看向马迁,“你不是信誓旦旦说没问题吗?怎么你的雇主都签合约了你还不知道!”
马迁也懵了,不可思议道:“这不可能啊,我没给乔小娘子翻译,他们怎么沟通的?”
徐升没好气:“你问我我问谁,她莫不是察觉你用心不纯,找了旁的通事。”
马迁笃定道:“那更不可能,江德一共就这么几个通事,若是乔小娘子找旁的通事,我定会得到消息啊。”
徐升也知道通事这一行的稀缺程度,江德能找马迁一个通事就不易了,乔宁想在短时间内找到第二个位实不容易,何况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难不成还是她自己翻译的。”他没好气道。
马迁讷讷不敢说话,他实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眼下乔宁确实和梁太白成了生意,他在徐升面前着实有些心虚。
“废物!”徐升咬着牙说道。
早知道马迁这么没用,当初就应该撺掇竞争对手放低价格,来和乔宁挣生意,第一次去捣乱时,那梁太白分明暂停了和乔宁的谈话不是吗?
想到这他就悔不当初!
梁太白一行人浩浩荡荡过去了,聚商街上重又恢复正常,聚集的人群南来北往,一应散开。
马迁有些讪讪地问道:“徐公子,还、还吃饭吗?”
徐升一甩衣袖:“哼!你还有脸吃饭?”
说完便兀自走开了,徒留马迁一人在醉香楼的石阶上尴尬。
跨院,乔母杨氏打下树上的槐花,准备给乔宁做槐花饼子吃。
地上铺上布兜,雅白的嫩芽簌簌落下,清香味道弥散了满院。
瞧着这一幕,乔宁心都平静温暖了许多,走过去笑着道:“娘像莳花仙女。”
杨氏噗嗤一声笑了:“娘都老了,什么仙女不仙女的。”
乔宁嘤咛一声“就是”,又道:“娘以前侍弄的都是些名贵花草,如今也逐渐喜欢上桂花槐花之类可以做食物的花了。”
杨氏嘴角噙了一丝苦笑:“不过是,有什么就侍弄什么罢了。”
乔宁懂得,娘是世家女子,从小锦衣玉食,喜欢名贵娇嫩的花草,如今只是没法子,才采摘槐花食之。
她心里越发柔软,柔声喊了一声“娘亲”:“咱去住大房子好不好?有大院落,还有很多精致的花和盆栽,当然也有槐树。”
杨氏以为乔宁在开玩笑,便笑道:“现在能有个跨院这个落脚处我就很知足了,想想也是,若是咱们住着东院祖宅,反倒没了你二堂叔他们的租金,如今还能把租金攒起来,留着日后给你用。”
乔宁心里暖暖的,不过她在外面赚银子,赚多赚少杨氏不知道,还只当是小姑娘在外面瞎玩,完全不指望她能挣大钱。
她笑道:“娘,我托朋友看了处宅子,跟咱们在京城的宅子相似,我又让工匠做了些布置,等一切都布置好,咱就搬进去好不好?”
杨氏这才正色起来,不可置信道:“宁儿你说什么?你置办了一处宅子?你买的?”
“对呀。”乔宁笑眯眯地,“就在书院街衙门正南边。”
杨氏心里咯噔一下,书院街是横穿江德的一条路,衙门又在江德正中央的位置,那乔宁所说的宅子,岂不是在江德最好的地段。
这年头,宅子虽没到寸土寸金的地步,可也贵的离谱,衙门前的地段更是贵的没边,有的甚至不是有钱就能买到,得有权有势才行。????漫漫
她难以置信问:“宁儿,你哪来这么多钱买宅子?”
乔宁嫣然一笑:“我赚的啊,娘。”
这日是端午, 也是乔宁一家搬进新宅子的日子。
江德有个习俗,有人乔迁新居,好友要上门帮忙搬家, 并在新宅中好好庆贺一番,叫做“暖居”。
商屿等人都来帮乔宁搬家, 一大早在乔家跨院聚集。
其实跨院东西都不算多, 新置办的东西已经在新宅布置好了。
跨院乱七八糟的, 崔氏和乔淑出来围观, 就见到跨院搬家的景象。
“呦,这是折腾什么呢?大清早的吵死了。”
杨氏正把几瓶槐花蜜装上马车, 交代车夫好好保管,就听到崔氏阴阳怪气地说。
“弟妹,我们就要搬走了。”她温声道。
“搬走?”崔氏翻了个白眼,“你们还能搬到哪去?东院租赁了, 跨院是你们唯一的居所,除了这里还能去哪?”
乔淑看了眼围在乔宁身边的男子们,个个玉树临风,尤其那个叫商屿的, 凭什么这商贾女能受这么多人的帮助和关心。
杨氏淡淡一笑:“宁儿买的新宅子, 我这当娘的跟着沾光了。”
崔氏脸色一变:“新宅子?乔宁买的?她能赚这么多银子?”
