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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文具店—— by桃柳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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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宁三口暂时安顿在了跨院。
那是一处四方小院,坐北朝南建着三间房,一间正厅,左右两间便分别给乔氏夫妇和乔宁当卧房。
院落远不及东西院奢华雅致,更比不上乔家在京城的府邸,不过眼下有个容身之处,也算过得去了。
许氏这个当家主母当的着实不错,派下人把跨院打扫得干干净净,送来一应吃穿用度的东西,还拨了两名丫鬟、两个仆役来。
让人吃惊的是,崔氏竟也差人送来一些吃穿和银两,不仅没让杨氏宽心,反倒越发担忧起来:“二弟妹这般做法,不会想着补偿咱些好处,不归还房屋了吧?”
乔青坤让杨氏宽心,这件事迟早得出面解决。
午后,乔宁在院中的石桌上闲坐,思索怎样才能筹集够千两白银。
今日在江德县从北走到南,见识了此地的热闹,的确是个很适合做生意的地方,只要做得好,便能挣大钱。
只是她暂无本钱,至于做什么挣钱的营生,也着实需要细细考察思量一番。
“宁儿,在院中坐这么久,冷不冷啊?”杨氏把一件狐毛斗篷披在她身上,在旁边坐下。
乔宁道了声“不冷”,问道:“娘怎么出来了?可是这里住不习惯?”
杨氏摇摇头:“此刻能有个安身之所我已经很知足了,又有大婶母照拂,不缺吃不少穿,还能奢求什么呢?不过是以前在京中忙碌惯了,突然要偏安一隅,一时有些不习惯罢了。”
乔宁能够理解,以前父亲是朝廷官员,母亲是官夫人,父亲自是不必说,每日处理公务、应对官场上各种事已是千头万绪,母亲也要出席各种官夫人的宴会、茶会,料理乔府中的事,很少得闲。
如今却都闲下来了,突然闲下来的人最是无措,感觉生命突然失去意义一般,碌碌不知所以。
杨氏苦笑:“你爹他都在屋内转悠好几圈了,幸亏当年他科考时念的书还在这儿存放着些,便寻出来翻看温顾了,不然非得闲的发疯。”
对于此,乔宁也无甚好法子,人从一个环境到另一个环境,总需要适应的过程,他们三人都从头开始,以后总会越过越好。
母女俩说着相互宽慰的话,像一对无话不说的姐妹花,不一会儿忧郁的氛围便散开不少。
“我还知道一件好玩的事儿。”乔宁想方设法开解杨氏,便搜罗笑话给她讲,“咱离开京城时,娘可曾注意到南城门处有几个徐家的家丁。”
杨氏点点头,她当时也看到了,还因此悬心,担心是徐延又找麻烦。
“徐延那是等着看咱笑话呢,他满以为咱们只能落魄地坐货车离开,没想到张大人早就给我们预备好了马车,那几个家丁只能悻悻离开,徐延连最后一口气都没出。”
杨氏恍然:“难怪,想那徐延也是黔驴技穷了,竟想到盯梢来挽回自尊心,还好有宁儿卖给张大人的图纸,宝贝女儿当真厉害。”
乔宁害羞一笑,突然想到,既然铅笔的图纸能跟张大人换两辆马车,若在江德做此类生意,说不定也是个商机,或许可以一试。
“说到徐延,娘就想到一年以后要还他一千两白银的事。”杨氏又开始担忧了,“要是以前咱家随随便便就能还他千两白银,可现在,身无分文如何还得起?”
“娘,这你不用担心。”乔宁抱住杨氏的胳膊,软软乎乎说,“我能跟张大人做生意,就能在江德挣钱,肯定能挣大钱,不仅能还了徐延那厮的钱,还能给爹娘买大宅子,给娘买珠宝戴。”
这话把杨氏逗乐了,无奈笑道:“咱小宁儿最有能耐。”
晚间,乔青山带着小儿子过来拜会。
乔青山这是刚下值,府衙里事说忙不忙,说闲也闲不到哪去,在府衙时就听说堂兄一家的户籍上报的事,回到家又听许氏说乔青坤回乡了,还被罢了官,如今一家子住在跨院里。
他感慨不已,昔日青坤堂兄学识最好,不想一番折腾全成空,惜哉!
