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文艺青年—— by苏辞辞

陆锋同学订的是卡座，一般年轻人来玩都是坐大厅或者卡座, 只有那些中年人才会去包间, 觉得有面子, 但是包间里看不到舞台。
“整体环境还不错，就是有人抽烟, 这点不好。”叶照秋环顾左右, 她是第一次来酒吧。
这时有服务生过来问他们要点什么酒。
因为有陆锋他妈在, 几个同学都有些拘谨，互相推诿着让对方先点。
倒是叶照秋好奇的看了看单子，问了服务生几个问题，给自己点了杯鸡尾酒，还很大方对几人说:“想喝什么自己点，今天阿姨请客。”
同学们喜笑颜开，觉得陆锋他妈好大方。
没一会儿，几人的酒被服务生端了上来。
离开场还早，酒吧里的人并不算多。
叶照秋端起自己点的鸡尾酒尝了一口，一点都不辣，相反还有点甜，酒的颜色很好看，杯口还插着一片柠檬。
“好喝。”
陆锋却皱眉问她:“你今晚出来有没有跟我爸说？”
“没说，我就出来玩一会儿，听几首歌就回去。”叶照秋不以为意。
陆锋无奈扶额，要是让他爸知道他带他妈去酒吧喝酒，回去准被揍。
他妈不但不会帮他，还会在一边拍手叫好。
人的一辈子挨的打大概是有定数的。
他生下来就没见过他爸，从小跟在两个哥哥屁股后面到处跑着玩，他妈忙着工作没空管他，学校里也没几个好老师，以至于快十岁了学习还一塌糊涂，等他爸回来，一看这孩子再不管就要废了，棍棒教育再加上亲自辅导，把这么多年缺失的父爱全都给补了回来。
陆锋那几年过的痛苦不堪，相比于从小就展露出过人天赋的两个哥哥，他各方面都稍显平庸，偏偏还最顽皮，没想到硬生生被他爸给掰了回来，后来顺利考上华大物理系。
父子俩斗智斗勇多年，相比起老狐狸陆振东，陆锋显然还是太嫩，在他爸手底下艰难求生。
“咱们最多待到九点，必须要回家。”陆锋语气很坚决。
叶照秋不耐烦的说:“知道啦。”
大概是看她一点都不严肃，几个同学渐渐不再拘谨，气氛慢慢活络起来。
“听说他们这个乐队的成员都是京音的，主唱是苏辰，今年才大一，长得贼好看，早知道我当年就考京音了。”
男生们讨论的话题一般都是女生，就跟女生们喜欢讨论哪个男生长得比较帅一样。
“可惜她已经有了对象，草，不知道哪个孙子下手这么早。”
“估计盼着他们分手的人能从北京排到河北，她要是哪天宣布单身，我都想试着追一下。”
叶照秋兴致勃勃的加入讨论:“她才上大一啊，那不是才十八九岁？”
“听人说是十九岁。”
叶照秋拍了拍儿子:“小锋，才比你小两岁，我看挺般配的，要不等人家分手了你去追追看？”
陆锋不为所动，他一天天忙得要死，哪有时间追女孩。
说了会儿话的功夫，叶照秋面前的酒已经下去大半。
陆锋不敢让她再喝。
这酒别看喝着不辣，其实度数挺高的，怕她喝醉了等会儿不好回家。
恰好这个时候，苏辰他们几个从休息室走了出来。
苏辰没往台下看，和萧琴小声说了几句话，抱着把吉他坐在话筒前，随便弹了几个音，往门外看了好几次。
台下众人只觉得心跳突然加速，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孩。
他们的卡座离舞台不远，因此可以清晰的看到几人的长相。
叶照秋捧着脸，一会儿看看苏辰，一会儿看看萧琴，觉得两个女孩各有千秋，整体来说苏辰更好看一些，另外那个也不差，看起来都很文静，是她喜欢的女孩类型。
苏辰第八次往门外看的时候，萧琴忍不住打趣她:“怎么了，看看陆诚来没来？”
“估计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来不来都行，我又丢不了。”苏辰低头看琴弦，无所谓道。
习惯是种可怕的力量，当习惯了他的存在，猛然有一天发现他不在，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失落。
苏辰终于能体会那些恋爱中的情侣为何能时时刻刻待在一起还不觉得腻，现在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直到开场陆诚也没来，苏辰调整好心态，开始今晚的演唱。
有人说，歌手和舞台是互相成就的。
舞台上的苏辰一颦一笑都备受瞩目，而她的歌声能让人瞬间陷入某种情境，在情感的漩涡里反复拉扯。
有人点了一首悲伤的歌，叶照秋听的泪流满面。
或许是泪点太低的缘故，苏辰又差点把自己唱哭。
点歌的是个女孩，最近刚跟男朋友分手，朋友带她出来放松心情，没想到听首歌都能让人控制不住的想流泪。
