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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文具店—— by桃柳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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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承起这么早,乔宁本意是想让他去学堂背会书,可这孩子知道堂姐今日要在书院门口摆摊卖笔,就直言要来帮她,还说父亲早起都会在院中打五禽戏,他也该晨练一番,好练就强健的体魄。
乔青坤也打五禽戏,这是两兄弟当年读书时保留下来的习惯,乔宁心想这样也好,反正背书不差这一早上,便同意了乔承的请求。
乔承礼礼貌貌行礼:“晚辈见过沈老伯。”
沈老儿面上的懊恼之色被乔宁的宽慰打散,心中升腾起一个念头:合伙做生意,头脑灵活、精于算计,都不如乔宁这样不埋不怨的长久。
他低头扶起小乔承:“那便来干活吧。”
乔宁像往常一样走进屋,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成堆成捆的铅笔旁边,是在木桌上排列整齐的一百个薄刀片,十行十列,一眼就能算过来。
刀片下半部分接一个短木棒,用白纱布将两者紧紧缠绕起来,作为手柄。
“这、这是铅笔刀?你连夜做的?”乔宁惊讶十分。
沈老儿拿起一只铅笔刀掂量一番,随口道:“昨个儿见你拿刀削铅笔,才意识到这铅笔没刀不能用,正好吃晚饭时路过后街,就去铁匠铺买了一批刀片,裹缠成这个模样,还成吧?”
乔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的铅笔买卖仓促,原想着卖出去时给人家削好,后续再搞削笔刀,没想到沈老儿靠谱,连夜便做了出来。????漫漫
“你可别说什么感谢我的话。”沈老儿见乔宁感动的表情,忙后退摆手,“老夫只是不想生意失败,想多赚点酒肉钱。”
乔宁突然就笑了:“好咧,不说感谢你的话,这桩生意我保准做好!”
三人六只手开始忙前忙后,把摆摊用的架子搬到门前廊下。
一尺宽的木制台面,架在两脚支架上,一个简易的摊位便摆好了。
乔宁催促沈老儿去吃早膳,沈老儿见体力活儿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便依乔宁回屋吃包子,剩下两姐弟则继续布置。
三百多支铅笔,一百把削笔刀,以及那首展示用的《石灰吟》,整整齐齐摆在摊位上。
沈老儿啃着包子说道:“差不多行了。”
乔宁抬头看去,已经有童生陆陆续续走近书院大门,她清清嗓子,气沉丹田,开始叫卖:“卖铅笔啦,独一无二的铅笔,江德县只此一家——”

清脆的嗓音打破清晨的宁静,也让还在迷糊瞌睡中的学生们为之一振。
见书院门口竟然摆起了摊位,不少学生新奇不已,加之童生中年级较小者居多,十几岁,不一会儿功夫,摊位前便围了些人。
他们面对不认识的新奇玩意议论纷纷。
“咱们从开蒙起用的都是毛笔,这铅笔是何物?连根豪都没有,怎么蘸墨写字?”
“你没看有支削尖的笔么?那笔尖硬邦邦的,与毛笔截然不同,算是硬笔?”
“看这写出来的字倒是不错,像是剔除皮肉,只剩筋骨。”
乔宁笑吟吟道:“几位学生,有没有兴趣买一支?这笔胜在写字速度快,而且无需蘸墨,削开就能写。”
有人听得动心了,忍不住问:“这铅笔多少钱一支啊?”
聚商街上卖的毛笔90文一支,稍微好一些的梨木笔便要上好百文,乔承用的檀香乌木笔高达一钱银子。
参考这些价格,乔宁和沈老儿一早便做了商议,他们这铅笔虽是用最普通的桐木所做,但都是手工打造,铅芯儿更是千锤百炼。
“一笔一刀组合是50文,单独买一支铅笔35文。”乔宁答。
童生们议论纷纷:“倒是比毛笔便宜不少。”
乔宁笑着推销:“是啊,你用我们这笔,不仅比毛笔便宜,连买砚台和墨锭的钱都省了,岂不划算?”
不少童生开始动心了,跃跃欲试地想要买套一笔一刀的组合装,毕竟加在一起才50文钱。
江德当地富商居多,却都希望家中子弟能考科举做官,好提升家族地位,因而来书院念书的大多数学生口袋里都有钱,可自由买些文具。
这时,突然有人问:“请问卖家,你这铅笔用的什么木材啊?”