小儿子乔承今年九岁,在德馨书院开蒙,也被父亲带到跨院来,给未曾谋面地大伯大娘和堂姐见面问安。
“青坤兄,多年不见,不想再见却是这般光景……”乔青山是当真感慨,当年两人一起寒窗苦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么,那般辛苦又是否值得?
乔青坤摆手,示意此事不必再提,本就伴君就如伴虎,况且又是新君上任。
“这是小侄儿吧?小小年纪长得真俊!”乔青坤夸赞,“听弟妹说侄儿在德馨书院开蒙?是否有些早?”
乔承规规矩矩行了个晚辈礼,一本正经说:“大伯,承儿已经九岁,启蒙不算早了。”
乔青山也说:“衙门事儿多,先让承哥儿在书院开蒙,等考了秀才我再为他好好寻个恩师。”
乔青坤点点头,德馨书院虽没考中进士的,但教出区区秀才却没问题。
他转而对乔宁道:“宁儿,你带弟弟去玩,我与你堂叔有事要谈。”
乔宁应了声,招手唤来乔承,不用想也知道长辈们要谈的定是东院祖宅的事。
乔承倒乖乖跟她走,还规规矩矩叫她:“堂姐姐。”
乔宁还没带过这么大的孩子,哪怕他很听话,便翻出在家时时常抱着的暖手炉给他玩,炉门还是鲁班锁:“这个给你玩。”
乔承大眼睛炯炯看着那鲁班锁,目光垂涎,片刻之后又拒绝:“多谢堂姐姐,承儿已经开蒙,不能再玩小孩子的玩意。”
乔宁:“……”
她一十七岁的少女还在玩儿呢。
“这不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你看这锁的机关很复杂,只有聪明的人才能解得开。”
小乔承接受了这个说法,接过乔宁手中的暖手炉,专心致志地找解开鲁班锁的方法。
乔宁侧耳去听乔青坤等人说话,乔青山对于家中二弟搬家的事,其实也没好法子,左不过是等乔青森回来,大家一起说服他搬走,只是崔氏一向厉害,乔青森为了家和,有时候也做不了主。
乔青山若有所思:“若是怎么都不搬的话……”
“实在不想搬,东院便租赁给二堂婶他们吧。”乔宁接着道。

“租赁?”ΜC漫漫
杨氏听完一愣,这倒是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但祖宅的事她做不了主,乔宁更做不了,只得把目光投向乔青坤。
乔青坤摩挲着下巴思索,一旁的乔青山却一拍大腿:“行啊,宁姐儿说的是个好法子,倒不是非要把东院租赁出去,只是个退一步的计策,崔氏弟妹实在不愿归还时再行此计。”
乔青坤其实心中已经同意了,如今他囊中羞涩,把东院租赁出去收些租金上来贴补家用也是好的,若有多余,还可以给宁儿攒起来,至少得赶紧还清徐家的烂账。
“如此一来,就得委屈夫人和宁儿住在跨院了。”他有些愧疚道。
杨氏摇摇头:“我与宁儿都无妨,只是,只是二弟妹她会愿意给租金吗?”