结束后，苏辰悄悄拿手帕擦了擦眼角。
“唱个歌能把自己唱哭，你可真行。”顾宗明在后面笑道。
苏辰一个眼刀子飞过去，顾宗明乖乖闭嘴。
方旭非常暖心的递给她一杯水。
“小方子，还是你好，回头姐姐给你介绍个对象，保证长得好看，气死顾大头。”苏辰瞥了一眼某人，故意这么说。
方旭悄悄红了耳朵。
“别啊，我错了，姐，”顾宗明立刻求饶，气场从两米八瞬间降到一米五，“回头帮我把马琪琪约出来，想去哪玩儿，哥请客。”
苏辰不鸟他:“想追人家自己想办法，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可饶不了你。”
顾宗明就差双手合十，向她保证绝对不会。
宋文笑了笑，指下的琴键像是拥有意识般快速跳跃，节奏轻快的音符如虫鸣、如溪流、如风中的树叶，簌簌流淌。
苏辰耳朵动了动，没有打扰他。
一直到演出结束，陆诚都没来。
苏辰自己回了家。
锅炉里要加水，炉灶里要添碳，这些小事往常都是陆诚在做，苏辰回来的时候，家里总是温暖的。
郊区某地下赌场。
这里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的案子，当地警力有限，上级调了陆诚他们过去支援，刑侦支队赶到的时候，已经有赌徒被人打成重伤，再晚点可能要出人命。
现场特别混乱，男人们逞勇斗狠，女人们尖叫连连。
陆诚带着队员到达之后，迅速控制住形势。
伤着被送去就医，其他人原地抱头蹲下。
有人趁公安们不注意想逃，又迅速被抓住，被手铐铐住双手扔在人堆里。
现场还有不少女人，个个画着大浓妆，公安暂时没管她们，或许是觉得这事跟自己无关，有人的胆子大了起来。
“呦，小白脸啊，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混混来到陆诚身边，肆无忌惮的打量他，吊儿郎当得看着不像个正经人。
陆诚皱了皱眉，眼神冰冷道:“不要妨碍公务。”
“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女混混啧啧道，跟在他身后不断追问：“你在哪上班，有没有对象，你看我怎么样，咱俩谈恋爱吧，我养你。”
陆诚把小刘叫过来把她带走，人家态度嚣张的很，不但不肯走，还亮出她爸的身份吓唬小刘。
跟她一起来的男人抱着头蹲在地上，敢怒不敢言，明显是忌惮她爸的身份。
“袁志刚是吧，我记住了。”陆诚转头对小刘说:“铐起来，一起带走。”
小刘二话不说，直接拿出手铐把人铐了起来，不光如此，还把人拉的离陆诚远远的，这女人身上不知道喷了多少香水，靠近了熏得人想打喷嚏，可不能让队长遭这罪。
“放开我，我犯了什么事儿你们抓我。”女混混挣扎着不肯走，放狠话威胁他们:“几个破公安，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啊，我爸不会放过你们的，有你求着我的时候。”
小刘直接把她推上拉人的大货车，不管她怎么喊，都没人搭理她。
那些赌徒战战兢兢的被公安赶上车，这个时候才开始后怕。
直到把人全带回拘留所，那女混子还不肯老实，对着拘留所的铁门一连踹了好几脚，结果只换来一顿呵斥。
后续的事情有其他人接手，陆诚简单收拾了一下，下班回家。
苏辰也刚回来没多久，正在浴室洗澡，听到动静，她匆忙披上浴巾跑出来，陆诚正在门口换鞋。
正要问问他出了什么事，苏辰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股香水味，而来源似乎是陆诚。
苏辰脸色瞬间转冷。

可是下一瞬, 苏辰又觉得如果他真有情况，肯定不会傻的带着这一身香水味回来。
陆诚抬头看了一眼，见她围着浴巾, 皮肤上还留有水珠，应该是正在洗澡, 听到声音后匆忙跑出来的。
他的喉头滚了滚，声音有些低哑:“穿上衣服。”
苏辰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回身去了衣帽间。
“你晚上去哪里了？”苏辰换了一套睡衣, 跟着他来到浴室, 靠在门边看他刷牙。
陆诚嘴里都是泡沫:“有个案子。”
“在歌舞厅？”印象中那个地方女孩子比较多。
陆诚摇头:“在城郊, 一个地下赌场。”
“里面有女人？”苏辰审视的看着他。
陆诚闻言顿了顿, 抬头盯着她看了一眼。
“有。”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她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像是有些生气。
