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嘉宁—— by非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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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管他怎么喊,辛无都不为所动,三两步就出了院子。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就知道她回来我没有好日子!明儿我就搬出去!眼不见为净!”
辛路鹅毛扇子拿习惯了,顺手就想扇扇风,结果被带着药草味的东西扑了一脸。
“什么玩意?”他嫌弃的把手拿开,定睛一看,是刚才辛无扔给他的斗笠。
“难怪一股子苦味。”他瞪了斗笠两眼,抬起手就想扔了,但想起辛无那淡漠的眼神,手一抖,还是放了下来。
没办法,打不过,他这人从小身子骨就差,所以没习武,学了些理财管账的本事,为楚无恨打理名下产业,加上长得温和无害,成了他明面上的管家,迎来送往的一把好手。
辛无就不一样了,医毒双修不说,还自幼习武,没办法,不会武在江湖上行走还是不太方便,所以她的功夫比起楚无恨一行人,只略逊一点,轻功更是一流。
忍了又忍,辛路自我安慰道:“算了算了,气坏身子不值得,这黑心肝的肯定会趁机给我药里下毒,我绝不能给她这个机会!哼,还说我小时候的糗事,你等着,我明天起什么都不干了,就盯着你,只要你出糗,我都给你记下来,写成一本书,天天看着!”
院子外靠墙站着的辛无把他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忍不住极浅的弯了下唇角,转瞬即逝。
华灯初上,金都揭开了自己纸醉金迷的面纱。
赌场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甚至没位置了就在边上站着,每一桌都挤得满满当当。
从楼上往下看,乌泱泱的全是人头。
楼梯拐角处的蓝袍男子瞧着,忍不住勾了勾唇,神色不屑,真以为自己有多好的运气,能在这儿一夜暴富?做梦。
一夜倾家荡产还差不多。
偏生这群人看不透,一股脑的冲进来,热血上头,什么都敢赌,最后哭天喊地,哭爹喊娘的被拉出去。
他扇子一展,百无聊赖的看了一圈,忽然身后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的问:“怎么?”
伙计打扮的人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男子脸色一变,立刻收起折扇快步往三楼去。
“你在下面守着,不许人上来。”
“是。”伙计应了一声,就杵在楼梯拐角站着。
蓝袍男子上了三楼推开第一间雅间,果然见到一戴着银面具的男人坐在桌边,他立刻作揖道:“属下孟长吉见过主子。”
“起来吧。”男人声音仿佛砂砾滚过,听起来颇为粗重,似是做了处理。
孟长吉习以为常,低声道:“主子来此有何吩咐?”
男人指尖在茶盏上摸过,没有喝,随意的问:“南疆来的那几人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金都的人没见过他们,属下直接让他们在赌场打杂了。”
孟长吉说着顿了下:“不过,他们来的时候好像出了点岔子。”
“嗯?”男人的动作一顿,冷厉的视线投过来:“什么岔子?”
“他们在例行查验身份的时候,发现有个女子混进来了,不知道是哪来的探子,他们合力围剿,把人打成了重伤,却还是让她跑了。”
孟长吉面露愧色,低下头去。
男人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几分杀意:“既然如此,他们怎么还敢入金都?”
孟长吉神情一滞,艰涩的问:“主子的意思是?”
男人起身拂袖道:“处理干净点。”
孟长吉沉默了一下。
男人走到他身边,低声问:“孟长吉,你别忘了我们的大计,为了大计,死几个人算什么?办事不力,他们本就该死,别妇人之仁。”
孟长吉心生一凛,立刻拱手道:“是,属下明白,今晚就处理了他们,主子放心。”
男人语气缓和,“嗯,你办事我是放心的,那个探子能查就查,查不到就算,别露出马脚。”
“是。”
孟长吉这一刻才真正的明白了男人的意思,探子混进来了,不管知道多少,那些南疆人的存在都很危险,与其留着不知道哪天爆炸,不如果断舍弃,如此死无对证,就不怕人查。
男人悄无声息的走了,孟长吉一人站在房间里,被风一吹才猛地醒神,身上一阵冰凉,他反手摸了下,后背不知道何时被冷汗浸透了。
第67章 接风宴还是鸿门宴
男人走后,孟长吉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沉没在黑暗中,不见天日。
他浑身冰凉,不知该如何自处。
许久之后,有人来敲门:“掌柜的,底下闹起来了,你要去看看吗?”