乔青山身为父母官,对这种官司纠纷最懂其中的道道儿,肯定道:“理应给的,何况地契在你们手中,不给租金便是、便是强占民宅了。”
青天大老爷乔青山当然不会给自家亲弟弟扣上“强占民宅”的帽子,可他得当这个公证人,还堂兄家一个公道,毕竟这事是亲兄弟家不占理。
事情这般敲定,便只等着乔青森跑生意回来。
说起来,乔青山还没见过乔宁,细细端详后夸赞道:“宁姐儿出落得亭亭玉立,都成大姑娘了。”
乔宁笑笑,反夸道:“宁儿与叔父原没有见过,可这回一见,就知道叔父是江德的青天县令,只看江德繁华就能窥见一斑啦。”
这番话给乔青山说得一愣,旋即大笑:“好个伶俐的小丫头,怪不得你婶母说喜欢你。”
说着,他指了指抱着鲁班锁解得起劲的乔承:“这小子从小就沉默寡言,以后你多带他玩,学学他堂姐的机灵劲儿。”
乔承听到父亲提他,抬起专注的大眼眸,有些茫然地看向乔青山,花了一会儿去反应父亲说了什么,才搁下手中的玩意儿,一本正经道:“母亲说我还有许多课业要学,不能贪恋玩耍。”
乔青山无语:“你母亲都把你教成书呆子了。”
乔青坤忙打圆场:“我倒瞧着小侄儿一脸聪明相,乖巧懂事得紧,大弟妹教子有方。”
乔青山见姐弟俩一起玩玩具,笑说:“承儿倒喜欢跟宁姐儿一起玩,却跟青森家的淑姐儿不亲。”
乔承这回听清他爹说了什么,正经八百地解释说:“淑儿堂姐不听话,承儿不跟姑娘家一般见识。”
童言无忌,杨氏笑着提醒:“这话可别让二弟妹听见了,一家人再生出嫌隙。”
乔青山摆摆手,表示无妨,又玩味道:“你宁儿堂姐也是姑娘家啊,既然你喜欢宁儿堂姐,正好明日书院放常假,你便带着堂姐到街上逛逛,请堂姐吃糖瓜。”
乔承自己都不常到街上逛悠,每旬放常假也只是在家做先生留的课业,或是陪伴许氏,努力做个小大人儿。
犹豫一番:“我玩了堂姐姐的鲁班锁,作为回报,明日便带堂姐姐去街上吃糖瓜。”
说的这般勉强,可算把一屋的人都逗乐了。
乔宁佯装嗔怪:“那便先多谢小堂弟的热情招待了。”
乔承听得出乔宁话里稍稍的不满意,也不抬头,只当没听见,专心摆弄鲁班锁,毕竟女孩子都骄矜,自己是男子汉,要让着姑娘家。
乔宁自然是逗他,她见乔承虽然是第一次玩这鲁班锁,却能慢慢摸索其中的关窍,竟也逐渐按照步骤在慢慢解开。
只不过他解的时间尚短,还没有完全解开。
乔青山逗留一会儿,便要带着乔承回去。
乔承正玩到兴头上,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玩意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乔宁忍俊不已,拿起鲁班锁递给他:“你想玩就直说嘛,堂姐借你玩几日,等你解开了再还回来就是。”
乔承看向父亲,得到允许才笑逐颜开,接过鲁班锁小手炉,甜甜道:“谢谢宁儿堂姐,”
翌日,乔宁按照约定的时间去和小堂弟汇合。
约见的地点就在西院大门口,乔宁到时小乔承已经在门前候着了,手里还拎着本书册。
她挥挥手,笑道:“小堂弟来这么早,等我许久了?”
乔承被堂姐那顾盼神飞的姿态抓住眼球,听到问话后又去看了眼日头,摇摇头:“我也刚到,宁儿堂姐守时,不过,你为何一大早便如此开心?”
他昨晚听父亲母亲谈话,说青坤大伯被罢官,没收了家中所有财产,遭遇甚是不幸,堂姐还是位女子,心思细敏,想来应该更难过吧?缘何这样开心的样子?
“守时是人的基本品质,堂姐我这点品德还是有的。”乔宁道,“至于为何开心……今日天气晴朗,又有堂弟带我吃喝,为何不开心?”