进而立刻又道:“我说大嫂,与其住在犄角旮旯的小院落, 还不如住在跨院里,省得千辛万苦赚的银子,一下子花光殆尽了。”
杨氏好脾气, 正想解释什么, 乔青坤走过来,十分贴心的接过她手中的花蜜, 并把她搀扶到马车上。
而后才回头沉声道:“我们搬去哪不劳弟妹费心。”
崔氏从没受过乔青森这般温柔的待遇,心里那个酸啊,嘴上更加酸涩道:“让妻女过这等颠沛流离的日子,堂兄你也太不算男人了。”
乔青坤回头怒目而视:“同为妇人为何你这样嘴毒!我是没本事,这大半年让妻女挤在狭小的跨院里,靠祖宅的租金过生活,可谁让我有个好女儿,做生意赚了大钱,直接在书院街上置办了宅子,三进三出的大院落,这就搬进去呢!”
崔氏被惊得哑口无言,原先还以为乔宁买的是个什么小破院子呢,原来是书院街上的大宅院!
乔宁当真赚了这么多银子?!
比乔青森常年跑河口赚的还多?!
乔宁被这般的动静吸引,也走了过来,刚好听到崔氏说道:“既然堂兄家这么有钱,那东院不如给我们住吧?何必再收租金呢,都是一家人。”
“二堂婶虽然跟咱家沾亲带故,可也没亲近到这个份上,东院的租金按市场价该收还是得收。”乔宁冷声道,“西院堂叔和许婶婶中午会带着承儿去新居用膳,本来这乔迁之喜也该请你们东院,不过听二堂婶的语气,怕也看不上我们那小宅院,就不劳你们跑一趟了。”
东西院和跨院同样的关系,如今乔宁只请了西院,却不让东院前去,崔氏腹中怨言横生,嘴上却硬道:“谁稀罕去,一门乔姓还要收租金,你们一家真是抠门成性!”
乔宁冷冷看她一眼,还未说话,却见乔青森从外面赶来。
他风尘仆仆,像是专程从外面赶来的,刚到家门口就听到崔氏又在对乔宁阴阳怪气。
“你个无知妇人又在乱嚼什么舌根!”他狠狠瞪了崔氏一眼。
转而又对乔宁温和道:“宁儿,你们这是要搬走?”
乔青坤把乔宁挡在身后,答道:“宁儿给我们置办了新宅子,往后就不在跨院居住了。”
乔青森眼中满是羡慕,他在河口跑生意这么多年,也没给家里置办上一处宅院,乔宁才做了几天生意,就有银子买新宅了?
又听乔青坤说了宅子所处的位置,就更加艳羡不已。
他也想像崔氏一样呛两句,以发泄内心的酸涩不平,可却不能像崔氏和乔淑一样任性,因为他还和乔宁有生意往来,不能撕破脸,得好言相待,笑脸相迎。
乔宁催促道:“爹,咱们走吧,二堂叔忙碌,咱们就不多耽搁了。”
乔青坤一家刚离开,乔青森的脸就黑下来,面色阴沉地看向崔氏和乔淑,把这对母女看的毛骨悚然,仿佛做错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看什么看?”崔氏没好气问。
这妇人是个河东狮吼,平日里乔青森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放在平时他肯定不说话转头就走了,可今日心里存着气呢。
硬邦邦道:“看的就是你这败家娘们!”
崔氏和乔淑一愣。
乔青森接着说:“你们母女俩一个比一个败家,我这年赚的钱全搭在败家娘们身上了,要不然轮到她乔宁在我前头买宅子?!”
又指着乔淑道:“她想吃御厨做的菜你就赶紧请?你当我是皇帝啊?赚多少钱够你们败家?”
乔淑长这么大哪受过这等骂
“你这臭丫头,整日就知道打扮,有何用?学学西院的乔承,跟乔宁关系打那么好,你呢?乔宁见你恨不得躲着走!”
乔淑都惊呆了,爹爹为什么要自己讨好乔宁?还拿乔承跟自己做对比?
大小姐委屈的泪水瞬间充满眼眶,一向宠爱的爹爹竟然说自己这样重,她再也忍受不了,抹着泪跑开了。Μ??漫漫
崔氏这次硬生生一句话都不敢说,乔青森第一次对乔淑说重话,连她都吓着了。
她讷讷走回东院,心里头着实不是滋味,跨院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越来越好,自家的生活却是一地鸡毛,哪哪都不能让人顺心遂意。
闺房里传来乔淑呜咽的哭声,崔氏只觉得心累,一点都不想进去安慰,只是在天井里找了个石凳坐下,微微塌着肩膀。
乔淑哭了半晌没见亲娘来哄,从床上爬起身,扯过手绢压着眼睛去了院里。
“娘,刚才爹那样说我,你为什么不替我说话?”这大小姐质问道。
崔氏心里叹了口气,乔青森话说得很,却在理,这大女儿脾气确实被纵坏了,她道:“淑儿你瞧你,哪有一点跟娘说话的样子?”