沈老儿据实道:“桐木,结实耐用。”
谁知说话那人竟面露些许嫌弃的神色。
他们这些自诩为文人墨客的学生,用笔十分讲究,以梨木檀香木为雅,桐木杨木为次等,不少卖毛笔的商家不惜成本,用珍奇木材造笔,也是为了迎合书生所好。
故而,这些学生一听,便有纷纷打退堂鼓的趋势。
“此笔并非华而不实之物,以实用耐用著称。”乔宁解释说,“高雅可以,也要备一支务实笔哦。”
有些学生们被她说动了心,有些则坚持非好木不买,但此刻已经日上三竿。
“快走吧,今日先生抽查背书,我还没背下来,得须临时抱抱佛脚。”
一经提醒,众学生幡然醒悟,皆被“先生抽查背书”几字吓得不轻,有几个胆子且没背住书的,竟直接抱着书袋奔向讲堂,大约是去背书了。
剩下尚且有自信已经背会的,在摊位前徘徊一会儿,有阔绰子弟倒是不计较所用木材,当场拿出钱来,买下一套铅笔和削笔刀,匆忙赶往讲堂。
路上再没有什么人,乔承也去了讲堂,乔宁拎过钱盒,数着里面的铜板。
不用看她表情,沈老儿也知道所卖不多,一个早上陆陆续续卖出十多套。
他看乔宁没什么神色,故意说道:“丫头,你买这点钱可不够老夫我的酒钱啊。”
乔宁笑笑:“这才刚开始,沈老伯就丧失信心了?不着急,我不会让咱的付出白费。”
沈老儿活了这把岁数,心态比乔宁好多了,刚才那是故意激她。
听她这般说便放下心来:“如此甚好,我可是要吃醉香楼包厢的。”
乔宁拍拍胸脯,可可爱爱道:“大话先放出来,包我身上!”
先生还没来,书院讲堂里有嗡嗡的背书声。
乔承坐在位子上默写先生的讲义,用的是乔宁给他削好的铅笔。
昨晚他晚睡,正是新颖这笔,用来抄写《论语》,没想到竟无师自通,学会了握笔方式。
来书院路上他演示给乔宁看,乔宁纠正了些许握笔姿势,现在已经完全正确了。
同桌王昀背书则死活背不住,焦躁地把书往书案上一扣,凑到乔承面前:“昨个儿先生教的书你背会了吗?”
他比乔承大五岁,也是个童生,脑袋却没小乔承的好使,问完这一句立马反应过来:“哦我忘了,你肯定背会了,你可是先生的得意门生。”
乔承往旁边瞧一眼,听同桌一番自问自答,继续低头默写讲义。
左右背不会,王昀左顾右盼地乱看,忽然瞥见乔承手里的铅笔,立刻瞪大了眼睛:“你买了书院门口那小娘子卖的铅笔啊?”
乔承停下笔,笔尖在晨曦映照下显得格外尖细,他纠正说:“你说的那小娘子是我堂姐,这支笔是堂姐削好给我的。”
王昀又问:“那你买铅笔刀了吗?”
乔承摇摇头:“堂姐说我年龄太小,不能拿刀具,用完这截铅笔她会再给我削。”
王昀艳羡地看着乔承,打从上学堂起,他就希望可以拥有众多笔具,没想到他的同桌竟有个卖笔具的堂姐,还给他削铅笔!
这时,有几个买了铅笔的学生悄咪咪围过来,目不转睛地看像乔承手里的铅笔:“乔童生,我们也买了铅笔和铅笔刀,请教你如何才能把笔尖削的跟朵花一样。”
乔承的铅笔是乔宁亲自削的,笔尖处削开的黄漆像朵盛开的花,铅芯儿像从花瓣里长出来的一样,漂亮非常。
这几个人虽说也买了铅笔和铅笔刀,可却削不成这么漂亮的模样,一时都被乔承吸引了过来。
乔承老老实实道:“这不是我削的,是我堂……就是卖铅笔的小娘子。”
那几人有些失望,想着只能等午时下学,去找那小娘子请教,希望届时她还在。
“可否先把你的铅笔借给我们,让我们比照着削?”