“可你家……”乔承下意识问出口,反应过来立刻住嘴,眼带歉意地看向乔宁。??C漫漫
乔宁倒不在意,语气随意:“我家被抄我就得日日哭哭啼啼?开心是自己的事儿,用你们读书人的话叫、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乔承点点头,这样便好得很。
乔宁却反客为主地质问:“出门逛街,你为何还要带本书?”
乔承眼神有些闪躲,小手拎着书本就要往身后藏。
结果被乔宁一把扯过来:“《孟子》,你今日若有功课要做,改日再陪堂姐去也可以,带本书出门即看不好书,也玩不开心,何必呢?”
乔承讪讪,颇为无辜地解释小声说:“不是的,我、我以前有一次奉婶母之命陪大堂姐出门,她出门必要妆容精致,光是等她就等了半个时辰,路上又一直照镜子,买胭脂首饰,我实在无趣得紧……”
乔宁听得明白,也能想象乔承陪乔淑出门无聊透顶的画面,这人儿又是个小君子,婶母之命,怕也不能违抗:“所以你便以为我也是这样的姑娘,此行也会十足无聊,提前带好了书?”
乔承的小脑袋越埋越低,鼻腔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嗯”,而后小猫讨好似地吹捧:“没想到宁儿堂姐来这么早,都没让我等”
乔宁把书递给门仆,交代“送到小少爷的书房”,便揽着乔承往外走:“既然没功课就带着堂姐好好玩……”
两刻钟后,姐弟俩出现在聚商大街上,身影流连于各个商铺之中。
说是乔承带着堂姐玩,实则是乔宁带着小堂弟转悠,比起玩,乔承这个小书袋子怎么都比不上京城大小姐。
初来乍到,乔宁的鼻子就跟雷达似的,知道那家零嘴最好吃,哪家食肆最地道,不一会儿的功夫,乔承左手攥着一支糖葫芦,右手举着一枚烤地瓜,嘴里还被乔宁塞了一瓣蜜桔,小嘴里鼓鼓囊囊的。
乔宁则拿着一袋糖炒栗子吃得开心,教导乔承说:“这些零嘴是入冬四件套,冬日里不吃四件套就像新年不吃饺子一样,是不圆满的。”
乔承信了她的鬼话,一口咬下一颗糖裹山里红。
“宁儿姐姐,你知道这西洋钟的正上方是什么时辰么?”乔承停在珍宝阁的一架西洋钟面前,有意考问乔宁的学问。
乔宁笑道:“西洋钟指向正上方有两个时辰,一是午时正,二是子时正,咱们一日有十二时辰,西洋钟一日却是二十四个小时。”
乔承肃然起敬,不愧是京城回来的姐姐,学识果然不俗。Μ??漫漫
乔宁对小堂弟崇拜的目光很是受用,不仅给他讲西洋钟所代表的时刻,还有内部构造,以及西洋镜为何会比铜镜照得更清楚……活像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
走出珍宝阁时,乔承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一下子吸收太多知识,尚且不能完全消化。????漫漫
这边乔宁刚好闻到一股鲜香的气味,吸了吸鼻子问:“快到正午了,咱去吃午饭?”
乔承点点头:“父亲说要请堂姐吃好的,我请宁儿姐姐吃醉香楼。”
醉香楼里,小二带两人来到二楼大堂,领他们坐到一个临窗的位置。
乔宁坐下后,刚好能看到下面聚商街上的景象,她笑道:“武侠话本里,坐这个位置的不是大佬就是高人,定能遇上主线任务。”
乔承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就听出堂姐对这个位子相当满意,便招呼小二上菜单。
狮子头、凉拌干丝、京酱肉丝、醒狮酥、松鼠鳜鱼……看来古代好吃的也不少嘛。
乔宁姐弟俩一人点了几样菜,又让小二先上了花茶,边喝边等。
这一圈游历下来,乔宁算是把江德的产业看了个遍,衣、食、住、行、用度,各个行业都适合做生意,但似乎又没有太大新意可以挖掘,想在一年之内赚够千两白银,还需一个契机。
哎,可惜自己于厨艺上不同关窍,不然便可以把后世的美食做来变现,也是一门生财之道,如今只能另寻他法了。
正想着,突然听到大堂另一边有争吵声传来。
“光吃不给钱,你想吃霸王餐啊!”