孟长吉从冰冷中挣脱,僵硬的四肢缓缓动了起来,眨眼之间,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压回心底,他站起来冷声问:“闹什么?”
伙计在门外恼怒道:“就是个死赌鬼,没钱又要赌,输了赔不起就想赖账,非说我们出老千。”
孟长吉心情正不好,忽然来了这么个玩意,一下子就把他的火挑了起来。
他推开门,神色冷峻道:“既然不服,那就打,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有多硬,赔不起?房契地契,孩子媳妇,总有能抵债的,让他自己看着办,不赔就去官府坐牢吧。”
伙计见他心情不佳,一迭声的应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调头就要去传话,孟长吉却又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掌柜的还有什么吩咐?”
孟长吉抿唇,片刻后沉沉叹息一声,道:“你让厨房去做些好菜来,开两坛子酒,把新招的伙计叫到后院去。”
伙计一愣:“掌柜的意思是——要和他们喝酒?”
孟长吉蹙眉:“嗯,进了悦来赌坊,就是我们的人了。”
“是,小的这就去办。”
伙计去了,孟长吉站在原地闭了闭眼,转身从另一边的楼梯悄悄下了楼。
伙计的动作很利索,孟长吉到后院的时候,酒已经摆上来了,那几个南疆刺客还没来,孟长吉左右看看,拎起酒坛挨个往碗里倒酒,倒满一圈后,他取出袖中的迷药,打开依次抖进酒碗中,除了自己的。
倒完他把纸团吧团吧塞回袖子里,看着那些白色的粉末在酒中溶解化开,最后消失无踪,轻轻地扯了下唇。
“掌柜的!”
有人喊了一声,他心蓦地一跳,袖中的手紧紧攥起。
他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就见那十二个南疆刺客大步走进来,为首的是个高壮的汉子。
“掌柜的叫我们来就是为了喝酒?”
汉子疑惑的看着他,孟长吉笑着一挥手:“来了这儿,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主子也知道诸位的不易,让我好好招待诸位,日后诸位就在这儿住下,有我在,保管大家吃香的喝辣的。”
见他态度诚恳,这些南疆刺客也没生疑,上面的指示就是让他们来悦来赌坊听孟长吉的安排,他们便也信了。
汉子大笑一声:“好!你看着比我年纪小,我叫你一声孟老弟吧?”
孟长吉爽朗笑笑:“不知大哥贵姓?”
“我姓孙,你叫我孙大哥就行了。”
他转身招呼一声,其他人也立刻高高兴兴的入座,十二个人一桌肯定坐不下,所以分了三桌。
大家刚坐下,伙计们就端着菜进来了,“刚出锅的炒牛肉——”
“清蒸鱼——”
浓郁的香味瞬间盈满后院这一方小天地,几个角落里挂着的灯笼不甚明亮,但不影响他们看东西。
这些刺客在外面风餐露宿,昼夜兼程,一路上都没吃几口热乎的,啃干粮都快给嘴啃出茧子了,吃什么都没味,冷不丁看到这一桌大鱼大肉,不少人眼都看直了,在默默的咽口水。
孟长吉注意到了,笑着说:“大家都别拘束,这是给你们的接风宴,你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怕你们吃得多,就怕你们不够吃,厨房那边还有菜没上来呢,咱们边吃边等。”
说着,他率先端起酒碗起身,其余人见状也纷纷端碗,齐刷刷的看过来。
汉子身边一个有些瘦的黑脸男人小声问:“大哥,既然是接风宴,为什么主子没来?”
汉子瓮声瓮气道:“主子那么忙,哪有空见我们?”
孟长吉不由得看了黑脸的男人一眼,“我代主子敬大家,主子现在确实忙,分身乏术,等他有空了,自然会来的。”
汉子笑道:“我们明白,来,干——”
他转头瞪了黑脸男人,“秦烈,你说话注意点。”
秦烈心里有些不服,但眼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不好说什么,不喝反倒显得他有异心。
只是他心头还是有股不安的感觉萦绕不去。
孟长吉含笑仰头,把碗中烈酒一饮而尽,汉子大呼一声:“孟老弟好酒量!”