乔承想了想,便答应了,把手中的铅笔给其中一人:“你们用完记得还给我。”
那几人道了谢,便兴高采烈地研究起乔承的铅笔来。
乔承默不了讲义,只能再把昨日的书默背一遍,他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
讲堂里嗡嗡的背书声越来越低,反而传来几声醒目且激动的声音——
“我削出花来啦!我就说我祖父是木匠,我肯定是有点天赋的。”
“你这花瓣也太大了,没看乔承的花瓣小小的,又对称,你这削的都不对称。”
“让我来试试让我来试试。”
这几声听得人啼笑皆非,德馨书院学子们的胜负欲竟然被“削铅笔”给激了起来。
手里没笔的只能眼睁睁看那几人玩耍,似乎在玩一种非常有趣的事情,更有甚者,见先生还没来,竟偷偷溜出讲堂,一溜烟跑去门口买铅笔去了。
商屿今日破天荒地准时来讲堂,在最后一排的位子上坐下,装模作样摆出一本书来。
好友陶崇立刻凑过来,嬉皮笑脸道:“锦年兄,你还会看书啊?”
商屿面不改色:“身为学生,看书是本分。”
陶崇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立刻道:“得了吧,你商锦年能主动看书,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
这两位损友言语上虽不靠谱,却是已经过了院试的秀才,只是院试名次一般,算是勉强挤上榜贴,可见基础打得实在一般。
德馨书院的讲堂不分学识、只分课程,今日先生来讲《孟子》,像这两位基础差劲的,便被先生勒令前来听讲了。
商屿并不答陶崇的话,目光随意地浏览书本上的文字。
陶崇见好友不理,又寻一话题:“你听说了吗,晨起书院门口有一小娘子摆摊,买什么铅、铅笔,你可有兴趣去看看。”
商屿对陶崇歪门邪道的兴趣,通常情况下予以泼凉水处理,并不搭理,今日却一反常态问:“书院门口?可是一位容貌惊人的小娘子?”
“容貌惊人?”陶崇一愣,“那倒没有,据说是个姿容秀丽的姑娘。不对啊商锦年,你一向不近女色,怎么对门口那小娘子这么关心?”
商屿收回目光,淡淡道:“随口一问。”
“那你去不去吗?”陶崇追问不舍。
“不去。”商屿干脆利落地拒绝,“前排那个小童生不是有一支么?你若有兴趣何不借他的看。”
陶崇一听,也行,便猫着身子溜到前排。
王昀是认得陶崇的,陶崇这人学问不好却能勉强考上秀才,王昀把他视为“偶像”,十分希望日后自己这等学问不好的人也能如陶崇一般,勉强考上秀才便心满意足了。
他笑问:“杰宗兄也对这笔感兴趣?”
陶崇从王昀手中接过铅笔,细细观赏把玩,口中“啧啧”不已:“有些兴趣。”
王昀从乔承手中借来铅笔,已经能用铅笔写字了,这笔竟是极好上手,他兴冲冲告诉陶崇:“这笔好用,我已经打算等午间就去买一套来,杰宗兄可要一起。”
陶崇“嘿嘿”一笑,只道:“你先买,为兄再观望观望。”

不知谁喊了一声,嘈杂的讲堂整齐划一起来,变为朗朗的读书声。
陶崇还在王昀书案前讨论铅笔,两人闻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要完”的惊慌,书还没背会,先生怎么就来了!
陶崇一溜烟儿跑回最后一排的位子上,王昀则把铅笔收进笔具袋中,重新摊开书本《孟子》,装模作样摇头晃脑背起来。
乔承无奈看着同桌,先生已经走到讲堂门口,再临时抱佛脚又有何用,而且还——
“书拿倒了。”
话音刚落,门口进来一位花白胡须的老先生。
老先生姓阎名行,是永庆七年的举人,为人严厉古板,人送外号“活阎王”,学问自是不必说,教导这群童生和生员们足够了。
他一来,便走上讲台拿起戒尺,讲堂里的读书声立刻停了,受惊的鸟儿般看向阎先生。
阎行一手拿戒尺,一手翻开书,一双眼睛鹰勾一样扫视下方,废话不多说,严厉兮兮道:“昨日我教的《孟子梁惠王》篇可背住了?抽查!”