另有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道:“谁说我不给钱,我只是荷包丢了,你们这店里有贼啊!”
“笑话,我们几十年的老店,江德民风又淳朴,谁会偷你的荷包,我看你就是付不起钱想赖账!”
“……”
乔宁看清那位“赖账”的食客,赫然便是先前在北城门遇见的匠人,人称“沈老儿”的。
她不知想到什么,神色都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乔承小脸上则满是淡定,问:“这便是你说的主线任务?”
乔宁摆摆手:“你不知道,这老伯的手艺了得,日后说不定有大用处。”
乔承回身一看,便道:“我见过那老伯,他是我们书院的杂役,就住在德馨书院。”
乔宁听完眼睛一亮,她好像知道要做点什么生意了:“小堂弟,你在这别动,待堂姐去救下那无助老人。”

不待乔承反应过来,乔宁就站起身,一个箭步冲到事端前面。
只见她一手拦下想要上前理论的沈老儿,一手立起掌,制止住还在煽风点火的店小二,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停”,颇像个女中豪杰一般。
“小二哥,这老伯欠你多少钱?”乔宁问。
等小二看清面前站的姑娘,便把大嗓门收了起来,这小娘子他可知道,方才和一个蒜苗高的娃娃可是点了一桌子菜呢,指不定是哪户富家小姐,不能得罪不能得罪。
“这老儿点了我们这大厨的拿手菜葫芦鸡,和一壶上好秋露酒,外加四个下酒菜,下酒菜就不说了,可这鸡和酒都是我们的招牌,不是几个铜钱就能免的,可不能让他赖账。”
沈老儿被乔宁挡在身后,还不忘辩驳:“谁想赖账,我就是一时找不到荷包在哪了。”
乔宁出门时杨氏还往她怀里揣了十两银子,说她的姐,乔承是弟,总不能真让弟弟出钱。
店小二脖子一梗:“既然你不想赖账,你倒是给钱啊,一共二两银子,快给!”
沈老儿面露难色,出门时明明记得带荷包了,怎么现下愣是找不着了,难不成真是这醉香楼里有贼?
“算了算了,我替这老伯付。”乔宁从怀里摸出银子,递给小二。
小二在手心掂量一番,这才勉强算了,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没了热闹看,便也收回看好戏的目光,专心吃饭。
乔宁回过头,朝沈老儿和善一笑,又见饭桌上残余的鸡架骨,笑问:“老伯喜欢吃鸡?”
沈老儿被个女娃娃救下,脸上正挂不住,不想这女娃话题转的快,倒把尴尬打消了,回味着方才葫芦鸡的美味:“无鸡不成宴啊,老夫我除了爱吃鸡,还热爱一切肉类。”
“老伯这是无肉不欢。”乔宁心中有数,“正巧我与弟弟点了不少肉,鸡鱼皆有,还有狮子头和手打虾丸,正巧老伯的秋露酒还没喝完,不如去我们桌上,好下酒?”