其余人见状不再犹豫,呼呼喝喝着干了这碗酒。
秦烈一咬牙,也灌了下去。
接下来孟长吉就招呼着大家趁热吃,吃完了今晚睡个好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秦烈现在听他说话,怎么都不对劲。
坐了一会儿,他借口自己尿急要去茅房。
孟长吉看他一眼,见他夹着腿,脸都憋红了,笑笑一摆手:“茅房在西边,你自己去吧,天黑小心点。”
“哎,好。”秦烈害羞扭捏的离开,孙大哥还笑话他,“秦烈总跟个娘们似的,酒量不好,喝点就尿急。”
孟长吉闻言,挑了下眉:“他总这样?”
“是啊,每次喝酒都这样。”孙大哥捡了个花生米扔进嘴里,脸上依稀有了醉态。
孟长吉心里的疑虑打消,放心的又劝他们喝了点酒。
秦烈摸到茅房,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警惕的观察四周,耳听八方,确认没人在附近监视,这才推开茅房的门进去。
茅房里点着熏香,味道倒是不那么难闻,他咬咬牙,越想越觉得不对,他们来金都几天了,主子都没动静,他还忐忑了一阵,怕是因为事情没办好,在想怎么处置他们。
可今天孟长吉忽然给他们办接风宴,说的那些话让他觉得自己可能吃了这顿就没有下顿了,主子那边更是一点惩罚的意思都没有。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回想了一下孟长吉的举动,酒他也喝了,菜他也吃了,如果动手脚,那只能是……筷子或者碗!
他们一进来酒就已经倒好了,说不定他的那碗酒是不一样的!
秦烈想到这儿立刻弯下腰用手指抠自己的嗓子眼,用力抠了两下,强烈的恶心感涌起,刚喝的酒吃的东西都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第68章 妙啊,真妙!
秦烈没在茅房待太久,怕被孟长吉怀疑,他步伐摇晃的回到酒桌,就见众人已经醉醺醺的了,他眯了下眼,也装作迷糊的样子用手撑着头,状似无意的说:“这酒够烈,劲够大,我有点不行了。”
孙大哥歪倒在他身上,笑声震耳欲聋,“你人不行,别怪酒。”
秦烈讪讪一笑,没否认,孟长吉见差不多了,又拎起酒坛给他们满上,“来,我再敬大家一碗!”
“好,来!”孙大哥直起身子,率先干了。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秦烈摇摇头说:“我真的不行了,嗝~再喝要吐了。”
孟长吉善解人意道:“那就别喝了,吐桌子上可就扫兴了。”
大家又嘲笑他一波,秦烈就听着,不反驳。
又过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众人一个个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秦烈见状眼皮一跳,也跟着倒了下去。
孙大哥嘟囔了一句:“这什么酒,也太……猛……了……”
说完他头一偏,砸在桌面上不省人事。
孟长吉坐在首位,面色平静的端起酒碗给自己满上,随后视线在三桌上一扫而过,“诸位不喝了吗?”
没人回应,只有一片沉重的呼吸。
孟长吉唇角微勾,眼神却沉到了深渊之下,他手掌轻轻一翻,上好的酒水瞬间洒了一地。
“那就上路吧,我送诸位最后一程。”
秦烈心一紧,头皮发麻,果然宴无好宴!这是要他们的命啊!
让他们吃饱了好做个饱死鬼!
他藏在桌子下的手攥紧了袖口,心念电转,若是一会儿他要动手,他殊死一搏,打他个出其不意,说不定能逃出去。
秦烈脑子转的飞快,却没想到孟长吉没对他们动手,他站起身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很快就有黑衣人从屋檐上飞下来落到他面前。
“掌柜的。”
孟长吉点点头,冲着那些昏迷的人扬了扬下巴,“把油撒到他们身上,让其他人撤出后院,放火。”
黑衣人眼神肃杀,瞥了那些人一眼,低声问:“不先杀了他们吗?万一他们醒来……”
孟长吉摇摇头:“我下的是烈性迷药,他们又喝了这么多酒,醒不过来的,毕竟也曾是南疆的壮士,给他们留个全尸吧。”
黑衣人见他如此笃定,便也没说什么,几人对视一眼去角落里把油桶搬了出来,对着几人泼洒,秦烈被泼了一后背的油,有的顺着他的耳朵流进去,糊的他难受的不行,却也不敢有所动作,硬生生忍着。
“走。”
孟长吉一声令下,带头退出去,走在最后的黑衣人拿出火折子,吹亮后扔到了其中一人身上,火舌沾到油瞬间烧了起来,很快就蔓延开来,黑衣人抓起一边的木柴点燃,四处乱扔,很快整个后院就烧了起来。
见火势差不多了,黑衣人纵身一跃毫不留恋的离开。
秦烈听着人声远去,又忍了会儿,热浪扑面而来,火快要烧到他身上,他猛地睁开眼,确定周围没人了,咬牙推了推身边的孙大哥:“醒醒!”