“你们办案子经常跟女人打交道？”她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问话听起来很像吃醋。
陆诚:“有时候会。”
她双手抱胸, 表情渐渐有些严肃。
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会有肢体接触吗？”
陆诚怕自己说会她立刻生气走人，于是还原事实真相:“不会, 这些活一般都是小刘他们干。”
猫毛落了下来, 陆诚以为这关过了，没想到紧接着她又问了句:“那你今晚怎么回事，一身的香水味, 刚刚骗我的？”
“香水味？”陆诚瞬间想起什么，这才明白她今晚情绪异常的原因。
低头嗅了嗅, 并没有什么香水味, 不知道她是怎么闻到的。
“有个女混子, 身上喷了太多香水，离老远都能闻到, 估计是蹭到了点。”
“你没碰她怎么蹭到的？”
“可能当时离得近, 不小心沾了一些。”
陆诚漱了漱口, 把牙刷牙膏放好，他现在基本算是在苏辰这边常驻下来，自己那边的院子也就偶尔回去换个衣服。
刷好牙，陆诚又拿起剃须刀刮胡须，他抬起下巴，露出完美的下颌线，浓浓的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美色撩人。
苏辰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的下巴，看着他干脆利落地清理新冒出的胡茬。
他直接用的水龙头里的冷水洗脸，不像苏辰，每次还要兑点热水。
直到他脱了衣服露出强健的肌肉，要去洗澡时，苏辰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太久。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陆诚忍不住笑出了声。
坐在床上，苏辰开始反思自己。
他出去办案子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状况，如果一定要求他跟女人避免肢体接触似乎不太可能，自己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苏辰陷入纠结之中。
她骨子里其实是个很看得开的人，很少去纠结什么事情，但今天这种情况却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想去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又克制不住自己去想，甚至到了想一想就会难受的程度。
她的独占欲似乎并不比陆诚少到哪里去。
“这就是爱情吗？”
苏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默默体会这种复杂的心境。
在酒吧的时候，见不到他会想念，会猜测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会不会有危险。
听到他回来的那一刹那，心里的欢喜如何都无法掩藏，她甚至等不及把身体擦干，就已经裹着浴巾跑了出去。
闻到香水味的那一刻，内心的冰冷无以复加。
她忘了隐藏情绪，第一反应就是怀疑，之后才去思考事情的可能性。
心情像过山车，一晚上好几个起落，苏辰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
浴室的门被打开，陆诚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即便是穿着睡衣，他的身姿依旧显得过分挺拔，深蓝色衬的他肤色显白，苏辰瞥了一眼，猜测他的皮肤应该属于冷色系，更加适合穿深色的衣服。
陆诚把她捞进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
“怎么不问了？”
苏辰搂着他的脖子，闷闷不乐道:“不想问。”
陆诚笑了，胸腔的震动透过衣服抵达她的心口。
担心再不把事情说清楚她会难过一晚上，陆诚简单讲了讲晚上的抓捕行动，提到那个女混子，轻描淡写道:“袁志刚，京市副市长，一直不知道他财力如此雄厚。”
那些说他是小白脸、想要包养他的话，陆诚没有提，但是这笔账他记下了。
苏辰的那些纠结瞬间烟消云散，转而开始好奇另外一个问题。