沈老儿倒也不是那骄矜之人,反正是欠了这女娃娃的,倒不如再多欠点,好一次还清,又听桌上还有狮子头和虾丸这等好菜,便爽利道:“女娃热情,那便走吧。”
桌上菜已经上齐了,清蒸白鱼、手打虾滑、白斩鸡、狮子头、还有几个时令小菜和两盘点心,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看起来就丰盛。
姐姐去解救老人,弟弟在这连盘都摆好了,鸡鱼等肉菜以及点心摆在乔宁的位置前,小菜则放在自己面前,好让初来乍到的乔宁吃的舒心,不过没动筷,十足的小绅士做派。
“知道你最不喜等人,等急了吧?快吃。”乔宁安抚乔承,又把面前满是肉的位置让给沈老儿,自己另寻座位,“这是沈老伯,我邀他和咱们一起用膳。”
乔承倒没什么意见,反正这顿也是请乔宁,乔宁开心就好。
他小脚够到地上,站好后冲沈老儿行了个叉手礼:“学生乔承,见过沈老伯。”
沈老儿这才去打量乔承,满意道:“德馨书院的啊,我见过你,学问做的不错,也懂礼节,好好读书将来不可限量。”
乔承微微吃惊,原来沈老伯还知道自己的课业,想是同在书院做事,听自己的先生说起的吧,不过人好赖是在夸自己,这般年岁的孩子哪有不开心的,小嘴掩不住地微微一笑,道过谢又端端正正坐回去。
乔宁招呼沈老儿吃肉,给乔承则端了一盘芹菜胡萝卜,边忙活边说:“不是姐姐不给你吃好的,是你现在正长个儿,得多吃菜。”
乔承虽不情愿,还是往饭碗里舀了一勺胡萝卜,晶莹剔透的白米饭,混着色泽鲜艳的萝卜丁、豌豆青,还挺好看,便也大口送进嘴里。
“你对你这弟还挺上心。”沈老儿四根筷子并用,把一颗硕大的狮子头抬进自己碗里,“说吧女娃娃,无事献殷勤,又是帮我付钱又是请我吃饭,想让我回报你什么?”
乔宁听这话便笑了,不愧是活了几十年的人精,就是知道人情世故。
那便没什么不好直说的了,她小狐狸似的道:“我也不是索求回报,只是偶然一次,见前辈修北城门的浮沤钉,手法技艺甚是经验,便想跟前辈谈些合作,若是能成,我分你吃肉的钱,你看这样可好?”
沈老儿几口干掉一枚狮子头,含糊道:“你还是叫老头子我老伯吧,叫前辈折煞人,合作?合什么作?”
“做一些笔具,具体……”乔宁想了想,“我来给您提供图纸。”
“毛笔啊?”沈老儿一听就摆手,“不成不成,聚商街上有家笔具阁,他家卖的毛笔几乎在全县垄断,你再做也挣不到什么钱。”
乔宁却笑:“不是毛笔,是……铅笔。”
“什么是铅笔?”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跟您描述,只能说,誊录一篇八股文,用毛笔需要耗时一个时辰,若用铅笔,只需两刻钟,就这才是铅笔的好处之一。”
沈老儿夹肉的动作一顿,散漫的神情逐渐收起:“你晚上回家画好图纸,明日随这小家伙一同去书院,我就住在书院大门口的门房里。”
乔宁一喜:“您这是同意了?”
沈老儿往嘴里送一个虾丸:“这不欠你顿肉么?光听不靠谱,你得画出来我看看,画图纸会吧?我要是看着可以,就给你做出来一批,至于能不能卖的好,那得看造化。”
乔宁忙把那盘白斩鸡往前推推:“我会画,只要您愿意做就成,明日一早我跟堂弟一道去书院。”
傍晚,跨院。
乔宁回到家,却只见杨氏一人坐在屋里,面前放着活儿筐,竟然在做绣活。
“娘,你怎么在做绣活啊?”乔宁忙过去,“爹呢?怎么天都快黑了还没见人影。”
杨氏见女儿回来,爱怜地摸摸女儿的脑袋:“你爹被西院你堂叔叫去帮忙了,晌午的时候你大叔来说话,顺道提及衙门遇见一处棘手的案子,好像是有几处田户划分遇到了纠纷,迟迟解决不了,你爹就顺口说了个法子,结果你堂叔一听,还真管用,便拉着你爹去衙门具体操办了。”