没动静,他揪着他的衣领狠狠的给了他两个耳刮子,还是没有动静,睡的和死猪一样。
秦烈放弃了,知道他们没救了,决定先救自己。
短短的功夫火就烧开了,放眼望去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他当机立断,选了火势最小的一边,边跑边把身上的衣服脱了,裤子上也沾了油,但他犹豫再三还是没脱。
光着膀子不一定会被抓,但光屁股一定会被抓。
他提气运起轻功,攀上墙头,裤脚沾了点火星烧了起来,他立刻翻出去,落地一个劲打滚,可算是把火扑灭了,但身上还是火辣辣的,他记得附近有河,顾不上那么多了,脚不沾地的往那边跑。
孟长吉还不知道后院有条漏网之鱼,他回到前院之后漱口洗脸,重新收拾一番,看起来又与寻常时候无异,摇着扇子去赌场里走一圈。
直到伙计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大喊:“掌柜的不好了,后院走水了!”
“什么?”孟长吉装的像模像样的,低声问:“哪儿走水了?火势怎么样?”
伙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急的快哭了:“整个后院都烧起来了,现在火都要上天了,咱们救不了了!”
旁边的百姓们听到,连忙往外跑:“着火了,快跑啊!”
孟长吉也有些慌,他对伙计厉声道:“赶紧去通知金都府的大人,让他们派人来救火!快啊!”
“哦哦哦——是!”
伙计无头苍蝇似的跑出去,孟长吉振臂一呼:“大家赶紧出去,此地不宜久留!”
大半夜的赌坊忽然着火,半边天都被映红了,近处的人全都来看热闹。
巡逻的御林军连忙赶去救火,路过的锦衣卫也跟了上去,有人道:“快去通知大人!”
楚无恨今晚一时兴起,吃完晚饭就自己一个人出来散步。
“公主在玉佩里闷坏了吧?臣带你出来逛一逛,看看不同的景色。”
谢霜歌确实无聊,便应了下来。
楚无恨没有去繁华的地方,因为人多的时候他自言自语很像有病,所以他净捡一些僻静的小路走,走着走着就到了连金河边。
连金河在城东,横穿整个金都,所以取名连金,但这边太偏了,没有什么娱乐的场所,也不适合建房子,所以基本没人来。
谢霜歌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忍不住小声问:“楚无恨,你是要把我带去哪儿啊?这是金都吗?”
“是啊,公主很少来这边吧?臣偶尔会来,虽然荒凉了些,但景色很美。”
谢霜歌狐疑的看着凄清的河面,“你确定?”
楚无恨点点头:“上了桥公主便知此地的妙处了。”
谢霜歌半信半疑,但还是没出声质问,她抿唇眼珠不错的看着,视线一点点变高,楚无恨走上了拱桥。
他站在中间,看着潺潺的河水说:“公主请看——”
话还没说完,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忽然从另一边的林子里冲出来,直直的跑到了河边,他裤子上被烧了个洞,隐隐可见毛发旺盛的腿,鞋也丢了一只,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顾不上周围有没有人,手搭在裤子上一扯就扎进了河里。
楚无恨气息一沉,眼疾手快的捂住了玉佩。
谢霜歌;“……”
她看着骤然黑下来的玉佩,磨牙道:“妙啊,真妙,我大燕金都,天子脚下,竟然有人赤身裸体夜奔?”
楚无恨:“……”
不是,你听我解释。
第69章 公主,别乱看
楚无恨脸色黑下来,他本意是想带谢霜歌来看看水中月,两人独处一会儿,他好逗逗谢霜歌,免得她在玉佩里憋闷无趣,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却被这个不知道哪来的、不知廉耻的男人破坏了!