“他们这种程度的斗殴会被判刑吗？”
陆诚就此事给她分析了几种可能，人没事会怎么判，人如果重伤去世会怎么判，还有怎么划分责任，以及如何区分哪些人动手了，哪些人没动手。
讲了许多，苏辰一直聚精会神的听着。
“不觉得无聊？”陆诚低头看她。
苏辰摇了摇头，感觉很有意思，这是她从来没有触及过的领域。
一场风波来的无影无踪，去的也悄无声息。
程鑫帮萧琴把房子的价格压到了最低，谈到了五千八。
“趁着街道办还没放假，今天去办理过户。”
萧琴只觉得手里这笔钱拿得异常烫手，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份情铭记在心里。
办理好过户，拿到产权证，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萧琴又哭又笑，抱着苏辰不放手。
“谢谢你，谢谢你们。”
苏辰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准备什么时候搬家，我们去给你暖锅。”
“今天就搬。”萧琴带着哭腔道。
“行，你们家东西多不多，程鑫去联系板车，实在不行就找辆货车，一次搬完，省的来回折腾。”
“东西不多，床和衣柜我妈估计舍不得扔，都带走吧。”
程鑫闻言立刻出去找人联系货车，年底了，拉货的车基本都闲了下来，很容易就找到一辆，几人坐在车斗里，跟着车子来到机械厂家属院。
到的时候都已经中午，家家户户都在煮饭。
司机把车子停在楼梯口，六人下车去楼上搬东西。
走廊里摆满了东西，拥挤不堪，勉强能容纳一人行走，六人一路走来，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
最受瞩目的还是苏辰，就属她名气最大。
“琴琴，领同学来家里玩啊。”有人打招呼。
“呦，这不是那谁吗，是叫苏辰吧，你们还真认识啊。”有人吃惊的问。
之前在广告和海报里看到萧琴，邻居们还以为人家就是看她长得好，找她拍个广告而已，萧琴妈也从不跟人炫耀这些，大家虽然私底下有些猜测，但始终得不到证实。
“萧琴八成是跟人组了个乐队，看到楼下停着的货车了没，估计真挣着钱了，别不是要搬家吧？”
“快去通知李工。”
六人来到萧琴家，萧琴妈正在门口炒菜，见萧琴领着同学回来，忙热情的把人往屋里让。
“快进来坐，”萧琴妈擦了擦手，使唤萧琴:“快给人倒茶，我去看看卖肉的走了没。”
“妈，别买了，我们等下就走。”萧琴拉着她妈的手。
屋子实在太小，虽然收拾的很干净，但也实在容纳不了五六个年轻人一起坐下，光凳子就不够。
“走什么走，你同学好不容易来一回，这都到饭点了，怎么能让人家饿着肚子回去，你这孩子。”
萧琴抱着她妈妈的胳膊，不让她走。
或许是憋屈太久，终于可以解脱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可以平静的面对，却发现终究是妄想，还没开口就已经泪流满面。
她的哭是没有声音的，细弱的像只小猫，不声不响，惹人怜爱。
“好好的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跟妈说，妈找人评理去。”萧琴妈手忙脚乱的安慰女儿，硬气了太久，她连说话都硬巴巴的。
苏辰见门口都是张望的人，走过去把门关了。
萧琴勉强收拾好心情:“妈，我买了套房子，我们搬走吧。”
“买房子？”萧琴妈愣在当场，下意识问道:“你哪来的钱？”
“他们借给我的，买了个独门独户的院子，不用再跟人家抢水池和厕所，家里有单独的卫生间和厨房，正房三间，东西各两间厢房，我们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你说年轻的时候也住过大房子，你说年轻的时候也学过钢琴，你说年轻的时候最喜欢读书，妈，这些我都记得。”
“我们可以修一间很大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书，再布置一间琴房，过段时间有了钱，我们买一台钢琴回来，我教你拉小提琴，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没人指指点点，每天在家里看看书，喝喝茶，弹弹琴，你说这样好不好？”
“妈，我们离开机械厂吧。”萧琴哽咽着说。
萧琴妈有些恍惚，女儿说的这些真的能实现？不会再次被打倒？
“阿姨，车子还在下面等着，我们赶紧搬东西吧，”程鑫抹了一把眼泪，主动劝道。