这一声让不少学子狠狠一抖,并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活阎王”点自己。
陶崇的头都快埋进书案里了,嘴里不断无声祈祷“别点我别点我”。
慌忙之中他看向难兄难弟商屿,没想到那仙儿竟然丝毫不慌张,连头都不低,仍旧悠闲哉哉地坐着,仿佛已经把《梁惠王》篇会背了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陶崇使劲摇摇头商屿什么水平他还不知道吗?只是他这兄弟向来大佬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学子。
那边王昀也是差不多的境地,同桌乔承全书院年龄最小,背书却比自己快多了,看着乔承端端正正坐着等待先生抽查的模样,王昀那个羡慕的泪水直流。
阎行当了半辈子先生,学生那点子伎俩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越是埋头的越是没背书。
“陶崇,你背《梁惠王》下。”
陶崇身子一抖,几乎要哭出来,他不情不愿站起来:“阎、阎先生,我刚把上篇背会,下篇还没背……”
阎行冷哼一声:“那你便背上篇。”
完了完了,陶崇欲哭无泪,他只是找个借口,没想到先生就顺杆爬了,问题是上篇也不会背啊!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亦将……”
阎行要求秀才背四书的程度,要一口气流利地背完,中间不能结巴,陶崇这样的背法指定过不了关。
果不其然,阎行怒气冲冲走来,一把苍老的声音却中气十足:“伸手!”
陶崇颤巍巍伸出左手,右手还得留着抄书呢,除了打手板,抄书必定也少不了。
啪!啪!啪!
三声清脆响亮的声音从陶崇手掌心传来,疼得他五官都扭曲起来。
商屿同情地看向陶崇,只见陶崇用口型给他挤出两个字——“酸爽”。
他失笑,这小子的心态非常人可比。
“《梁惠王》上篇,抄五遍,明日上交!”阎老先生丢下这么一句,气冲冲地转身。
其他学子则又紧张起来。
阎行阎王点兵一样又开始扫视:“王昀,你来背!”
王昀背影一颤,朝乔承投递一个“慷慨赴死”的壮烈眼神,旋即站起来。
和陶崇的垂死挣扎不同,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将三千多字的上篇背下来,竟一闭眼,直接道:“学生尚且没有背会,请先生责罚。”
阎行倒不意外,这俩厮要是能背下来,那德馨书院的前途就光明了。
王昀都主动伸出手了,阎行也不客气,“啪”得一戒尺打在手心上。
秀才打三下,童生打一下,这是阎老先生一早就说好的规矩。
“同样,抄写五遍。”
王昀诺诺应了声“是”,揉着手心坐下。
乔承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又见阎先生不再打算抽查背书,直挺挺的肩膀微塌下去,有些微微失望。M??漫漫
听先生讲了一上午《孟子》,乔承在书本上记的讲义满满当当。
下学时,他长长舒一口气,颇有成就感地看着一字不落的讲义。
反观王昀,累的满头大汗也没把先生讲的记全乎。
“完了完了完了,我没跟上阎王爷的速度,他若是明日提问,我更是什么都答不出来。”王昀哭丧道,“乔承,你怎么写这么快?”
乔承转了转手里铅笔:“堂姐给我的铅笔太好用了,写字比平时快三倍,现在手腕也不酸。”
平时他虽然也能勉强记全乎,可总是需要龙飞凤舞地奋笔疾书,等记完小手都要断了,可今日却能游刃有余地赶上先生的进度。
王昀傻眼了,惊叹道:“这不是神笔吗?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拥有!”
说完,他“腾”得站起身,撒腿往外跑。
跑到讲堂门口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到位子上对乔承道:“那个、承弟弟,我想去买支铅笔,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乔承摇摇头:“我跟你一起去也不能便宜,这笔可是堂姐和沈老伯千辛万苦做出来的。”
王昀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不是需要便宜,我想让你堂姐帮我也削朵花出来。”
乔承:“……”
早上那波胜负欲竟还没完事儿,还想着呢。
削笔又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他自己的铅笔也该削了,一上午下来,笔尖都快磨平了。
“那走吧。”
最后一排,陶崇看见乔承带着王昀往书院大门的方向去了,对铅笔的好奇心一下子又升腾起来。
“锦年,咱也去大门口瞧瞧去呗?”
他呼唤商屿,可谁知这损友兄弟不仅没回应他,连人影都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出讲堂了!