还差点被她看到那不堪入目的东西!
楚大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先安抚的按了按玉佩说:“公主稍安勿躁,闭上眼睛,臣去看看。”
“为什么要闭眼?我也要看。”谢霜歌凉飕飕的说。
楚无恨额角青筋直跳,压抑着低声道:“不许。”
“可我看没看你又不知道。”
谢霜歌故意气他。
楚无恨:“……”
谢霜歌正得意着,眼前一亮又一黑。
“你做了什么?”谢霜歌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楚无恨笑了下,“没什么,臣随身带了帕子,未免污了公主的眼,臣只能把玉佩裹起来了。”
谢霜歌:“……”
楚无恨下了桥走到河边,厉声喝问:“滚出来!三更半夜不睡,赤身裸体在此地意欲何为?”
河中的秦烈耸然一惊,他沉在水下犹豫着要不要浮上去,这人是谁?难不成是巡逻的御林军?
楚无恨见水面上没动静,眉眼间的戾气又多了一分,“你现在上来交代清楚,我不治你的罪,你若是不上,我只能请你去北镇抚司坐坐了。”
谢霜歌的好奇心压过了好胜心,静静的竖起耳朵听着。
水下的秦烈心沉了下去,只觉自己真是流年不利。
撞上御林军顶多被盘问几句,没事就放了,怎么好死不死的就撞上了锦衣卫呢?
他们就是一群恶犬,被盯上了,不扒层皮是不可能的。
出去还是不出去,是个问题。
秦烈感到一阵窒息。
然而他沉默的这段时间,已经把楚无恨的耐心耗尽了,他抬起手轻轻往下一压,暗处的锦衣卫得令,立刻现身,向着河边包围而去。
水中的倒影让秦烈猛地一个激灵,想起自己的身份,他更不敢被锦衣卫抓到了,当即就浮出水面拼了命的往前游。
“抓住他!”
楚无恨厉喝一声,锦衣卫们纵身跃入水中,鱼一样的追上了秦烈。
秦烈到底不熟悉水性,折腾了一会儿还是被锦衣卫抓了个正着。
楚无恨看着他赤身裸体的被押上来,脸色肃杀,“把他那东西给我遮住,看着碍眼。”
一阵凉风吹来,秦烈忙夹紧了腿,畏惧的看了楚无恨一眼。
楚无恨却没再看他,锦衣卫抓起秦烈的裤子,粗鲁的给他套上,弄得他羞臊的脸通红,却又不敢反抗。
“把他送去北镇抚司,好好的查查。”
“是!”
秦烈不敢辩驳,低着头装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被带走。
等人走了,楚无恨按了按额角,谢霜歌问:“什么人啊?”
楚无恨摇摇头:“等北镇抚司审完就知道了。”
谢霜歌听出他语气里的郁闷,顿了下,清了清嗓子,“咳,你刚才说让我看什么?”
楚无恨眉梢一扬:“你想看?”
“当然了,不然你出来干嘛?”
谢霜歌催促道:“快点,是什么啊?”
楚无恨折身回到桥上,解下了裹在玉佩上的帕子,谢霜歌眼前恢复光明,她眨眨眼,就听楚无恨说:“你看桥下正中央的位置。”
谢霜歌放眼眺望,就见水底一轮圆月,群星环绕,随着微风泛起粼粼波光。
“这有什么……”谢霜歌本想说这有什么稀奇的,却猛地一怔,如今已是八月下旬了,月亮早就不圆了,这河面上怎么会有圆月?
她眨了下眼睛,凑近些仔细看,瞧出了端倪。
月亮倒映在水中也该是白色的,但这河中有一半颜色明显暗一些,两相对比,倒像是副太极图了。
“底下是石头吗?”谢霜歌来了几分兴致。
楚无恨点点头:“是石头,被冲刷的很平整了,不管天上的月亮如何,倒映下来,都能拼成一整个。”
“确实有点意思。”谢霜歌看了一会儿,疑惑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楚无恨眼底倒映着星光,面色柔和下来,“臣无事就喜欢四处走走,这个地方是臣意外发现的,后来见这边没什么人,就成了臣一个人的秘境。”
谢霜歌茫然的想着:他是在和我谈心?