萧琴妈这才注意到他:“你就是程鑫吧？”
“是我，阿姨。”程鑫握住她的手。
“琴琴眼光不错，是个好孩子。”萧琴妈欣慰的笑了笑。
萧琴顾不得害羞，还想再劝劝，怕她妈舍不得这里的房子和工作。
“搬，现在就搬。”萧琴妈却异常干脆道。
程鑫他们四个男生帮着搬大件，萧琴收拾了一大包衣服，苏辰抱着就往楼下走。
“还真要搬走啊？”
“萧梅，你们这是要搬去哪儿啊？”有相熟的邻居打听道。
萧琴妈笑的很开心:“我也不知道啊，这孩子跟人借钱买了个院子，回来就说要搬家，我想着等吃完饭再搬，非不愿意，说是车子等着呢。”
大家议论纷纷，还有人想上手帮忙，萧琴妈没让。
“东西不多，几个小伙子两趟就搬完了。”
有人发现，萧琴妈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以前她不爱笑，即便是后来厂里给她恢复原职，她的脸上也常年都是漠然的，只有女儿回来才会露出几分笑意。
大家恍然想起，年轻时候的萧梅曾经也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
还真就两趟全给搬了下来。
下楼的时候，顾宗明笑话程鑫:“人家母女真情流露，你怎么也跟着哭了起来。”
程鑫这会儿想想也挺不好意思，忙岔开话题:“你当心点，别给人磕着碰着。”
货车要走的时候，很多人都下来送。
邻居多年，虽然常有磕绊，但萧琴妈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到底是可怜她们孤儿寡母的人居多。
货车刚开出家属院，从另一栋楼里匆匆忙忙跑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后面紧跟着一个中年女人。
“李工，人都走了，你才下来啊。”
“走了？”
男人气虚喘喘，满脸失落。
打扮邋遢的女人气的跳起来打他，男人一把推开了她，两人骂骂咧咧、争吵不休，都是些互相抱怨的话。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不知是谁发出这样一句感叹。
帮萧琴把家具放好，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了点卤菜，简单吃了顿暖锅饭，把空间留给母女两人。
苏辰回到家，发现周琳琳正在门口等她。
“什么时候来的？”苏辰赶紧打开门让她进去。
周琳琳冻的直发抖，走到屋里发现意外的暖和。
“你可以啊，连暖气都装上了。”周琳琳脱下棉衣，好奇的左顾右看。
苏辰给她倒了杯茶，两人坐在阳光房里说话。
“入冬那会儿找人装的土锅炉。”
周琳琳捧着茶杯暖手，随口问道:“花了多少钱，回头我也装一个。”
“你买房子了？”苏辰诧异的问。
“昨天刚买的，就在后面那条街。”周琳琳笑着说。
“挺好的，现在买绝对划算。”
苏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来找我玩？”
“十二月底，忙完电视台的事又去看房子，挑来挑去选中一套，昨天刚办完手续。”
“对了，”周琳琳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不是出了唱片吗，快放给我听听，你都不知道卖的有多火，我去了好几次音像店愣是没买到。”
苏辰无奈摊手:“我也没有。”
周琳琳难以置信，连你都买不到？
“想听的话今晚跟我去酒吧，最近我们乐队在酒吧演出，还有最后两场。”苏辰提议道。
周琳琳早就对那地方好奇的很，开心的应了下来。
陆诚下班回来，发现家里多了个人，他见过周琳琳，依然记得两人当初打张树生的英姿。
打了个招呼，陆诚去厨房做饭。
“什么情况？”周琳琳贼兮兮的问:“你们俩住一起了？”
苏辰挑眉:“怎么，不可以吗？”
周琳琳瞪大眼睛:“你真认准他啦，不再挑一挑？”
“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还是你牛。”周琳琳竖起大拇指。
陆诚这个人长得是不错，身板也好，但她总觉得他城府很深，背景似乎也不简单，能把这种人拿下，苏辰勇气可嘉。
“你以后如果想分手，小心他报复你。”周琳琳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苏辰摇头失笑，不明白她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