也不知道一天到晚都溜出去做什么。
算了,陶崇微叹口气,先吃饭吧。
书院门口的摊位前围着几个学生,乔宁正热情洋溢地教他们握笔、写字,等那几人能自己用铅笔写出字时,高兴地欢呼起来。
“宁儿姐姐。”乔承朝乔宁招招手,“生意挺不错嘛。”
第一天,生意谈不上太好吧,用也不至于太冷清。
乔宁笑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凑合。”????漫漫
乔承说明来意,乔宁爽快地拿出一杆新铅笔,边削边教王昀削铅笔的技巧。
“右手要控制好铅笔刀的力道,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太深容易把笔芯儿削掉,太浅则不能一刀到底,须一刀下去恰好在笔杆和铅芯儿之间,这样削一圈下来便是花朵形状啦。”
乔宁把削好的铅笔显示给两人看,果然又一朵小黄花诞生了。
“最后只需用刀刃把铅芯儿刮一刮,刮细一些方便写字,这样就好啦。”
王昀看得兴起,竟觉得买一套笔具根本不够用,倘若乔承堂姐的这些铅笔卖光了,那后续岂不是就买不到了?
不行不行,得多囤点才好。
“宁儿姐,我要五套!”他豪横道。
乔宁“啊”了一声,诧异道:“你买那么多做什么?这铅笔很耐用的。”
王昀解释说:“家中庶弟正好也要开蒙,买来送他们。总之不会浪费了这笔。”
乔宁哭笑不得,不过来者是客,倒也不拒绝。
她又把乔承的铅笔也好好削整一番,叮嘱两人快去食舍用膳,这俩一个十四,一个才九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下午的温习课上,王昀新颖他的铅笔,一整堂课都是眉飞色舞的,跟后桌炫耀完他的“小黄花”,再跟同桌得瑟他用铅笔写的字。
他毛笔字写得勉勉强强,铅笔写得却还不错,这可让他心花怒放起来,甚至于说重新激起写字兴趣都不为过。
一堂温习课下来,他竟抄完了两遍《梁惠王》上篇。
直到下学,王昀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
乔承收拾好书袋,冲同桌招招手:“昀哥哥,我今日依旧跟堂姐一起回家,便不和你一起啦,明日见。”
王昀“哦”了声,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纸张:“知道啦,我再写一会儿再回家。”
戌时末,书院大门落了锁,陶崇总算又见到了商屿。
他是翻墙进来的,手上还举着串糖葫芦,一看就是出去行口舌之欲了。
商屿恰巧也翻进来,倒是什么东西都没拿,看不出出去干了什么好事。
“商锦年!你还知道回来啊,我问你,下学时你为何不等我,又凭空消失!”
商屿掸掸衣袖上的灰尘,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阎先生不是罚了你五遍《梁惠王》吗?”
陶崇随意摆摆手:“嗐,没事儿,又不是第一次敢不抄书,那王昀不也被罚了吗?我猜他肯定也不会写。”
商屿不置可否,抬脚往斋舍走去,只留下一句:“那可不一定。”

第14章
翌日,王昀早早来书院,只觉得一路空气都是甜的,晨曦格外温和明亮,路过大门口时还跟乔宁亲切地打招呼。
“宁儿姐早,今日生意还不错啊。”
昨日王昀在讲堂内炫耀削铅笔技术,作为亲自跟乔宁学过这项技能的唯一人,他可谓是风光独揽。
这一炫耀也无意引起更多人的兴趣,乔宁这里三三两两来生意,虽不至于火爆,也算是细水长流。
“是王昀啊,承你吉言。今日来的倒早啊。”
这小子今日这般得瑟,除了昨日因为削铅笔风光了一把,主要缘故还是把阎先生罚抄的书给抄完了。
要知道以前被罚抄书,他与一众被罚者那是花样百出,要么偷工减料,五遍自动减少为两遍;要么“断章取义”,三千字的文章写下来只剩一千字;亦或是求人帮着焯,甚至于干脆一字不写,左不过再被打手心就是了,“活阎王”又不能真的要了他们的命。
可这次王昀竟保质保量地抄完了五遍《梁惠王》上篇。
他才知道,原来认真完成课业的感觉是这般好,不再担惊受怕,走路可以昂首挺胸,哪哪都觉得异常好看、顺心非常。
和乔宁又唠了会儿嗑,才慢悠悠往讲堂去。
到讲堂门口时遇见陶崇,王昀热情地打招呼:“杰宗兄早啊!”
陶崇一脸困意而来,见王昀不甚热情地招招手:“早,看你这么开心,书抄完了吗?”