乔淑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道:“娘,是我受委屈,你还在意我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话?”
崔氏的背又塌下去一些:“娘没挨你爹骂么?娘心里好受么?娘不是人么?”
拉扯半晌,乔淑一句安慰都没得到,哪怕娘跟自己一起偷偷骂骂爹也好啊,不仅不安慰,还来数落自己,这个家真的没法待了!
越想越委屈,大小姐只觉得东院哪哪都容不下自己,哭着跑了出去。
时至正午,阳光热辣,大小姐脸蛋被晒得通红,在书院门口焦急地打转,不住往里向往。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徐升才从书院里面姗姗而来。
他倒礼貌,拱手行礼:“乔淑小姐找我?”
乔淑满心焦虑被抚平,自己家那聒噪的爹娘确实离眼前的翩翩公子远矣,爹娘只会让自己烦恼,只有徐公子才能让自己安心。
“乔淑小姐一头的汗,我带淑儿去醉香楼吃沙冰吧。”
乔淑被这声“淑儿”喊乱了心,娇羞地“嗯”了声,便跟徐升走了。
徐升这公子出手阔绰,臭讲究,吃沙冰还要了间雅间,以至于乔淑那颗雀跃的心更加雀跃了。
“你说什么?你要跟我走?”
听完乔淑的话,徐升口中的沙冰差点喷出来。
乔淑点点头:“八月会试,次年开春便是会试,会试要去京城,徐公子你家在京城,到时候我跟你走好不好?”
徐升咂摸着这句话,“跟你走”这三个字可不是开玩笑,乔淑一旦跟自己回京,那她是以什么身份?朋友?侍妾?
这乔小姐不会想嫁给自己吧?正妻那是万万不可能,虽说他那老爹在京城官职不高,即便这样的家世乔淑也高攀不上。
徐升看了眼乔淑,姿色不错,做个侍妾倒还抬举,对于这种倒贴的姑娘,他才不会拒绝。
“你……你真愿意跟我去京城?”
乔淑看过的那些话本子里的桥段蜂拥进大脑,也学着话本中的角色道:“只要、只要徐公子你不嫌弃,淑儿愿意跟公子到天涯海角。”
还有这么好骗的女子,徐升心头涌上一股窃喜,佯装激动地握住乔淑的手:“我定不会让你等太久,八月秋闱之后,我便带你回京城。你不知道,京城可比这江德县热闹多了……”
徐升絮絮跟乔淑说着京城的繁华,直把乔淑说的心向往之,这个连家门口都很少出的姑娘,一心只以为京都只有热闹,丝毫不知那里才是真正的富家名利场,无权无贵根本寸步难行。
再说乔宁一家,经过一上午的忙碌,终于在午时前把所有的东西归置完毕。
新院落几乎坐落在江德县最中心的位置,距离德馨书院仅一盏茶的脚程,与府衙相对而立。
乔青坤是读书人,杨氏又是书香家出来的女子,故而乔宁把院落布置的十分清静雅致,不过这倒不全是乔宁的功劳,得多亏了商屿。
“商屿,这回真的要特别感谢你,不仅帮我找了这么好的庭院,还把院落布置得跟爹爹在京城的宅子一模一样,你瞧我爹,对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多爱惜。”
前些时日乔宁想在江德置办一处宅子,供爹娘居住养老,但她来江德不久,对这里还真不熟悉,原来想托“老江德”陶崇来找的,谁知商屿知道后主动把这活儿给揽下来了。
说起来,陶崇在江德找处合适的宅子不难,可真想拿下这种地段的房子,还得只有商屿能办到。
找到这处宅子之后他便问乔宁里面想布置成什么样的。
乔宁从小生在京城长在京城,那里有她们全家人最美好的回忆,便大致把京中宅子的布置画了下来,让商屿尽量布置。
乔宁这双手画文具的制造图细致,画的院落示意图却有些随意。
商屿辨认了半晌,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只能让随身侍从回一趟京城,悄悄去趟被贴了封条的京城乔府,画了详细的图纸回来。
故而等乔宁来看时,才惊喜地发现这宅子和从前京城的宅子简直一模一样。
“不用谢,你与二老喜欢就好。”他语气轻快道。
乔宁把这份恩情记心上,倒没有再过分矫情着谢来谢去,时至正午,她要去后院安排庖厨洗菜做饭,今儿人多,得在饭局上好好热闹一番。
进后院的拱门时她回头看了眼,庭院的回廊上,爹爹正和陶崇讲雕栏上的故事,乔承与王昀等人在白池边上看红鱼,商屿赵冬等人则在欣赏垂花门匾额上的书法,娘正给小乔灵换午时穿的薄衣裙……每个人脸上都是平和自在的神情,阳光下格外柔和。
乔宁不自觉弯了弯双眼,转身进了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