乔宁放下心来,倒了杯清茶饮下,笑说:“我爹那十几年京官不是白当的,他在京中人缘又好,今儿去户部吃杯茶,明儿在礼部下盘的,便是听,也能听来不少六部的新点子。”
说到京城杨氏便有些伤怀:“平时人缘再好又能怎样,临走时还不是冷冷清清,连个相送的人都没有。”
乔宁保住杨氏:“娘,不能这样想,听说本来爹都要判斩监候了,是一众同僚拼死求情皇上才从轻发落,抄家时李大人和张大人也对咱们百般照顾,只是皇上亲旨罢免的官员,旁人想送也是不敢啊。”
杨氏心中疏解了些:“娘知道,只要现在你跟你爹好好的就成。”
乔宁笑笑:“被县令亲自请去帮忙,可以名正言顺的出门,爹爹高兴坏了吧。”
“出门时嘴都咧到耳根子了。”杨氏嗔怪道,眼睛却不住往门口瞄,“这个时辰,想必也该回来了。”
天色渐暗,乔宁又添了根蜡烛。
父亲有事做,母亲也不想闲着,怕是问西院婶母借的活儿筐,指使丫鬟去买的布匹和丝线,修好了花样拿出去卖。
杨氏在闺中时绣得一手好活儿,刺绣的手艺不在京城绣娘之下,嫁给乔青坤时的大红描金嫁衣还是她自己亲手绣的,因而绣些小绣品并不在话下。
乔宁知道母亲想要贴补家用的心思,便也没出言阻止,只是把蜡烛挪到跟前,叮嘱杨氏别用眼过度。
说话间,乔青坤也回来了,杨氏忙吩咐丫头把饭菜摆上桌。
帮县令解决一桩难事,他自是喜气洋洋,笑问乔宁白日里跟乔承玩得如何。
杨氏嗔怪:“你以前教导宁儿‘食不言寝不语’,如今虽换了地方,礼仪规矩却不能丢。”
乔青坤朝乔宁吐吐舌头,父女俩相视一笑,继而安安静静吃饭。
饭后,乔宁回房,铺纸研墨,在纸上画出铅笔的结构图。
画图这事她专业,不仅画了三视图,标注了各处尺寸、材料,还画了剖面,方便沈老伯审查,做起来时也更方便。
翌日,乔宁把晾好的图纸折起来,妥帖收进怀里。
跨院连接东院两院,她都是从西院大门出入,这些天别说看到东院二婶母家的人影,就是连声响都没听到一声。
出来时恰好碰上乔承,小乔承穿着一身浅蓝色雅白边儿的长袍,玉雪可爱的,看起来还真像个儒雅小君子。
身后还跟着个书童,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上背着乔承的书袋和笔具袋,手里还拎着把油纸伞,以防天有不测风云,淋了自家少爷。
“宁儿姐姐今日更守时。”乔承眼睛一亮,手脚却没有太大动作,仍是规规矩矩朝姐姐行礼。
乔宁笑道:“小堂弟早啊。”
两人并排一同往外走,乔承大眼睛不断瞥向乔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乔宁看得好笑,故意没做声,可那小人儿却死撑着不开口,也不知道小小年纪跟谁学得这么多顾虑。
“你总看我干嘛?”乔宁故意说,“你在书院也总这样看小姑娘么?”
乔承忙道:“我没有!”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呗,”
乔承自觉被人看穿,不好意思道:“宁儿姐姐以后能不能叫我承儿,我爹娘都这般叫我。”M??漫漫
原来是点子小事啊,有甚难为情的?
“承儿”叫起来比“小堂弟”亲昵多了,这小人儿怕是昨个儿跟自己玩了一整日,玩熟了,才生出的亲昵感。
乔宁爽快答应:“没问题呀,承儿小堂弟。”
一刻钟后,姐弟俩出现在德馨书院的大门前。
德馨书院每十日给学生放一次常假,童生年纪小的则可以每日回家,前提是家离得近,像乔承这种不过一刻钟就能来回的,自然是每日下学就要回去,也有些家远的,便和秀才们一同住在书院的号舍里。
今日是常假收假,书院门口往来不少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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