下一刻就听楚无恨道:“现在,这个秘境有了第二个客人。”
“水里的月亮和桥上的人,都找到了归属。”
谢霜歌被这句话击中,心软了一下,又有点麻。
“会说话你就少说点,别一天到晚撩拨我。”她揉着耳朵故作嫌弃。
楚无恨无声的笑起来,“臣,恕难从命。”
谢霜歌:“……”
“之前公孙野和舅舅说什么了?你不是说回家告诉我吗?”
话题生硬的被转开,楚无恨了然,这是又害羞了,没再继续发动攻势。
对于受过情伤的人来说,心里有了裂痕就很难再修补,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其实也没说什么,陛下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是公孙野说自己愿意入赘,陛下就动摇了……”
楚无恨把两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谢霜歌听完久久无言,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堂堂一国亲王,能为了爱入赘,也是一桩奇事。”
“他若是真的能做到,九思娶了他也不错,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听她语气有些羡慕,楚无恨蹙了下眉,“臣将来一样会对公主忠贞不二的。”
所以不用羡慕别人。
然而谢霜歌没有说话,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她曾经也是这样相信沈含誉的,可到头来都是假的,她现在是真的提不起精神再爱一个人了,或许,她需要一点时间。
楚无恨也沉默了,他下了桥往回走,余光被什么东西晃过,他脚步一顿,抬眸看去,就见城东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出事了!”
他毫不犹豫,快步往那边赶去,半路遇到了来寻他的锦衣卫。
“大、大人——”
楚无恨停下,放慢脚步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一娃娃脸的少年道:“回大人,城东悦来赌坊后院失火,火势极大,御林军锦衣卫还有金都府的人正在合力救火。”
第70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
“知道起火原因吗?”楚无恨看着越来越近的赌坊,已经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少年摇摇头:“暂时不知,问了赌坊的伙计,说后院还有人呢。”
“掌柜的是谁?在哪儿?”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到了赌坊附近,御林军维持着秩序,不许闲杂人等靠近火场。
金都府尹鲁随达带人赶了过来,正指挥衙役打水救火。
楚无恨看他一眼,没有立刻上前。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属下不知。”
楚无恨吩咐道:“去,把掌柜的找来。”
“是!”
后院的火渐渐小了,冲进去救人的锦衣卫抬了几具焦尸出来。
接应的御林军见人出来立刻往他们身上泼水,“怎么样,没事吧?还有活口吗?”
锦衣卫们摇摇头:“没有活口了,只找到了几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这些先抬出去,后面还有呢!”
“好!换一批人进去!”
一具具黑黢黢的尸体被抬出来,外面围观的百姓不由得发出惊呼声,躲在人群中的孟长吉冷眼看着,默默的数着数量。
过了一刻钟,最后一批人也出来了,对为首的御林军道:“大人,都在这儿了,一共十一具尸体。”
“好,一会儿你们把这些尸体交给金都府尹……”
后面他们还说了什么,孟长吉已经听不到了,他心重重一跳,眼皮也跟着抖起来。
十一具?怎么会是十一具?他数的清清楚楚,今晚叫来了十二个人,怎么可能只有十一具尸体?
他脑中灵光一闪,如一道闪电撕裂夜空,他猛地反应过来:有人跑了!
思及此,他如坠冰窟,手脚瞬间失去了温度。
“哎,你们看到悦来赌坊的掌柜了吗?”
“刚才还在的,怎么转眼就没了?”
锦衣卫找了过来,孟长吉顿觉头皮一紧,不行,此地不能再留了,等锦衣卫回过神来,他就会暴露,得赶紧跑!
他立刻弯腰钻进人群中转身离开,附近正好有个马棚,他趁乱牵了匹马走出老远,人声淡去,他一个翻身跃上马背,双腿一夹:“驾——”
马儿飞速的跑起来,载着他向城门而去。
守门的士兵见状要拦,他厉喝一声:“锦衣卫办事,谁敢拦我?”
见他速度不减,士兵也不敢硬拦,听他自称锦衣卫,士兵怕真的耽误什么大事,便喊一嗓子道:“开城门!”
城楼上的将领听到了,疑惑的走出来:“怎么回事?”