“不会有那么一天，就算要分手，肯定也是好聚好散。”
无论什么时候，苏辰都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周琳琳耸肩，总觉得苏辰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不过等她吃到陆程做的饭，又瞬间觉得，苏辰最好别想逃，方便她以后过来蹭饭。
到酒吧的时候已经六点多，周琳琳被郝叔安排在靠近舞台的位置。
叮嘱她别瞎喝酒，苏辰去了休息室。
萧琴他们已经到了，程鑫正在说明天去唱片厂问问分成的事儿。
“赶紧的，搞快点，我也想买个院子。”顾宗明迫不及待道。
宋文罕见的露出一丝期待，他前段时间找人咨询了一下，如果要带他爸去米国看病，带上五万块钱应该已经足够，他打算开了春就去，还要办护照办签证，正好下学期没什么课。
苏辰也很迫切，她想赶在年前给家里寄点钱。
上次給家里打电话，杨慧话语里浓浓的思念让她很愧疚，如果不是要演出，她真想年前回去看看他们，现在看来，只能等明年暑假了。
萧琴主要是想尽快把钱还给他们，她的钱买房子已经花的一干二净，现在手里一分钱都没有，还欠着大家那么多外债，这让一直不喜欢欠人人情的她觉得寝食难安。
方旭倒不急这一天两天，还有半年才毕业，他又没有喜欢的人，也不像程鑫那么急着结婚，住宿舍也没什么。
苏辰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一眼看到周琳琳身边围了不少人。
看见她出来，周琳琳明显松了口气，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跑到舞台边上跟苏辰说话。
“看到了没，都是来找我套近乎的，姐现在多少也算是个名人。”周琳琳坐在苏辰惯常坐的椅上，喜滋滋的说。
苏辰:“大明星，有空给我签个名呗。”
“好说，回头请我去你家吃顿火锅。”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两人回头一看，是方旭。
他长得清秀，笑起来很好看，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笑什么笑。”周琳琳瞪了他一眼，脸有些发烫，在他的目光下落荒而逃。
苏辰狐疑的打量他一眼，这家伙平时最腼腆不过，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姐。”
这称呼一出，苏辰直觉没好事。
果然，就听方旭扬起笑脸问道:“上次你说要给我介绍对象还算不算数？”

萧琴差点惊掉下巴, 程鑫竖起大拇指，就连宋文都一脸意外。
苏辰不得不重新审视他，本来以为是个小白兔, 结果你告诉她是个黑心的。
“你演我？”苏辰满头黑线。
方旭无辜道:“是你自己说要给我介绍对象的。”
苏辰揉了揉额角，有些烦躁的问:“看上周琳琳了？”
方旭点头。
搁以前, 苏辰可能要担心周琳琳欺负他，可是现在，苏辰只担心周琳琳不要被他骗的晕头转向。
那傻子, 又贪吃又怂, 偏偏长相艳丽身材妖娆, 这要是遇到方旭, 怕不是会被吃干抹净，还得心疼人家别太操劳。
“人就在那里, 看上了就自己想办法去追。”苏辰不想干涉太多。
她本来朋友就不多，现在又都被一条条饿狼盯上, 苏辰不禁扶额叹息, 希望马琪琪和周琳琳能坚持久一点。
方旭动作很快，这点比顾宗明强，中场休息的时候已经摸到周琳琳身边, 与她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其实他若是不露出马脚，光凭他那人畜无害的外表, 就很容易获得女孩的好感, 没有攻击性的暖男向来在女生中比较吃得开。
周琳琳没有待到散场, 九点多就回去了，如愿以偿听到了专辑里的歌, 并且发誓一定要买到一张唱片收藏。
第二天程鑫去了京城唱片厂。
临近过年, 工人们依旧干的热火朝天, 唱片厂现在所呈现出的朝气蓬勃的景象，跟两个月之前形成鲜明对比。
那个时候的郭志强被对手逼得焦头烂额，为了唱片销路冥思苦想对策，新买的进口机器在车间里生灰，再不找条出路就要被人赶下台。
短短两个月，峰回路转。
机器就没停过，工人的过年福利发个没完，郭志强坐稳了总经理的位置，如果这种情况能维持两年，那么厂里就要开始规划盖家属院，给工人们分职工房，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