王昀神神秘秘小声道:“抄完啦。”
陶崇压根不信,这小子估计又是偷工减料抄完的,于是递过去一个“我懂”的眼神,先一步进讲堂去。
阎行今日来的特别早,一来就要检查昨日罚抄两人的课业。
王昀一脸淡定地交到阎先生手中,陶崇见他那模样,偷偷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偷工减料还能镇定自若,王小童生不是一般人儿啊。
既然人家童生都能如此淡然,自己何尝不也淡然一些。
于是乎,他单手撑额,十分惬意地等着阎先生检查。
连商屿都多瞧了他两眼,不知这小子为何突然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下一刻,阎行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陶杰宗!三千多字的上篇你抄了半页纸,糊弄鬼呢!”
陶崇吓得差点原地摔倒,屁滚尿流地爬向讲台,在阎行的河东狮吼声中拿到自己的课业。
他抄的这书字迹潦草,长度严重缩水,难怪阎先生会如此生气。
可、可王昀的应该也好不到哪去吧?M??漫漫
下一秒阎行便圆了他的心愿,把王昀抄写的贴在他脸前:“看看人家童生写的,字迹端正、一字不落,你陶杰宗秀才的脸面往哪里放!”
陶崇这才看清王昀的课业,字迹端正不假,一字不落也不假,可那是用铅笔抄写的啊。
“先生,这……”他委委屈屈控诉。
“这怎么了?”阎行对铅笔字倒欣然接受,“能抄录完已经算是态度端正,况且这字横平竖直,一点不比毛笔差,比起你这种偷工减料的,王昀好太多了。”
陶崇都快委屈哭了,凭什么,凭什么冤种竟然自己,但又无可奈何,谁让王昀是真真正正写完了呢。
“先生骂的是,我以后一定改,不再偷工减料。”
阎行这才算不骂他了,只道:“今日抄的不算,再抄十遍来。”
陶崇:“……”
唉,早知道那日就随王昀去卖铅笔了。
一下学,阎先生刚走出学堂,陶崇立刻拉起商屿:“走!陪我去大门口买铅笔去。”
商屿看了一出好戏,颇为同情眼前这好友,便欣然同意了。
陶崇“吭哧”拉着商屿往大门口走,指着门房前面那小摊道:“就是那。”
商屿其实对铅笔没什么兴趣,大略瞅一眼,却无意发现摊位前那小娘子怎么这般眼熟?
走近了才发现,可不就是那日在后山遇见的小娘子吗?
乔宁也认出了商屿,笑着招招手:“商生员,别来无恙啊。”
商屿略有些诧异:“乔姑娘,你的脸……”
乔宁“咳咳”两声,朝商屿眨眨眼:“我的脸,这不是好好的。商生员可是要买笔么?”
那日乔宁的脸用溪水洗过,露出的是她的真实面貌,肌肤白皙如雪,今日再看,不仅皮肤暗黄,眼睛也小了一圈,不过虽没那日惊艳,依旧模样清丽。
这是人家不想让人问起来的事,不管出于什么缘由,总归有自己的原因,商屿十分默契地点点头,不再多问。
“是啊,这两日铅笔在书院传的颇热,我和同桌陶杰宗来瞧瞧,原来是乔姑娘在卖。”
陶崇听得一愣,怎么这俩人是相识吗?ΜС漫漫
“原来乔小娘子和锦年认识啊?那便是熟人了。”他道,“乔小娘子,我也想买支铅笔。”
“好嘞。”乔宁爽快答道,“你们讲堂内上午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光这一会儿都已经有数十人来买铅笔了。”
商屿笑而不语,陶崇则面色古怪。
后者憋了半天,妥协了:“嗐,还不是因为先生罚我与王昀抄书,王昀用铅笔写得极好,对比之下,先生便、便训斥了我。”MС漫漫
乔宁恍然,旋即笑道:“如今陶生员也有了铅笔,定能得到先生夸奖。”
陶崇苦笑:“多谢吉言,乔小娘子也帮我削开铅笔好不好。”
乔宁自是没有不应的,爽快拿出一支新铅笔削了起来。
商屿却看得摇摇头,暗道陶崇这厮太会打蛇上棍、以惨卖惨、博取同情。
乔宁削好陶崇的铅笔,又问商屿:“用不用我一起削了?”
商屿道:“我便不劳烦乔姑娘了,削铅笔累手,乔姑娘要擅自保养,多多歇息。”
这还是头一个顾念乔宁累手的,她感激地笑笑:“商生员体贴,我会擅自保养的!”
两人离开摊位,一同往食舍走去。
陶崇这会儿才发难:“好啊你个商锦年,故意和我作对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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